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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隧道上的寂寞行者

2016-03-02李晗

经济 2016年4期
关键词:云彩工区工友

李晗

2016年1月19日。寒风呼啸,北京铁路局北京西工务段云彩岭线路车间招柏工区周围山坡上的雪还未完全化掉。孙镇集合起工区的7名工友,点名、班前预警、进入隧道打冰。

这条隧道是云彩岭隧道,地处京原线217公里处,四周环山,全长3821.1米。冬季温度降低,加上当地地势处于太行山脉与黄土高原交界处,降水量偏多,山体蓄水也随之增多。因此,在隧道内,冬季会出现滴水结冰的情况。

铁路轨道从云彩岭隧道穿过,如果隧道内结冰过多,必然影响到列车的行车安全,危及乘客的生命。

因而,一批批隐形在大山深处的隧道打冰人出现了。在夏季,他们的角色是桥梁工;在冬季,他们身上还承担着另外一个很少人会考虑到的角色——隧道打冰人。

为了维护隧道的正常运行,为了保障火车乘客的出行安全,这群人是怎么做的?怎么想的?《经济》记者在北京铁路局相关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驱车将近4个小时来到隧道打冰人工作的地方。

走路:家常便饭

“就是感觉困、累、乏,既然安排在这个岗位上,也由不得你。”孙镇笑着说。

孙镇是河北省涞源县人,从开始参加工作就在铁路上,至今和铁路打交道已有20年的时间,两年前调岗至北京铁路局北京西工务段云彩岭线路车间招柏工区,现在是该工区的工长,统筹整个工区大大小小的事务。

谈及这两年的感受,他哈哈笑着说:“有什么感受啊,就是走路呗。”

在这个工区里,共有7名工友,他们也是隧道打冰的团队,每次打冰都各司其职,一同前往。

每天凌晨3点半,孙镇他们准时起床,准备好打冰的行头——3根冰杆、1个锄头,每人一个头灯、一双手套、一个口哨、一件带有反光标的小马甲,然后点名、班前预警。随后进入离工区不到100米的隧道。

整个打冰过程大概需要2-4个小时,早上打冰是为了保证从大涧-北京西的6438次列车的安全。孙镇分析说,这个班次的列车早上5点38分出发,到云彩岭隧道时大概早上6点,在这个时间点之前,就要把隧道的冰除掉。“隧道全长将近4公里,除去走路的时间,这不大概就得3点半起床。”孙镇说。

打冰结束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考虑到工友们的睡眠时间,打冰结束后,可以休息1-2个小时。”孙镇告诉记者,上午10点,他们就开始做一些线路养护的琐碎事情。

“这些事都还好,就是困。”孙镇说。

下午6点,孙镇他们吃完晚饭又要进隧道再次打冰。这个点去打冰是为了保证从北京站-应城的K603 次列车。“这列火车到云彩岭隧道时大概晚上8点,晚上打冰就相当于饭后遛弯儿了。”说及此,孙镇笑开了花。

两年前,孙镇刚调来的时候,也有过不习惯。“早上睁不开眼,一天走下来,腿都是酸的。”孙镇说,后来慢慢习惯了,生物钟也适应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这几个月,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他说:“我们这活儿,说到底就是走路。天天走,天天看,守着这个隧道保证行车安全就行。”

记者体验:我是铁路隧道打冰人

记者来到工区时已是下午,在孙镇等工友的带领下,一起体验了一次晚上的隧道打冰。

一下车,工友们热情地迎接上来。风呼呼地吹,记者还是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往四周望去,除了山还是山。孙镇说:“我们这是风口,今天还算暖和,稍微有点风,赶紧进屋说吧。”

记者和他们聊了会儿,了解了基本情况之后,随着他们一起去隧道打冰。

正式进入隧道之前,驻站防护员通过对讲机先和车站联系,确认没有列车经过才开始实施打冰作业。

刚进隧道1公里左右的路程几乎没有冰凌。记者一边走着,一边听他们讲着隧道结冰的情况以及打冰的重要性。

火车经过隧道时震动,冰凌掉下来砸着列车或者冰凌结到轨道旁边,严重情况下会导致列车偏离轨道。“这事情可就大了。”孙镇边走边说,这个隧道,在1850米-2930米的区间里冰凌比较多。

一路上,他们对于隧道内哪些地方有清澈的活水,哪里有坑洼的地方,都一清二楚。

正说着,一阵火车鸣笛的声音响起,防护员说:“上行来车,所有人员进洞避车。”记者以为列车就在后面,吓得在列车轨道上跳了起来。孙镇说:“别担心,这个声音是我们工友吹响的,主要提示我们大家要避让,实际上列车至少还有3分钟才来。”

大家在离自己最近的避车洞躲避着,等待着列车先行。就在列车离大家越来越近的时候,记者的心也随之震动起来,庞然大物的靠近也随之产生一种压迫感。孙镇细心解释说:“有点不习惯吧?我们这活儿,心脏不好的人还真干不了。当列车临近时,最好把嘴张开一点,这样会舒服很多。”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风,他们解释说,这叫“火塞风”——风力很大,行人走在旁边,就感觉被人推着往前走。

记者跟随的这次隧道打冰过程,共有3次需要避让的情况。记者后面两次就已经习惯了。“一般情况,列车离开5分钟,待风小一点之后我们再继续往隧道深处走去。”孙镇说。

一路上,他们在打冰的时候,记者发现,并不是每一块冰都需要打碎,如果是在隧道两侧结成的冰,不是特别大块,不会影响到列车行进,就可以不用打碎。“但在隧道顶部的冰块,无论大小,统统都要打下来。”孙镇解释说,“冰凌看起来不大,万一在火车经过时,震动使其掉下来,后果就很严重了。这可不能马虎。”

此外,还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冰与隧道内的电缆挨在一起,要特别注意冰杆对准的方位和力度,既要保证能把冰打碎,也要保证掉下来的冰块不会砸到工作人员。

他们在打冰时,一般是孙镇在旁边指挥,另外两名打冰人轮换着打冰。

记者也当了一回打冰人,此时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握着冰杆,敲了好几次也无法把冰打碎。孙镇说:“打冰过程也需要一些体力,主要是要掌握好力度,用巧劲击碎冰块。”

进去时天色还算明亮,出来时已经夕阳西下。

这次打冰来回共用了两个小时,冰多的时候,所花的时间会更多。

结束往回走时,记者已经感觉到小腿有些酸疼,记者问他们的感受,他们说:“这活儿苦就苦在要走很多路,适应适应也就习惯了。”

一次体验还觉得新奇,但像孙镇他们干了几年的人,就没有新奇可言,“觉得每天都一样。”他们奔着那份对工作的执着,对列车和乘客的安全,一直在坚守。

这7位打冰人从2015年12月6日就每天重复着这样的循环,估计要持续到2016年3月中旬。

生活:单调的“寂寞”

“赶紧进屋里暖和暖和。”按原路返回至孙镇他们居住的地方,大家脱下了进隧道时的装备,放好工具。在屋里搓着手,一个个脸都冻得通红。

有的人已经坐在了1.2米宽的小床上,抽着烟,休息。有的人先是洗洗手,走这一趟,身上都沾满了灰尘。“往往洗出来的水都是黑色的。”年仅28岁的武小龙告诉记者。

他是这7个人中最年轻的一位,他家里人一辈子都是在铁路上工作。武小龙介绍说,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跟着父亲在铁路上跑着玩,对铁路上的一切很熟悉。长大了就直接到铁路上工作,他觉得这工作稳定,“收入也还行。”

打冰人住宿的地方是原来军区留下的平房,一排房子从外面看起来还算可以。走进一看,里面的设施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台电视和放洗脸盆的架子。记者在他们的厨房看了看,中午吃剩的白菜已经冻住了。

“这里周围没有超市,我们每次回家从家里买点白菜和土豆,再买点肉带来。”孙镇说,“这里简单,我们生活也很简单。”

孙镇他们的业余生活就是下象棋,看电视。

一般调休的时候才会回家一趟,这里俨然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有时候想想,在大城市里面工作,也一年才能回一趟家,相比起来,我们还是幸福的。”孙镇说。

夏季的时候,不需要打冰,就做一些日常的桥梁清淤、标志维修、到外单位施工、监护等工作。“事多,杂乱。相比较的话,冬天还比较稳定。”

短短几个小时,记者和他们的相处中,记者感受到他们都很乐观、朴实,在外人看来很艰苦的工作,他们乐在其中,并且安排得井井有条。

记者问及他们以后会有怎样的打算,他们表示这个工作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算稳定。“我们没什么想法,就图个安稳。”孙镇说。

记者等一行人离去了,这个工区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14座桥梁、47座涵洞设备的螺栓涂油、支座封油、桥涵整外观等养护工作,加上打冰,这些任务,将继续填满他们一冬的时间……

记者手记:

在不了解这个群体之前,我每次坐火车回家经过隧道时,唯一的感受就是,哎呀,车厢内突然就变暗了,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一批人每天在默默维护着这个隧道,我也时常因为过隧道时,手机信号不好而焦急。

接触过这类群体后,才感觉到他们的朴实和真诚。孙镇的一句话我记忆很深:“我们既然在铁路局里工作了,那肯定上面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我们就如同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次在隧道里面的几个小时,手机没有一点信号,我心里也很踏实,同样也为能够逃离一点点外面的嘈杂而开心着。

回程途中,曲曲折折的盘山公路一轮又一轮,远处的夕阳即将下山,余晖照亮了整个山区。从山顶往下看,真得很美。给人一种心里能静下来的宁静和充实。一路上,零零散散只有几处人家,如果不是这次去采访,恐怕我也不知道有这样一群人在大山深处守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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