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黄土高原
——浅谈电影《百鸟朝凤》
2016-03-02洪潇
洪 潇
(中原工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7)
渐行渐远的黄土高原
——浅谈电影《百鸟朝凤》
洪潇
(中原工学院,河南 郑州450007)
《百鸟朝凤》是流传于民间的优秀唢呐曲,中国第四代导演吴天明以此曲为主题拍摄了此生最后一部电影,这既是关于逐渐逝去的中国民俗文化的一曲悲歌,也是吴天明在自己生命历程的终点处画下的一个句号。既然老一辈视为珍宝的东西在新的社会环境中无法被原模原样地保留下来,导演便用影像表达出自己以及即将消失的民间文化那一声叹息。
唢呐;民间文化;传承;消失
无双镇是生生地长在黄土梁的脊背上的。无双镇的血脉里流淌着唢呐的动静。若是逢着无双镇的大日子,那任是谁家的酒席和热闹都比不上焦三爷来院子里拿手一划的气派。无双镇上的庄户人,也只有在焦家班的唢呐声中才能让一年到头垦地纺线的辛苦得到些许的慰劳。那快要累散了架的身子骨儿呵,也只有在这时候才直起腰,抖落着经年累月的风沙。
师父割来芦苇秆儿交给少年天明,让他从河湾里吸上一口水。葱茏的芦苇上漂浮着轻软的白絮,清澈的湖水边跪坐着一个小小的少年,大自然的美妙图景被赋予了浓浓的人情。这河边该是跪坐过多少个满心虔诚的少年郎,才把那一缕唢呐的清唱传到如今?第一天吸水不成,倒是被汗水和泥浆糊了个大花脸。悻悻然回了家,师父立刻把碗里的白米饭刨去大半,师娘忍不住劝解:“娃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呢”,师父却冷冷地回了句:“我哪个徒弟不是从娃开始的?”年复一年的水清草长,代复一代的唢呐鸣响。
终于入了师门,徒弟天明从焦三爷手里接过唢呐的时候手不停地抖,那是焦三爷自己当学徒时用的第一把唢呐。“咱们唢呐也是匠活儿,是匠活儿,就得有人把责任负起来”,这话让天明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从师父手中接过唢呐的那日便按着规矩起了一个誓:唢呐要离口不离手。他要把无双镇的唢呐担起来,传下去,代代罔替,一如自己接过师父的衣钵,接下师父的嘱托。在悠扬的唢呐声里少年郎长大了,少年天明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方圆几十里一等一的唢呐好手,长大后的他更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这天底下无价的一等匠人,是艺术家,是传道者,是守望着春种秋收的一颗魂灵,是把黄土峁也能踩出道道的一个背影。
成了年、出了师的天明从焦家班的弟子变成了游家班的班主。他眼前是庄户家中的洋乐队,是不再给乐师行礼的酒席,是朋友嗔怪他不懂变通,是家人劝着他另谋生路。面对忽然陌生的世界,天明一遍遍重复着“我给师父发过誓的”,身旁的人终于也不再说什么。天明的眉宇之间聚集起师父一样的威严,举手投足当中也有了师父当年的端正——上一辈的匠人老了,活计却不会断气,无论世道怎样改易,“家伙事儿”总还是匠人们的“精气神儿”,这魂在人心里,这根在黄土地里。
不怒自威的焦三爷十分符合中国传统的“严父”形象。焦老爷子在戏里对天明有三回笑让人印象比较深刻,第一回是少年天明躲在芦苇荡里学鸟叫,老爷子也藏在芦苇荡里,用鸟叫和少年应和;第二回是班主天明头一回接到了活计,买了烟叶和白酒来探望师父,老爷子喝得满脸通红,操起唢呐在屋里吹到一头睡倒;最后一回则是天明接过师父的唢呐,师徒二人共同完成了《百鸟朝凤》的绝响。这是作为匠人的焦三爷,最后一次对唢呐,对徒弟,对一切技艺砥砺和匠心传承的深深凝视。他知道自己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更知道这技艺的路已有后人决心走下去。这一刻虽没有泪眼相看,却着实无语凝噎。
这就是《百鸟朝凤》,一位逝去的导演讲述的一个逝去的故事。故本片取材于吴天明导演最钟爱,也最擅长表达的中国民俗文化。西北的风土在镜头下缓缓铺开,那儿已湮没的过往便再度浮现。跟着镜头去把那逝去的往事再一一见证,是幸运,也是止不住的喟叹。吴导在拍摄这部影片时已届72岁高龄,曾经闭关修改剧本1月有余,创作中常常一边笔走龙蛇一边痛哭流涕。
影片以舒缓的节奏刻画了西北小镇唢呐人的喜怒哀乐,再现了往日生活的一隅,侧面展示了中国传统社区与文化正经受的巨大冲击。影片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两代唢呐匠人之间的师徒情感,表达出叙事者对传统文化的深沉爱恋。四季轮回,白云苍狗,平民的历史随着唢呐的鸣响从历史深处走来,幻化成那回不了头的昨天和街头巷尾再也不见了身影的匠人们。无论这余音如何的袅袅不绝,那唱词也终究是“明日黄花蝶也愁”。只是,面对时代的变迁和冲击,眼看传统文化的没落,无论是电影里的焦三爷还是电影之外的吴天明,更多的都是无力。片中有一段展现新老文化碰撞的桥段,出师后的徒弟带着唢呐班出活儿,遭遇“洋乐队”的挑战,进而引发一场混战,虽然未言结果,但输赢已定。后面徒弟也曾在师父面前落寞直言:“如今乡里操办红白喜事,都请洋乐队了……”;另外一个细节就是,焦三爷阻止徒弟离家外出打工,脚踩住行李袋,却 被徒弟无声夺去,只剩徒劳;吴天明导演在片中用了几处象征性的手法,来表现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规矩没了,传统文化消亡,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和管虎的《老炮儿》的表达不谋而合,为徒弟撑场、不惜咳血吹奏《百鸟朝凤》的三爷,和倒在冰河上的六爷又有什么不同呢?
与《老井》和《变脸》相比,《百鸟朝凤》的艺术技巧更为圆融。整个故事的戏剧冲突不多,情感表达也比较克制,整体色调偏向于清冷孤寂。更让观众体验到那一份坚毅的执着和义无反顾的果决。这是一幅关于黄土高原的风土长卷,一篇描绘匠人的幸福与孤独的人情诗篇,更是一部观察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关切文化与社群,描绘传承与创造的平民史诗。
电影终是要落幕的,但是黑夜里跳扑不止的萤火虫,灶台上装满了饭菜的大海碗,少年第一次见识8台唢呐时便睁圆的双眼,自师父手中接过唢呐时哭红的鼻尖,和那“唢呐离口不离手”的誓言……凡此种种,故事永不落幕。黄土地上蒸腾的热气不绝如缕,无双镇的青草散发着丝丝清香,唢呐从焦三爷家里传出来,飘在无双镇,飘在黄土梁,飘在那一座矮坟上久久盘旋,化作了一曲《百鸟朝凤》。焦三爷从太师椅上起身,又转身消失在唢呐鸣唱的乐音之中,恰如大师吴导,已然走入这民族的历史之中,留给后人的,唯有不绝的余音。
[1] 宁静.试析百鸟朝凤中的豫剧元素[J].当代戏剧,2011(4):25-26.
[2] 陈辉.百鸟朝凤啼新春[J].音乐生活,2006(11):17.
[3] 旁洁.百鸟朝凤后飞向何方——与时俱进的传统音乐传承思考[J].北方音乐,2016(08):12-13.
[4] 秀峰.正在消失的民间艺术[J].中关村,2007(01):6-7.
J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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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8883(2016)17-017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