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教化隐喻及其现代教学启示*
2016-03-02高维
高 维
中国古代教化隐喻及其现代教学启示*
高维11
摘 要:隐喻是中国古代思想家的思维范式。儒家、道家、禅宗都十分倚重隐喻开展教化。儒家以喻比德,开创了注重社会伦理的政教传统;道家以喻悟道,开创了形而上的自然哲学;而禅宗则以喻参禅,借助隐喻实现超越和开悟。中国古代教化隐喻的基本方式包括近身取譬、能远取譬、情境取譬、系统取譬和寓言取譬。在当前教学过于强调逻辑和理性,忽视隐喻的背景下,教化隐喻的古老传统启示我们,隐喻是认知的重要方式,可以运用多种隐喻方式开展教学,同时要注意使用隐喻的限度。
关键词:教化隐喻;隐喻;儒家;道家;禅宗
* 本文系全国教育科学规划2014年度教育部青年课题“教育学视野中的隐喻研究”(项目编号:EAA140343)的阶段性成果。
作为人类基本的认知方式,隐喻广泛地存在于宗教、哲学、科学、艺术等文化活动中。教学作为一种文化传播活动,隐喻在其中的存在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只是当前人们深陷于逻辑和理性的教学,而忽视了隐喻在教学中的价值,更缺失了在教学中使用隐喻的智慧。我国古代思想家和教育家在思想教化时都非常注重隐喻的运用,展现了天才般的智慧。这些教化隐喻智慧,对于我们反思当前的教学,掌握运用隐喻的方法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中国古代教化隐喻的内容指向
隐喻是中国古代思想家的思维范式。基于共同的隐喻思维范式,儒家以喻比德,开创了注重社会伦理的政教传统;与儒家伦理哲学不同,道家以喻悟道,开创了形而上的自然哲学;而佛教中国化的产物禅宗则以喻参禅,借助隐喻实现超越和开悟。在儒、道、禅的思想中,我们可以发现大量的教化隐喻,这些教化隐喻彰显了思想家和教育家们卓越的隐喻智慧。
(一)以喻比德
儒家以喻比德主要有三种情况:其一,表达儒家伦理。在礼崩乐坏的时代,孔子建构了儒家伦理思想。这些思想经常通过隐喻来传达。如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论语·为政》)孔子使用以上隐喻生动地传达了德性的重要性以及君子应有的品格,明白晓畅,令人信服。孟子重视通过教育使大众明人伦,从而实现社会的治理。在论述君臣关系时,他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孟子·离娄下》)他通过博喻阐释了自己的君臣关系思想。一个个鲜活的意象顺次陈开,令人叹服。
其二,表达道德信念和情感。孔子怀着救世的理想,周游列国,宣传自己的政治主张,屡遭失败,却百折不挠。许多隐喻表达了其道德信念和情感。如“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论语·阳货》)“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孟子凭借其隐喻的智慧和雄辩的能力使自己的思想得到了有效的传播,但是在争霸时代,并没有君王愿意切实实践他的思想。虽然如此,他仍然执着于自己的信念。他孜孜以求的精神在一些隐喻中得以体现。如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孟子·告子上》)“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孟子·告子上》)通过这些隐喻,孟子表达了仁必胜不仁以及舍生取义的坚定信念。
其三,表达评价。孔子有时通过隐喻来形象委婉甚至幽默地评价学生。如子贡问孔子自己怎么样,孔子说子贡是一种器皿。子贡问是什么器皿,孔子说是敬神的玉器。(《论语·公冶长》)孔子如是说既有贬子贡也有褒子贡的意思,而且有开玩笑的成分。褒之是因为敬神的玉器是珍贵的,这象征着子贡的才能之厚重,然而,将之称为器皿终究有批评的意思,因为孔子也言:“君子不器”。(《论语·为政》)又如孔子曾批评子路之鼓瑟,弟子们因此而不尊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论语·先进》)孔子在批评子路后又作了一定的肯定和鼓励,意思是说子路已经很有水平了,但仍需继续努力。
(二)以喻悟道
面对社会动乱的格局,道家提出了迥异于儒家的政治主张。道家思想以“道”为核心,拓展出天道自然论和人道无为论,开创了与儒家伦理哲学迥异的自然哲学。
“道”是老子哲学的最高范畴,它兼顾宇宙本体规律和人类秩序法则的双重意义。老子认为凭借语言和概念难以穷尽“道”之精微,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第一章》)因此,对于不可把握、不可言状、难以穷尽的“道”的认识只能诉诸于其他的表达方式。老子所采取的认识和表达方式就是隐喻,简单地说就是“以喻悟道”。老子在阐释“道”时,用了一系列的意象作为“道”的象征,如“水”、“母”、“阴”、“朴”。这些意象形象地表达了“道”的深刻意义。其中,“水”是老子阐释“道”时使用的最为核心的意象。他讲:“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老子·第八章》)“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老子·第七十八章》)“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老子·第六十六章》)正是因为水的处下、不争、柔弱才使其最接近于道。而道家教育所倡导的基本精神也就是水的精神。
“德”是老子哲学中的另一个重要范畴,其地位仅次于“道”。德至少包含两层含义:一是指道赋予事物的自然本性;二是指人的品德、操行,二者之间具有紧密的联系。老子在表达“德”的概念时,同样使用了隐喻,如“婴儿”、“赤子”。“婴儿、赤子无私无欲、无知无识、纯真无邪、处虚守静很好地体现了常德的本质特性。”[1]基于对“道”和“德”的阐释,老子批判了儒家注重仁义礼乐的伦理教化,认为其遮蔽和扭曲了淳朴的道德,所谓“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老子·第三十八章》)总之,老子基于水等隐喻,系统地建构了其自然哲学,开辟了道家潜隐式的教化源泉。
在老子之后,道家的另一代表人物庄子也主张因循自然,并希望摆脱现实世界的束缚,追求绝对的精神自由。庄子思想言说的重要特色在于其使用了大量的寓言。①《庄子》一书有寓言两百则,想象丰富,境界奇特,机智幽默,表达了其因循自然、无为而治、绝圣弃智、避世养生等思想。[2]如《浑沌之死》宣扬了庄子返璞归真、无为而治的思想: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庄子·应帝王》)
其他宣扬庄子主旨思想的著名寓言还有《庖丁解牛》、《散木》等。《庖丁解牛》表达了养生之道以及顺应自然、无为而治的思想。②(《庄子·养生主》)《散木》说明了无用之用的思想,即无所用才能保全自己,这才是大用。③(《庄子·人间事》)
(三)以喻参禅
禅宗是印度佛教文化和中国文化碰撞和融合的产物。六祖慧能认为人本有佛性、本有智慧,人的本心和本性是修禅成佛的根源,修禅的宗旨就是“识心见性”。 禅宗语录中禅师无数的讲、问、答、喝、吼、棒打、斩、烧等语言和行动,都是要引导修禅者终止向外的诉求而转向自己的本心,从而解脱生死,脱离苦海。其中,在禅宗语言的讲、问、答以及诸多的行为中蕴含着丰富的隐喻,体现了禅宗的特色。
和孔孟一样,禅师们也经常通过身边具体的事物来表达抽象的思想。慧能的许多精深的义理都是通过隐喻来传递的。
他认为,世上的人之所以没有开悟,要么是因为世人“于外著境,被妄念浮云盖覆自性,不得明朗”,(《坛经·忏悔品第六》)要么是因为“世人终日口念般若,不识自性般若,犹如说食不饱。口但说空,万劫不得见性,终无有益”。(《坛经·般若品第二》)他通过“浮云盖覆”之喻形象地表达了人们不断向外索求致使自性被遮蔽的状况,通过嘴上说各种食物肚子是不能饱的来说明若不内心体认,即使口中终日念诵般若,也不能识心见性。慧能还通过隐喻表达了自己之说法对众生修禅的积极影响。他说:“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普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得发生。承吾旨者,决获菩提;依吾行者,定证妙果。”(《坛经·付嘱品第十》)在这里,慧能将众生本有的佛性喻为种子,将自己的说法喻为时雨,种子遇到时雨的滋润将发芽、生长、结果,众生依照慧能的教法修行,也必将悟得妙果。这可谓是妙喻连珠,意味深长。
慧能认为“定慧”是禅宗之法门。他说:“我此法门,以定慧为本。大众勿迷,言定慧别,定慧一体,不是二。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坛经·定慧品第四》)他还用灯和光的关系对此作了进一步的解释:“犹如灯光。有灯即光,无灯即暗,灯是光之体,光是灯之用。名虽有二,体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复如是”。(《坛经·定慧品第四》)通过灯和光的隐喻,慧能通俗易懂地向众人阐明了定慧一体,体用合一的思想,纠正了“先定后慧”等错误观点。
禅师常常借助或创立具体的情境来点拨弟子。慧能的弟子怀让就是情境取譬的大师。开元年间,马祖道一在成为怀让大师的弟子之前,在湖南衡山终日坐禅,不顾任何来访者。怀让察其可成大器,想启发他,于是拿了一块砖头,在庵前磨。一开始马祖道一亦不顾不问,时间久了,才问:“作什么?”怀让回答:“磨作镜。”马祖道一惊讶地说:“磨砖岂能成镜?”怀让答道:“磨砖既不成镜,坐禅岂能成佛?”(《古尊宿语录》卷一)[3]以此开始的对话使得马祖道一顿时开悟。
二、中国古代教化隐喻的基本方式
我国古代思想家在思想教化时使用了大量的隐喻,这些隐喻形象、生动、深刻地表达了各家的思想,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教化力量。从隐喻的方式来看,其主要包括近身取譬、能远取譬、情境取譬、系统取譬和寓言取譬。
(一)近身取譬
近身取譬是我国古代教化隐喻最基本的方式。无论是儒家,还是道家、禅宗,都注重以身边的事物取譬,表达思想,开展道德教化。其主要可以分为两个方面:用自然界中的事物来取譬和用生活中的事物来取譬,前者可以被称为自然隐喻,后者可以被称为生活隐喻。老子用水来表达处下、不争、柔弱的道的精神,孔子用北辰在众星中的地位来比喻德在为政中的重要性等都属于自然隐喻;慧能用灯和光的关系来隐喻定和慧的关系等属于生活隐喻。
孔子和孟子不仅善于近身取譬,而且对近身取譬有精辟的论述。孔子的取譬思想承继了《周易》和《诗经》的精髓。《周易·系辞下》言:“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诗经·大雅·抑》也说:“取譬不远。”这种近身取譬的思想在孔子的言说和其与弟子的对话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教育自己的学生说:“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论语·雍也》)从孔子自身来看,隐喻是其传播社会伦理的重要方式。孟子不仅是使用隐喻的大家,还对隐喻方式有精彩的论述。他说:“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孟子·尽心下》)可以看出,他将言近指远之隐喻视为善言的重要标志。
(二)能远取譬
近身取譬往往以人们身边熟悉的事物来表达思想,一般以客观现实为依据,而能远取譬往往突破人们的常规思维,将两个相距甚远,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放在一起,甚至幻想出并不客观存在的事物来取譬。庄子所使用的隐喻多属于幻想性隐喻,这些隐喻的许多“源域”并非客观存在的事物。也正因如此,他所创造的寓言常常达到“敷华”和“惊听”的效果。刘勰的《文心雕龙》提出了“物虽胡越,合则肝胆”的隐喻运用原则。就是说,精彩的隐喻的“源域”和“目标域”相隔甚远,但当将它们用到一起的时候,又像肝胆那样贴切。这是从“源域”和“目标域”之间的相异性和相似性两方面来论述的。这一理论可以对庄子的隐喻成就作出一些解释。
(三)情境取譬
所谓情境取譬就是在具体的情境中,借助其中的事物来传达思想。情境取譬是禅宗教化隐喻的一个突出特点。怀让创设磨砖以成镜的情境启发马祖道一就是禅宗情境取譬的经典案例。和怀让相似,马祖道一的再传弟子神赞④也通过情境取譬表达了皓首穷经难以使人开悟的思想。神赞在福州大中寺出家,后在外遇到怀海禅师并获得启悟。神赞想到自己的受业老师尚未开悟,便回到大中寺以择机启悟业师。一天,业师又在窗下埋头读经时,一只蜂子要飞往窗外,不断地冲撞着窗上糊的旧纸。神赞伺机说:“世界如此广阔,却不肯出去,偏偏钻那故纸,一辈子也休想出头!”业师听此话后异常震惊,想起神赞回寺后的种种不寻常举动,便问神赞外出时遇到何人,神赞如实相告。业师随即召集众人,请弟子为大家说法。(《景德传灯录》卷九)[4]由这两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出怀让和神赞的教化智慧以及情境取譬的力量。
在孔子、庄子等人的言行中,也有一些情境性的譬喻。如《荀子·宥坐》中记载孔子“观水比德”以及以宥坐之器教育弟子为人为学要谦虚谨慎。[5]而《庄子·秋水》中的庄子和惠施关于人之乐与鱼之乐的对话也属于此类。
(四)系统取譬
美国著名语言学家莱考夫的概念隐喻理论认为隐喻建构了人类的大部分概念系统。隐喻之所以能够建构我们大多数的概念系统在于其本身具有系统性。隐喻的系统性可以分为内在的系统性和外在的系统性。内在的系统性指一个隐喻可以派生出诸多和谐共存的语言表达。如“争辩是旅行”这一隐喻可以对争辩的起点、进程、逐渐向目标迈进等事实进行描述。外在的系统性指不同的概念隐喻之间的系统性。譬如,“争辩是旅行”、“争辩是容器”、“争辩是建筑物”等隐喻从不同的侧面建构和扩展着我们对“争辩”的认识。[6]
依据莱考夫的隐喻的系统性理论,老子所使用的隐喻具有系统性的特点。他通过不同的“源域”如“水”、“母”、“阴”、“朴”来表征“目标域”“道”。而在“道是水”这一根隐喻下,又系统地表达了道之处下、柔弱、不争的品性。老子在表达“德”的概念时,同样使用了隐喻,如“婴儿”、“赤子”。我们可以看出,老子所使用的隐喻的系统性既包括内在的系统性,也包括外在的系统性。正是基于系统性的取譬,老子生动、形象地表达了用常规语言难以表达的道家哲学。
(五)寓言取譬
寓言用比喻性的故事来寄托意味深长的道理,给人以启示。寓言在总体上是通过一个事物来表达另一个事物,其也可以被称为隐喻,只是和一般简短的隐喻相比,寓言故事的篇幅要长许多。庄子的寓言想象丰富、境界奇特,深刻地表达了其任自然、齐生死,绝圣弃智、避世养生等哲学思想。
他之所以使用大量寓言来传达思想,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其一,庄子所言之道,过于精深微妙,常规语言难以明晰地表达,只能诉诸于寓言;其二,在当时的社会情境下,过于直言的社会批判会给自身带来麻烦,所以其采用隐晦的方式来传达思想。对于言和意的关系,庄子说:“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庄子·外物》)他在此表明其所使用的语言都是手段,人们应透过语言参悟其传达的思想。
三、中国古代教化隐喻的现代教学启示
虽然古代思想家和教育家们所使用的许多教化隐喻的对象是成人,而且不是在和学生面对面的教学中使用的。但作为一种思维方式和认知策略,这些教化智慧对现代教学仍具有诸多的启示意义。
(一)隐喻是重要的认知方式
在隐喻认知研究思潮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持有广义的隐喻概念,将隐喻视为一种认知现象。这样,传统修辞学视域中的比喻、类比、象征等都可以纳入隐喻的范畴。
作为通过一事物来认识、理解和表达另一事物的认知方式,隐喻广泛地存在于日常语言以及宗教、哲学、科学和艺术中。我国古代儒、道、禅教化思想中弥漫着的隐喻就是明证。
隐喻不仅有利于言说者的认知和思想的表达,也有利于受众的理解。由于隐喻往往通过熟悉的具体的事物来认知不熟悉的抽象的事物,这常常使受众倍感亲切、松弛自在,进而认同言说者的观点,从而达到教化的效果。
当前,教师可以采用隐喻的方式向学生呈现人文知识,促进其对人文知识的理解;可以通过隐喻来进行道德教化,这可能会起到更好的说服效果;可以通过隐喻的方式来传达情感方面的内容,这也将有利于激发学生积极的情感体验;还可以通过含蓄的隐喻来评价学生,避免直白的批评对学生可能造成的伤害。同时,还需要指出的是,隐喻不仅是人文理解的重要方式,还是科学认知的重要方式。在科学领域,隐喻启发着诸多科学的发现。科学教学中的隐喻有利于学生对科学知识的理解。
教师在注重通过隐喻促进学生对知识理解的同时,还应促进学生隐喻能力的提升。教师可以结合具体的课程与教学,从隐喻的识别能力、理解能力和创造能力三个方面着手培养学生的隐喻能力。
(二)运用多种隐喻方式开展教学
正因为隐喻是人类认知、理解和表达的重要方式,隐喻在教学中的运用就显得十分必要。基于我国古代教化隐喻方式的启示,教师可以运用多种隐喻方式开展教学。
第一,近身取譬是儒、道、禅普遍使用的隐喻方式,也应成为教师最基本的隐喻方式。使用学生身边的素材来进行隐喻,有利于学生对相关主题的理解。如果以学生不熟悉的素材作比,不仅难以使学生达成明晰的理解,还可能造成模糊乃至混乱的认识。
第二,与近身取譬相比,庄子“能远取譬”虽然有时让人感觉荒诞不经,但他不拘常规的远距离联想能力创造性地表达了其哲学思想。这启示我们要注意培养学生的远距离隐喻的能力。从非常不同的事物之间看到相似之处是创造力的源泉。
第三,禅宗情境性的教化隐喻要么立足现实情境,要么创造情境取譬,能够给受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和异常直观的启发,对我们今天的教学也具有重要的启示。禅宗教化隐喻的特点在于它非常鲜明地体现了隐喻思维的非逻辑性、思维过程的跳跃性和认识产生的突发性。这集中体现在禅宗诸多的顿悟现象中。在当今教学过于注重逻辑思维的情境下,重申具有突发性和跳跃性特点的隐喻思维的价值是十分必要的。
第四,老子所使用的隐喻具有系统性的特点。他用不同的“源域”来表征“目标域”“道”。而在“道是水”这一根隐喻下,又系统地表达了道的各种品性。这启示我们在教学中,对于难以言说的内容,可以引导学生通过不同的隐喻来认识。如果其能够发现表征言说对象的合适的根隐喻,将获得对该对象的较为系统的认识。在此过程中,学生的发散思维、创造思维和系统思维能力将获得有益的发展。
第五,庄子的隐喻实践也启示我们可以通过寓言故事的方式来施行教化,寓言式隐喻蕴含着无穷的说服力量。
(三)注意使用隐喻的限度
我国古代思想家在广泛地使用隐喻开展教化的同时,也认识到了使用隐喻的限度。儒家将隐喻视为德性教化的基本方式,所谓“君子之教,喻也”。与此同时,儒家还提出了“喻”之原则:“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见,其强调使用隐喻的目的是为了达成对正题的理解,应力求简练,不可滥用。荀子发展了使用隐喻的原则。他首先强调了隐喻说明道理的功能,认为“譬称以喻之”是谈说之术之一。(《荀子·非相》)但同时指出:“辩说譬谕,齐给便利而不顺礼义,谓之奸说。”(《荀子·非十二子》)可见,荀子主张在运用隐喻时,应遵循礼义,否则就是奸说。他实际上强调了隐喻的道德性原则。
庄子对“譬饰”的现象进行了批判。他说:“合譬饰辞聚众也,是终始本末不相罪坐。”(《庄子·天地》)这也启示我们勿要极力发挥隐喻的粉饰功能。禅宗也认识到,隐喻虽然重要,但它是为佛理服务的。僧人法达不解《法华经》经义,慧能命其念诵并为之讲解。法达即高声念经,至《譬喻品》,慧能说:“止!此经元来以因缘出世为宗。纵说多种譬喻,亦无越于此。何者因缘?经云:‘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一大事者,佛之知见也”。(《坛经·机缘品第七》)慧能之多种譬喻“无越于此”的言论也启示我们在隐喻应用上不可本末倒置。[7]
总之,古代思想家关于隐喻使用限度的思想启示我们:使用隐喻的目的一般是为了达成对教学内容的理解,切不可滥用隐喻,更不可本末倒置。同时,使用隐喻应遵循道德性原则,不可为歪理邪说服务。
注释:
①寓言作为比喻性的故事,在本质上也是隐喻的。
②现在该寓言多用来说明认识和掌握了事物的规律,做事才能游刃有余。
③现在该寓言一般被用来说明要透过现象认识本质。
④怀海是马祖道一的弟子,神赞是怀海的弟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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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陈蒲清.中国古代寓言史[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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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高维.教育研究中隐喻思维方式的价值和启示——以儒家教育思想“以水喻教”为例[J].天津师范大学学报(基础教育版),2015(1):10-14.
[6] 高维.隐喻的认知功能及其教育学意蕴[J].教育学报,2015 (1):21-27.
[7] 李如密.《坛经》中的教学艺术初探[J].当代教育与文化,2011 (2):85-89.
(责任编辑 李佳)
Cultivation Metaphor in Ancient China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Modern Teaching
GAO Wei
Abstract:Metaphor is the thinking paradigm of ancient Chinese thinkers. Both Confucianism, Taoism and Zen carry out cultivation via metaphor. Confucianism uses metaphors to express ethics, Taoism uses metaphors to realize Tao, Zen uses metaphors to meditate. The basic ways of cultivation metaphor in ancient China contain using nearby things faraway things,situations, systematically and fables to creat metaphor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current teaching which places too much emphasis on logic and logos, ignores metaphor, the ancient tradition of metaphor inspires us that metaphor is an important way of recognition, we can use kinds of metaphorical ways. But we also need realize the limitation of using metaphor.
Key Words:cultivation metaphor; metaphor; Confucianism; Taoism; Zen
中图分类号:G42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762(2016)02-0038-06
收稿日期:2016-02-27
作者简介:高维,天津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讲师(天津,300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