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行记
2016-03-01黄小霞
◎黄小霞
乡行记
◎黄小霞
清明节,回乡上坟是件很大的事情。
往年,给爷爷、奶奶上坟的事情有父亲操心,给弟弟上坟的事情有妹妹操心,因为路远和晕车等各种原因,我几乎没回去上过坟,更别说独自一人去给他们上坟了。因为母亲受伤由远在深圳的姐姐照护,而父亲和妹妹也不在了,所以这个清明节只有我一个人回乡下,心里不免担忧。姐姐亦在电话里嘱咐我说:坐公交只能坐一半的路程,打的可以直接到三叔家门口。然后仔细地告诉我乘坐路线,可是,我仍然听得一头雾水。我是属于路盲级别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再加上少小离乡,即使知道可以打的,可我不知道如何给司机当“向导”。还有一件极让我头疼的事情就是,我不敢放鞭炮。
从工作地到母亲居住的小城,已是下午两点多了。但家里,是上锁的。因为母亲在姐姐那里。想到此,心里不免落寞。
拎着包从车站出来,正茫然着,突然听到一声亲切的呼唤:二姐!一转头,看到堂弟和三叔正笑呵呵地走来。很惊喜,也很意外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车站。堂弟一边接过我的包一边回说,特意来接你的呀,知道你今天应该会回来的。三叔在一旁笑着补充说,我刚才正在翻你的手机号呢,人多,我还担心接岔了呢。
在三叔的指点下,我分别给爷爷、奶奶、父亲和弟弟买了在坟前烧祭的必需品。又分别给三叔和四叔家的孙子、孙女买了礼物。然后堂弟骑摩托车载着我,三叔骑一辆小三轮车(电动的)载着一大堆的物品,一前一后顺顺利利地回乡下。看着三叔和堂弟的身影,我发现,我之前的担忧纯属多余。有自己的亲人在,我还担心什么呢。
快到家的时候,三叔特意绕到一户农家里去买了新鲜的草莓。他说,这草莓是这家人种给自己家的小孩子吃的,种得不多,也不卖,大家乡里乡亲的,再加上我强调说侄女从外地回来了,他才愿意卖给我。呵呵,其实也不算卖,你看,这多呢,才五块钱,是个意思,不收钱他怕我难为情呢。看着这新鲜的草莓,我也笑了,这,还是我记忆中的乡民乡情。
到家后,三叔一边清理东西,一边吩咐三妈准备晚饭。天,阴沉的厉害,预报说,次日有大风大雨,所以我们趁天黑前去上坟,反正,步行也才十来分钟的路。在路上,我发现三叔家周围又多了几条高速公路。因为高架桥的原因,所以很多农田都是荒废的。三叔说,即使不修高速,现在也很少有人愿意种地了,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了,我们自己也没种地,就种点四季的蔬菜自己吃。三叔指着身后的村子又补充说,你看,现在村里都没什么人,而且他们(堂弟堂妹)在城里混得也还行,都“下了命令”不让种地。何况我们现在年纪也大了,种不动了。三叔说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四个亲人的烧祭品,很是有些重量的,可堂弟不让我帮忙提,他一个人提着东西走在前面,我空着手和三叔走在后面。临近坟前的山路上有齐膝的茅草,堂弟负重走在前面为我趟路。我穿着三妈给我换的堂妹的平底鞋,踩着堂弟的脚印很轻松地越过那些“障碍”。想起以前,弟弟活着的时候,遇到体力活,我是从来不管的。而我每次从工作地往返,也都是弟弟到车站接送。所以家里人都给我取名:二小姐。
到达坟前,看到堂弟的手被重物勒得通红。但他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手。他忙着和三叔把东西整理好,再一一分配给我的四位亲人。而我,只有在边上看着的份儿。以前,跟着父亲给弟弟上过一次坟,可是,那会儿,我只知道释放自己心中的伤悲,除了哭,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因为有父亲在。如今,父亲的坟需要我来上,可我除了哭,依然可以不管其他的事情,因为有亲情在。想到此,我哭得更甚。哭我接连失去了弟弟、父亲和妹妹(本来还想去给妹妹上坟的,可是妹妹的坟在遥远而陌生的山区里,我不知道具体地址,只有母亲和姐姐知道,最烦心的是那里不通车,而且,一天时间不够来回),哭还有让人温暖的亲情。
烧纸钱的时候,三叔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让他们保佑我健康、平安之类的话。这样的话,记得父亲以前也曾说过。烧完纸钱,按三叔的指点,分别给爷爷、奶奶和父亲磕头。然后我躲在远远的地方,等堂弟放鞭炮。
整个上坟的过程中,除了烧纸钱,其他的事情,三叔和堂弟都没让我伸手。
上完坟回来,三妈的晚饭也差不多做好了。三妈提醒说,这鞋不合脚,你去换上自己的鞋就可以吃饭了。说话间,雨,已经滴滴沥沥地下了起来。
桌上的菜,除了豆腐和肉,其他的全部是三叔家自己种的。鱼也是三叔在门前的大水库里钓来的。三妈还特意蒸了红薯。看着都特别的美味。可是,上午因为晕车在公交车上吐过的原因,我一点食欲都没有。怕三叔他们误会,我只好说明我不想吃饭的原因。三妈听后,起身去拿来自家做的腐乳,还有腌晒的干萝卜丝,说,这些都很开胃的,也很下饭,你多少吃点。担心拂了他们的心意,我端起碗来吃,别说,三妈晒得干萝卜丝和腐乳淋上麻油后,色泽鲜亮,辣度适中,味道鲜美。三妈见我喜欢,高兴地说,那你多吃点,
家里还有,我再准备两瓶你走的时候带上。……
这,就是亲情。无论相距多远,无论多久未见,它就在那里,不离,不弃。
雨,越下越大。我们围坐在电视机前,听着新闻联播,说着闲话,吃着新鲜的草莓。我从电视上挪开视线的时候,发现三叔几个月大的小孙子在婴儿车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发现我也看着他,小家伙立刻欢喜地扑腾着手脚不好意思地笑了。三妈在一旁笑着解释说,他好象是在看你的眼镜,家里没人戴眼镜,他可能看着奇怪,觉着好玩儿。
摸着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看着他未经尘灰污染的黑葡萄样的大眼睛,发现一切都呈现出岁月的静好和安稳。——在久违的乡间。
午夜,窗外已是风急雨骤。我睡在用米汤桨洗过还余留有一丝太阳味儿的被子里,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无需辗转,已是思绪万千。
黄小霞,湖北省作协会员。2000年开始发表作品,文字散见刊物《飞天》《岁月》《诗潮》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