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猫

孙喜娇 张明明 粟海军

豹猫的存在证明了佛顶山的生态环境得到了较好恢复，生物多样性得到了有效保护。佛顶山作为贵州省重要的生态廊道，为森林动物提供了丰富的食物和栖息环境

佛顶山是贵州东部仅次于梵净山的第二高山。山上云雾缭绕，峡谷幽深，生物多样性完整，珍藏着一种独特的生灵——豹猫。

豹猫，别名铜钱猫、石虎等。豹猫的体型略大于家猫，善夜行，凶猛不输豹，敏捷不让猫，牙齿非常强大，能啃食猎物骨头上的碎肉和咬断细筋，亦可咬穿硬厚的牛皮或割裂坚韧的兽肉，通常以啮齿类、鸟类、鱼类、爬行类及小型哺乳动物为食，有时潜入村寨盗食鸡、鸭等家禽。除了交配季节外，一般为独处活动。豹猫机警敏锐，昼伏夜出，极难见其“尊容”。此次佛顶山生态科考的重点任务之一，便是探寻和记录豹猫的野外生活状态。

初冬的佛顶山保护区已是寒风刺骨，但景色却依旧迷人。山下的农家庭院旁，早开的玉兰含苞欲放，带着花开未开的含羞。千年不烂心（白英）悬挂着红艳艳的小浆果，红军粮（火棘）一簇一簇点缀在山脚、河边。山上的场景也是热闹，灌丛草地里，经常能见到胆小怕事的紫啸鸫，伸着脖子一溜小跑便没了踪迹。攀爬玩耍的松鼠敏捷地躲在树干后好奇地观望着。领雀嘴鹎和土画眉叽叽咋咋的，哪里也少不了它们“闲话家常”。

伴随着好山好景，我们出发了。2015年11月22日，科考第三日，在东方天空尚未完全泛白之际，队员们便已耐不住徒步进山的诱惑，纷纷踏上了前往石阡县甘溪乡的路。几日来的朝夕相处，队员们已形成了高度的默契，一入山便自觉安静下来，生怕惊扰了山中的精灵。山路崎岖，雾气浓重，路上惊险不断却也有意外发现，无论是一串野猪的足迹还是一声鸟鸣，都是科考的发现。当然，所有队员心中都有一个终极目标——寻找豹猫。

沿着背村进山的小道一路前行，除了发现鸟雀野猪之外，一直没有发现豹猫的任何痕迹。正当大家疲惫不堪、士气懈怠时，一位科考队员突然呼喊“有情况”。小伙伴们飞也似地赶过去后瞬间惊呆了：不远处的几棵松树下，有一处遗留下的动物尸体，上面动物撕咬和啃食的痕迹依稀可辨，羽毛散落一地。如此残忍的“作案手段”甚是可疑，科考队员见到此状分别对这只动物的死因做了各种猜想，可以断定的是，“凶手”应该是某种凶猛的食肉动物。“案发现场”在村寨附近林缘地带，又是半开阔的稀树灌丛生境，遍布土洞石缝，是豹猫栖身安家的好地方。2011年，贵州大学科考团在此地开展科学考察时，粟海军副教授在研究中发现佛顶山一带生态条件良好，非常适合一些小型食肉动物的猎物种群繁衍发展，也正是在此种生境条件下发现到豹猫的活动踪迹。结合多年的野外调查和走访经验，大家推测这可能是猫科动物所为，而佛顶山保护区近年来没有大型猫科动物的记录。我们心中暗暗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豹猫却在，眼前山中宿”。我赶紧动员大家一起找找附近是否还留有其他痕迹，很快便有了新的发现，在泥泞的地面上有数个“落叶小碗”状的脚印，这不太明显的兽印燃起了科考队员们的兴趣。贵州省林业厅动管站站长冉景丞研究员借此机会给队员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兽类野外踪迹识别”课，听得大家莫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和野生动物生态工作者的“福尔摩斯侦探术”。不一会儿，又有其他队员发现了一枚带灰毛尖儿的粪便。经过仔细观察和辨认，这两处痕迹均是豹猫留下的。

豹猫生性小心谨慎，对环境要求很高，平日极难进行跟踪和拍摄。为了搜集证据，“侦破案件”，也为了丰富本次科考的成果和数据，我们决定使用红外触发相机作为监测工具，布设“天网”对“凶手”进行监控。疏散完兴致勃勃的队员之后，我们重理“现场”，并寻找“凶手”活动的蛛丝马迹，在残留的“动物尸体”和“凶手”在附近留下的足迹处安装两台红外触发相机。我们相信，“凶手”不会轻易遗弃捕来的食物，定会出现在我们的画面中。

令所有科考队员欣喜的是，我们布下的“天网”在一周后取回时确实带回来“凶手”的真面目——一只豹猫在当天晚上返回到“案发现场”将残留的“佳肴”一扫而光。不仅如此，红外相机还顺便拍到了野猪、宝兴歌鸫等野生动物，豹猫和野猪的存在进一步证明了佛顶山的生态环境得到了较好的恢复，保护区的生物多样性得到了有效保护。作为贵州省重要的生态廊道，佛顶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存了较为完好的森林植被，为森林动物提供了丰富的食物和栖息环境。这对于猫科个体或种群的恢复与保护具有积极的意义。

豹猫的发现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惊喜，似乎也驱走了多日来的疲惫。翌日，大家继续上路，希望能发现更多的野生动物。一直醉心于自然科考的队员们不断向密林深处前行，屏气凝神、小心谨慎，生怕惊吓到它们。在所有人都痴于寻找野生动物足迹的时候，大家竟渐渐迷失了行路方向。直到前方道路越来越难行，大家才意识到迷路了。野外迷路是件非常头疼的事，尤其是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彼时山中雾气很大，丛林密布，灌草错落盘结，很难辨识正确的方位。为了安全起见，有人提议大家按原路返回，寻找之前停留休息过的地方，以便跟大部队汇合。这多少有些扫了大家的兴，但沉静下来，队员们仍旧采纳了建议。回头再看，这样的做法也许是最为保险的。

短短数日，佛顶山带给了我们惊喜，也让我们体会到了“绝望”。但科考的魅力就在于此，发现未知、唤醒当下，然后悉心整理再出发。此次考察将为科学界积累一份珍贵的影像资料，同时将汇编成一份完整的考察报告。但科考的意义并不全在于此，因为每一次与自然的亲密接触，都将会带来一次自我的心灵升华。出发指向佛顶山，回归必然指向自己。也许每一个穿行在深山中的人都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在茫茫大自然面前，我们究竟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角色与之相处呢？每一个目的地，既是他者，也是自己。这是佛顶山带给我们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