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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警察侃大山

2016-02-26李北方

南风窗 2016年5期
关键词:住房问题牢骚消防员

李北方主笔

春节前,参加一个朋友召集的小型聚会,席间来了一位警察,人高马大,这里我们暂且以L代称。

L当晚要值班,不能喝酒,只要了瓶矿泉水。L是个老北京,老北京的特点之一是贫,能侃,很平常的一件事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得有意思,他得回去值班,坐的时间不长,但那段时间主要听他侃。

L的牢骚是工作压力太大,累。他说2015年北京有好几个警察因过度劳累死了,但媒体没报道,大家也就不知道。

L说:我们虽然叫人民警察,但有的“人民”也不好弄啊。有一回出警,一个老太太把自己锁外头了,厨房的火上还坐着锅,很着急,我说请开锁公司吧,她说开锁公司要不要钱?当然要钱啊,她就不乐意,非让我从邻居家的阳台爬过去,到屋里拿钥匙开门。好家伙,20多层啊,我说,大妈,你看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要是掉下去咋办,就算我无所谓,但我这块头,万一砸着别人也不好吧。老太太就是不干,你是警察,有困难找警察对不对?你不爬我就投诉你。后来我一琢磨,说大妈火上不是坐着锅吗,这得报火警啊,不大一会消防员真来了,一问情况,哐哐两斧子把门凿开了,老太太心疼啊,但消防员没法投诉。我不这么干也没辙,我爬阳台要是真掉下去,老太太估计都得哭,呜呜,钥匙还没拿出来。

然后抱怨待遇:工资不高,还极其稳定,多年不涨,我一年总收入差不多8万元,我能干30年的话,240万元。一条防爆犬(搜索爆炸物的警犬),好的得50万美元,我还问过,它能干30年吗?干不了。而且它住房好解决啊,一平方米一个窝就够了,人不行,我们这个收入,一辈子挣的都不够买房子的。

后来,L走了,桌上的话题就转到别的方向上去了。但这些天来,我时不时地想起L的牢骚,以及其他一些相关联的问题。L是北京人,我没好意思也没来得及问他个人的状况,但生在北京的,住房恐怕不是问题,即便条件不算好,总也不至于没有地方住。可是北京的警察不会都是北京人吧,其他人怎么办呢?

公务员待遇一向是个敏感话题。近年来公务员工资虽然有向上的浮动,但那个增长幅度用在吃穿方面的改善上还会有点作用,对住房问题几乎没有任何帮助,因为房价太高了。大部分公务员的住房问题早就推给市场解决了,住房是人的基本生活需求,如果大城市的公务员待遇涨到足以买房的水平,那恐怕得天价高薪了,财政负担不起,舆论也不能接受。

有些专家说,大城市的生活成本就是要高,这样才能把人口疏导出去。这听起来是有道理,但用市场机制疏导“北漂”可以,总不能把警察也赶走吧,警察也逃离了,治安怎么办?难道,以后当公务员的人得像花木兰一样“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自带“干粮”才能担任公职?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状态呢?

中央一直强调人心向背问题,告诫各项政策要以民心为重,要有利于“巩固党的执政基础和执政地位”。这是大政治。一个已经众所周知的事实是,社会矛盾的症结之一是超级地租,是靠不断推高的房价维持高增长的机制。这制造了一批受益者,包括房地产利益集团的成员,也包括一些投机房地产的中产者,但这些人构成党的“执政基础”吗?显然不是。而包括警察在内的基层公务员呢,他们不仅是“执政基础”,他们就是政权的组成部分。公务员待遇之所以敏感,是因为人们总觉得他们有灰色收入,其实,多数基层公务员不仅工作压力大,也没有什么机会外快,那只是少部分人的“权利”。

养肥了一群随时准备跑路的,得罪了真正的执政基础,这个政治账是划不来的。超级地租问题,必须下决心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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