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夏的自我探寻
——《卢布林的魔术师》中的性别身份建构
2016-02-23李婕玉
李婕玉
安徽大学外语学院,安徽合肥,230601
雅夏的自我探寻
——《卢布林的魔术师》中的性别身份建构
李婕玉
安徽大学外语学院,安徽合肥,230601
分析小说《卢布林的魔术师》中主人公雅夏的精神危机与自我探寻即纵情于男女私情与性别身份建构,从社会和个人两方面因素剖析主人公迷失的原因: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是造成雅夏自我迷失的客观因素,自身的性格弱点是主观因素。通过探讨主人公与周围女性人物的相互意义,发现雅夏纵情于男女关系进行自我性别身份建构的原因是想通过照顾或利用身边的弱势女性体现或实现自我价值,并对其建构策略的失败即逃避世俗、禁闭忏悔但内心仍不得安宁进行分析。
《卢布林的魔术师》;雅夏;自我探寻;性别身份建构
1 问题的提出
《卢布林的魔术师》是美国犹太裔著名小说家艾萨克·巴什维斯·辛格的代表作之一。辛格凭借此小说获得了197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小说围绕犹太魔术师雅夏·梅休尔的复杂情史而展开,雅夏先是离开了自己忠诚的犹太妻子埃丝特,再是供养工作中的助手兼情人玛格达一家;同时又与一小偷的弃妇有染,还追随自己心仪的女神——一位教授的遗孀埃米莉亚。雅夏一直周旋于身边的女人中而无法脱身,最终因心生邪念偷盗不成而摔伤了脚,无法进行自己的商业演出而失去事业。困顿中的雅夏因认识到自己的罪恶而选择自我惩罚,在禁闭忏悔中探寻自己。自作品获奖以来,辛格及其作品引起了学者的高度关注。有的对作品主题进行探讨,认为小说主题是主人公对犹太传统的背弃与回归[1]。有的把性别理论和犹太传统相结合,分析辛格在创作浪子回头故事情节背后隐含的男性主导社会的立场[2]。也有对该小说中女性人物进行分析,认为小说中女性扮演着救赎男性的角色[3]140。还有国外学者认为,辛格想通过作品表达对充满不确定性的现代社会的认识[4],并提出由于主人公对上帝的敬畏和对世俗名利的渴望这一矛盾导致了他的挣扎[5]23。尽管众多学者对此小说进行了不同角度的分析,但是鲜有学者对小说中的两性关系与性别身份建构方面进行详细解读。因此,本文意从雅夏的迷失状态着手,对小说中复杂的两性关系进行分析,探讨复杂关系表面下更深刻的社会和个体原因以及分析雅夏身份建构的失败。
2 复杂的多角恋关系
3 雅夏感情不专的原因
雅夏虽然不能被称作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但至少不算是一个邪恶的坏人。他表面上风流好色,实则心地善良、知恩图报。从小说里断断续续的介绍可知,雅夏出生于一个虔诚但穷苦的传统犹太人家,“从小时候起,他就一直待在宗教信仰虔诚的人的圈子里”[6]213,长大后靠跑码头卖艺维持生活,通过努力成了一名“表演艺术家”,但是在剧场里,他总是那个利益获得的最少的人,因此收入也并不多。对于雅夏的风流好色,笔者认为这不仅有深刻的社会原因,还有不可推卸的个人弱点,这两者共同造成了雅夏滥情于男女关系的诟病。
3.1 社会的变迁和新文化的冲击
故事发生在19世纪末沙俄统治下的波兰,1863年波兰人民起义失败以后,波兰人民正遭受着亡国的痛楚,在波兰的犹太人处境也甚是尴尬。波兰已经进入工业革新时期,华沙也开始重建,小说里也提到了居民准备安装电话、自来水管等先进设施,说明科学技术的进步已经逐步走入人们的日常生活。虽然在当时的卢布林,犹太社区还算稳定,但是“由于种种社会变迁因素的综合作用,到18世纪中叶前后,传统意义上的犹太社区已经开始在波兰逐渐走向衰落”[7]。华沙处于新旧时期的交替阶段,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使得在波兰的犹太人开始走出自己传统的宗教圈子,面向正在逐步开放的世界。传统犹太教在受到新的宗教以及社会科学的冲击下,已经处于一种衰弱势微的处境。“它不仅面临着现代精神文明的挑战,而且也受到其物质文明的困扰。”[8]犹太社区也面临着解体的危险,很多像雅夏一样的年轻人为了生存而四处奔波。走南闯北的经历让他们逐渐背离自己的犹太根基,不去犹太会堂,不穿犹太传统衣服,追逐时尚与自我享受占领了年轻人摇摆不定的心。随着异族文化的冲击,尤其是基督教的流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排挤犹太教,传统的犹太人在波兰显得陌生和不合时宜。
在小说中,雅夏知道犹太人在华沙的地位,也深知作为“另类”的尴尬,因此,他想融入以基督教为主流教派的文化圈子中,实现自己身份的转变,于是他爱上了让他改变宗教信仰的埃米莉亚。雅夏一方面出生在传统犹太世家,接受了多年的犹太传统教义的教育;另一方面受到了来自新时代的洗礼,在新与旧的夹缝中不知如何定位自己,造成了对自我认知的混乱状态。他徘徊在善与恶、情欲与信仰之间不能脱身,对于雅夏来说,他找不到一个可靠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类,哪里才是他的归属。“对于犹太人和魔术师两种身份,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为了摆脱这种自我怀疑和忧郁的情绪,他便乐此不疲地投入试验新的演出花样和杂技绝技,以及追逐财富和女人中。”[5]21不得不说雅夏的精神危机中,社会因素是主要的因素,和他一样面临这种危机的还有小说中与他同时代的音乐家舒默尔、小偷赫尔曼等次要的男性人物。
3.2 感性、多疑和不安分的性格
深刻的社会原因为雅夏的风流提供了客观环境,雅夏个人性格上的弱点也是不可忽视的另一重要因素。“雅夏知道得很清楚,他最大的对头是:无聊。为了摆脱无聊,他已经做了不少蠢事。无聊像许多鞭子似地抽打着他。因为这个缘故,他给自己压上种种负担。”[6]140概括地说,雅夏所认识到的无聊实际上正是他的精神危机所导致的,而他的精神危机一部分原因是由他的本身弱点造成的,总结起来共有三点:感性、多疑、不安分。
雅夏的感性在小说中主要表现为他同情弱者,从来不摆出一副出名了的魔术师的姿态,与不同的人交朋友,给穷人施舍,而且不伤害别人的自尊心。对于想跟他一争高下的制锁匠瞎子梅彻尔,他也是极尽所能照顾他的颜面,不给众人机会奚落梅彻尔的笨拙,并维护梅彻尔的尊严。也正是因为感性,他容易对多个女人动情,而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对她们是爱情还是同情。感性的雅夏深知自己在社会中的身份和地位,他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所以他对比他身份更低微、处境更艰难的人群投出无限的关怀。
多疑是雅夏的第二个弱点,他怀疑自己的身份。“他一半是犹太人,另一半是异教徒——既不是犹太人,又不是异教徒。”[6]5“这不只是因为他抛弃了犹太人的生活习惯,而是因为不管在这里还是在华沙,不管在犹太人还是在异教徒中间,他一直是一个陌生人。他呢,一直东飘西荡。他只有怀疑。”[6]17在小说中,雅夏虽然做了很多违背犹太教义的事情,但是他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是个犹太人,要做个犹太人,正如很多研究犹太人之“犹太性”的学者所说那样:“一个人的犹太性既不会因为选择参加较多的犹太活动而增加,也不会因为选择参加较少的犹太活动所削弱。没有哪个犹太人比其他犹太人更具犹太性,也没有哪个人的犹太性会因为与非犹太人通婚而有所减弱,因为这种犹太身份是自在的,独立于一个人的人生之外的。”[9]雅夏不仅怀疑自己,也怀疑身边的人和事。他怀疑宗教,怀疑身边的所有女人,怀疑她们对自己的忠贞,也怀疑自己对她们的爱。“只要他一丧失编新戏法和追求新情人的热情,怀疑马上就像蝗虫那样向他袭击。”[6]105
不安分主要表现在雅夏不愿意长期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过着稳定的生活,他一直想寻找刺激和新鲜感。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他总是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他不断地学习钻研新奇的表演招术,想赢得人们的赞赏,他不甘心只安逸于卢布林那个小地方,一心想去大城市发展,认为自己有实力做到闻名全国甚至整个欧洲。在感情上也是不甘心只满足于一个情人。
作为生存在传统与现代社会夹缝中的男性,雅夏背负着来自传统与现代的双重压力,由此压力造成的自我认同模糊也是可以理解的。雅夏曾想通过回归自己的传统文化、有一份体面又受尊敬的职业或者其他能融入主流社会的方式来得到一个安适的自我,建构新的稳定身份,但是都未见成效。加之雅夏的才能以及多情让他在弱势的女性中颇有市场,因而他选择了通过与女性的交往来实现自我重建,这也是雅夏的无奈之选。
4 雅夏与身边女性之间的相互意义
雅夏和他身边女性的关系可分为两种,一是通过帮助弱势的女性来寻找到自我存在感,满足男性的虚荣心;二是想通过与在社会中占据优势地位的新女性(埃米莉亚)的结合跻身主流社会文化圈。而不管是传统、非传统被边缘化了的弱势女性,还是代表了主流社会价值观的新女性,她们无疑是想在现代社会中寻找到能让自己在社会中立足的支撑而已,在小说中,雅夏就是她们想找到的那个支撑。
4.1 身边女性对于雅夏的意义
而在雅夏的最爱埃米莉亚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野心和追求,也正是埃米莉亚的盲目鼓励使他对她沉迷至深。雅夏认为在埃米莉亚眼里他是个很有前途的表演艺术家,和她一样有着高雅的品味和不俗的人生追求。雅夏知道埃米莉亚出身高贵,信仰天主教,是社会的主流人群价值观的代表,他答应愿意为了她改信天主教,因为他想通过与她结婚来进入主流社会,摆脱自我身份边缘化的状态。
4.2 雅夏对于身边女性的意义
埃米莉亚一直视雅夏为“潜力股”,她用不结婚就不委身于他的办法勾住雅夏的心,她是否欣赏雅夏不得知,但是从雅夏为了她跌伤脚后她的冷漠态度可以看出,她对他并非出于真心。事发后的她更希望撇清与雅夏的关系,不要牵连到她。雅夏身边的女性都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她们没办法自食其力,更没有想过在那个到处充斥着精神危机的社会中寻求真爱,她们与雅夏一样无助,于是选择比自己处境相对好些的男人作为依靠,这也是当时女性的悲剧。
5 雅夏性别身份建构的失败
雅夏想通过与不同女性的关系来进行自我身份建构的结果以失败而告终。他认为跟传统的犹太女性或者同样被社会边缘化的弱势女性在一起能够给他带来一定的存在感,一种被需要的成就感,但却是有限的,无法真正缓解他的焦虑,这也是造成他多情的原因之一,所以他希望从不同女性那里获得不一样的存在感来填补自己空虚的精神世界。他对埃米莉亚的追求因他偷盗不成反落得差点被捕而彻底失败,他曾经试图把埃米莉亚对他的期望当成自己的希望,他渴望成为埃米莉亚想让他成为的人,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他失去了更多,“这一切意味着他追求‘同化’的企图开始瓦解,而终将走向一条自我救赎的道路”[10]。因此,他在生活泥潭的漩涡里采用了一种极端的倒退的策略,把自己封闭起来,通过“空乏其身”的方法达到惩罚并涤荡罪恶的目的,这恰恰说明他性别身份的脆弱性和身份建构策略的失败。
6 结 语
本文透过小说《卢布林的魔术师》中主人公雅夏混乱的情史,分析其中复杂的两性关系以及主人公的性别身份建构策略。雅夏试图通过照顾或利用身边的弱势女性来实现自我的男性价值,建构自己的性别身份。选择此种建构方式有着深刻的社会和个人原因,然而这种建构策略最终是失败的,失败主要表现在雅夏内心的不安上。在小说的结尾,雅夏即使在自我禁闭赎罪的状态下心仍然徘徊在世俗的恶与善、情欲与宗教之间。“雅夏,始终是个灵魂受尽折磨的人。他的七情六欲像鞭子似地抽打着他。他从来没有摆脱过悔恨、羞耻和对死亡的恐惧。”[6]109他将一直走在自我探寻的道路上。本文从性别身份角度对小说进行了再分析,打破了以往学者只停留在对男女人物形象上进行分析的局限,加深了用性别理论研究该文本的深度,也为今后阅读该小说的读者提供了一个新的解读视角。从小说的结局可以揣度出作者对于主人公的“救赎”策略是持否定态度的,但对那条真正能通往“救赎”的路到底在哪儿却没能给出答案,这也是值得读者深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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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师树磊.“同化”主题下的自我救赎:论艾·巴·辛格的《卢布林的魔术师》[J].现代语文,2009(7):143-144
(责任编辑:胡永近)
10.3969/j.issn.1673-2006.2016.08.019
2016-03-14
李婕玉(1990-),女,安徽淮南人,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美国文学。
I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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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006(2016)08-007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