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礼貌交际中的第三方干预影响研究

□孙娇娇，周红红

( 北京交通大学 语言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044)

不礼貌交际中的第三方干预影响研究

□孙娇娇，周红红

( 北京交通大学 语言与传播学院，北京 100044)

不礼貌交际不仅存在于一个说话者和一个听话者之间，第三方的存在和干预对不礼貌话语的设计和发展具有重要影响。以电视剧《甄嬛传》为语料，对不礼貌会话中，第三方干预对交际发展所产生的影响进行研究。第三方干预存在主动干预和被迫干预两种情况，对交际双方的矛盾发展具有加剧、缓和或终止、转移的作用。

不礼貌交际；第三方干预；矛盾变化

现实生活中交际行为不可避免，交际行为既包括单一说话者-听话者的两方交际，也存在多方交际。不礼貌冲突会话在现实生活中不可避免，并在有些情境下处于主流模式。目前的不礼貌研究大多以两方交际为出发点，相对忽略了其他在场者对交际行为的影响，Hymes早就指出“说话者-听话者”的交际模型常常过多、过少或错误的圈定了交际双方(夏,2012：109)。针对这一现象，本文以电视剧《甄嬛传》为语料，对不礼貌交际中第三方干预所产生的影响进行探究。

一、不礼貌交际研究

近年来对话语中不礼貌现象的研究渐渐受到关注，众多学者对不礼貌言语的定义、分类和实现方式进行了分析研究。2008年Bousfield的著作《交际中的不礼貌》对不礼貌现象进行了系统研究，肯定了不礼貌研究是语用学研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将不礼貌的研究拓展到语篇的宏观层面，阐述了不礼貌交际的动态过程，将不礼貌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王，2015:143)。

根据Bousfield 对于不礼貌交际动态过程的研究，我们了解到，不礼貌交际的动态过程包括起始(utterance begin-nings), 中间(utterance middles),和终止(utterance ends)三部分。文中Bousfield(2008:208)提及了由于有权势第三方的干预，不礼貌交际终止的现象，但是并没有进一步展开。针对这一情况，本文对第三方干预所带来的结果，结合语料进一步分析，希望对研究多方不礼貌交际的动态过程做出一定贡献。

二、语料介绍

本文所选语料全部来自于电视剧《甄嬛传》，根据本剧设定的社会背景和人物关系，剧中人物存在大量的权利和地位冲突，为不礼貌冲突话语的出现奠定了基础，为研究不礼貌交际提供了重要语料。本文通过初步分析发现，该剧中不仅存在大量的“说话者-听话者”两方不礼貌交际对话，而且存在大量的多方不礼貌对话，对研究多方不礼貌会话具有重要意义。语料转写主要采用以下标记，非言语行为[]标记；停顿秒数用(Ns)表示；被打断用▼表示；第三方干预话语用下划线标记。

三、第三方干预对不礼貌交际发展模式的影响

(一)第三方界定

传统的交际研究大多界定在单一说话者和听话者两方之间，但是实际交际行为中往往还有其他听者在场。对听者类型的划分，语用学家们给出了不同的分类。Clark & Carlson(1982:342-343)将听者分为直接接受者，旁参与者和旁听者。而此后不同的学者从不同角度对听者进行了进一步的划分和归类。本文的研究重点是第三方干预对于不礼貌话语交际发展走向的影响，没有对本文出现的第三方做出进一步的分析界定，将他们统称为第三方。

(二)第三方干涉

本文通过对语料的进一步分析，发现第三方对于会话的参与分为主动参与和被迫参与两种情况，我们就这两方面进行逐个分析。

1.第三方主动加入

面对两方出现不礼貌对话时，第三方主动加入对当前矛盾冲突产生一定影响。

(1)不礼貌交际冲突因第三方加入而停止

1)背景：碎玉轩中，甄嬛想要喝水，宫女却迟迟没有送来。流朱去催促，在这期间与烧水宫女佩儿发生了争执。

流朱：小主要喝碗热茶，你怎么还不端来？

佩儿：要喝茶水，自然要先发了炉子再烧水了，让小主再等会吧。还有，这个月内务府连小主份例的茶叶都没送来，等下小主只能喝水了。

流朱：昨儿我见你喝的水里还有茶叶，怎到小主这儿就没了？难不成是被你自个喝了？

佩儿：这是在宫里，你说话做事要有凭据的，还以为这是在你们府里呢？

槿汐：[出来]佩儿，那流朱姑娘是小主的贴身侍婢，你在宫中多年怎么这样不识礼数？

赶紧去烧茶水来。若茶叶没了，去内务府领取啊。

[佩儿猛扇炉火]

这段对话中，流朱对佩儿的失职进行指责，损伤了佩儿的面子。佩儿因甄嬛的不受宠开始怠慢她，面对流朱的指责，佩儿进行反驳并指出没有茶水喝。流朱挑战佩儿，指明昨天看到她自己喝茶水，佩儿面子受到损伤进行反击。此时瑾汐出现，作为宫女首领，斥责了佩儿，平息了这场冲突。本例展示了有权势第三方干预，终止了不礼貌交际话语。

2)背景：华妃派宫女颂芝将曹贵人的女儿接到自己的宫中。在接送途中，曹贵人看到颂芝在烈日下没有给自己的女儿撑伞，对颂芝进行询问。

曹贵人：颂芝，这太阳这么大，怎么不给公主打把伞啊？

颂芝：这不是打伞了吗？

曹贵人：可公主还是有些晒到了。

颂芝：一点点而已，很快就到了。

曹贵人：颂芝，公主她年幼体弱▼

颂芝：奴婢知道公主年幼体弱，如今公主福气大，得娘娘照顾，贵人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还挑三拣四呢？

音袖：颂芝姑娘多心了，咱们公主有娘娘疼爱，贵人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只是当娘的难免心疼孩子，多嘱咐一句。

颂芝：好了，娘娘还在等着咱们呢，赶紧走吧。

在这段对话中，曹贵人作为公主的母亲询问颂芝怎么不给公主打伞，实际表达对颂芝这一做法的不满，损伤了颂芝的面子。颂芝作为华妃的代表，认为曹贵人的问询是对华妃的不尊敬，因此斥责曹贵人不知感恩反而挑三拣四，损伤了曹贵人的面子。在这种情况下，曹贵人的侍女音袖为曹贵人辩护，解释曹贵人的做法是因为爱女心切，希望颂芝不要介意，从而结束了这段冲突对话。这段对话表明，非权势的第三方通过干预也可缓解双方矛盾。

(2)不礼貌交际冲突因第三方加入而加剧

背景：甄嬛不小心撞到了齐妃，于是向齐妃赔罪。齐妃虽然不喜欢甄嬛，斥责她之后准备让她离开。而此时旁边的富察贵人因讨厌甄嬛，开始挑拨甄嬛与齐妃关系。

甄嬛：[行礼]还请齐妃娘娘恕罪。

齐妃：罢了，你不在本宫面前就是本宫的福气了，有多远滚多远去。

富察贵人：娘娘，是她无礼在先，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

齐妃：算了，本宫哪有心思在这冷风口里跟她折腾，还是让她走吧。

富察贵人：娘娘你糊涂了，如今年妃不得皇上宠爱，敬妃庸庸碌碌，端妃是药罐子一个，这妃位就是以您为尊了呀，您要是现在还不拿出点款儿来服众立威，这以后宫里谁还记得你这个齐妃娘娘呀？娘娘你再想，要不是莞嫔狐媚，皇上怎么会冷落了咱们，我的孩子怎么会被她的孩子克死，三阿哥怎么会不能来见你这个生母？

齐妃:[怒向甄嬛]我没忘记！都是你，都是你！

本例中，甄嬛与齐妃之间的矛盾本可以在齐妃斥责甄嬛并准备让她离开后结束。此时，富察贵人对甄嬛与齐妃的关系进行挑拨，并指出因甄嬛的缘故齐妃与儿子不能相见。这挑起了齐妃的仇恨，使齐妃与甄嬛的冲突加剧。

(3)不礼貌交际冲突因第三方加入而转移

背景：齐妃和富察贵人正在讨论齐妃的儿子，旁边的华妃因自己没有儿子而心生嫉妒，讽刺了齐妃儿子。此时的富察贵人作为齐妃的表妹，对齐妃进行维护。

齐妃：当年本宫怀三阿哥的时候，害喜就害得特别厉害，这脚肿得根本就穿不上鞋，我看你倒是挺好的。

华妃：听说齐妃怀孕那会儿三阿哥就身强力壮地爱闹腾，所以如今性子就急些，皇上教导起来都得费点劲呢。

齐妃：你!

富察贵人：说得也是，这身强力壮闹腾的劲，也只有齐妃娘娘受得起，华妃娘娘这身娇肉贵的，哪能经得起这生儿育女的辛苦啊？

华妃：但愿你怀的是个阿哥，若是个公主，岂不是白费了你现在这股得意劲。

在本段对话中，不礼貌话语开始发生在齐妃与华妃之间，华妃借由齐妃儿子身体强健来讽刺他难于管教，不得皇上喜欢，损伤了齐妃面子。而旁听者富察贵人开始干预，利用华妃无孕的事实来攻击她，维护齐妃的面子。华妃受此攻击开始攻击富察贵人，因而齐妃与华妃之间的矛盾转换到华妃与富察贵人之间。

2.第三方被迫加入

上文中我们讨论了第三方主动加入对不礼貌冲突走向的影响，本节我们将讨论第三方被迫加入对不礼貌交际走向的影响。第三方被迫加入，往往是说话者故意将第三方牵扯进来从而达到某种交际目的。

(1)加入第三方终止矛盾冲突

背景：华妃给曹贵人的女儿喂食木薯粉导致曹贵人女儿呕吐不止，并想要嫁祸给甄嬛。

曹贵人心疼女儿，哭泣痛诉甄嬛。但是因证据不足，目前还无法确定是甄嬛所为。皇后见此斥责曹贵人，希望事情未弄清之前不要哭哭啼啼。华妃对此表示不满，认为皇后袒护甄嬛。

华妃：本宫看再清楚不过了，皇后这么说，恐怕有袒护莞贵人之嫌吧？

皇后：华妃，你这样说话是跟本宫该有的礼制吗？

华妃：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怜惜公主所受之罪，为曹贵人不平，还请皇上做主。

皇帝：就算是心疼温宜也要尊重皇后，毕竟她才是后宫之主嘛。莞贵人，你要说什么尽管说。

本段中，华妃面对皇后对曹贵人的斥责十分不满，认为皇后想要袒护甄嬛。华妃的质疑挑战了皇后的权威，损伤了皇后的面子，对此皇后批评了华妃。华妃为维护面子，想要寻求皇上的保护来维护自己的面子。结果皇上反而批评了华妃的做法，平息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华妃本想寻求第三方来保护自己攻击对方，但在第三方的干预下，不礼貌交际终止。

(2)加入第三方加剧矛盾冲突

背景：华贵妃趁皇上和皇后不在宫中，对菀嫔进行处罚导致菀嫔流产，对此皇上十分生气，找华贵妃来询问。

华贵妃：皇上万福金安。臣妾有罪，今日莞嫔冲撞臣妾，臣妾本想略施小惩以示告诫，并非有意害莞嫔小产，臣妾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还望皇上饶恕臣妾无知之罪。

皇帝：你无知？莞嫔有孕三个月你不知道吗？

华贵妃：皇上▼

敬妃：皇上，贵妃娘娘说，她正是因为知道莞嫔有孕三个月，胎象稳固，才让她跪的。

华贵妃：臣妾无知，臣妾今日是被气昏了头，想着跪上半个时辰应该不打紧。[转向太医]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她明明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怎么跪了半个时辰就会小产？一定是你们给她吃错了什么东西，还要赖在本宫头上！

章弥：莞嫔娘娘之前是有不适之症，此乃盛夏母体孱弱之缘故，也属正常现象，唯有不妥的是莞嫔娘娘近日心神不宁，所以胎象不稳，这本来没有大的妨碍，只要好好休息便是了。

华贵妃：臣妾听闻那年侧福晋跪了两个时辰才小月的，所以(2s)所以以为跪上半个时辰不打紧。

皇帝：侧福晋当日是对纯元皇后大不敬，纯元皇后才罚她下跪认错，何况纯元皇后当时丝毫不知侧福晋已经身怀有孕，当属无心之失。纯元仁慈，为此事自责不已，才伤及自身以致难产血崩。而你！你明知道莞嫔怀有龙胎还强行责罚，事后还不知悔改。贱妇！如何敢和纯元相提并论！

本段中，华妃为逃脱过失，先将责任推诿到太医身上。太医被迫加入并进行解释。之后华妃又为自己的过失找借口，称借鉴纯元皇后(不在场第三方)惩罚侧福晋的例子来减轻自己导致菀嫔流产的责任。对于华妃的说法，皇上并不认同并反驳了她的借口。华妃对第三方的引入并没有起到预期作用，反而导致皇上认为她认错态度不积极，加剧了矛盾。

(3)加入第三方转换矛盾冲突

背景：莞贵人十分受皇上宠爱，但是却没有身孕。曹贵人对莞贵人的受宠十分嫉妒，于是借由莞贵人无孕的情况表面表示关心实则讽刺她，莞贵人于是故意将曹贵人的话转移到华妃身上。

曹贵人：莞贵人，做姐姐的愚钝，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下莞贵人。

甄嬛：姐姐问便是。

曹贵人：我真是替妹妹感到惋惜，要说皇上最宠爱妹妹了，妹妹所承的雨露自然也最多， 怎么到了这会儿还没动静啊？眼下富察贵人有了孕，皇上以后少不得要在她身上分心了，妹妹你得了空，可要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

甄嬛：富察贵人怀有龙种，皇上关怀也是情理中事。妹妹有空自会调理身子，姐姐也要好好调理温宜公主的身子才是，公主千金之体，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曹贵人：是，莞贵人。

[华妃出来]

甄嬛：曹贵人言语冒犯娘娘，嫔妾替姐姐向娘娘请罪，望娘娘恕罪。

华妃：什么呀？

甄嬛：曹贵人适才说嫔妾所承雨露最多却无身孕，这话不是借着妹妹的事来讥讽娘娘吗？嫔妾之中究竟还是娘娘所承雨露最多，嫔妾替姐姐向娘娘请罪。

华妃：有孕又如何，无孕又如何？[推开曹贵人]天命若顾我，必将赐我一子，若天命不眷顾，也不过是个女儿，聊胜于无而已。

甄嬛：娘娘说得有理，有无子息，得宠终归得宠，就算母凭子贵，也要看这孩子合不合皇上的心意。恭送华妃娘娘！

本段对话中，曹贵人借菀贵人虽然得宠但是无孕之事来讽刺菀贵人。菀贵人表面接受曹贵人的关心，然后故意将曹贵人的话语意图转嫁到华妃身上，华妃也存在得宠而无孕的情况。华妃对此十分生气，因此讽刺曹贵人只是生了一个女儿，“聊胜于无”。菀贵人将与曹贵人的矛盾，直接转移到曹贵人与华妃身上，利用华妃攻击曹贵人达到了反击的目的。

四、结语

我们通过对语料的分析，发现第三方的加入对不礼貌交际的发展的确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无论第三方被迫加入还是主动加入，其产生的结果可以归结为：加剧了原来的矛盾冲突、缓和或结束了原矛盾冲突、矛盾冲突转换为其中一方与第三方的冲突。

本文希望通过对第三方加入对原有矛盾冲突的影响，来探究多方交际的动态变化，为多方交际做出一定贡献。但是本文研究仍存在一定缺陷，所选语料主要来自电视剧，跟真实语境语料还存在差别，希望接下来的研究采用真实语境语料，反映真实的多方交际动态。

[1]王丹.不礼貌言语的研究综述[J].教育观察,2015(25):143.

[2]夏登山.三方交际的听者类型[J].外语学刊,2012(2):109.

[3]Bousfield D. Impoliteness in interaction [M]. Amsterdam:John Benjamin Publishing Company,2008:208.

[4]Clark H.& Carlson T. Hearers and Speech Acts[J]. Language,1982(2):342-343.

[5]Hymes D. Foundations of Sociolinguistics[M].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4:54.

本文责编：董 娜

Investigation on the Intervention of the Third Party in Impolite Communication

Sun Jiaojiao, Zhou Honghong
(Beijing Jiaoto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4)

Impolite communication not only exists between a speaker and a hearer, but also the intervention of the third party plays an inevitable role in designing and development of the impolite communication. This paper is going to investigate the impact of the third-party intervention on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 interaction during impolite communications, based on the discourses coming from “The Legend of Zhen Huan”. The intervention of the third party contains two situations - active intervention and passive intervention, which can both intensify or mitigate, suspend or transfer the conflicts of the two parties of communication.

impolite communication; the intervention of the third party; conflict change

2016—03—20

北京交通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人文社科专项研究项目(H13JB00120)成果之一

孙娇娇(1989—)，女，山东德州人，北京交通大学语言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周红红(1966—)，女，浙江诸暨人，北京交通大学语言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

H03

A

1008—8350(2016)03—005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