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磨

范春林

青石磨

范春林

范春林

1981年生，辽宁凌源人。现就职于辽宁省凌源市实验小学。2000年开始散文创作，有散文作品百余篇散见于全国各地报刊。

二叔家的堂弟周末来家里闲坐，聊起了老宅子，说起了老家的石磨豆腐。我伫立窗前，凝思良久，仿佛又悠悠地回到了儿时光景……

吱呀呀呀，推开老家的柴门，便是记忆中的老宅了。老宅子是辽西20世纪五六十年代那种青砖小瓦房。外面是糊着白纸的木窗格子，屋里满墙贴着泛了黄的报纸。顶着房梁的是一根碗口粗的柱子，居然苦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老宅子四五十年。奶就是那根撑着老宅子的顶梁柱。爷四十几岁就早亡了，奶从未想到过改嫁，老父亲和两个姑姑两个叔叔便在这个奶独自撑起的安乐窝里茁壮地疯长了起来，直至个个成家立业。

老宅子东边便是那盘青石磨了。上下两扇石盘紧扣在一起，上盘中间挖有填豆子的石眼。侧面凿有两方石孔，插上两根一米多长的横木作为磨杆。石眼里倒入浸泡得胖嘟嘟的黄豆，石磨溜儿溜儿一转，乳白色的豆汁瞬间便从磨缝中挤了出来，瀑布般泻落进了磨盘里。磨盘下面是支撑着磨盘的几方巨石。磨豆腐是个慢活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绕着青石磨竟硬生生踏出了一圈儿光溜溜的磨道。

脚踩着磨盘，纵身跃上腰高的青石磨，青石磨就立即成了我们玩耍的点将台。我和堂弟裤腰里别着棍子，当作战刀，指挥着子虚乌有的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自是威风八面。

磨儿吱嘎吱嘎一响，就闻到了年味儿了。进了腊月，奶就用高粱秆儿钉的盖顶，溜选出最圆最饱满的黄豆，最后一股脑儿倒入清水中。金黄的豆子，一粒粒趴在水中，喝得鼓鼓的，溢出了阵阵的清香。过不多久，它们就会幻化成家人口中美味的豆花和豆腐了。

老父亲催促着我们去刷磨，找磨杆。我和堂弟玩兴正浓，自然装聋作哑，当作耳旁风，自顾刀光剑影对阵厮杀。直待老父亲自己找来了磨杆，我们还赖在点将台上久久不肯离去。老父亲呵斥几声，便一记磨杆横扫过来。立时，我们便人仰马翻丢盗卸甲，屁滚尿流溃不成军。看势头大大不妙，我们便把棍子往裤腰上一别，飞身跳下石磨，准备转移战场。逃不出几步，终又是被奶双双揪着耳朵扯了回来，缴了我们的“战刀”，一人发上一根磨杆去推石磨。

奶是个裹脚女人，虽然算不得是三寸金莲，但走起路来也是一点一点的。父亲在家排行居长，三十几岁就患了脚疾，只能用脚跟捣着挪步。奶和父亲推磨永远不紧不慢，像时针一样，瞅着都急人。我们插上磨杆，有模有样亦步亦趋地推起了青石磨。青石磨便吱嘎吱嘎地吟唱了起来。奶间或往磨眼里填上一勺子黄豆，笑盈盈望着两个孙儿，就像望着她黄土地里的宝贝庄稼一样。我和堂弟你追我我赶你，脚下似生了风一般。奶急得直跺小脚，一边紧锣密鼓地往磨眼里补豆子，一边呵斥我们：“慢点儿，慢点儿，慢点儿推，豆浆才磨得细。”我们越发兴奋，泼风似的狂奔。几圈下来，一个个累得像土狗似的吐着舌头，喘着粗气，赖在了磨道上说什么再也不肯爬起来了。

于是，青石磨便又回到了奶和父亲的手中，又像时针一样，缓慢均匀地一轮一轮转了起来……

石磨吱嘎吱嘎，时光便悄悄地慢悠悠地被打磨得烟消云散了。那吱嘎吱嘎的低语声声，难道是这盘饱经岁月的青石磨，在诉说着老宅子曾经的一段段如烟的往事吗？

20世纪90年代初，老宅子被二叔推倒翻新了。青石磨放在哪里都觉不妥，终是埋在老宅子地下匆匆了事。

至今，屈指数来，奶过世竟快二十一年了。老父亲前年也故去了。他们一辈子都未曾离开过那片黄土地。

青砖老宅、奶奶、老父亲、青石磨……仿佛都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只可惜老宅子、奶、青石磨、老父亲竟连一张老照片也未曾留下。我该如何对我的孩子们说起我那青砖老宅，我裹脚的奶奶，我敦厚坚忍的老父亲，我烙印着儿时记忆的青石磨呢？他们是不是就只能遗留在我的梦里和记忆中了呢？

又到一年岁尾了，淡淡的年味儿又近了。恍惚中，耳边仿佛又听到青石磨吱嘎吱嘎地响起来了……

责任编辑 王英林

挖井与拔河——散文漫谈

张丽

如果说挖井是拓展思想的深度，那么拔河就是语言的内在功力。这两项是散文的重中之重，也是决定一篇散文成败的关键。

平庸的思想和人云亦云的语言都是需要屏蔽的。长期的文学修养，独具个性的思想厚度以及鲜活的艺术表达，使其作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散文讲究个性美，也要注意分寸。正像游戏里的规则，反其道而行必然是徒劳无功。在散文写作中应注重在继承传统中开拓求新。紧紧抓住时代脉搏，善于发现和思考，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挖掘出独具特色的主题，形成自己的风格，从而写就奋发向上的散文佳作。

散文的语言只有真纯，才能达到散文的审美意义。凡是虚伪的造作之词都挡不住读者锐利的法眼。不说真话、不述真情的散文都是拙劣品。无论唯美瑰丽还是清新隽永的风格，都要依顺于情感的走向。汪曾祺在他的《我的创作生涯》一文中指出：“语言本身便是内容，语言和思想同时存在，不可剥离。语言不仅是所谓‘载体’，也是作品的本体。一篇作品的每一句话，都渗透了作者的思想感情。”

文学作品需要艺术加工，散文更是如此。语言与思想相辅相成。为了思想与语言的和谐之美，应避免过度浓抹重彩的刻意雕琢，也不可过于口语化而无精练之美。追求自然真切的同时，也不排斥点染润色。要保持语言的新鲜度，不可僵硬化，否则欲抒之情难以淋漓尽致地表现。想做到“美而不艳，香而不腻”，绝非一日之功。掌握好这个尺度还需要多读书，多练习。

散文的情致抒发借助于散文的形式。散文的形式因个人偏好和主题的安排而异。无论是以个人体验为主的主观性写作，还是以人文精神为主的客观性写作，都要注意提高对生命、自然、社会的敏感度，对语言的敏感度。有些散文表现情感的画面设计巧妙，以身边人、身边事、常见景为基点，在细微之处打开思想之井，层次感鲜明，语言强韧有度，耐人回味。因为源于普通的生活场景，所以其积极向上的思想更令人思考和深切体悟。

以百姓的视点、平民的姿态看待散文，什么样的新生代散文才更具艺术魅力呢？答案是明确的：在平凡事物中抒发真情实感的作品，艺术生命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