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己治疗茧唇验案探析
2016-02-22吴小明
吴小明
浙江中医药大学,浙江 杭州 310053
薛己治疗茧唇验案探析
吴小明
浙江中医药大学,浙江 杭州 310053
茧唇;唇癌;医案;薛己
茧唇,因其外形似蚕茧而得名,与现代肿瘤学唇癌的临床表现高度一致[1]。本病多发生于下唇,为无痛性局限性硬结,或如乳头及覃状突起,溃烂后翻花如杨梅。茧唇是目前常见的口腔恶性肿瘤,其发病率占所有口腔肿瘤的第3位,现代医学多采用放疗、化疗及手术疗法。中医古医籍中对此认识较早,如明代著名医家薛己所著口腔专著《口齿类要》中,即收载茧唇医案11则。茧唇虽属中医外科范畴,但薛己多从内科方法治疗,以补益脾肾为主。这一诊疗经验,有助于中医辨证施治茧唇时,能不被西医恶性肿瘤的诊断所局限和吓阻,而致束手束脚。
案一:州守刘克新患茧唇,时出血水,内热口干,吐痰体瘦,肾虚之症悉具,用济阴地黄丸,年许而愈。
分析:本案茧唇,时出血水,又有内热口干,吐痰体瘦之症,“肾虚之证悉具”,故薛己治以济阴地黄丸。一般认为,济阴地黄丸方剂来源于明·王肯堂《证治准绳·类方》,实际上薛己在《口齿类要·茧唇》附方中,即载济阴地黄丸“治阴虚火燥,唇裂如茧”。方由熟地黄、山茱萸、山药三味,加麦冬、五味子,增加养阴生津之功;加枸杞子、菊花,加强养阴平肝之力;又加当归补血,肉苁蓉、巴戟天温补肾阳。该方组成,体现了薛己即使是养阴之法,也以温化为要,即“阳旺阴生”之理。
案二:一儒者因劳役感冒,唇生疮,或用四物加黄柏、知母之类而愈。后复作,彼仍用前药,益甚。腹中阴冷,余用补中益气汤加茯苓、半夏,治之而愈。
分析:前者用四物加黄柏、知母以治唇疮,即朱丹溪滋阴降火之法。后复发,用前药益甚,是因症情已有不同,盖腹中阴冷,为中气伤损,脾胃生寒,故薛己用补中益气为主治,加茯苓、半夏者,是仿二陈之意,恐脾虚不运,使水湿停留,凝聚为痰也。药证相符,故治之而愈。
案三:儒者杨国华,因怒,唇口两耳肿痛,寒热,余谓怒生热,热生风,用柴胡山栀散,数剂而愈。
分析:因怒而起,致唇口两耳肿痛,发寒热,是肝胆之火循经上扰,故薛己谓“怒生热,热生风”。但在其《口齿类要·茧唇》附方中,并无柴胡山栀散方,而是记载了柴胡清肝散“治肝经怒火,风热传脾,唇肿裂,或患茧唇”,方剂组成:柴胡、黄芩、黄连、山栀子、当归、川芎、生地黄、升麻、牡丹皮、甘草。并在其方后说“若脾胃弱,去芩、连,加白术、茯苓”,体现了薛己重视脾胃的思想。
案四:一男子素善怒,唇肿胀,服清胃等药,时出血水,形体骨立。余用补中益气加半夏、茯苓、桔梗,月余唇肿渐消,元气渐复。又以四物加柴胡、炒栀、牡丹皮、升麻、甘草数剂,乃去栀加参、术而痊。
分析:患者服清胃等药,致寒凉败胃,中气亏损,故薛己以补中益气加半夏、茯苓、桔梗,月余唇肿渐消,元气渐复。因怒而发,然病久血虚生热,故又以四物加柴、炒栀子、牡丹皮、升麻、甘草。数剂之后即去山栀而加参、术,是薛己时时顾护脾胃之意。
案五:一妇人怀抱久郁,或时胃口嘈辣,胸膈不利,月水不调而衰少,日晡发热,食少体倦,唇肿年余矣。余用归脾汤如姜汁、炒黄连、山栀,少佐吴茱萸,嘈辣顿去,饮食少进。乃去黄连,加贝母、远志,胸膈通利,饮食如常,又用加味逍遥散、归脾汤,间服百余剂,月水调而唇方愈。
分析:薛己在《口齿类要·茧唇》附方中指出,归脾汤“治思虑伤脾,血耗唇皱,及气郁生疮,咽喉不利,发热便血,盗汗晡热等症”。本案患者怀抱久郁,日晡发热,月水不调而衰少,食少体倦,加之或时胃口嘈辣,胸膈不利,正是血虚气郁之象。故用归脾汤加味。一俟嘈辣去,即去“黄连”,还是顾及脾胃之意。后用逍遥散疏肝健脾解郁,归脾汤补益心脾,交替间服百余剂,月水调而唇方愈。
案六:一妇人怀抱久郁,患茧唇,杂用消食降火,虚症悉具,盗汗如雨,此气血虚而有热也。用当归六黄汤,内黄芩、连、柏俱炒黑,二剂而盗汗顿止。乃用归脾汤、八珍汤兼服,元气渐复。更以逍遥散、归脾汤,间服百余剂而唇亦瘥。
分析:本案患者因杂用消食降火之剂,致虚症悉具,盗汗如雨,证属气血虚而有热,故薛己先用当归六黄汤治盗汗,其中黄芩、连、柏俱炒黑者,既可增其收敛之功,又可减其寒凉之性。后以归脾汤、八珍汤补益心脾气血,元气渐复;更以逍遥散、归脾汤间服,缓缓收功。
案七:一妇人唇裂内热,二年矣。每作服寒凉之剂,时出血水,益增他症,余用加味清胃散而愈。后因怒,唇口肿胀,寒热而呕,用小柴胡,加山栀子、茯苓、桔梗,诸症顿愈,复用加味逍遥散而康。
分析:薛己在《口齿类要·茧唇》附方中说,清胃散“治胃火血燥唇裂,或为茧唇,或牙龈溃烂作痛”,加味清胃散“即前方加芍、芎、柴胡,治脾胃肝胆经热”。脾胃肝胆经热,必伤阴血,而方中生地黄、当归、芍药、川芎正是四物可补阴血。后因怒,唇口肿胀,此为肝胆经热侮脾土,故寒热而呕,薛己治以小柴胡汤,加山栀子、茯苓、桔梗,其中人参、茯苓、甘草即是补益脾胃要药。
案八:一妇人善怒,下唇微肿,内热体倦。用化痰药,食少作呕,大便不实,唇出血水;用理气消导,胸膈痞满,头目不清,唇肿经闭;用清胃行血,肢体愈倦,发热烦躁,涎水涌出。余曰:此七情损伤肝脾,误行克伐所致。遂用济生归脾汤,食进便实;用加味逍遥散,肿消热退;用补中益气汤,脾健涎止。后因怒,寒热耳痛,胸膈胀闷,唇焮肿甚。此怒动肝火,而伤阴血,用四物合小柴胡加山栀顿愈。又因怒,胁乳作胀,肚腹作痛,呕吐酸涎,饮食不入,小水不利。此怒动肝木而克脾土,用补中益气加川芎、芍药而愈。又劳役怒气,饮食失节,发热喘渴,体倦不食,下血如崩,唇肿炽甚。此肝经有火,不能藏血,脾经气虚,不能摄血,用补中益气加炒黑山栀、芍药、丹皮而愈。
分析:本案先或用化痰药,或用理气消导药,或用清胃行血药,皆攻伐之剂,而肝脾之损伤加重。故薛己用归脾汤补心脾,食进便实;加味逍遥散“治肝脾有火血虚”[2],而肿消热退;用补中益气汤治“中气伤损”[2],而脾健涎止。后怒复发,是“怒动肝火,而伤阴血”,故用四物汤合小柴胡加山栀而顿愈。后又“怒动肝木而克脾土”,故用补中益气加川芎、芍药而愈。最后,劳役怒气,饮食失节,致“发热喘渴,体倦不食,下血如崩,唇肿炽甚”,薛己用补中益气汤加炒黑山栀子、芍药、牡丹皮而愈。正是病虽不变,而证万变;证万变则方药亦随之变;但万变不离其宗,总以肝脾气血为根本之治。
案九:一男子内热作渴,咳唾痰涎,大便干涩,自喜壮实,问治于余。余曰:此脾肾阴亏阳旺之症,当壮水之主。不信,自服二陈、芩、连之类。次年下唇渐肿,小便赤涩,执守前药,唇出血水,大便黑块,小便淋沥,请余往治。余曰:大便结黑,小便淋沥,肝肾败也;唇口肿白,脾气败也;辞不赴,竟殁。
分析:本案患者内热作渴,咳唾痰涎,大便干涩,本属脾肾阴亏阳旺之症,当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但患者不信,妄行攻击,竟殁。正合薛己所曰:“妄用清热消毒之药……反为翻花败症矣”[2]。
案十:一妇人月经不调,两足发热,年余后而身亦热,劳则足腿酸疼。又年余,唇肿裂痛。又半年,唇裂出血,形体疲倦,饮食无味,月水不通,唇下肿如黑枣。余曰:此肝脾血虚火症。彼不信,用通经等药而死。
分析:两足发热,年余后身亦热,劳则足腿酸痛,以及之后的形体疲倦,饮食无味,月水不通,唇上肿如黑枣,都是肝脾血虚火热之候。薛己指出:“大凡血虚之症,或气虚血弱,或阳气脱陷,或大失血以致发热、烦渴等症,必用四君、归、芪或独参甘温之剂,使阳旺则阴生,其病自愈,若用寒凉降火乃速其危也”(薛注《妇人良方·卷二·<通用方>序论第四》)。对血虚发热之症,温补阳气,调治肝脾,是薛己论治的特点。惜患者不信,竟死。
案十一:一妇人善怒,唇肿,或用消毒之药,唇胀出血,年余矣。余曰:须养脾胃滋化源,方可愈。彼执用前药,状如翻花瘤而死。
分析:薛己对茧唇的治疗,多从脾胃论治。他在《口齿类要·茧唇》中开篇就说:“《内经》云:脾气开于口。又云:脾之荣在唇。盖燥则干,热则裂,风则瞤,寒则揭……大要审本症察兼症,补脾气,生脾血,则燥自润,火自除,风自息,肿自消。若患者忽略,治者不察,妄用清热消毒之药,或用药线结去,反为翻花败症矣”[2]。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治唇茧从滋化源立论,正是薛己的治疗最大特色。
[1]陈群伟,石倩玮,周俊,等.中医外科古籍中“失荣”“乳岩”和“茧唇”的证治特点[J].辽宁中医药大学学报,2010,12(7):96.
[2]薛己著,木燕子校注.薛氏医案[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1:333-347.
(责任编辑:骆欢欢)
R24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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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6-7415(2016)01-0181-02
10.13457/j.cnki.jncm.2016.01.082
2015-06-01
吴小明(1966-),男,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医医家学术思想及诊疗经验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