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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生产批判视角之于环境难题的意义——从托马斯·普林森的消费批判谈起

2016-02-20蔡华杰

新闻与传播评论 2016年2期
关键词:托马斯

蔡华杰



马克思的生产批判视角之于环境难题的意义——从托马斯·普林森的消费批判谈起

蔡华杰

摘要:普林森将消费视为对产品的使用以及对资源的消耗,并由此形成了从消费视角审视环境问题的三个基本概念:基础消费、过度消费和不当消费。这成了不少学者进行消费批判的范式,但他只将消费行为视为一种“既定现象”加以经验描述、批判并进行推导,而回避了产生现象的本质。因此,在寻求出路的时候,难以寻找到实现消费转型的土壤和驱动力,变革就只能停留在对消费的道德批判和乌托邦的期待中。由此,回到马克思的生产批判视角,以废弃和浪费为例,我们就可以知晓其对于消费批判的意义在于:如果我们不仅仅将消费理解为一种个体行为,而是一种与生产相联系的社会关系行为的话,那需要变革的就不仅仅是消费行为,而且包括生产行为,并且要通过变革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来形成绿色消费模式。

关键词:托马斯·普林森; 消费批判; 生产批判; 环境难题

面对资源环境问题,公民的消费行为常常成为众矢之的,诸多不良的消费行为造成了生态环境破坏。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要求改变不良消费行为的广告标语,以期对公众起到警示和劝导作用。然而,这显然低估了矫正公众消费行为的阻力。本文从托马斯·普林森(Thomas Princen)的消费批判谈起,试图通过对其消费批判视角的再批判,指出回到马克思的生产批判将对理解环境问题提供一个更好的视角。

一、 普林森的消费批判范式

普林森1988年于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现就职于密歇根大学自然资源与环境学院。他早年曾研究过国际冲突问题,著有《国际冲突中的调解人》(IntermediariesinInternationalConflict),之后逐渐转向并致力于社会与生态可持续性问题的研究,其中涉及可持续原则、环境非政府组织、资源应用伦理学以及能源转型等问题,但纵观其学术生涯史,对消费议题的研究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普林森撰写的与消费相关的专著《充裕的逻辑》(TheLogicofSufficiency)和主编的《直面消费》(ConfrontingConsumption)均获得国际研究学会(International Studies Association)的“哈罗德和玛格丽特·斯普罗特奖”(the Harold and Margaret Sprout Award)。促使其转向的原因在于,消费不可侵犯的观念在当时占据了主流位置,在环境问题面前,由于消费是不可侵犯的,导致生产的增长也是不可侵犯的,由此所带来的是在不撼动生产不断增长的前提下,如何将生产的增长与地球的物理极限、生态环境的污染调和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也就是如何更好地进行生产的问题。如果水资源供应紧缺,人类就必须生产更多的水,而不是消费更少的水;如果机动车在制造污染,制造商就应该生产催化式排气净化器,而不是限制对汽车的消费。普林森将消费不可侵犯前提下人们对环境问题的回应视为一种“环境修补”。

显然,从消费不容置疑的前提出发,这些改进措施仍无视生产与生态承载能力之间的矛盾,由此,批判的视角就指向这一前提,从生产领域进入消费领域,实现消费批判的转向。为了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消费的视角,普林森采取了两条方法论路径*Thomas Princen.“Consumption and Its Externalities:Where Economy Meets Ecology”.in Thomas Princen,Michael Maniates,Ken Conca(eds.).Confronting Consumption.Boston:MIT Press,2002,pp.26~31.。

一是将消费视为对产品的使用(consumption as product use)。这种路径依旧在消费者主权理论的框架下捍卫消费的不可侵犯性,继续沿用当前主流的生产与消费、供给与需求的二分法,重新对消费进行理解。对此,不少学科,如微观经济学、市场营销、社会学、人类学、社会历史理论等均进行了广泛的研究,只是缺少了对消费外在性(externalities of consumption)的揭示和分析。

普林森认为,对消费及其外在性的研究必须考察作出消费的决定及其对生物物理环境的影响,传统的研究起点是人们所作出的购买决定。从生产的视角出发,生产者并不会关注消费者购买商品后的影响。但是,这样一种消费决定既是一种购买决定,也是一种使用产品决定,无论是购买还是对产品的使用都会对环境产生影响。由此,从消费的视角出发,就会产生两个问题:一方面,当我们不仅仅评估生产的影响,还评估使用产品的影响时,在何种条件下,个体会选择购买对环境影响小的产品?另一方面,在何种条件下,个体会选择通过非购买的方式或获取非物质性产品来满足自身的需要?普林森认为前者已经有不少的研究成果了,而后者是一个难以回答但却十分重要的问题。因为,个体通过消费来满足自身的需要,有些需要是必须通过购买来满足的,例如,大米、电力、高科技设备,而有些需要则不一定要通过购买来实现,例如,想要有音乐体验的人,可以通过购买唱片来实现,也可以通过邀请懂音乐的朋友开一场即席演唱会来实现。对此,当前的研究较少,这或许是因为我们难以获得非购买行为的经验数据,但普林森的直觉是:在一个价值是由市场交易决定的系统中,探讨非购买行为显然有些不入流。如果从消费视角出发进行研究,则一种通过非购买行为来满足个体需要的现象将成为重要的关注点。

二是将消费视为消耗(consumption as “using up”)。普林森认为,第一种方法论路径的重要性只是因为其所处的“霸权”地位,把需求对环境的影响抽取出来进行研究,可以在不挑战现有的设想下,即不挑战消费的不可侵犯性下,丰富现有的研究传统并为决策者提供政策建议。然而,要真正由生产视角向消费视角转换,这样的二分法远远不够,需要采取第二种方法论路径,即要突破这样的二分法,将消费视为一种资源消耗,并研究资源获取、加工和分配过程中的风险。这一路径与生态经济学将人类的经济活动视为有限的、封闭的生物物理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类似,消费是人类消耗物质、能源和其它有价值物品的活动。这种路径将所有的经济活动都视为消费,它将推动我们去质疑主流的生产视角所认为的“商品是好的,更多的商品是更好的”,将使我们看到所有经济活动对生态意味着什么。

一种超越供给与需求二分法的消费,要从生物物理环境及其与人类行为的相互作用中来理解,这种相互作用最基本的形式就是物资供给,即人类为了生存和再生产必须占有一定的物质和能量。可以将物资供给分为三类:狩猎/采集、耕作和制造。这三类物资供给显然都属于生产的范畴,特别是耕作和制造更是增加价值的过程,但是,如果从消费的角度来看待,这三类物资供给又意味着什么呢?普林森指出,《美国传统辞典》对消费的解释是消耗。从热力学角度看,就是熵的增加;从生物学角度看,就是人类获取有用的物质和能量以维持生存和再生产,最终实现基因的传承;从社会的角度看,就是人类使用物质和能量提高个人的社会地位、集体认同和自主性。所以,对消费行为的界定意味着物资供给是在不断消耗物质和能量以满足个体或群体的需要。在狩猎/采集时代,当鹿被射杀、苹果被采摘,消费行为就开始了;当鹿和苹果的物质形态和其中所包含的能量最终被人类所耗尽,消费行为就结束了。这样一种消费行为是最基础的层次,是内在于所有生命之中的。到了耕作时代,当一片森林被砍伐,一片草地被翻耕,消费行为就开始了;当人类收获庄稼,木头被烧尽或者面包被吃掉,消费行为就结束了。在制造时代,人类利用土壤、水资源乃至整个生态系统,用自己的劳动和才能创造出新的物质,在这一过程中,人类不仅利用了整个生态系统,而且将生态系统视为废弃物容器。例如,将原木加工成木材再制作出家具,需要生态系统提供低熵燃料和废弃物的存放场所。从消费的角度看,这一过程就是人类使用二次资源(能源、生态承载能力等)去扩大和加速对原初资源(森林、草地、渔场等)的使用。

在上述两条方法论路径下,普林森发展出了从消费视角审视环境问题的三个基本概念:基础消费、过度消费和不当消费*Thomas Princen.“Consumption and Its Externalities:Where Economy Meets Ecology”,pp.32~35.。为了生存,所有的有机体都必须消费,即消耗资源。普林森将这种意义上的消费称为“基础消费”。它是所有有机体正常的生物性功能,人类也无例外,每一个人通过消费满足身心需要并得以生存和再生产。个体的每一基础消费行为会改变环境,消费行为的总和则对环境产生影响。倘若从消费这一自然性出发,所有的消费行为及其后果都是无可厚非的,人类可以生存为借口为消费进行辩护,包括人口爆炸与冲突,甚至以牺牲其它物种来换取人类的生存所造成的不可逆转的后果,由此一来,对消费的批判就无从谈起。但在普林森看来,如果引入消费的社会性视角,即在联系一系列社会问题中,如人口冲突、物种灭绝、生态系统功能的不断退化、个体的生育和发展潜能不断退化等不可颠覆的后果,消费的“问题性”就凸显出来,表现为过度消费和不当消费。

过度消费是一个总量意义上的概念,指的是消费水平超过了物种维持自身生命的体系。从适者生存的角度看,个体的消费行为是合理的;在国际市场中,为提高生产效率和竞争力,促进整体的消费也是合理的。但当消费的总和效应超过自然资源的再生能力和作为废弃物容器的生态环境的吸纳能力时,过度消费终将给人类和其它物种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而不当消费是关乎个体意义上的概念,即个体的消费行为虽然不一定会对人类和其它物种产生不良的总和效应,但是却会伤及个体的福祉。不当消费可以在多个维度上发生:从生理学上看,当个体摄入过多的食品或者吸毒,就是不当消费;从心理学上看,当个体陷入永不满足的广告陷阱,连续不断地进行购物时,就是不当消费;从经济学上看,当个体承担繁重的工作却没有获得额外的收入时,就是不当消费;从生态学上看,当个体对资源的消费伤及资源本身以及依赖此资源的人时,就是不当消费,例如,当一个个体在易受侵蚀的斜坡上建造别墅时,从近期看,别墅将会增加遭受大范围侵蚀的可能性,别墅本身也会遭受破坏,再如,当个体使用含铅的建筑漆时,从长远看,这将影响后代人的发展。

二、 普林森消费批判的影响和局限性

普林森的过度消费和不当消费概念成了不少学者进行消费批判的范式,因为无论是从何角度对消费进行批判,对消费的不满均在这一范式的框架范围内。较早对消费问题进行研究的世界观察研究所就集中于对过度消费的批判。我们都知道著名的IPAT公式,它讲的是人口、富裕程度、技术对环境的影响。长期以来,人们关注的是人口和技术对环境的影响,1974年成立的美国世界观察研究所,原先将研究议题集中于人口问题,警醒人们要重视人口爆炸的问题,因此,被称为“人口的马尔萨斯主义”(demographic Malthusianism)。后来,较早提醒人们要注意消费(人们将消费水平等同于富裕程度)对环境的影响的也是世界观察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艾伦·杜宁(Alan Durning)。杜宁在《多少算够》一书的前言就指出:“消费是三位体中被忽略的一位,如果我们不想走上一条趋向毁灭的发展道路的话,世界就必须面对它。这个三位体中的另外两位——人口增长和技术的变化——已引起了注意,但是消费却始终是默默无闻。”*艾伦·杜宁:《多少算够——消费社会与地球的未来》,毕聿译,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年,前言第5页。由此,关注的视角就从“人口的马尔萨斯主义”转向“经济的马尔萨斯主义”(economic Malthusianism)。所谓“经济的”,指的是同人口数量相近甚至更多的国家相比,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的国家对环境的影响更大,因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的国家消费水平也往往越高。这一概念的核心在于公众不断增长的消费超过了地球的生态承载能力,例如,有研究显示,过度消费食物引起的肥胖与全球变暖之间的联系:2008年,英国伦敦卫生和热带医学学院研究人员在《柳叶刀》杂志上发表报告说,全球变暖,肥胖也是帮凶。这是由于肥胖者要吃更多食物,交通出行时耗费更多燃料,肥胖者每天需要3960卡路里热量才能保证体能和日常活动的需要,比体重正常者高出18%*《全球变暖 肥胖是帮凶》,载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newscenter/2008-05/16/content_8186721.htm,2008-05-16。。直至2010年,同样是世界观察研究所,其年度报告《世界状况》将全球生态危机归咎为消费文化。该报告指出,人类内嵌于文化体系之中,为文化所塑造和限制,让身处消费者文化的人们抵制消费,有如让人们停止呼吸,因此,要预防人类文明的崩溃,就需要主流文化模式的变革,由消费主义文化向可持续文化转变。在这一进程中,个体和社会的选择将会使生态破坏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或者更好的结果将是修复地球的生态系统*Erik Assadourian.“The Rise and Fall of Consumer Cultures”.in Worldwatch Institute(eds.).State of the World.New York:W.W.Norton,2010,pp.3~4.。

而有的学者则从普林森的消费批判范式出发,阐发了资源环境视域下的消费问题。如德国汉堡大学哲学系的托马斯·施拉姆(Thomas Schramme)认为,普林森对过度消费和不当消费的区分有助于对消费问题的探讨*Thomas Schramme.“When Consumers make Environmentally Unfriendly Choice”.in Environmental Politics, 2011,(20),pp.344~345.。他对过度消费和不当消费作出了自己的诠释。一种消费行为之所以是过度的,是因为其超过了正常的或可接受的点,这个点可以是个体的,用于确认个体消费的许可限度,例如,每日所能摄入的最大能量、人均最大的碳排放水平等。不当消费可以有多种情形:第一,体现为相对意义上的不当消费,它意味着存在着更好的消费选择,而个体或群体却没能作出这种选择,换句话说,存在着相对更好的消费选择,如环境友好型的消费选择,不当消费就是没能履行这种消费行为。第二,体现为绝对意义上的不当消费,即指向消费行为本身,认为个体或群体沉溺于消费本身就是错误的。这常常在一些反消费主义的宣言里体现,例如,弗洛姆的《占有还是生存》、杜林的《多少算够》。第三,体现为消费本身的缺失,即生产出来的产品没有被消费掉。这也是一种不当消费,因为生产意味着对资源的使用,而生产出来的产品如果没有得到消费,则意味着对资源的浪费。

普林森的消费批判范式看似具有很高的正确性,但从消费入手企图解决资源环境问题还是面临着不少困境。就普林森的方法论而言,将消费视为对产品的使用源于其对消费外在性的发觉和揭示,所以,他提醒人们要购买低环境影响的产品,甚至不购买产品。但正如他自己所提问的,在何种条件下才会发生这种情形呢?换句话说,消费者为了避免或尽量产生较小的外在性,其作出行为改变的驱动力何在?当一种环保型产品的售价远远高于普通产品的时候,难道消费者会自动出于环保的目的而购买前者吗?将消费视为消耗,把生产活动也视为一种消费活动,其实也就是将人类的一切行为活动都视为消耗资源的行为,这可以说是对消费的广义理解,对提醒生产者和消费者注意自己的消费行为同时是一种消耗资源的行为是有益的,但这种不区分生产过程与消费过程的方法,原本应是生产者与消费者共同承担的责任,在现实中却会引发生产者与消费者在环境责任上的相互指责,而且在生产者的强势地位和消费的公众性理解面前,对消费的批判往往掩饰了生产对资源环境的破坏,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普林森在论述不当消费时均指向了个体的消费行为。

普林森所提出的过度消费和不当消费概念,尽管涵盖了几乎所有的“问题式”消费,但循着这样的消费批判思路,解决问题的出路自然还是指向消费。过度消费是量意义上的“问题式”消费,解决之道就是提倡适度消费,将消费总量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不当消费是质意义上的“问题式”消费,解决之道就是实现消费行为的转型,转向低碳消费、可持续消费之类的绿色话语。采取的具体措施则包括道德变革和法规制约。国内有学者就提议,一是进行低碳消费的理念宣传和行为引导,二是制定和实施刺激低碳消费的政策和措施,三是制定和完善低碳消费的法规和制度*罗来军等:《以低碳消费推动社会建设》,载《中国社会科学报》2015年3月6日,第B02版。。不可否认,消费行为的控制与改变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但是,这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如何使宣传效应起作用引起道德的真正变革?如何使各项法规政策真正贯彻落实?发展了普林森消费批判范式的施拉姆反过来对这一批判进行了批判,他指出,要求适度消费,将消费总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会使人类时时刻刻徘徊在灾难的边缘,因为在合理范围内人类的消费总量会一直无限接近崩溃点。而相对意义上的不当消费,要求我们转向绿色消费,即选择那些不污染环境、不破坏生态健康的消费,优先购买绿色产品,但这却陷入了相对主义的泥潭,将会导致前后的不一致。例如,开SUV相对开飞机来得环境友好,开小型私家车相对开SUV来得环境友好,骑自行车又相对开小型私家车来得环境友好,那如此推导下去到底哪种消费行为才是绿色的呢?如此一来,几乎所有人都有相对意义上的不当消费行为。

普林森的消费批判范式之所以难以奏效,是因为他只将消费行为视为一种“既定现象”加以经验描述、批判并进行推导,而回避了产生现象的本质,完全放弃了生产向度之于消费向度的意义,因此,在寻求出路的时候,依旧在消费的领域兜圈子,难以寻找到实现消费转型的土壤和驱动力,变革就只能停留在对消费的道德批判和乌托邦的期待中。由此,我们必须重新回到生产批判,找寻真正的解决之道。

三、 回到马克思的生产批判:以废弃和浪费为例

如前所述,生产对环境问题的回应是以消费不可侵犯为前提,从而导致生产同样不可侵犯的悖论,由此,普林森才转向对消费的批判。但是,他并没有从消费的批判中进一步延伸到对生产的批判,而是混淆了生产与消费的界限,对生产作非历史主义、无阶级分析的解读,从而无法对环境问题做更透彻的分析。

接下来,笔者将以废弃和浪费这一环境问题为例,来说明回到马克思的生产批判理论对于消费批判的意义。依据普林森消费批判范式,其在面对废弃和浪费及其所形成的垃圾问题时,势必将矛头指向生产者和消费者对物品的使用和消耗。一方面,从量的意义上指责生产者和消费者消费太多的能源或物品,因此要求生产者和消费者适度消费,甚至更激进的做法是要求消费者停止购买行为,或者急剧减少人口的数量,这样就可以减少垃圾的产生;另一方面,从质的意义上主要指责消费者消费行为的“不绿色”,提倡消费者改变浪费式的、奢侈式的生活方式,例如,反复使用物品,减少废弃,多乘公共汽车,少开私家车。如前所述,这些举措仅停留在道德批判和道德倡导上,至多在法制上作些规制,其面临着驱动力的难题以及生产者的废弃和浪费行为被掩饰的问题。

笔者并无意于彻底否定普林森消费批判范式的意义,实际上,这种范式在解决废弃和浪费问题上的确正在发挥着不可小视的作用,但如果我们引入马克思的生产批判视角,或许可以更加清晰地认识废弃和浪费问题的根本。马克思的生产批判视角采用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以生产过程来解释消费过程,对生产和消费现象作历史主义的阐释和阶级分析,具体到废弃和浪费问题上,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观点,即废弃和浪费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因缺陷。

在经济学说史上,马克思是第一个正确区分商品使用价值和价值的人,他以劳动为中介说明了价值的形成,即无差别的人类劳动的耗费形成了价值。从废弃和浪费的角度看,如果已经耗费的人类劳动所形成的物品没有被使用或消费,那就形成对物品及其价值的废弃和浪费,而物品要被使用或消费必须具备使用价值,所以,使用价值的形成又是价值形成的必要条件,“如果物没有用,那么其中包含的劳动也就没有用,不能算做劳动,因此不形成价值”*《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4页。。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使用价值的形成对于避免浪费的重要性。那么,如何判断一个物品有没有使用价值呢?一般认为,一个物品被生产出来就具有了使用价值,但这还仅仅是一种“可能的使用价值”,还没有转化为“现实的和起作用的使用价值”,只有当一个物品被使用或消费才能体现出这个物品的使用价值,正如马克思所说:“使用价值只是在使用或消费中得到实现。”*《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49页。而“使用或消费”可以和不同的生产方式情形相联系:生产可以是根据自己所需进行,然后通过自己的直接使用来体现物品的使用价值;生产也可以不是根据自己所需进行,而是生产出来的物品为别人所消费来体现物品的使用价值。前者的生产方式在前资本主义社会占统治地位,物品具有使用价值,但不为交换而生产,因而只是物品而不是商品;后者的生产方式在资本主义社会占统治地位,物品具有使用价值,而且是为交换而生产,从而该物品成为商品。

两种生产方式都可以实现使用价值,从而避免浪费,但显然二者在避免的“可能性”上程度是不一样的。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将自己的需要与生产结合起来,即在生产之前就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需要,物品生产出来以后就会因为满足先前预设的需要而被使用,所以,基本不存在不被使用的风险,从而避免浪费。但商品的生产则不同,“他不仅要生产使用价值,而且要为别人生产使用价值,即生产社会的使用价值”*《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54页。,“商品在能够作为价值实现以前,必须证明自己是使用价值,因为耗费在商品上的人类劳动,只有耗费在对别人有用的形式上,才能算数。但是,这种劳动对别人是否有用,它的产品是否能够满足别人的需要,只有在商品交换中才能得到证明”*《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105页。。也就是说,商品是为他人的需要而生产,不是为自己的需要而生产,使用价值的确认不是由自己来判定,而是由别人的消费来判定,不是在自己的使用中实现,而是经过交换来实现。与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比,这里就存在使用价值无法实现的风险,例如,如何准确获取有关他人需要的信息?如何确保交换的顺利进行?当无法或错误地获取他人需要的信息,或者由于不可控的交换中断,就无法实现使用价值,所以,在这里,商品生产就埋下了废弃和浪费的隐患。需要说明的是,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并不是可以完全避免浪费,因为完全有可能生产超出自己所需,但相比商品是为别人生产,为自己生产的调整弹性较大,所以,二者在造成浪费的“可能性”上,后者要大得多。

商品生产和发达的商品流通是资本产生的历史前提,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生产是在商品生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具备商品生产的一般特征,由此,它也使废弃和浪费具有可能性,这同样可以在资本主义生产的价值形成过程中得以说明。资本家在商品市场上首先购买了生产过程所需的一切要素:物的因素和人的因素,即生产资料和劳动力。当生产资料和劳动力在生产过程中结合起来后,劳动物化到新的产品中,价值便开始形成,这包含两部分劳动的耗费及其所形成的价值:一是过去已经耗费的劳动,即死劳动,其已经形成的价值是逐渐转移到新的产品中,成为新产品价值的一个组成部分;一是劳动力新耗费的劳动,即活劳动,他们的劳动形成新的价值,成为新产品价值的另一个组成部分。这时生产出来的新产品,从理论上说已经具备了商品的二因素,即使用价值和价值。但如前所述,这其中所包含的使用价值还仅仅是“可能的使用价值”,只有将商品出售出去,被他人所使用或消费才能转化为“现实的和起作用的使用价值”,同时也才能实现价值。如果生产出来的产品得不到社会的承认,即不是“生产社会的使用价值”,那交换就会中断,生产过程中所耗费的死劳动和活劳动就会被浪费掉,已经消耗的原料、燃料,已经磨损的厂房、机器、设备的价值就无法得到补偿,由此形成浪费。

“生产社会的使用价值”不仅要求交换的顺利进行,而且就个体生产者而言,还要求个体生产者所耗费的个别劳动时间与社会必要时间相符,否则即使交换成功,物化在新产品中已耗费的劳动及其所形成的部分价值将得不到承认,从而形成浪费。所以,马克思在分析价值形成过程中再三强调劳动时间需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相符。在谈及生产资料原有价值的转移时,马克思指出,“要假定所用的劳动时间只是一定社会生产条件下的必要劳动时间。如果纺一磅纱只需要一磅棉花,那么,纺一磅纱就只应当消耗一磅棉花,纱锭也是这样。如果资本家异想天开,要用金锭代替铁锭,那么在棉纱的价值中仍然只计算社会必要劳动,即生产铁锭所必要的劳动时间”*《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220页。。也就是说,生产过程中使用金锭完全是一种浪费。马克思还指出,“劳动只是在生产使用价值所耗费的时间是社会必要时间的限度内才被计算”*《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228页。。具体说来,包含三种情形,一是劳动力应该在正常的条件下发挥作用,二是劳动力本身的正常性质,即劳动力必须具备一定的熟练程度和技巧,用社会一般的强度来支出,三是不允许不合理地消费原料和劳动资料。如果违反这三种情形,个体生产者的生产均会造成浪费。

如果说上述反映的是资本主义生产与一般商品生产在废弃和浪费问题上的共同性,即均使废弃和浪费成为可能,那不同性则体现在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使废弃和浪费成为必然。这种必然性源于资本主义生产与一般商品生产的不同之处。资本主义生产与一般商品生产一样也生产使用价值,但是,“在这里,所以要生产使用价值,是因为而且只是因为使用价值是交换价值的物质基础,是交换价值的承担者”*《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217页。。对资本家来说,更加关注商品的交换价值,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不能仅仅是价值的形成过程,还必须是价值增殖过程,取得剩余价值,无限地追求剩余价值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经济规律。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这一特殊性,在原本可以避免废弃和浪费的情形下,却使废弃和浪费成为必然。例如,在交换不成功的情况下,部分商品的使用价值无法得以实现,原本资本家可以通过贱卖的方式寻求商品的出售来实现使用价值,但是,这就损害到商品的交换价值,所以,资本家不是贱卖商品,而是通过捣毁商品或囤积商品的投机行为来维持商品的供需平衡,这样就造成对商品的废弃和浪费,其根本原因在于,对资本家来说,交换价值高于使用价值,剩余价值的获取成为其生产的“指挥棒”。

资本首先引起不变资本的废弃和浪费。一方面,增殖性是资本的本性,生产剩余价值是资本主义生产的直接目的,而价值本身只有量的差别,这就决定了资本家对剩余价值的追逐是永无止境的,市场构不成对生产的限制,只有利润才成为生产的界限,“在资本主义生产的本质中就包含着不顾市场的限制而生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4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592页。。另一方面,工人的工资水平却被限制在劳动力价值的范围内,消费能力无法跟上生产不断扩大的趋势。由此,造成生产的相对过剩与经济危机,从废弃与浪费的角度看,生产的相对过剩其实就是对已耗费劳动物化为不变资本的废弃与浪费,例如在危机期间大量固定资本的闲置,而经济危机的周期性又使得这样的废弃与浪费也具有周期性特征。

资本不仅引起不变资本的废弃和浪费,而且还导致对可变资本的废弃和浪费。但是,同不变资本一样,它是通过对可变资本使用上的“节约”这一歪曲现象表现出来的。一方面,随着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可变资本在总资本中所占的比重不断下降,资本对劳动力的需求相对减少,从而在劳动力数量的使用上“相对节约”了,但是,剩余价值是由可变资本带来的,劳动力数量使用上的“节约”反而要求资本家对劳动力无所不用其极,加强劳动力的剥削强度,这表现为工人的过度劳动,造成工人生命和健康的损失,换句话说,就是对工人生命和健康的“浪费”,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说:“资本主义生产尽管非常吝啬,但对人身材料却非常浪费。”*《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01页。为了实现价值增殖,“资本主义生产——实质上就是剩余价值的生产,就是剩余劳动的吮吸——通过延长工作日,不仅使人的劳动力由于被夺去了道德上和身体上正常的发展和活动的条件而处于萎缩状态,而且使劳动力本身未老先衰和过早死亡。它靠缩短工人的寿命,在一定期限内延长工人的生产时间”*《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307页。。另一方面,资本家“节约”使用劳动力的另一面则是对其它劳动力的“主动”废弃和浪费,这些劳动力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产业后备军,这是因为资本主义发展进程中资本迅速扩张所需的人口以及摆脱周期性经济危机所需的人口,都是由庞大的后备过剩人口来提供,因此“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的一个条件”*《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728页。。可见,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对可变资本的浪费既体现在对在业工人生命和健康的废弃和浪费,也体现在对非在业工人的废弃和浪费,且二者是相互联系和相互推动的,“工人阶级中就业部分的过度劳动,扩大了它的后备军的队伍,而后者通过竞争加在就业工人身上的增大的压力,又反过来迫使就业工人不得不从事过度劳动和听从资本的摆布。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从事过度劳动迫使它的另一部分无事可做,反过来,它的一部分无事可做迫使它的另一部分从事过度劳动,这成了各个资本家致富的手段,同时又按照与社会积累的增进相适应的规模加速了产业后备军的生产”*《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733~734页。。

综上,资本主义生产的废弃和浪费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物的废弃和浪费,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在面临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的选择时,以牺牲商品的使用价值来换取交换价值,要么是对已经耗费了人类劳动的商品的废弃,要么是大量生产了超过人们有效需求的商品而造成的浪费;二是对人的废弃和浪费,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同样是为了获取交换价值,要么是形成对人的身心健康的浪费,要么是形成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运转的产业后备军而导致的对人的废弃。由此,废弃和浪费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因缺陷。

那么,我们再回到消费者的废弃和浪费行为,这与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的废弃与浪费有什么联系呢?普林森在论述生产与消费的关系时,强调的是生产与消费的同一性,他把生产活动也视为一种消费活动,其实,这在马克思那里早有论述,但在马克思看来,把生产和消费等同起来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黑格尔主义者、社会主义美文学家、平庸的经济学家也都做过同样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彻底揭示生产与消费之间的关系,在这里,要强调的是:“无论我们把生产和消费看作一个主体的活动或者许多个人的活动,它们总是表现为一个过程的两个要素,在这个过程中,生产是实际的起点,因而也是起支配作用的要素。消费,作为必需,作为需要,本身就是生产活动的一个内在要素。但是生产活动是实现的起点,因而也是实现的起支配作用的要素,是整个过程借以重新进行的行为。个人生产出一个对象和通过消费这个对象返回自身,然而,他是作为生产的个人和自我再生产的个人。所以,消费表现为生产的要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35页。由此可见,马克思是立足于生产过程来解释消费活动,这就为我们认识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过程的废弃和浪费与消费活动的废弃和浪费二者之间的关系提供了很好的思想基础,即生产过程的废弃和浪费在一定程度上规制着消费活动的废弃和浪费,这至少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生产过程的废弃和浪费的总量要高于消费活动的废弃和浪费的总量。普林森将生产与消费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固然有助于认识生产过程的消耗行为,但这反过来也可以视为是对两类不同废弃和浪费行为的混淆,即生产对环境资源的废弃和浪费与个体和家庭对物品和服务的废弃和浪费。尽管二者都对环境造成了破坏,我们均需认真对待,但这对于优先解决更紧迫问题是不利的。为了更加直观地、总体地认识事物,我们常常使用“平均”这一概念,但有时却会掩盖事物的真相和本质。贾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曾指出,北美、西欧、日本和澳大利亚在消费石油、金属以及产生塑料、温室气体等废弃物的平均比率上是发展中国家的32倍,因此他呼吁这些发达国家要减少消费率*Jared Diamond.“What’s your Consumption Factor?”,in New York Times,2008-01-02.。这一主张本身并没有错误,但平均比率的计算往往会由于掩盖了真正的罪魁祸首而减缓政策措施的效果。乔·麦考尔(Joel Makower)和凯拉·派克(Cara Pike)的研究表明,美国99%的固体废弃物是来自于工业生产过程*Joel Makower,Cara Pike.Strategies for the Green Economy: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in the New World of Business.New York:McGraw-Hill,2008,p.112.,因此,如果将减少个体和家庭的废弃和浪费与减少工业生产过程的废弃和浪费放在同等地位,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正如丹尼尔·米勒所说:“即使更多的消费者都决定在购物过程中作出绿色选择,这些消费选择对气候变化情况的影响依然是微不足道的。超市购物袋和可回收盒的确能让消费者们感到自己在做好事,是一个有环保意识的公民,但是这并不是当前我们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丹尼尔·米勒:《消费:疯狂还是理智》,张松萍译,经济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195页。

第二,消费活动的废弃和浪费是生产过程的废弃和浪费的延伸。如前所述,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的工资水平只限制在劳动力价值的范围内,从理论上说,这排除了工人进行废弃和浪费的主观意愿,但在现实中,我们看到的却是消费者的大肆浪费和废弃行为,这也是普林森消费批判的现实来源。但是,如果进一步追问这种消费行为背后的动因的话,资本主义生产过程自身的废弃和浪费则是引起消费活动的废弃和浪费的重要原因。消费者主权理论认为,生产往往是根据消费者的需要而进行的,殊不知消费者的消费行为同样会被生产的性质所操控。为了实现利润最大化,在产量远远超出人们所需的情况下,生产者就只能通过广告刺激人们的虚假需求,以期实现消费最大化,由此,人们就沉浸在消费主义之中;为了实现利润最大化,生产者往往掩盖甚至捏造商品的信息,比如商品的不环保信息,由此,人们就有了普林森所说的不当消费行为,“消费者根本就不了解生产的物质现实。生产者和零售商更喜欢消费者不去考虑他们所购买的商品正在对地球造成怎样的破坏,所以,这类信息通常是看不到的,尤其是在购买商品的场所里”*朱丽叶·肖尔:《大萧条下的生活经济学》,石晓燕译,中信出版社2011年,第52页。;为了实现利润最大化,生产者更倾向生产一次性商品或者有计划废弃的商品,这样就可以加速商品销售的周期,由此,人们同样不得不加速废弃商品的速度。

至此,回到马克思的生产批判视角对于消费批判的终极意义就凸显出来了。如果我们不仅仅将消费理解为一种个体行为,而是一种与生产相联系的社会关系行为的话,那需要变革的就不仅仅是消费行为,而且包括生产行为,并且要通过变革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来形成绿色消费模式,这样就至少解决了绿色消费模式形成的驱动力难题。至于什么才是超越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由于在现实生活中尚未有现成的经验模式可循,因此,过早对其进行确定性特征的阐述就稍显草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仅将追求利润最大化视为生产的唯一目的,那是不可能形成绿色消费模式的。

四、 结语

环境问题已然成为全世界面临的难题之一,如何破解?马克思主义在这一难题面前到底有怎样的生命力和解释力?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必须回答的重大问题。本文从托马斯·普林森的消费批判谈起,以求窥探一二。普林森将批判的矛头直指消费的至高无上性,并形成了消费批判的方法论及其基本范畴,意从消费的视角为环境问题的解决打开一个缺口,确实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然而,如上所述,当我们引入马克思的生产批判视角,对消费批判再批判后,前者之于环境难题的意义就凸显出来。本文只是从生产与消费的关系入手来思考这一主题,如果从更宽广的范围进行研究的话,笔者认为,我们尚需进一步研究如下但不仅限于这三个议题:马克思的人与自然关系的辩证哲学之于中西方生态哲学传统的意义何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之于西方主流生态经济学的意义何在?共产主义设想之于我国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愿景的意义何在?由此展开,马克思主义之于环境难题的整体意义即可凸显。

The Significance of Marx’s Critique of Production for Environmental Problems——To Begin with Thomas Princen’s Critique of Consumption

CaiHuajie(Fujian Normal University)

Abstract:Thomas Princen regards consumption as product use and “using up”,and thus forms three concepts surveying environmental issu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sumption:basic consumption,overconsumption and misconsumption.This becomes a paradigm many schorlars use when criticizing consumption.However,he just regards consumption as a given phenomenon to be described,critized,and derived,while avoiding the essence of the phenomenon.Therefore,when he resorts to the way forward,he has no idea about how to give impetus to consumption transformation,as a result,change can only stay on the ethical critique of consumption and utopian expection.So take waste for instance,returning to Marx’s critique of production,we can find its significance for the critique of consumption,that is if we not only regard consumption as an individual activity,but also a social relationship activity connecting to production,what we should do is to transform both consuming and producing behaviors,and shape green consumption model through changing commodity production with capitalist form.

Key words:Thomas Princen; the critique of consumption; the critique of production; environmental problems

DOI:10.14086/j.cnki.wujhs.2016.02.013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13CKS020);福建省高校杰出青年科研人才培育计划(JAS14074)

●作者地址:蔡华杰,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8。 Email:caihuajie@fjnu.edu.cn。

●责任编辑:涂文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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