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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喜宴——噶玛噶仓》译注(三十)

2016-02-19巴卧祖拉陈瓦著周润年译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北京100081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巴卧·祖拉陈瓦著周润年译(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北京100081)



《贤者喜宴——噶玛噶仓》译注(三十)

巴卧·祖拉陈瓦著周润年译
(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北京100081)

译文提要:本章译文主要记述了第八世噶玛巴活佛米觉多杰晚年的一些活动。米觉多杰在藏历虎年(1554年)患病期间仍继续传法布教,同时用近两个多月的时间从早到晚翻看所有箱柜,将佛经和财物详细登记造册,移交给寺院的管家和作者,吩咐他们将这些财物转交于第九世噶玛巴活佛,并做出下一代转世活佛的出生地等预言,最终于虎年八月二十三日圆寂。由于第八世噶玛巴活佛米觉多杰生前的贡献以及威望,西藏阿里三围、拉堆、藏、卫、洛、羌等地苯波、萨迦、格鲁、塔布、宁玛等各教派所有的寺院对其圆寂都大行布施斋茶,以祈福发愿回向;所有信众皆大加供奉,并为第八世噶玛巴活佛米觉多杰建造有四周镶有一颗像核桃大小的珍珠以及许多奇异珍珠、玉石、红宝石等的“天降塔”,塔中放有以法王无价舍利为主,还有袈裟、宝座等用具以及殊胜的佛像、佛经、佛塔等。此外,作者对第八世噶玛巴活佛米觉多杰的一生作了高度的评价,他认为第八世噶玛巴活佛米觉多杰晚年尚于大街小巷宣讲玛吉的戒杀生、戒偷盗等的弃恶行善,并大力提倡口诵一亿次六字真言,做了许多奉行善事等事迹。遂使众生只要看见其在大街小巷做利他之事时,便不由自主地蜂拥而至祈请忏悔罪恶,动情流泪,供奉祝祷;诸多贤士看见其也无不尊崇百倍,甚至屠夫看见其也匍匐祈祷,祈请加持。第八世噶玛巴活佛米觉多杰在临终前还向弟子们宣讲佛之精要《入菩提心论》《入行论》《菩萨地论》《胜义发心》等教义。尤其是第八世噶玛巴活佛米觉多杰培育了众多佛学无阻的殊胜弟子,主要弟子有红帽系五世活佛衮强耶拉、摄政活佛扎巴班觉、司徒活佛却吉沃色、年巴活佛、吾玛谷杰、日绰谷杰等诸多善男信女,彼等传承了第八世噶玛巴活佛米觉多杰之衣钵。

关键词:贤者喜宴;八世噶玛巴;晚年事迹

一、米觉多杰患病及圆寂

藏历虎年(1554)新年,当我(指作者)住在塔布古热(dwags-po-sku-rab)之时,(法王)身体出现不适,诸位医生对疾病的认定意见不一,故来信催促我前往。当时,正值措噶的草地均被大雪覆盖,除鸟类飞禽以外无法越过。但经过维修道路,我终于顺利抵达,拜见法王之莲足,为此非常高兴。医生们也说道:“今天法王的脉象不平稳。”但究竟是何病,医生们的意见不统一,发现各类用药过于繁多,为此暂时停止服药,进行服侍休养。虽用膳不像病前一样,但比此前有所好转,体力也有所增强。不能动身的情况也日益好转,一个多月就可以走路了。逐渐知道因该地的潮湿对(法王)的身体不宜,故迎请(前往它地)。但是,(法王)好像表现出毫无恋世之意,身体也非常虚弱。央日瓦(yang-ri-ba)的一位比丘名称为帕夏(bar-shar)梦见一切智法王说要到极乐世界去,带着无量光佛像和黑帽前往西方。一会儿又说是法王的转世活佛,同之后迎请的那位干枯身体者非常相似,将会迎请到多里(mdoli)等云云,或许也正是如此。此时,祈祷也未能见(法王)好转,示意建造刚去世不久的仲译师贡却巴(drung-lo-tsva-ba-kun-chos-pa)和叶巴宁波(yepa-snying-po)两位贤者的舍利塔,但寻找“第三”(gsum-pa)阻止预兆而未能找见。以前(法王)患病之时,对管家兄弟们反复吩咐道:“如果我死了,你们不要贪恋于财富,转世(活佛)、三宝、支分[1]等都是重大责任”。对群巨贡嘎(chung-rgyud-kundgav)反复吩咐道:“你拿着这个木碗(vbe-phor)到一个留有辫子且自称是噶玛巴灵童的康巴孩儿处熬茶歇息。你去了不会有任何益处,但你千万不要走。”(法王)到措噶后,言道:“无论如何,前世历代法王都有对卫藏地区各寺院广泛布施的传统,但我没有做到。现在就要做一次不分教派的大敬奉之事。(此事)要告诉给转世活佛和前任第巴(sde-pagong-ma),向其他人就不要告诉了。”上述所言是由师徒萨木丹(bsam-gtan)转述。此后,(弟子们)请求敬事(sku-rim)之时,(法王)言道:“我要做一次大敬奉之事,因此也就是敬事了,不要把供器放的零乱。”此后渐次抵达昆拉(gong-la)和南杰(rnamrgyal)等地。此时,因仁蚌庄园主仁钦旺杰(rinchen-dbang-rgyal)去世,为祈福发愿回向,遂将仁蚌的所有奇珍异宝敬献给(法王)。此时,多位著名医生也说(法王)的身体大有好转,但只是都属于个人的觉知,因不同的认知而开出的医药处方都疑为相互矛盾,每种药皆服用。从(法王)的起居来看像无病的样子,但在那杰噶尔丕钦摩(rnam-rgyalgyi-skar-phibs-chen-mo)之时,(法王)利用近两个月的时间从早到晚翻看所有箱柜,并将确定为前世历代法王的财物和拿到我(指作者)手里的(财物)为一部分,另外给下个转世活佛留存的财物等用具及《佛说大般若经十万颂》为一部分,留有共同用具为一部分,为供施而准备的供器为一部分,并详细登记造册。此时的奇珍异宝等财物如果不亲自查看,有许多也不太清楚。一般来说,如果将所有财物从箱柜里拿取一番,就是没有疾病缠身的青年也会因身体困乏而懈怠,而法王没有丝毫困乏。对有病在身的人而言,有劳损增病之险,但法王没有丝毫困乏之状态真是具有不可思议的功业。法王对所有财物登记造册后,并亲自签字画押,使后来的管事者们对此受益匪浅。

法王在昆拉(gong-la)地方,为嘉摩国师(lcagsmo-govi-shri)进行了丰盛的布施,要求其必须前往,并进行护送,请今后要牢记在心。一般来说,佛陀之身是自心所无法领悟的,但我(指作者)为了知晓治愈法王之玉体,一直侍奉到三木多(zam-mdo)地方,然而法王的贵体大有好转,加上杂日(tsva-ri)地方的许多官员的盛情邀请,前往下部地区讲法十余天后在昆拉地方见面时,因诸位医生开出许多不同的处方而使法王的贵体出现反常。提出以前五六名医生的处方均以七天的服用量,以后要停止并降低服药量;还有各类药物轮换服用的方法也有不妥之意见,但均未采纳。虽然猜测到未来的情况但也毫无办法,因而按照法王每天要供奉曼荼罗的要求,供奉胜乐喜金刚等三种时轮。当知悉各种增益以及法王自己所供奉一切佛之本性后,遂念诵供赞经,并献会供。问:“用赞颂宝瓶之圣水沐浴吗?”法王吩咐道:“现在能够听到此尊者之教诲。也能请求会供曼荼罗,还能用圣水沐浴是何等的幸事啊!一想从现在开始过不了多久,另一个(转世活佛)会来,此地即成为一处空旷之地。因管家年老,诸位医生说我的身体已康复,但我的心里非常不踏实。转世活佛也住在工布,你说要跟随侍奉,但众医者也未必能听。照看我的人虽多,但不喜欢他们看到我的逝世,故从藏历蛇年起准备供物、祈福灌顶、进行祈祷,不要将历代法王之物品丢失,这些你要知晓!”等云云。此后,法王亲手为比丘嘉木样(vjam-dbyangs)戴上一顶帽子说:“你要做到扎仓的上师和赛卓卧隆(srasdro-bo-lung)的寺主。”此后过了五六天,法王渐次抵达谢珠林(bshad-sgrub-gling)[2],街道上排起长队争相拜见,法王也对众人赐予佛法。此后,法王抵达果密宗院(sgo-gsangs-sngags-gling),此事法王的病情加重,渐次将法王从雅多热摩(yar-stod-ra-mo)之间迎请到多里(mdo-li)地方,在途中对近距离见到的所有人问道:“你现在干什么,以后想干什么”等问题,这是(法王)对虚度年华的惋惜。(藏历虎年八月)二十二日到热茂(ra-mo),因法王之病情较重,故于此地设营。虎年八月二十三日早晨,法王说道:“最近丕瓦巴(birba-pa)和代洛巴(te-lo-pa)二人抬起本人了。”然看似病情好转许多,众医生也觉得脉象平稳,皆悠闲恬静。午前,晴空万里布满彩虹,法王圆寂于法界。据说此后不久在雅堆(yar-stod)路边的一村庄处出现有骑马护法(dam-can-pa)主仆二人打尖吃茶,然后又骑上马并言道:“一切智者噶玛巴好像已圆寂,你马上去看看吧!如果圆寂,藏地即会来边军。”(骑马护法主仆二人)随即消失。

法王之遗体先被迎请到粗普(mtshu-phu)寺,此后,一切智(thams-cad-mkhyen-pa,)转世活佛[3]从工布渐次前往粗普寺,母子等相见时揭开了秘密。此前,于粗普、则拉岗(rtse-lha-sgang)、止丹(vbri-gdan,即止贡寺和丹萨替寺)、仁蚌等地商议时达成一致的意见。因此,一切智转世活佛被迎请到宝座。宝座是法王在以前亲自交代的,在谢珠林对寺官(sgar-pa)们吩咐道:“我需要一段时间的静修,你们寺官们有事请示一切智转世活佛吧。”此类事情先后皆做了交代。法王尚想尽快委任摄政,并言道:“我已吩咐管家等人去办理,将遗体由许多白、红檀香树及红、黑沉香树进行焚烧,檀香树之青烟缭绕、布满天空。此外,于日出时焚烧,到中午一定焚烧完毕。还要从停尸房的东北处点燃又亮又细的火花,火势蔓延到东、南、西、北四方和中间,火势大而无烟。之后犹如一座灯盏的火光长时间地照亮东北方,直到日落时熄灭。”此时,一部分人说因火势太猛,建议用鲜奶浇灭。此火属于自燃,只是我们不知晓而已,不要人为干预。一部分人还议论说由此征兆转世灵童有可能会出现在东北方向。阿里三围(mnga-ris-skor-gsum)、拉堆(lastod)、藏(gtsang)、卫(dbus)、洛(lho)、羌(byang)等地苯波、萨迦、格鲁、塔布、宁玛等各教派有百名僧人以上的寺院,大行布施斋茶,以祈福发愿回向。根据昔日之传统主要在止丹(vbri-gdan)两地进行供奉,这些地方的有五名以上僧人的所有噶玛派寺庙进行等额供奉与加持。此时该地各教派的所有大活佛以十三或十五人为一组、以下的活佛以七人为一组进行供奉,所有供奉的财物犹如供云一般,并于(灵塔)前安置有相同之供器,于灵塔上敬献有无数资具。由于以前法王德新协巴(de-bzhingshegs-pa)逝世时所供奉礼品的清单存放于粗普,法王却扎嘉措(chos-grags-rgya-mtsho)逝世时所供奉礼品的清单存放于则拉岗,故与上述礼品相比所供奉之殊胜礼品多达百倍以上,完成(法王)以前所说的“不分教派进行大经忏[4]”之意愿。此时,我(指作者)担任了一切智转世活佛之侍从。大管家和执事僧二职由噶玛多居嘉措(mdo-rgyud-rgya-mtsho)和噶玛却金嘉措(mchod-rgyun-rgya-mtsho)两兄弟担任。遇有急需处理之事时,由羊八井(yangs-pacan)[5]的管家和纽拉(smyug-la)的五名内哨(nangso)共同负责办理。以前,法王说:“要给我建一银塔。”此后由于许多人供奉有白银,加上信众所敬供的财物,完成法王生前所说之心愿,并由法王非常器重的却载噶玛司查(chos-mdzad-karma-sridbral)管理保存所敬献的财物,后建造有高达三十卡的“天降塔”,塔里放有法王之传记,塔的四周镶有一颗像核桃大小的珍珠以及许多奇异珍珠、玉石、红宝石等,闪闪发光;其他还有红莲宝石及现在流行的宝石,颜色有纯蓝、灰蓝、红蓝、灰红、大红、紫红、黄红、灰黄等多种;各种珍宝堆积如山,纯金打造的殊胜器具不计其数,此等宝物不仅在藏区,就是在印度也未见得有。尼泊尔的工匠们赞叹道:“我们尼泊尔所有金银的价值也比不上这颗大珍珠的价值。”如此建成这样一座世间稀有的宝塔后,塔中放有以法王无价舍利为主,还有袈裟、宝座等用具以及无数殊胜的佛像、佛经、佛塔等,仅塔像内藏的芳香价值就有二十两金子,何况说其他了。如此建成一座汇聚所有佛像的稀有之大殿,新装饰高大的舍利塔安置于法王若必多吉(rol-bavi-rdo-rje)和法王德新协巴(de-bzhin-gshegs-pa)的两座舍利塔中间。

藏历蛇年(1557)十二月十六日为开光祈福准备有诸多仪轨;二十三日时供之日正式对舍利塔进行大加持,据说从开光之时起风和日丽、气候温暖。二十四日,上千名僧人依仗行列,经幡飘飘,四方皆洋溢着吉祥圆满的气氛。还将以新塑造的(法王)替身像为主以及历代法王的旧塑像等安置于红、白檀香之宝座上,并一同供于上师殿中,完成了(法王)生前之意愿。羊巴井的管家无须费力将奉献出的庄园得到自己的手中,后因其知道法王之慈悲,为报答恩情,法王在措噶时其虔诚前来邀请,但未能见面,故答应承担一切智转世活佛在卫地大寺中的所有服侍事务,并承担建造佛塔的工匠薪资和贵客来往所有的接待工作。听说以前(法王)师徒在佛殿见面时,要敬供许多库中的宝物。法王为此言道:“(这些宝物)不属于噶玛巴,觉得我只有这个,你不必如此(敬献宝物),我的所有一切都会作为赏赐物。”在琼结(vphyongs-rgyas)师徒见面时,因交换考卷而一切智转世活佛念道:“三十师徒”时,以前京俄(spyan-snga)活佛也有如此,现在听到“三十”之时,看着他说:“你有薪俸要给的话,就不会成为穷人。”因此,(法王)之身所依是谢珠林的大塑像;语所依有却载玛南卓(chos-mdzad-marnam-grol)作为施主用金汁书写的文集;心所依是殊胜宝塔。此外,其他各地信众及有缘者根据自身缘分和需求建造的所依圣物不计其数。

二、作者对米觉多杰的评价

此外,在佛法方面无论其深邃之理论体系还是其广远之行道而言,龙树(klu-sgrub)[6]和托米(thogs-med)[7]两位大师开辟了新的历史纪元,其功德无量。于佛教戒律方面,当遭遇“不可容忍之十事”(mi-rung-bavi-gzhi-bcu)之时,阿罗汉札巴(dgra-bcom-pa-grags-pa)利用二摄法(bsdu-bagnyis)降服之。与此同时,阿底峡[8]大师前往吐蕃宣讲《业果》和《菩提心》,将殊胜印度之所有佛经用口传的方式宣讲,广传于吐蕃大众。至尊米拉日巴(rje-mi-la)[9]和桂仓巴(rgod-tshang-pa)两位上师潜心虔信佛法,并把众多有情众生引入佛门。俄大译师(rngog-lo-tsva-ba-chen-po)[10]将经藏中所讲之无数业绩宏传后,虽使佛法犹如日中天、皎洁满月般威震四海,但当时一切按佛法所言行事,有情众生的根器尚好,与如今相比,世间弘法并不那么困难。目前实处末法时代,正法犹如幻影,大乘佛法只存名词和概念而已,其真意犹如夕阳西下。稍懂显密者便望文见意,大肆宣讲,雪域大地遍地充斥着歪门邪道,乱象丛生。在如此险恶的窘境下,他们不分显密,精通理论,修行得力,立场分明,善始善终,成为了显密各宗的领路人。不用说“不可容忍之十事”,就连现在十恶戒律都不懂遵循者,抓住某个经文的要点,断章取义,自称已受戒,行仪轨,好自吹自擂、沾沾自喜,雪域大地没有几位真正精通正法精髓之修行者。此种境况下,犹如正法戒律精要之开启者,彼等指明行路,引人入法门。昔日班钦释迦室利(pan-chen-shvakya-shri)言道:“藏地很难推行戒律之现行。而米拉日巴通过自身的修因法和仪轨,能完全按照戒律之现行做事,实为美哉也。”在众多修行弟子中像米拉日巴按照戒律之现行修行的许多大师潜心修行,精通戒律,使佛法死灰复燃。

如今,甭说凡夫俗子,就连大多数出家人也将双山(la-dor)、似能破(ltag-chod)、语病(tshig-sky⁃on)之辩别之业果看成是慈悲之境,一些傲慢的修行者称没有取舍之分,认为舍乃取、取乃舍。所有不善之行都说成是从密乘而来,不管从何种教派,都不把业果放在考虑之内。此时能完全按照佛陀之意,行善抑恶,利益有情众生。总之,因非慈悲广思之境,其他人长年累月宣讲因果业缘,法王于大街小巷宣讲玛吉(ma-gcig)[11]的戒杀生、戒偷盗等的弃恶行善,并大力提倡口诵一亿次六字真言,决心奉行善事。众生只要看见(法王)在大街小巷做利他之事时,所有众生看见(法王)便不由自主地蜂拥而至祈请忏悔罪恶,动情流泪,供奉祝祷;诸多贤士看见(法王)也无不尊崇百倍,甚至屠夫看见(法王)便匍匐祈祷,祈请加持,口念六字真言。(法王)向弟子们宣讲佛之精要《入菩提心论》以及执持《入行论》、《菩萨地论》、《胜义发心》等要义,教授有法王自己的不同之发心,并要求进行多种发心。尤其法王培育了众多佛学无阻的殊胜弟子,连我(指作者)等晚辈亦对因果业缘和慈悲等方面有所见长。

(法王)将显密经典编写成口诀进行宣讲,当法王之名声在印度流传之时,其也做出了空前稀有之业绩,主要是将三十五位空行母和五十五位大成就者等的经文传授给众生。法王是不观待他人之说法,不加任何思量,根据每位信徒之佛缘用不同的方法讲授佛教,详解其意。通过(法王)自身丰富的教授经验,解除理解之障碍,把深奥的教义传授给众生。法王对于善知识,信仰虔诚,他人无法能及。同样,米拉日巴也对上师玛尔巴十分尊敬,按照上师之教诲去做,对上师之教导从不起邪念。依我(指作者)所见,对上师们一定要虔诚且视为至高无上。尊者桂仓巴(rgod-tshang-pa)是上师米拉日巴最年轻的弟子,上师米拉日巴对其要求甚严,并赐予今后任“修行上师”之教诲,言道:“桂仓巴,你要完成吾的一教法,认真做一修行上师。因见喇嘛桑杰(bla-ma-sangs-rgyas),故可获得殊胜之敬戴。”按理说上师为上座、弟子为下座的话,更容易显现尊师之意,可法王不如此认为。至尊扎西(rje-btsunbkra-shis)二人是受比丘戒的两位堪布和规范师,彼等为不同的四位善男子赐教,彼等全部应是法王却扎嘉措的弟子。而法王认为彼等仅为根本上师之情,只有敬奉而未将彼等视为“修行上师”。从开始即对佛性生有敬信之心,连做梦也不能想我是噶玛巴而心生傲慢,而是要对比自己资历浅、地位低的人都要无比容忍,给人一种尊者自己似乎比弟子还要卑微的感觉,实为无尚慈悲所然也,奇哉!

如此,因高贵种姓、寺院名门、权势显耀等,而导致鼠目寸光、心生傲慢,并在大师面前狂言:“我已向你顶礼膜拜了,你应该回拜;并要求与大师同起同坐。”大师并不是因为傲慢而不回拜,而是此行为使不得。这其中有个故事说的是,从前在香巴拉国(koo-shambha)有一位残暴的国王名称为热囊(rab-snang)来到大师帕巴帕热达擦(vphags-paba-ra-nghva-dza)跟前时,大师因未有起立恭迎,于是国王顿生大怒,即想到谁向自己不起立恭迎,便要诛之。大师早有预知,遂起立恭迎国王大驾,国王身上的自然形成之光环立马消失了。大师向前迈了六步前往迎接,遍布国王全身的衣服融化,哗哗地向下跌落,此时国王十分恐惧,于是马上请求大师保佑。大师言道:“大王,你想个法子让我欢喜,就可以让土地如初,恢复光环。”国王欣然答应了大师之命,土地和光环便恢复如初,国王十分敬信。此后国王请求到:“做何业缘使我不受到危害?”大师回答道:“如果我迈七步前往迎接,你的社稷即将衰败;如今迈了六步前往迎接,你的社稷将会衰败六个月。”如此,法王言道:“这样做是我想到此危险之后果。你原本见我也不用叩拜,我们可以省去相互叩拜之仪式。”不进行叩拜是为了保护对方的利益不受损失。所谓“需要同等享用高坐垫”,那完全可以按照他们的意愿来布置,至于是否享有资格,这个姑且另当别论。贝倍(dpal-sbas)言道:“以前外道者们迎请佛法大师时,先前他们坐在外道者们的后面,后来渐次坐在外道者们的前面了。他们对待法王您也是如出一辙,只是现在坐下来也无妨。总之,我向你请求佛法,所谓‘需要回拜’等。昔日,所谓‘你需要向我请求佛法’等在藏地闹得沸沸扬扬。以前,陈卡贝琼(phreng-kha-berchung)向仲敦巴(vbrom-ston-pa)说道:‘你像是来自经院的居士,我陈卡贝琼也是大有名气的人物,你向我磕个跃狐般的头吧。’像此类事情尚于北方出现有许多,愚痴者为了世俗的财物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也可以理解,但向一位有名望的高僧大德行此手段,将对因缘完满是个不利的信号,难以祈请加持。”总之,世间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一碰面就要磕头膜拜,信徒们向一位佛法圆满者磕头膜拜是功德无量。为此,据说赛坚国王(rgyal-po-gsal-rgyal)也行礼磕头,以示敬之。据说大部分婆罗门因不膜拜,而使婆罗门之幼儿免遭痛苦,不住生死涅槃、由如实道来成大觉之各种佳话广传世间。对一位上师的虔信,并不能一开始就不问青红皂白地膜拜顶礼,而是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但在藏地而言,只有雅德班禅(gyag-sde-pan-chen)曾向法王让迥多吉做过类似的观察,但大多未有听信。总之藏地的人们偏信耳闻之话语,痴于明咒(rig-sngags)[12],迷于摄根之咒(dbang-sdud-kyi-sngags)等,开始并不能分清利害便匆匆膜拜顶礼,甚至接受了一些与佛法相悖之内容,后来所授佛法与灌顶不管适用与否,似乎都会全盘接受。如今,藏地的人们甄别上师时,并不是看其方法好、能言巧辩、俘敌救亲、远离诳言而求真等,与佛法甚为相背,实为风气也。

至于种姓优越的问题,也不能完全作为信仰佛法之依据。例如,释迦家族按理对佛法是毫无瑕疵的,但也出现过像天授(lhas-byin)[13]和妙星(legsskar)[14]如此(反对佛教)的人物;虔信佛法的吐蕃王朝世系也出现过像朗达玛焚经、屠杀僧侣的事情。因此,对于佛法的虔信和弘扬,并不能完全看其血统和氏族,而是听其言,观其行,修行是最为重要的依据。一位在一座寺院修行的出家人,也要看其是否有与寺院名望相匹配的德才,如一位痴迷于世间的凡夫俗子,尽管在菩提树下坐修数日,也不可能大智大觉而成佛;如在聂那追普(snya-nam-grodphug)中略坐片刻是不可能得到与米拉日巴同等的佛学地位。有人说像噶玛巴这样德高望重者会见一般人时如此恭敬实为不妥,可法王视名望为虚幻之泡影,而唯视佛法为一切根本,乃世间圣物,极其尊崇。善男信女听此言,对法王之功德尤为敬仰膜拜。然而,如今世间无法无天,许多小人习惯弄虚作假,不守规矩,凡事当作儿戏,没有信誉可言,既没有新立的世间道义,又不愿遵从昔日已有的恭敬守法之传统。

总之,法王总认为别人过分的尊崇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把学识都尽量隐藏起来,不愿崭露头角,尤其避讳出现在公共辩论场所,总是显得十分低调;只有想方设法抬高他人之名誉,从来不把自己看作高深莫测。总之,法王将世间的名利、散动(rnam-gyeng)视为罪恶之源,把人生的功和名置之度外。法王隐藏于雪山原野之中,而当地即使是犹如百川汇于大海之财富,法王却对此视而不见,并将财物宝贝赐予众生,用以解除他们的苦难。雪域大地的诸多高僧大德经过一代又一代积累起来的无数珍珠宝贝,其价值难以与法王之功德相比。(法王)无论走到哪里,都奉行弘扬佛法之业,各地慕名而来的朝拜者不计其数,法王赐予五谷丰登、无病无恙、无有战乱纷争、天下太平等之无量功德。

三、米觉多杰的弟子

法王的弟子有深知法王乃一切佛之化身而倍加崇信者,也有对痴瞋、贪念极其厌恶就像汞银落地一样有世间八事[15]和做人鬼之事的无数善士。如此,(法王)的无数传记也是由其徒众完成的,这些传记唯有宣扬神圣之佛法,即《自赞九事说》《善行和恶行三十三说》和《二十七和传记等学习之引导说》等。此位法王于成熟解脱期间培养有无数贤者,大部分弟子记载于《法王净罪世事之论典》,主要有红帽系五世活佛衮强耶拉(dkon-mchog-yanlag),其作为法王之代理佛法之主,实无与伦比也;还有摄政活佛扎巴班觉(grags-pa-dpal-vbyor)、司徒活佛却吉沃色(chos-kyi-vod-zer)、年巴活佛(mnyan-pa-sprul-sku)、吾玛谷杰(dbu-ma-skuskye)、日绰谷杰(ri-khrod-sku-skye)等诸多善男信女传承了法王之衣钵;止贡寺的第十五任堪布仁钦那巴杰瓦(rnam-par-rgyal-ba)、寺院的上中下三级的知事僧、岗波京俄谷勋巴(sgam-povi-spyan-sngasku-gzhon-pa)、倪仁活佛(ne-ring-rin-po-che)等执掌噶举派寺院者;尚有善讲百经的降塞尼玛扎西(byang-sems-nyi-ma-bkra-shis)、规范师丹巴嘉措(btan-pa-rgya-mtsho)、倭绰热降巴索南那木加(ngo-khro-rab-vjam-pa-bsod-nams-rnam-rgyal)、大智者西绕那木加(shes-rab-rnam-rgyal)、佛子贡噶扎西(kun-dgav-bkra-shis)、热降巴强秋喜聂(rab-vjam-pa-byang-chub-bshes-gnyen)、大智者羌朗勒巴(phyogs-glang-legs-pa)、大尊者那木加札巴(rnam-rgyal-grags-pa)、格西桑杰贝珠(sangs-rgyasdpal-grub)、大智者索南桑布(bsod-nams-bzangpo)、贤者仁钦勒巴(rin-chen-legs-pa)等诸多弘法传承之贤者;大贤哲翁然巴(dbon-ram-pa)、夏拉翁巴(gzhag-bla-dbon-pa)兄弟等众多从事弘法事业者;仲贡桑瓦(drung-kun-bzang-ba)等许多能断除此生一切烦恼障碍并可明鉴诸事者;热降巴贝拔瓦(rab-vjam-pa-dpal-vbar-ba)乃是用语诀得到成熟之佛子;其他不论随从法王时间长短,并依止法王为根本上师的善士和大修行者不计其数;嘉木央其美贝桑布(vjam-dbyangs-vchi-med-dpal-bzangpo)等三位著名的尊者以及在藏地听法者为数众多,甚至法王之法缘遍及至汉地宫廷、尼泊尔和印度等地。面对如此的殊荣和礼遇,法王并没有心生丝毫傲慢之情。各位大官拜见后,一致称赞法王之行为高尚。法王曾言道:“诸位随从我听法,但不能想从此就是我的弟子了。”法王之殊胜化身第九世噶玛巴及其法王之亲炙弟子一切智等许多人亦有许多奇异之事迹,考虑到彼等身世之因缘,暂时无需著述。

上述对噶玛噶仓之历代高僧大德的生平事迹略加记载,但我(指作者)始终将法王米觉多杰上师牵挂于心,这也弥补了巴卧·祖拉陈瓦撰写《贤者喜宴》这一巨著之不足。克珠贝丁巴吉底夏热(mkhas-grub-dpal-sdings-pa-kirtvi-sha-ra)曾于以前就嘱咐如此撰写,并于十二年前就再三催促撰写此内容。我(指作者)接受任务后,于藏历鸡年(1561)七月二十五于工布密乘普行、风景如画之地方的中心甘丹玛摩大殿完成此章的撰写,吉祥圆满!

慈悲广大惠众生,观音化生噶玛巴,

普度有情功德满,祈祷获殊胜佛位!

[注释及参考文献]

[1]修学佛法时的加行七法,如积资七支、悔罪七支、密乘七支等。

[2]意为讲修院。

[3]第九世噶玛巴旺秋多杰(1556-1603),于藏历火龙年(1556)七月初七诞生於藏东。六岁时,被带往粗普寺。藏历金鸡年(1561)四月七日,受沙弥戒并在粗普寺的大佛像前举行剃发。随后红帽系活佛正式为噶玛巴举行坐床大典,并认证旺秋多杰为第九世噶玛巴。同时接受皈依、菩萨戒、阿弥陀佛灌顶以及许多本尊法的灌顶口传和教示。1580年,旺秋多杰随从红帽系活佛受了具足戒,并在他的指导下研读律藏,第五、第六和第七世噶玛巴的教法以及所有的论著,他还随从红帽系活佛修习了许多止贡噶举和噶当巴的教法。1583年红帽系活佛圆寂。其将上师的灵骨安奉于羊八井寺的舍利塔中,并把他的财产遗物分赠给前藏和后藏的寺院。其主要弟子有最具影响力的是著作极丰的觉囊巴学者多罗那他,他著有《印度佛教史》等诸多著作。此外还有第六世红帽系活佛却吉旺秋、第五世司徒活佛、第五世杰曹活佛以及止贡噶举却吉仁钦南嘉、达龙噶举却吉贡玛扎西等人。

[4]法事之一,即为逝世者念经、叩拜、祈祷等法事。

[5]羊八井原是西藏地方政府宗(县)名。在今西藏自治区拉萨以北偏西约90公里处。清时设宗,据噶厦地方政府嘉庆二十四年(1819)呈报给当时的驻藏大臣的各级官员任职情况的呈文所载,羊八井宗为西藏地方政府所辖43个宗之一,宗本为六品官。羊八井宗地处后藏和前藏通往青海、内地的交通要道,历史上五世达赖、六世班禅及前后藏进京纳贡的僧俗官员多由此地北上。羊八井寺是噶玛噶举红帽系活佛的主要寺院之一。

[6]龙树大乘佛教开派祖师。其生于南印度裔婆罗门世家,幼年即精通密宗四续、显宗三藏等诸经典以及道术之学,于那烂陀寺依喜乐和大士出家,法名具德比丘。其一生著有《中观理聚六论》及《本续集论》等阐明如来教义之书甚多。在医学方面著有《寿世经颂》、《草药龙须根泡制法》、《珍宝药物次第》、《水银炼制法——宝鬘论》、《疗毒四瘟疗法》等著作。其在印度建有多座寺院和佛塔,其弟子有圣天等许多人。

[7]无著,佛教广行派开宗大师,公元4世纪时生于北印度一婆罗门家族,相传其前往鸡足山修行,亲见弥勒,向人间传播解说大乘经中隐义现观次第之《慈氏五论》,著有注释其密意之《瑜伽师地论》、《阿毗达摩集论》和《摄大乘论》等论著甚多,有弘扬对法学之弟子世亲等人。

[8]阿底峡为印度名僧,对佛教在西藏的复兴起过重要作用,此后成为噶当派的祖师,被尊称为“觉沃杰”(尊者之意)。

[9]米拉日巴(1040-1123)藏传佛教噶举派早期僧人,法名协巴多杰。生于后藏贡塘地方(今西藏吉隆县北部)。7岁时,父亲去世,家产被伯父等人所夺,其与母亲、妹妹过着贫穷的生活。后学习宁玛派之教法。北宋元丰元年(1078),投从佛教大师玛尔巴门下,学习佛法六七年,最后得到玛尔巴之全部教法,遂潜入深山继续修习。得成就后,收徒传法,以唱歌方式传教。提倡静坐、苦修,反对空谈,其与弟子日琼巴和塔布拉杰形成了噶举派中之修行派。其《道歌集》在藏族群众中流传甚广,并对后世藏族诗歌的发展亦有一定的影响,在藏族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10]即俄·雷必喜饶,11世纪人,其家族为吐蕃时期一贵族。幼年随从征·益喜云丹出家,后赴西康从赛尊学习佛法。宋庆历五年(1045)返归前藏,于拉萨附近创建札纳寺,讲经授徒。拜阿底峡为师学习佛教诸论。宋熙宁七年(1074)创建内邬托寺(后改称为桑浦寺)。阿里古格王曾派遣其至克什米尔学习佛法,其为所派遣27个僧人中最博学者之一。一生中曾翻译和修订过多种佛教典籍,故获得“俄大译师”之称号。

[11]即玛吉拉准,西藏著名的佛学家,其依止帕当巴桑杰为师,是希解觉域派的主要传承者,其生卒年虽有不同说法,但多数认为其生于公元1031年,卒于1129年。

[12]密宗中以修习本尊事业部分和心金刚智慧部分为主的所念诵真言。即女身本尊及其声音和手势等。

[13]梵文也译为提婆达多,是释迦牟尼的一弟子。曾持有反对释迦牟尼、破坏佛法之主张。

[14]据记载,此人也曾持有反对释迦牟尼、破坏佛法之主张。

[15]即对自己稍有损益即生喜怒的世间八事:利、衰、誉、毁、称、讥、苦、乐。

[责任编辑索南才让]

[校对康桂芳]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藏文史籍《贤者喜宴——噶玛噶仓》汉译与研究”(项目号:11BMZ022)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周润年(1954-),男,河北康保人,现为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藏族历史与藏族教育。

收稿日期:2015-12-02

中图分类号:B9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388(2016)01-007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