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凯《题葛洪移家图》探析*
2016-02-19万德敬
万德敬
(运城学院 中文系,山西运城044000)
葛洪是中国道教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历史人物,同时也是中国文学史和绘画史上艺术创作的重要题材。元明之际,围绕葛洪产生了一个突出的现象,那就是很多文人进行葛洪移家图题诗活动。应该说,这种活动肇始于南宋后期周弼的《题葛稚川移家图》[1]。到元明之际形成了一个高潮,王冕、陈基、袁桷、于立、郑东、张逊、王逢、刘崧、徐贲等人俱有题诗。这些诗作篇幅有长有短,其主题无外是炼丹、避乱、归隐。诗人袁凯也参与了这种创作,他的创作别具一格,显示了自己独特的价值。
袁凯,字景文,号海叟,松江华亭(今上海市)人。生于元至大(1308—1312年)三年或稍前,卒于明永乐(1403—1425年)之初,享年百岁上下。他生活在元明鼎革之际,一生经历了两朝约十一帝。在元末曾为府吏,入明后于洪武三年荐授监察御史,后诡得疯疾,告归,久之以寿终。袁凯的一生大致经历了读书、壮游、仕元、避乱、流离、仕明、罢官、执教、隐居的道路。因其在元末以《白燕》诗名擅诗坛,时称“袁白燕”。曾自编其诗为《海叟集》四卷,明代“前七子”领袖李梦阳、何景明对他评价极高,何景明在《海叟集序》中说:“海叟为国初诗人之冠。”[2]164
一、袁凯《题葛洪移家图》
袁凯与葛洪(282—363年)相隔一千多年。《海叟集》中有《题葛洪移家图》并序,兹录如下:
按《晋书》,葛洪字稚川,当东晋元帝时,王导举为散骑常侍。时江左单弱,乱臣叛将,迄无宁岁。一时诸贤,如周、戴、刘、钟,俱毙于杰逆之手。洪于是求为句漏令,觅丹砂,为神仙事。神仙虚无,君子之所不道。以予观之,其与留侯从赤松子意同,世俗不知,遂以为真有此事,甚可笑也。吾友顾德文蓄洪移家图一卷,观其妻子奴仆牛畜家具累累相从,皆人道之常,求仙者固如是乎?此盖院人笔,当时亦知神仙为不足信,略无一毫诡怪荒诞之意。予甚爱之,因为赋诗一首,以祛千载之惑,而申洪之志云。
当时司马衷,愚騃回不慧。牝鸡肆淫虐,骨肉互吞噬。渊聪乘时起,诸夏受其敝。琅琊遂东来,单弱何由济?赖此晋夷吾,草草正神器。国步未尽康,祸乱亦遄至。王敦反上游,苏峻复凶悖。渊顗已云亡,超雅从兹毙。葛生当是时,幡然思远逝。驾言觅丹砂,神仙或可致。青牛载妻子,舁册付奴婢。遥遥向南海,盖欲避斯世。嬴秦乱黔首,留侯佐高帝。婉婉幕中画,取胜千里外。韩彭既诛醢,相国下廷尉。辟谷谢人间,赤松乃吾契。明哲终保身,畴能测其意?生也虽后来,心迹颇相类。茫茫宇宙中,清风飘无际,斯人不可见,抚卷增叹喟[3]221-224。
该诗作于明洪武三年后,确年不详[3]220。与元明之际其他作者的葛洪移家图题诗相比,有三个方面的不同。第一,形制上是五言长诗,其它作品或者七言,或者杂言。第二,有序。该诗序言较长,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即葛洪移家的时代背景、作者对葛洪移家的看法、葛洪移家图的来源。第三,与第二条密切相关,只有袁凯的诗歌结合西晋的时代背景来写,而其它诗歌仅仅就葛洪炼丹的故事来描写或生发。袁凯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明哲保身的葛洪,这与以往诗文中的形象迥然而异。
西晋惠帝司马衷以其智商低下而名扬天下,正如袁凯诗中所云:“愚騃回不慧”。他在“八王之乱”中先被成都王司马颖劫至邺,复被河间王司马颙挟持入长安,后被东海王司马越迎还洛阳。传被司马越毒死。贾南风为一代悍后,史称“妒忌多权诈”[4]963。很多高级政要被她夷其三族,皇太后甚至也被她迫害至死。卫瓘任太保,使得贾南风“不得骋己淫虐”。权力欲膨胀的贾南风便“谤(卫)瓘与(司马)亮欲为尹霍之事”[4]1059,后来设计将其除掉。《尚书·牧誓》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汉代京房《易传》也说:“牝鸡雄鸣,主不荣。”[4]827母鸡打鸣就预示着家道将要衰落,这是中国古代文化里一个重要的文化意识,也是男权社会的一个偏见,它认为女人主政就会使社稷倾颓。所以《谷梁传》也记载着古训:“毋使妇人与国事。”而贾南风好像生下来就是挑战这些传统的,她荒淫残暴,嗜血贪权,酿成“八王之乱”,骨肉相残。《晋书·五行志上·鸡祸》记载了几条晋代雌鸡化雄的怪异之事,并指出这些是王敦、桓玄等作乱的先兆。其中一条是:
惠帝元康六年,陈国有鸡生雄鸡无翅,既大,坠坑而死。王隐以为:“雄者,胤嗣子之象。坑者,母象。今鸡生无翅,坠坑而死,此子无羽翼,为母所陷害乎?”于后贾后诬杀愍怀,此其应也[4]827。
这样看来,袁凯针砭贾南风“牝鸡肆淫虐”,既有理论根据,也有史料支撑,所言非虚。匈奴人刘渊趁乱在中原建立了政权。刘渊死后,其子刘聪派兵攻陷西晋首都洛阳,俘虏了晋怀帝,史称“永嘉之乱”。“永嘉之乱”后不久,怀帝被杀,愍帝立于长安。公元316年,匈奴兵攻入长安,俘虏了愍帝,西晋宣告灭亡。残暴的汉国政权进一步把中原推向战争和动乱,之后的中国陷入了一个“五胡乱华”的历史时期,正如袁凯诗中所言“诸夏受其敝”。对于这段历史,袁凯彷佛情有独钟,他在另一首诗中指出:“惟昔司马氏,奕叶逐纷披。兄弟自鱼肉,宇内生疮痍。”[3]227在西晋南迁的皇族之中,“五马渡江,一马化龙”[5],司马睿在王导等一些有实力的士族地主拥护下做了皇帝,建立了东晋。东晋建立后不久,王敦、苏峻拥兵作乱,周顗、戴渊、刘超、钟雅等晋室栋梁遇害,甚为惨烈,比如周顗:
俄而与戴若思俱被收,路经太庙,顗大言曰:“天地先帝之灵;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陵虐天下,神祇有灵,当速杀敦,无令纵毒,以倾王室。”语未终,收人以戟伤其口,血流至踵,颜色不变,容止自若,观者皆为流涕。遂于石头南门外石上害之,时年五十四[4]1852。
此可印证袁凯诗序所云“周、戴、刘、钟,俱毙于杰逆之手”。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葛洪抛却荣华,举家南迁,前往罗浮山修道炼丹。袁凯一针见血地指出,葛洪移家并非求长生不老,而是为了避世远祸,求仙之说实属妄诞。事实真的如袁凯所言吗?
二、葛洪、袁凯截然不同的神仙观
葛洪求仙具有家学渊源,据《晋书·葛洪传》,葛洪自幼好神仙导养之法,其从祖葛玄,早年“学道得仙,号曰葛仙公,以其炼丹秘术授弟子郑隐。洪就隐学,悉得其法焉。”[4]1911关于求仙能够成功,葛洪坚信不疑。《抱朴子·内篇序》云:“世儒徒知服膺周孔,桎梏皆死,莫信神仙之事,谓为妖妄之说,见余此书,不特大笑之,又将谤毁真正。”[6]368他在《抱朴子·内篇》卷二有“论仙”一章专门阐述了神仙之道可致。葛洪按照《仙经》把仙人分为三类:“上士举形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6]20在《抱朴子·内篇·金丹》一章之中,葛洪指出成仙的途径就是炼丹服食。《抱朴子·金丹》还描述了炼丹的过程以及成仙的选项,比如“上士得道,昇为天官;中士得道,栖集昆仑;下士得道,长生世间。民愚不信,谓为虚言”[6]76。这些都反映了葛洪强烈的宗教情怀。
葛洪相信神仙可学可致,关于这一点,已无疑义。但是,袁凯坚持“神仙虚无,君子之所不道。以予观之,其与留侯从赤松子意同,世俗不知,遂以为真有此事,甚可笑也……亦知神仙为不足信,略无一毫诡怪荒诞之意”。袁凯认为,葛洪去罗浮山炼丹与张良从赤松子游仙有相似之处。
张良是汉初三杰之一,辅佐刘邦建国,厥功甚伟。刘邦对他评价极高,《汉书·高帝纪》云:“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7]381南朝宋谢瞻《张子房诗》这样赞美张良“婉婉幕中画,辉辉天业昌”(《文选》卷二十一),这是袁凯所云“婉婉幕中画,取胜千里外”之所本。汉代开国之后功臣多遭屠戮,正如袁凯诗中所言:“韩彭既诛醢,相国下廷尉。”对这段历史,袁凯在《古意·其十七》中言“关中论功策,相国称发踪。一朝请苑地,廷尉忽相逢。免冠且徒跣,局促如儿童”[3]122,这与本诗所云“相国下廷尉”关合。以上这些开国功臣的厄运都是张良“辟谷谢人间,赤松乃吾契”的历史背景。故而,袁凯认为葛洪与张良在求仙上“心迹颇相类”。
但是,葛洪《抱朴子》旁征博引,却极少言及张良,只是在《抱朴子·内篇·至理》中这样写道:
昔留侯张良,吐出奇策,一代无有,智虑所及,非浅近人也,而犹谓不死可得者也。其聪明智用,非皆不逮世人,而曰吾将弃人间之事,以从赤松游耳,遂修道引,绝谷一年,规轻举之道。坐吕后逼蹴,从求安太子之计,良不得已,为画致四皓之策,果如其言,吕后德之,而逼令强食之,故令其道不成耳。按孔安国《秘记》云,良得黄石公不死之法,不但兵法而已。又云,良本师四皓,甪里先生、绮里季之徒,皆仙人也。良悉从受其神方,虽为吕后所强饮食,寻复修行仙道,密自度世,但世人不知,故云其死耳。如孔安国之言,则良为得仙也[6]21。
显而易见,这段文字不过是葛洪意欲通过叙述张良的行事来说明求仙不为妄诞,与袁凯的理解截然相反。唐释道宣《广弘明集》卷五《辩惑篇第二》云:“葛洪可谓生知之士,千载之一遇也。”[8]唐梁肃《神仙传论》云:“予尝览葛洪所记,以为神仙之道昭昭焉足征。”[9]袁凯却以为自己“祛千载之惑,而申洪之志”。意即自葛洪身后一千年来,释道宣、梁肃等芸芸众生曲解了葛洪,倒是他拨开迷雾,还原了葛洪的本来面目。但我们必须明白,世人能否修炼成仙是一回事,葛洪是否相信世人通过修炼能够成仙又是一回事。袁凯显然混淆了这两个问题,以袁凯的才学不可能不知道葛洪的宗教地位、神仙情结和学术观点。那么,袁凯为什么误读了葛洪呢?
三、袁凯的“生活世界”探源
袁凯《题葛洪移家图》序言中的基本观点是葛洪去罗浮山并非求仙,而是避地远祸,明哲保身。他的推论有两条:一是历史背景决定着葛洪去罗浮山不可能是求仙;二是葛洪去罗浮山的行色不像是求仙。
关于第一条,两晋之交的历史背景我们在上面已经做了描述和剖析,但社会的治乱与否怎么能是修仙的必要条件呢?葛洪所作《神仙传》十卷就是向世人明示神仙可学可致,其中述及的近百十位神仙并非都是因为时局动乱才去修仙,而葛洪与罗浮山的情结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再看第二条,袁凯认定葛洪去罗浮山并非求仙的理由是“观其妻子奴仆牛畜家具累累相从,皆人道之常,求仙者固如是乎?”意即葛洪求仙途中体现了极强的亲情和人情,如果葛洪真地去求仙,不可能还有这样的尘世情怀。之所以这样说,袁凯在逻辑上隐含着一个反证。历史上汉武帝求仙至诚,他曾这样说:“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屣耳。”[7]468所以,葛洪去罗浮山不可能是去求仙。其实历史上求仙者富有人情味的不乏其人①比如夫妇同修者有萧史、弄玉以及阳翁伯夫妇,父子同修者有李球父子等,这些都表现了求仙者浓郁的亲情。参见《太平广记》卷四十七。。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袁凯显然在不顾历史事实,偷换概念。因此,他得出来的结论在逻辑上是站不住脚的。
袁凯为什么误读葛洪呢?按照现代阐释学的理论,理解是意向性的,理解作为“此在”的本体活动来源于人的“生活世界”。那么袁凯的“生活世界”是怎样的呢?
袁凯是位博古通今的儒家知识分子,曾经自诩:“身是江南儒家子,十五学经二十史。”[3]127他的前半生是在元末度过的,这个时代与两晋之交恰好有着非常相似的地方——“权非帝出,政迩宵人”[4]108。至正十九年(1359年)元顺帝的第二皇后奇氏(高丽人,生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即后来的元昭宗)与皇太子策划内禅,未遂。奇氏后被孛罗帖木儿幽禁,但百日后还朝。孛罗帖木儿在政治斗争中被杀后,她又传旨扩廓帖木儿领兵拥皇太子入城,图谋胁迫顺帝禅位,不果,十二月又被立为皇后。这与袁凯《题葛洪移家图》诗中所云贾后“牝鸡肆淫虐”致使“骨肉互吞噬”何其相似!其实,袁凯诗中的历史画卷与他自己身处的生活世界相似之处不一而足,比如元末与两晋之际悍将跋扈、兵乱频仍的社会现实与明初与汉初杀戮功臣的政治现实。把这些触目惊心的历史事实做一个比对,可能让我们能够更深刻地理解袁诗。
现实生活中袁凯的交游面很广,儒释道三界琳琅满目。单就道士而言,《海叟集》中就有《怀王道士》、《王山人远过》、《京师怀吴中黄道士》、《访张道士题壁》、《寄谢蔡道士惠山水障》、《朝天宫观方道士所画三山图三首》、《登阁追忆北山张道士》等作品。在这些诗歌中,虽然他也称道士为“神仙侣”,虽然他也与这些道士们有着真挚的友谊,但他从来没有相信成仙之说,他对于道教所宣扬的神仙不死的思想有着清醒的认识。比如《短歌行》云:“仙人郑伯侨,于今在何旁?尔骨苟未朽,蝼蚁生肝肠。”[3]95又,《古意》其十三云:“登高望八荒,未见不死人。徒看后来塚,累累伤我神。伯侨与安期,于今亦不存。如何学仙侣,服食正纷纭?”[3]120由此可见,在道教繁炽的元、明之际,袁凯的头脑非常清醒,这是他认定葛洪去罗浮山炼丹并非求仙的一个重要的思想基础。
需要指出的是,在题画诗之外,尚有学者撰文论及葛洪:
洪深溺方技家言,谓神仙决可学,学之无难,合丹砂黄金为药而服之,即令人寿,与天地相毕,乘云驾龙,上下太清。其他杂引黄帝御女及《三皇内文》劾召鬼神之事,皆诞亵不可训……洪博闻深洽,江左绝伦,为文辞虽不近古,纡徐蔚茂,旁引而曲证,必达己意乃已。要之,洪亦奇士,使舍是而学《六艺》,夫孰御之哉?惜也![10]
这是至正戊戌(1358年)年宋濂《诸子辩·〈抱朴子〉》里面的话,他承认葛洪求仙是事实,但认为这种弃儒学道的行为是旁门左道,令人惋惜!表面看来袁凯、宋濂两人的观点截然不同,其实超越这层不同,我们便会发现他们都是站在儒家立场上指出神仙之说妄诞不稽。
四、结 语
袁凯在青年时代也曾有格君淑世的宏愿,在中年时代也曾在元朝基层的官僚系统里面有过工作经历。在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他也曾为新朝欢呼。但是,他更是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者。他理解葛洪虽有军功,却不贪恋荣华,最终得享天年。自己纵有才学,同样不能贪恋官位。对于出处的问题,他的观点是:“人亦有言,可仕则仕。苟非其时,进退由己。”可惜的是,芸芸众生为了功名利禄,“朝趋夕奔,终蹈祸机”[3]110。袁凯的这种认识在后来的政治现实中得到了印证,许多在元末文坛已经崭露头角的人物,比如陈汝言、张羽、徐贲、赵原、高启、王蒙等人在入明之后都惨遭杀害。这些对于有明一代的文学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袁凯就是在这种时代背景下“误读”葛洪的。现代阐释学告诉我们,文本的开放性使它具有了多元化理解的可能,每一种理解,即使是偏见,也未必就是不合理的和错误的。那么,袁凯误读葛洪的价值何在呢①《葛洪移家图》本身的文本意图,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之内。本文针对的是袁凯对历史人物葛洪的误读。?
首先,它透露了袁凯明哲保身的心态。在刚刚征拜御史之后,他即感到“趣事谅为难,速戾将在是。皇恩倘嘉惠,还归钓江水”(《新除监察御史辞贯泾别业》)[3]217。在常人眼里,一位布衣直接去朝廷做官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但袁凯却觉得这离招致罪责不远了。上任之后,他也充分感受到朱元璋的政治高压,所谓“缅怀息心侣,遗世在云山”(《下直怀北山隐者》)[3]239。后来因为忤旨,被逼装疯食秽,这才躲过一劫。由于自己对历史和政治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清醒的认识,他又把这种理解和认识附会到葛洪身上,所以,袁凯认定葛洪炼丹并非求仙而是避世。
其次,它反映了中国多元文化并存的格局下儒家文化的主导性地位。袁凯生活在元、明之际,身历百年。元朝虽然是在蒙古族的统治之下,但儒学的教育、学习和传播却不绝如缕。明初儒学复振,据《明史·儒林传序》:“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矱秩然。”[11]这是大时代和大环境的儒学现状。从个人角度来讲,袁凯曾言“十五志为学,四海访巨儒”[3]124,他也曾鼓励后生负笈从师学习儒家文化[3]13。因此,袁凯站在儒家的立场上解读葛洪,既发挥了警醒世人的作用,也显示了自己独立的学术品格。
最后,它折射了葛洪金丹道在元、明之际的尴尬境遇。作为一代宗师,葛洪主张服丹成仙,在这种理论指导下的实践,其结果是造成铅、汞、硫、砷等中毒而死。道教史上把葛洪开创的这个宗派称为外丹派,外丹派在晚唐就开始没落了,到了宋朝,人们对外丹派危害的认识更清醒更深刻了,许多人著书立说抨击外丹派,这就直接导致了神仙学说的危机。与此同时,注重“性命双修”的内丹派呈现出云蒸霞蔚之势,内丹派在理论与实践上可与宋明理学相互发明印证。这样,许多士子便很自然地青睐内丹学说而鄙夷外丹理论。袁凯的《题葛洪移家图》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葛洪在元明道教史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