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娱乐与成长焦虑:国产动画的媒介暴力分析
2016-02-18段晓昀孙少华
■ 段晓昀 孙少华
暴力娱乐与成长焦虑:国产动画的媒介暴力分析
■ 段晓昀 孙少华
动画作为商品正被批量生产,消费时代下视觉文化与技术主义的结合致使数字动画技术也成为孕育暴力的温床。在暴力娱乐的侵蚀下,动画的精神内涵被消解、教育沉思被忘却,注重“寓教于乐”的国产动画如今只剩“乐”而不见“教”。本文基于对消费主义浪潮下国产动画片的媒介暴力分析,提出其应对策略。
国产动画;媒介暴力;暴力娱乐;成长焦虑
两年前陪女儿看动画,笔者却被迷住了!就是因为搞笑的暴力。从那时起,我认识了光头强、喜羊羊,不禁疑问这些能够吸引成人的动画片到底是老少咸宜,还是少儿不宜?动画片理应为儿童树立起一个正确的人生观,“为什么我们动画片教给孩子的不是爱、感恩和文明,不是正能量?而是暴力、恶俗?”①接下来的两年,我陪女儿看了《白雪公主》《樱桃小丸子》《大闹天宫》《小蝌蚪找妈妈》《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还有《超能陆战队》《小王子》《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等。于是,禁不住开始思考国产动画的暴力问题。
在加快文化产业发展、迈向文化强国的重大战略征程中,我国动画产业取得了长足发展,原创水平显著增强,产量迅速攀升,一跃成为最大的动画生产国,并树立起自己的民族文化品牌,使国产动画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新阶段。然而部分作品却在利益至上与娱乐先行观念的驱动下成为恶趣滋生的乐土,显现出灵魂迷失的征象,令人堪忧。暴力作为社会文化形态的标出项②与市场需求完美契合,并依托“娱乐至死”的文化精神迅速泛化,最终把控动画创作的内在维度,将动画变成庸俗的娱乐商品。关乎审美价值与伦理道德的动画创作理念逐渐趋向边缘,社会文化被媒介暴力所充斥,动画市场秩序遭到严重破坏。
一、标出项翻转的动画媒介暴力
媒介暴力是指通过书籍、报刊、电视、电影、电脑、电子游戏、移动终端等传播媒体所传递的暴力。媒介暴力可分为真实暴力和虚拟暴力,动画中的暴力则属于虚拟暴力,是一种“美化”的暴力。我国对媒介暴力的关注还是近几年的事情,与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不同的是,我们的防范重点一直聚焦于淫秽和色情,而忽视了暴力的潜在危害。
人类对暴力有着原始的冲动,数百万年的演变进化和社会变迁使我们脱离荒蛮走向文明,但却没有摆脱暴力血腥。暴力在文化形态的非线性演进历程中经历了主流文化——亚文化的地位迁移,正如马斯洛所认为:人类暴力的根源在于文化而非遗传。在原始社会中,暴力作为一种生存手段主宰人们的生活,而随着文明社会的来临,暴力逐渐受到社会规约的管控并以边缘化的标出项姿态残留于文化之中。当前国产动画暴力的持续泛化正在推动暴力文化进行亚文化——主流文化的二度翻转,暴力审美将不再以标出项姿态苟存,甚至成为社会主流审美,崇尚真善美的传统文化与审美趣味必将遭到颠覆,经典动画的审美理想逐渐破碎……
商品经济时代,动画片历经审美艺术——娱乐商品的变迁,传统动画所倚重的价值表述与意义指向日渐式微,动画审美趋向平面化、通俗化,强调感官刺激的暴力情节应运而生并全面渗透动画产业,泛暴力化最终成为国产动画市场的普遍症候。在2014年上映的17部国产动画电影中,有14部涉及暴力情节,其中《喜羊羊与灰太狼之飞马奇遇记》《青蛙王国》《神秘世界历险记II》等8部作品中“冒险与成长”的叙事主题竟不得不依托暴力叙事来吸引视线。电视动画的媒介暴力渗透更为明显,《宋代足球小将》和《超智能足球GGO》在体育题材中加入暴力竞技;《火星娃勇闯魔晶岛》更是将数学教育依附于“魔晶争夺”的暴力战争之上。感官化的暴力叙事策略已经渗入多种题材,成为动画叙事张力所在,甚至成为收视保证的灵丹妙药。
“人和动物一样,都会对运动现象做出强烈而自动的反映。”③动作对于人类视知觉的生理切合使其成为暴力呈现的第一载体。《虹猫蓝兔七侠传》中的打斗动作炫目繁多,从“飞龙在天”到“暴雨梨花”,剑招层出不穷,而华丽动作的背后是敌人的哀嚎与生命的凋零;《赛尔号》《斗龙战士》《魔晶猎人》中拥有兽型身躯的宠物精灵在战斗中互相撕咬、冲撞,动作更显狂野;《铁甲威虫》《神兽金刚》《斗龙战士》等,则以机械化姿态将暴力打斗演绎得更加绚烂。言语本是情节发展的推进器,如今也成为暴力泛化的生力军。《锋速战警》中充斥着大量“受死吧!”“今天我就要杀了你们!”等暴力言语;《果宝特攻》中的正义角色菠萝吹雪的口头禅居然是“我菠萝吹雪,吹的不是雪,而是血,是我剑上的血!”。这些作品假借正义之名将暴力合理化,言语成了单纯的施虐心理外化与残暴情绪的发泄渠道,并向未成年人传递“以暴制暴”的价值取向。
在传统影视作品中,女性通常作为暴力的缓冲剂与灵魂的救赎者对男性暴力人格进行重塑。而当下,国产动画创作则抓住现代社会女性对欲望、本能等反传统倾向的价值崇尚,使女性也成为了暴力实施主体。《喜羊羊与灰太狼》中红太郎这一“叛逆”女性成为整部作品中最频繁的暴力施予者,平均每集实施9次暴力攻击,经常使用平底锅直击灰太狼脑袋;《王牌御史》中的女主角黄晓烟性情易怒,动辄就对男主角一顿毒打;《猪猪侠之变身战队》中的美杜莎无恶不作,三番四次地与猪猪侠正面厮杀;《铁甲威虫》中的蜘蛛夫人蛇蝎心肠,在与圣兽队成员们的战斗中毫不留情。这些女性角色无情地抛弃了传统女性价值的训导,将暴力内化为生活的向度。
消费时代视觉文化与技术主义的结合致使数字动画技术也成为孕育暴力的温床。在“技术控制论”和“工具理性”思想的影响下,制作商将数字化影像奇观奉为增加收益的制胜法宝,国产动画渐渐成为充斥暴力奇观的文化商品。《龙之谷:破晓骑兵》(宋岳峰,2014)所使用的动感捕捉技术,在避免人物面部表情僵化的同时增加了打斗真实感;《秦时明月之龙腾万里》(沈乐平,2014)所使用的3D技术既提升了环境真实性,也强化了暴力呈现效果;《果宝特攻》中橙留香挥刀劈砍敌方机甲,金属摩擦迸发出的火花经过后期软件的处理显得熠熠生辉。大量CG制作的爆炸、电流、冲击波、刀光特效构建了各种视觉奇观,使国产动画沦为一场暴力影像的饕餮盛宴。
数字技术本应带来动画审美的新突破,如今却成了暴力呈现的新手段。一些导演试图通过重制经典动画来吸引观众,然而经典作品中的人文内涵和精神深度早已遭到暴力的消解,经典动画审美也被大众文化彻底解构。动画片《西游记》(龚宾四,2010)中的人物被设计得滑稽而搞笑,剧情中充斥着无厘头的荒诞与喧闹,打斗画面十分激烈,但却再也无法看见《大闹天宫》(万籁鸣,1961)中富于戏曲程式的“做打”和饱含中国情趣的写意表达。新版《葫芦兄弟》(周克勤,2008)中大量的血腥厮杀画面受到了众多家长的批评,穿山甲血溅山谷,爷爷被当场刺死,妖怪们被打得头破血流、肢体残缺,血淋林的暴力背后再也寻不到童年的纯真与美好。在消费文化与大众文化的裹挟下,艺术成为暴力美学的承载体;技术成为暴力奇观的培养皿;经典则被解构“恶搞”为充斥暴力的笑料。
二、暴力娱乐·成长焦虑
动画作为一种精神文化产品本应具有崇高的审美价值与社会价值,然而消费主义浪潮中的国产动画却陷入商业实用主义之中无法自拔,人文理想荡然无存。文艺创作臣服于资本与数据,娱乐文化对暴力的推崇实质是将商业利益建立在人性“弱点”之上,潜藏着资本逐利的本性和全媒体的“群体盲思”。因此,国产动画中的暴力癫狂,说到底映射的是一种唯利是图的价值观与喧嚣浮泛的娱乐精神。
如今,伴随消费时代的来临,后现代主义悄然催生着中国文化产业的嬗变。如果说现代主义是压抑人类本性且带有深度模式的焦虑文化,那么后现代主义则是感性解放的大众娱乐文化,不再被禁锢于精英文化圈层,而是隐藏在温情脉脉的娱乐面纱之后。大众休闲娱乐的消费需求被无限放大,精神快乐的追寻变成单纯的感官娱乐,媚俗的文化产品迅速涌现,一个崇尚“简单快乐”的狂欢时代已经来临。在这种文化语境中,阅读被视听取代,大师被明星淹没,动画做为商品被批量生产,其内涵深度在大众娱乐需求下趋向肤浅化、平面化。可以看到,动画媒介暴力的泛化,一定程度上源于后现代主义文化对暴力娱乐身份转变的纵容与催化,是娱乐文化中人类精神迷惘的体现。
然而娱乐文化实质上早已被资本市场和媒介技术全面控制,动画暴力自然无法摆脱利益追逐的梦魇。据统计,产量最大的四家国产动画公司仅占有17%的市场份额,市场集中度偏低,竞争异常激烈,加之高投入、高风险、长回报周期的投资形势,国产动画开始屈服甚至主动迎合低俗的市场趣味,暴力呈现自然成了实现商业利益最大化的有利手段。媒介技术的变革更是一次次不可逆转地重构着娱乐形态,而随着电视等大众媒介的兴起与发展,媒介的娱乐功能被逐步释放开来,普通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感官放纵。传播学家赖特甚至认为娱乐功能已经成为大众媒介“三功能说”之外的另一个重要功能,娱乐渐渐成为大众媒介的终极表述。在注意力经济时代,各大传媒机构为了争夺收视份额,置社会责任不顾,将暴力打造为新的“娱乐奇观”以抓住观众眼球,刺激消费,甚至通过议程设置将人们对暴力的需求进行恶意夸大,营造出受众需要暴力娱乐的假象,国产动画摇身一变,成了满载金钱利益的“聚暴盆”。电影、电视、网络等大众媒介更是不遗余力地播放这些适合大龄儿童甚至成人观看的热血动画,有时电视台甚至“一剧多播”“多台联播”,大众媒介俨然成了暴力比拼的竞技场。
中国美术片在计划经济时代产生了《铁扇公主》《大闹天宫》《小蝌蚪找妈妈》等优秀作品,荣获多项国际大奖,形成了艺术风格上独树一帜的中国学派。自从渐具商业意味的《黑猫警长》(1984)、《宝莲灯》(1999)之后,市场慢慢成为动画创作、生产的支配力量,曾经在中国动画学派中孜孜以求的东方之“韵”和意境之“美”,消解在视听奇观和及时行乐的私欲之中。IP④热潮中的《熊出没之雪岭雄风》(丁亮、刘富源,2015)、《黑猫警长之翡翠之星》(于胜军、施屹,2015)、《秦时明月之龙腾万里》(沈乐平,2014)、《神剑传奇》(王生唯,梅生,2014)等包含大量暴力情节的动画片更是掀起一波波吸金风暴。为了避免孩子模仿动画暴力,有些作品出现了“动画情节,请勿模仿”的字幕提示,但这只能是制作方免责的说辞。动画生产者提醒受众不要模仿暴力,而自己为了迎合市场却在模仿美日的暴力造型,看看《汽车人总动员》《超能兔战队》《高铁侠》《马拉松王子》《艾可魔法少女》《恐龙宝贝之龙神勇士》《星际飙车王》等,哪一部不带有大量的跟风、模仿、抄袭?甚至连片名都敢山寨!而如《大耳朵图图》《可可小爱》《少相甘罗》《新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神奇的七巧板》等适合全年龄段儿童观看的动画片却显得竞争乏力。
资本运作以及利益诱惑渐使大众媒介变成文化工业整合受众趣味的工具,娱乐文化更是成为一种运用传媒技术催眠受众的“伪文化”,利用娱乐消遣与感官刺激使大众在欲望中沉沦,在需求表象中迷失。宏大叙事与崇高精神似乎再也难以唤醒观众疲倦的心灵,人们渐渐沉迷于动画梦工厂所编织的虚幻境界之中。越来越多的儿童开始迷恋动画中“成人专属”的暴力打斗,他们对成人世界的隐秘欲望被转化为对动画暴力的嗜欲,暴力娱乐赋予了儿童前所未有的窥视快感。
国产动画忽略了认知启蒙与美育的社会责任,而我国至今仍未出台动画分级制度来疏导暴力的洪流,越来越多的儿童在娱乐美梦中紧握稚嫩拳头,变成嗜暴恶童,儿童的健康成长受到了严重威胁。武汉4岁男孩模仿奥特曼从八楼一跃飞下,深圳5岁女童撑伞跳楼;连云港9岁男孩火烤同伴等,都是最近几年发生的悲剧。美国规定《猫和老鼠》《海绵宝宝》属于TV-Y7级别的动画,严禁7岁以下的儿童观看;《奥特曼》《灌篮高手》《蜡笔小新》在日本被归为限制级动画,黄金时间不能播出;而在我国,《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赛尔号II》等暴力动画片在各大电视台黄金时段大行其道,没有任何限制。BTV卡酷、炫动卡通、优漫卡通等国内知名少儿频道非但没有成为动画规范管理的先锋模范,反而率先扛起暴力宣扬的大旗。
全媒体时代的来临更是加速了暴力的恶传,手机、笔记本、平板电脑等移动终端成了小型的动画暴力发射中心,一场场夸张扭曲的暴力游戏直抵童心,儿童避无可避,只能在娱乐的被动牵引中静待暴力的侵蚀。班杜拉的“社会学习理论”认为,长期的暴力渲染将导致儿童因模仿而产生现实暴力;心理学家伦纳德·艾伦和罗威尔·休斯曼也发现,受媒介暴力影响等级越高的儿童,评定攻击行为的分数也就越高;伯格纳的“涵化理论”则提出,当暴力成为动画媒介的主导因素,电视这个现代社会的文化指标将使儿童错误地把暴力视为主流文化形态,并在“主流效果”影响下认同暴力,以此来维系自身与主流文化的一致性。于是,动画暴力娱乐的肆意传播变成了阻碍儿童健康成长、引导儿童走向异化的撒旦恶魔,家长不禁陷入深深焦虑。
鲁迅先生曾指出通俗文艺的两大宗旨:一为娱心,二为劝善。国产动画暴力癫狂中所展现的“魂不附体”,其实便是“娱心”至上而“劝善”乏力。优秀的动画作品应“在娱心中劝善”,使观众获得快乐的同时引起心灵的震动、人性的升华与精神的进化。“文化化人,艺术养心”。动画理应蕴含人文理想,这种艺术的最终归宿不是说教、不是娱乐,而是对生命与真理的直接观照。即便是暴力,也应是贯彻爱与正义的反抗与保卫,是对信念的执着、对生命的敬畏、对人性温情的回归,让儿童成长无忧无虑。说到底,艺术的功能当以向善、达善、“止于至善”为旨归,因此动画艺术还是要靠真善美征服人心,国产动画还是要靠民族特色挺直脊梁、征服世界。
三、动画暴力泛化的应对策略
艺术源于生活。如同生活暴力一样,媒介暴力并不能完全消除。动画暴力作为一种顺应市场需求的审美产物,其存在与泛化虽未必符合人伦之理,但合乎一定的天地之理。因此,媒介暴力的核心问题并不在于要不要出现暴力,而是如何管制暴力,如何表达暴力,如何采取相应措施规避动画暴力对儿童的侵蚀,唯有如此,方能将暴力的浊流化为娱心劝善的甘露,还儿童一个纯真童年。基于以上的分析,笔者认为动画媒介暴力的应对策略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首先,加强政府的监督干预,完善法治、明确暴力的界限,规范国产动画市场。赵毅衡教授认为:“必须划出少数异类,必须边缘化异类,必须容忍异类—这是文化对标出性的三个必须。”⑤想要涤荡暴力污浊,维持真善美的文化秩序,我们首先应该做的不是一刀切,而是出台相关规章制度以将暴力明确标出,控制其出现频率和强度,从而阻遏儿童的错误认同。我们的《广播电视管理条例》《电影管理条例》等行政法规以及《电视剧内容管理规定》等部门管理制度,规定不得“渲染”或“宣扬”暴力,但这些传媒法制却没有对“渲染暴力”“宣扬暴力”做进一步的解释,如何确定暴力的界限成了一个难题。2013年10月12日央视《新闻联播》称“个别国产动画片存在暴力失度、语言粗俗”等现象,随后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下达《关于进一步加强国产电视动画片内容审査的紧急通知》,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动画暴力的泛滥,但由于暴力本身难以界定,“限暴”效果非常有限;而预计2013年内出台的《国产电视动画片内容标准》,时至今日仍无迹象,影视分级制度的实施更是遥遥无期。据研究员宋磊分析,广电总局对出台动画分级制度的一再迟疑,一是源于国内尚不成熟的媒介环境;二是希冀企业主动承担社会责任,自觉创作优秀动画。诚然,越来越多的动画制作商开始自省其身,删减暴力内容,但这又何尝不是舆论形势下的舍车保帅?无矩不成方,仅靠道德自律是不行的,中国儿童的健康成长及国产动画产业的持续发展迫切需要法治力量的护航。
其次,健全审查指标体系,明确年龄定位,打造低幼专属绿色动画。2015年中宣部明确表示,要改变低幼定位,撕去动画“哄小孩的”陈旧标签,制作多年龄段,甚至全年龄段动画片。国产动画创作应该有的放矢,明确年龄定位,针对各年龄段观众,打造专属精品动画,尤其注重打造低幼儿童专属绿色动画。而我国当前针对7岁以下低幼儿童的动画片却夹杂了很多超龄甚至成人化情节,粗俗、暴力、血腥等元素俯拾皆是,“鸡”“羊”“熊”“猪”等深受低龄儿童喜爱的小动物更是在荧幕上打得不亦乐乎,个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绿色动画果真“绿”里透“红”、“红”里泛“绿”。因此,政府的审查监管不能以简单的暴力有无来评价,而应严格考察暴力表征是否得当。生产者应明确自身责任,主动避开暴力雷区,积极创作适宜所有儿童观看的绿色动画。另外,还可以更多地转向游戏、冒险、竞技等题材,以阳光运动代替肢体碰撞,以团结友爱、互帮互助驱散内心暴戾。如果暴力场面无法避免,创作者应通过巧妙构思对暴力影像进行艺术化处理,通过隐喻、暗示、省略等手法隐匿关键的施暴瞬间,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儿童模仿,减弱暴力带来的直接伤害。
再次,发挥家长监护作用,引导儿童正确观影。监护人必须承担起教育孩子的义务,在动画分级尚未出台的情况下,家长的指引疏导不可或缺。我国大多数家长对动画媒介缺乏全面、深刻的认识,往往片面地看待动画,认为动画是开掘儿童想象的重要途径、是孩子作业之后的必要娱乐,动画所展现的必然是一个有益无害的“纯真世界”,只要不影响视力、不耽误学习,家长很少进行监管,而这直接导致儿童频繁地接触逾越自身年龄界限的作品。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家长应充分履行监护职责,加强对家庭美育的引导,对动画片进行了解与筛选,必要时应陪同一起观看,并在观看过程中对儿童进行指导与教育,指出角色的错误行为,说明暴力的严重后果,树立暴力有害的正确认识,使儿童能够正确地对待屏显暴力信息,从而增强不良镜头的“免疫”能力,规避暴力侵蚀。正如罗伯特·豪爵和戴维·奇普所说,“与其说是动画片中的暴力动作会对儿童的行为产生影响,还不如说是如何表现和解读暴力行为的态度影响了儿童的行为。”⑥
最后,加强审美教育,提高媒介素养,规避暴力侵蚀。从现代教育的角度来说,应提升传媒从业者、动画创作者和影视受众的审美水平,提高他们的媒介素养。十八届三中全会就明确提出“改进美育教学,提高学生审美和人文素养”。近期,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把加强美育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规定美育要遵循儿童身心发展规律,培养他们拥有美好善良的心灵,以及健康向上的审美趣味和审美理想。动画创作者和传媒从业者掌控着动画暴力的源头和渠道,他们的职业素养,直接影响着对媒介暴力的控制,所以要通过教育和培训等方式提高从业人员的综合素质,增强社会责任感,净化传播内容。各级、各类学校也要加强对未成年人的审美教育,依立德树人、崇德向善、以美育人为导向,引领学生树立正确的审美观念,培养受众对动画暴力的认知和辨别能力,增强对不良信息的免疫力,从而远离现实暴力。
需要补充的一点是,在管控动画暴力的路径中,不管是电视频道,抑或是视频网站,播出部门的责任也必不可少。我们应该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规避媒介暴力的侵害,为孩子撑起一片湛蓝的天空。解决动画片的暴力问题,需要制作商、播出部门、行政主管单位以及监护人和学校的共同努力,恪守各自的社会责任,共同关心儿童的健康成长。
四、结语
动画暴力源于疲倦身躯的娱乐需求,但这种娱乐是携带道德劝诫的“小酌怡情”,绝非沉溺其中的“大饮伤身”。而当下国产动画在商业利益的诱惑下大量裹挟暴力元素,大众媒介更是不舍昼夜地进行传播,终致暴力泛滥、审美偏离,最后威胁儿童健康成长。动画艺术不需要靠暴力消解思想,孩子们需要快乐,更需要梦想和希望。国产动画想要稳步前行,不仅需要遏制暴力的泛滥,还要反客为主,脱离娱乐的被动牵引,制作启迪儿童心智、弘扬道德观念、具有民族特色且制作精良的高品质优秀动画。用爱和责任的心灵愉悦驱离暴力的污浊,用卓越的技术辅佐优秀的故事,用精神的震颤代替欲望的满足。
注释:
① 孙丽萍、徐润南:《一位母亲斥国产动画“三宗罪”》,《新华每日电讯》,2014年6月14日。
② 对立的两项之间必然不对称,出现次数较少的一项是“标出项”(the marked),而对立的使用较多的那一项,是“非标出项”(the unmarked)。
③ [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著:《艺术与视知觉》,滕守尧、朱疆源译,四川人民出版1998年版,第508页。
④ IP是Intellectual property缩写,指可被改编为影视的本土“文学财产”。
⑤ 赵毅衡:《符号学》,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92页。
⑥ Robert Hodge,David Tripp.ChildrenandTelevision:AsemioticApproach.Cambridge Polity Press.1986.p.97.
(作者段晓昀系重庆大学电影学院副教授;孙少华系重庆大学电影学院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李 立】
【编者按】2015年8月,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精心打造的系列纪录片《高考》,客观记录了当下中国教育的现状,并理性地呈现了其中的问题,有特点的是在纪录片中摄影机永远是冷静的旁观者,静默观察式的记录,没有搬演,没有解说,使作品既表达了思想的深度,又张扬了美学的个性。为此,本刊特约请总导演、策划与学界专家共同撰文,集结成本期“个案研究”,以飨读者。
【本栏责编:张国涛】
本文系重庆市教委高校人文社科项目“国产动画片的媒介暴力研究”(项目编号:15SKG219)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