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管子经济思想研究概述

高福升，张 立

(山东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

韩国管子经济思想研究概述

高福升，张 立

(山东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

20世纪90年代开始，韩国社会出现经济发展缓慢、社会矛盾突出等问题。因此借鉴管子经济思想，帮助韩国摆脱经济发展困境，在韩国学术界出现了研究热潮。韩国学者认为，从宏观经济学角度效仿管子的低税率、提高社会福利、差别化赋税及抑制奢侈品消费等政策，可以有效减缓当代韩国社会贫富两极化矛盾；从微观经济学角度效仿管子的职业教育、开放的人口政策与经济环境政策，则有利于为韩国经济增长带来新的推动力。

韩国；管子；经济思想

一、政治经济学与管子

政治经济学是由经济学发展而来。在西方，经济学一词源于希腊语oikos(家庭)和nomos(法或原则)的结合，其意思是家政管理的原则。人类历史上第一部经济学著作是色诺芬的《经济论》。《经济论》实质上是一本关于家庭管理的书，论述的是奴隶主如何管理自己的财产。古希腊奴隶制生产以家庭为单位，因此把组织管理奴隶制经济的相关问题都列入“家政管理范围”。当这种管理的含义扩展到了其他事物和城市国家以后，经济学就不仅是个人领域的事情，而是涉及到公共领域，从而出现了相应的政治经济学一词[1]7。

17世纪初，倡导重商主义的法国学者A.蒙克莱田在其《献给国王和王后的政治经济学》一书中，首先提出了政治经济学概念。1775年，卢梭在法国《百科全书》中再次提出此概念。至今学术界仍在政治经济学概念理解上存在争议，特别是在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上，至少有两种对立的意见：一是资源配置说，一是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说[2]54。但不可否认的是，政治与经济之间存在相互影响，即：政治活动在国家层面上影响“富”的生产和分配，而经济活动则影响国家的生存与发展。

正因如此，自古以来很多政治家都有自己的经济学观点。其中也包括春秋时代齐国宰相、辅佐齐桓公成为中原霸主的管仲。《管子·霸言》有云：“以天下之财，利天下之人，以明威之振。”当时管子就意识到运用经济的手段使国民受益，从而获得百姓对政治的支持。《史记·齐太公世家》载：“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史记·货殖列传》也载：“太公望封于营丘，地潟卤，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人物归之，繦至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归，位在陪臣，富于列国之君。是以齐富强至于威、宣也。”这说明管仲的经济政策上承姜太公，下启齐威王、齐宣王，并对齐国称霸中原乃至富强天下都起到了至关重要作用。可见，管子不仅仅是中国古代伟大的政治家，也是伟大的经济学家。

二、韩国学者眼中的管子

20世纪90年代开始，由于经济发展缓慢，社会矛盾突出，韩国出现了物质主义、拜金主义思潮和社会道德滑坡现象。在此背景下以高丽大学教授金冲列为代表的学者积极肯定管子在治国方面的杰出才能，认为管子的德治和法治可以解决韩国存在的经济问题和社会问题[3]85。

此后韩国学者开始在政治理念、哲学思想和经济观上对管子展开了系列研究。 在政治理念上，众多学者把管子的“为民”理念作为研究的重点。江原大学教授许南郁在法治层面肯定了管子的“为民”思想，他认为：管子法治的出发点就是要保障人民得到公平的权利和正当利益不受到损害[4]74。张蓉美也坚持相似观点，即：人民追求利益的行为应当给予肯定，其诉求应予以积极响应，政治上采取“为民”的执政理念特别重要[5]494。

在哲学思想方面，许多韩国学者认为：除道家、儒家和墨家以外的诸子百家的学术观点，无一例外受到以管子为中心的稷下学派的影响，所以管子是春秋时期的大思想家、哲学家。不仅如此，管子的思想还促进了中医学的发展，中医学的“精气一元论”就是管子的哲学观点。即：水为万物根源，它和人体的“血气”和“经脉”相通；而“血气”的充足和“经脉”的无恙则是养生的关键[6]202。

对管子经济思想的研究是韩国学者最关心的热点，管子在富国、强兵、资源利用和调节市场经济等方面的措施，至今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

三、管子宏观经济学思想研究

“宏观经济学”概念，最早由挪威经济学家弗里希在1933年提出，主要是指：以国民经济总活动为研究对象，制定国家层面的经济发展策略。虽然当时还没有“宏观经济学”概念，但管子已经有了“宏观经济学”的思想。春秋时期，周王朝衰落，各诸侯国之间开始了长期的争霸战争，在此背景下管子需要从国家层面出发，制定经济政策，促进经济发展，进而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进而帮助齐国摆脱亡国危机。

(一)国营经济政策

韩国学者认为春秋时代齐国之所以能够迅速发展壮大，与管子的“国营经济”政策紧密相关。辛昌浩根据《管子·海王》篇的内容，指出：管子认为国家不能仅仅依靠征税充实国库，应该把如山林、海洋、盐铁等资源划归国有，从国家的层面进行运营，确保国库收入[7]281。崔奎彩进一步认为：除了盐铁专营外，齐国进行的积极国际贸易政策也是促进齐国富强的重要原因[8]33。

需要强调的是：齐国“国家经营”经济思想的确立和经济政策的执行，并非由管子开创。首尔大学教授朴丰住根据《左传》的相关记载，认为：早在姜太公封齐建国时期，齐国就采取了“国有经营”的理念。根据他的研究，当时山东沿海地区的齐国境内生活着东夷族，在与东夷族的战争中，齐国采取盐、铁等特殊物资的国家经营手段，一方面大幅度增加国库收入，一方面在经济上制约东夷族的实力发展[9]5-6。

这样看来，管子“国营经济”经济思想的确立有其历史原因和现实原因。在与东夷族的战争中，国家对盐、铁等物资的专营起到了压制对方经济、增强国力的作用，所以管子继承“国营经济”的理念。同时在列强争霸、国家存亡的春秋时期，管子充分利用齐国的盐、铁等丰富资源，确立国家专营机构，确保国库收入。

(二)货币政策

此外，韩国学者认为：管子的货币政策也被认为是促进齐国经济发展的有力因素之一。反映管子货币政策的内容主要反映在《轻重》篇。春秋时期，金属货币已经在各国广泛流通，价值较大的金属货币重量相对来讲比较大，称之为“重币”；价值小、重量轻的金属货币被称为“轻币”。当时市场经济较繁荣，在是否需要大量制造价值较大的“重币”的问题上，成为当时政治家、思想家争论的焦点，从而出现了“轻重论”的争辩。金宗明在分析《史记》中的《齐太公世家》《货殖列传》《平准书》和《管晏列传》中相关的记载时，得出管子在“轻重论”方面的观点：随着经济的发展，价值大、小的货币的比例要合理，价值小的货币发行过多不利于交易的顺利进行；价值大的货币发行过多，则会引发货物贬值[10]21。

江原大学南相浩教授则认为，管子主张使用黄金作为衡量物价的标准，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金本位。据《管子·乘马》篇记载：“黄金者用之量者。辨于黄金之理则知侈俭，知侈俭则百用节矣。”黄金是计量财用的工具，懂得黄金的道理，就懂得什么是奢侈和借鉴；懂得奢侈和借鉴，就能调节各项支出。因此，南相浩认为：管子主张使用黄金作为衡量物价的标准，同时补充说：管子主张使用黄金的另外一个用意，就是使人们能够学会节俭[11]91。这也从另外一个层面间接认为，管子主张使用“重币”。

对于“重币”大量使用能否带来货物贬值问题上，南相浩持否定的态度。他认为，物价取决于供给与消费的关系。当供大于求的时候，势必会引起货物的贬值；与此相反，则会引起货物的增值。另外由于齐国设置国家仓库，以便在市场出现波动的时候适时补充物资，调节物价，因而“重币”的使用不会带来货物价格的波动。

这样看来，在管子货币政策的研究上，韩国学者提出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观点是，管子主张“重币”和“轻币”的合理混用；另一种观点是，管子主张“重币”的经济政策。关于管子“轻重论”的争论，韩国学术界至今没有定论。

(三)均富论

从“宏观经济学”角度出发，管子的“均富论”同样引起韩国学者的关注。首尔大学教授朴丰住指出：与法家和墨家单一强调“国富”不同，管子更加注重国家和百姓的“共富”。同时，他把管子的“均富论”分为量与质两种。农业振兴、衣食住条件改善、资源开发、水利灌溉和交通网络建设属于前者；降低税赋和刑法、救济贫困人口、增加社会福利则属于后者[9]22-24。

高丽大学辛昌浩教授在整理、分析《五辅》《幼官》《大匡》《山国轨》等文献之后，把管子的税法概要如下：合并租和税，减少百姓负担；根据地势、土地生产力、施行差别化的赋税政策[5]294-295。夏商周时期实行的是贡赋制，主要有贡、赋、租、税等形式，百姓的税赋压力较大。合并租和税后，减少税目的同时也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很大程度了保障了百姓经济的“盈余”，进而达到“民富”的目的。而差别化的赋税制度，保护了生产经营条件相对落后的百姓的经济利益，并且有利于实现百姓之间“均富”。

另外管子还主张抑制奢侈品消费，防止出现大幅度的贫富差异。《管子·山国轨》篇中有这样的记载：“巨家重葬其亲者服重租，小家菲葬其亲服小租；巨家美修其宫室者服重租，小家为室庐者服小租。”也就是通过税法，对追求奢侈之风的富人阶层征收重税，而对于生活贫困的百姓减少其税赋。这样同样对缩小百姓间的贫富差距起到了积极的意义，有利于百姓间“均富”局面的营造。

结合上面的论述，韩国学者对管子的“均富”经济观点可以总结如下：1.减少百姓税收，防止出现“国富民弱”的现象；2.提高社会福利，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为发展经济提供良好的“硬件”环境；3.差别化赋税制度，保护生产条件相对落后百姓的经济利益；4.抑制奢侈品消费，增大对富人的税率，调整贫富差距。

四、管子微观经济学思想研究

据《百科词典》释义：微观经济学又称个体经济学、小经济学，是现代经济学的一个分支，主要以单个经济单位(单个生产者、单个消费者、单个市场经济活动)作为研究对象研究的一门学科。相对于从国家层面出发的宏观经济学，微观经济学则是以生产者、消费者和小规模经济现象为研究的行为。在本文中，除前面介绍的国营经济政策、货币制度和均富论以外，本文把管子的其他经济思想划分为微观经济学思想。

(一)职业教育

对于管子经济思想研究，管子的教育观成为韩国学者研究管子经济思想的一个新的突破点。《管子·权修》篇中有如下内容：“凡牧民者，使士无邪行，女无淫事。士无邪行，教也。女无淫事，训也。教训成俗而刑罚者，数也。”也就是说，管子把教育作为管理、教化百姓的重要方式和手段。

除了教化民众外，管子还重视职业教育来促进社会、经济的发展。管子把人们划分为士、农、工和商4类。士是指参与政治的人，农是指从事农业生产的百姓，工是制造业的从业者，商是进行经营活动的商人。其次，管子认为对这4类人都需要专门的教育。对于士的教育要侧重义理、孝道、恭敬和自爱；对于农的教育则要注重时节、农具制造和种植的相关知识；对于工需要在生产生活中所需用品的研发制造、经验交流等方面进行教育；对于商要进行市场观察、把握市场形势的教育。

关于管子的职业教育观，高丽大学教授辛昌浩做出如下评价：管子的职业教育，不仅制定了各行各业的专业教育制度，而且减少了各行各业新入职者的困难，这样既有利于各行各业的健康、良性发展，又可促进经济的发展[7]303。

在前面所提4类行业中，首尔大学教授朴丰住对工类中陶瓷业的从业者身份进行了分析，他指出：齐国国营陶瓷制造作坊里面，确立了监造官、工师和工人三层体系。同时他认为在这个体系中工人并非专指进行陶瓷制造的专业人士，也包括非专业的学徒工，人们称之为“白徒”，即学徒[9]16。

这样看来，管子重视教育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教化民众，形成良好的社会氛围，强化社会秩序；二是加强各行各业的职业教育，促进经济的健康、有序发展。管子把职业教育作为促进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

(二)开放的人口政策和经济环境政策

韩国学者对管子的人口和经济环境政策十分感兴趣，因为韩国是一个十分开放的“国际化”国家。据2013年人口调查显示，韩国本国居民约4600万，而长居韩国的外来人口约500万。在如何利用外国资本发展本国经济、如何制定对外人士政策上，学者们认为管子的相关思想可以起到很好的借鉴作用。

汉阳大学郑东镐教授在其研究中发现，管子采取积极的人口政策，吸引外来居民来齐国，进而为经济发展带来新的活力[12]218。《管子》“国颂”的相关内容整理如下：物资丰富的国家很善于吸引外来百姓；在资源很好的被开发的国家，人口不容易流失。这样看来，管子采取积极的“人口政策”和“招商引资”政策。积极的吸引外来人口，为齐国政治经济发展提供人力资源；而吸引外来工商人士则为齐国的经济发展带来新的动力和活力。

综上所述，齐国宰相管子在齐国发展的政治、经济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使齐国国君齐桓公迅速成为春秋时期的霸主。因而管子的政治、经济思想方面的研究，一直是中国学者关注的热点。而对韩国来讲，由于受到儒家文化和中国历史题材文学作品的影响，对于管子的研究开始较晚。

自20世纪90年代起，韩国经济发展放慢，物质主义和拜金主义等不良倾向出现，以金冲列为首的学者开始关注管子思想，期望借鉴管子的政治经济政策以改变韩国的现状。相比其他领域，管子经济方面的研究是重中之重。经济发展关乎国家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一个国家国际社会地位的确立。韩国学者们认为：管子的经济思想主要可以划分为两类，一是以国营经济政策、均富政策和货币政策为代表的宏观经济学思想；另一个是以职业教育和开放的人口政策、投资环境政策为代表的微观经济学思想。这些经济政策的综合运用，使齐国经济得以迅速、健康地发展。当然，这些经济政策的指导思想，无疑会对韩国经济发展起到很好的借鉴作用。

在总结韩国学者的管子经济思想研究的过程中，笔者感受到以下两点启示：第一，我们在进行研究时应该注重社会现实需求。即我们的研究应该满足社会发展的需求，使其能够发挥一定的社会价值。第二，相关韩国学者在研究中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使一些研究具有一定的深度和系统性，这值得我们去学习借鉴。

[1]朱富强.从政治经济学到经济学的演化逻辑及问题[J].改革与战略.2009,(8).

[2]吴易风.论政治经济学或经济学的研究对象[J].中国社会科学.1997,(2).

[3]金冲列. 中国哲学的源流[M].韩国：礼文出版社，1994.

[4]许南郁. 管子法治论的小考[J].韩国：江原文化研究，1996,(15).

[5]张蓉美.《管子》政治观的为民意识研究[J].韩国：哲学论坛，2010，(59).

[6]崔昇熏,朴爽睿.《管子》四篇中精气说考察[J].韩国：东医病理学会，1993，(8).

[7]辛昌浩.《管子》的现实主义思想和教育观[J].韩国：东洋古典研究，2006，(32).

[8]崔奎彩.管子哲学思想研究[D].韩国:大邱韩医大学东洋哲学系中国哲学专业，2012.

[9]朴丰住. 齐国经济与《管子》的经济政策论[J].韩国：东洋史学研究，1995，(52).

[10]金宗明.《管子》经济思想里轻重论的研究[D].韩国：成均馆大学东洋哲学系中国哲学专业，1992.

[11]南相浩.从中正和调的基础分析管子牧民哲学的方法[J].韩国：东西哲学研究，2008，(47).

[12]郑东镐. 管子的牧民政策一考[J].韩国：安岩法学会，2006，(22).

(责任编辑：张杰)

2015-06-23

黑龙江省教育教学研究“十五”规划课题，项目编号：0124172。

高福升 (1982—)，山东淄博人，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古典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民俗学(中韩文化比较)。张立(1984—)，山东淄博人，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博士学历，研究方向为中韩比较教育。

B226.1

A

1002-3828(2016)04-001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