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引证率，还是自被引率？——对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的考证

■金铁成

河南工业大学学报编辑部，郑州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莲花街100号 450001

研究人员常用引文分析法来对学术期刊的载文及其被引情况进行统计与分析，旨在评价学术期刊的学术质量、提示学科的发展脉络、发现期刊的核心作者等。期刊自引分析是引文分析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定量指标之一是期刊自引率。Eugene Garfield［1］在1975 年的《期刊引证报告》（JCR）的前言中阐述：期刊的自引率（self-citation rate）有两个，一个是自引证率（self-citing rate），即自引引文在全部参考文献中的比例，另一个是自被引率（self-cited rate），即自引引文在全部被引频次中的比例。文献［1］中的相关英文原文如下：

Self-citations expressed as a percentage of all citations.There are two self-citation rates，the selfciting and self-cited rates.The self-citing rate relates a journal's self-citation to its total references.The selfcited rate relates a journal's self-citations to the number of times it is cited by all journals including itself.For example journal X made reference to 10 000 items，including 2 000 items it itself had published.Its selfciting rate is2/10 or20%.On the other hand，journal X was cited 15 000 times in the references of all journals，including its own.Its self-cited rate is 2/15 or 13.3%.

通过对学术期刊的自引证率与自被引率进行统计与分析，可以帮助编辑人员全方位地了解期刊的学科性质、专业方向、选材范围和交流程度。一般来说，如果某期刊的自引证率较高，而自被引率较低，则说明该期刊的学术地位较高，选材范围稳定，常被其他刊物所引用，学术交流充分［2］。因此，经常有图书情报人员和编辑人员对学术期刊（如《中国科技期刊研究》［3］和《中国图书馆学报》［4］）的自引情况进行分析，以便学术期刊适时调整编辑出版策略，提高其自身学术影响力。

然而，国内研究人员在进行期刊自引率研究时，不管是研究期刊的自引证率，还是研究期刊的自被引率，都是引用美国文献计量学专家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以此作为标准来比较自己的研究结果。这种现象显然是不正常的，据此得出的研究结论不一定可靠。因为加菲尔德所指的自引率只能是两种自引率中的一种，要么是自引证率，要么是自被引率。但是，经中国知网检索，笔者发现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没有引起国内研究人员的关注，国内未见相关研究论文。鉴于此，笔者拟对国内这一引用混乱现象进行全面梳理，并初步考证这一论断的最初来源，旨在严格区分期刊的自引证率与自被引率，消除这种引用混乱局面，以便研究人员得出正确结论，为期刊的决策发展提供正确的参考。

1 引用混乱现象

登录中国知网，进入中国学术期刊全文数据库进行高级检索，选择全文为检索入口，以“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为检索词，以“模糊”模式进行检索。将检索到的所有论文全部下载，然后打开仔细阅读，保留文中同时含有“加菲尔德”或者“Garfield”的论文，剔除不符合条件的论文。对符合条件的论文根据其研究的内容，确定文中自引率是指自引证率还是指自被引率，并对每篇论文引用加菲尔德期刊自引率论断的情况进行分类统计，看是否给出参考文献，并对给出的参考文献进行原文核实，判断其引证是否正确。

经检索，截至2015年底，共有70篇论文引用了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时间跨度为1996—2014年，最早的一篇论文《〈中国图书馆学报〉自引分析》发表在1996年《中国图书馆学报》上［4］。这70篇论文共涉及期刊60种，具体为《中国科技期刊研究》6篇、《中华医学科研管理杂志》3篇、《编辑学报》《中华眼科杂志》《中国图书馆学报》各2篇，《图书情报工作》等55种期刊各1篇。

70篇论文中，有31篇论文没有给出这一论断的出处，把这一论断当作了人们普遍认可的常识；有12篇论文尽管给出了出处，但是经笔者仔细核对引文，发现均为错误的出处；其余27篇论文有出处，但均为这70篇论文中的某篇论文。

在这70篇论文中，有37.1%（26篇）的论文作者认为加菲尔德所说的自引率就是期刊的自引证率，其余62.9%（44篇）的论文作者则认为加菲尔德所说的自引率就是期刊的自被引率。更为混乱的是，同一作者在这篇论文中认为加菲尔德所说的自引率是自引证率［5］，在那篇论文中却认为是自被引率［6］；同一期刊在这篇论文中认为加菲尔德所说的自引率是自引证率［7］，在那篇论文中却认为是自被引率［8］。

2 文献考证历程

2.1 用追溯法考证

在这70篇论文中，只有2篇论文给出了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的英文出处，其余论文有的是没有给出出处，有的是给出了错误的中文出处，有的是转引中文文献。由于自引率是舶来品，要找到原始文献必须查找英文文献，令人遗憾的是，仅有的2篇论文给出的同一英文文献［9］是无效的，根本没有自引率的相关信息。文献［4］是笔者检索到的国内引用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最早的论文，但是文献［4］没有给出文献出处，且引用的15篇文献均为中文。因此，根据这70篇论文提供的信息无法寻找到原始英文文献。

2.2 向作者专家请教

为了寻找到原始英文文献，笔者曾经向这70篇论文的部分作者发过文献考证求助信，但多数都是石沉大海，回信的仅有两三位，但都遗憾地表示找不到原始文献。文献［4］是笔者检索后发现的国内最早引用此论断的论文，论文作者已退休，经多方联系，仍然没有取得联系。

笔者曾请教过情报学专业的钟镇博士、科技期刊编辑界的专家刘雪立编审，尽管他们没有给出原始文献，但都热情地给予了回复，提出了好的建议。在他们的建议下，笔者查阅了加菲尔德的中译本专著——《引文索引法的理论及应用》［10］，阅读了汤森路透2002年的期刊自引报告［11］，但均没有找到与论断的意思完全相同的内容。笔者和中国科学文献计量评价研究中心的张艳老师都曾尝试过直接给加菲尔德写信求助，截至投稿，均未收到回信。

2.3 求助于情报部门

笔者曾向本单位的图书馆、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国家科学图书馆）、汤森路透知识产权与科技中国办公室发过文献求助信，他们均表示只根据“1979年E·加菲尔德曾指出，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这句话来查找原始文献，难度太大，无法进行。

2.4 用互联网来搜索

在通过其他途径查找原始文献的同时，笔者一直用谷歌学术搜索反复查找，仔细识别查找的有关英文文献。同时，经常到加菲尔德的个人图书馆（http：//www.garfield.library.upenn.edu/）上查阅相关文献，这样的文献查找已经持续了两年多。

3 文献考证结果

3.1 直接法考证结果

通过谷歌学术搜索反复查找，笔者找到了1975年的《期刊引证报告》［1］，加菲尔德在这个报告的前言中有这样一段话，为了避免翻译差错，将原文摘录如下：

Self-citation of journals occurs when an article in journal X cites another article previously or simultaneously published in journal X.Self-citations are contained in about 20%of a journal's references.

这是笔者找到的与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这句话最接近的英文语句，从这句话似乎可以推断出，这里的自引率是指自引证率，因为原句用的是references，而不是citations。

但是，事情往往不是想象的这么简单，加菲尔德并没有严格区分references和citations。笔者从加菲尔德的个人图书馆中找到了1974年的一篇文章［12］，相关内容的原文如下：

At lS1®we’re trying to find outwhat self-citation means in the case of journals.Consider the journal Nature.In the last quarter of 1969 Nature was cited 15，310 times.Of those citations， 888 were selfcitations.Its self-cited rate is therefore 888/15，310 or 5.8%.

In contrast，in the references of articles published by Nature in the same period， there were 6，777 citations.Its self-citing rate therefore is 888/6，777 or 13.1%.

从文献［12］可以看出，加菲尔德用的是6 777 citations，而不是6 777 references。如果按他本人在文献［1］中自引证率的定义，这里是应该用references的。由此可见，加菲尔德本人没有严格区分 citations和 references。

不仅加菲尔德本人没有严格区分citations和references，而且后来的汤森路透公司也是这样。这一点可以从文献［11］中的相关叙述得到印证。文献［11］中有这样一句话：

The 1，060 journals with self-citation rates above 20%（meaning more than one in five references is a journal self-citation） are defined as having“high selfcitation rates”for the purposes of this study.

文献［11］是汤森路透2002年的期刊自引报告，讨论的是学术期刊的自被引率。如果按加菲尔德在文献［1］中自被引率的定义，文献［11］中不应该用five references，而应该用five citations。

综上所述，由于citations和references的使用没有严格区分，因此，“Self-citations are contained in about20%of a journal's references.”这句话所指的期刊自引率既可以理解为自引证率，也可以理解为自被引率，但只能是其中的一种。

3.2 间接法考证结果

由于直接考证得不到唯一结果，只能借助其他措施间接加以考证。从汤森路透公布的2002年的期刊自引报告［11］来看，他们对高质量的科技期刊的自被引率定了一个标准，就是期刊的自被引率≤20%。具体内容的英文原文如下：

Journal self-citation is a known aspect of referencing practice.Nearly every journal in the JCRScience Edition in 2002 contains at least some reference to its own，previous literature.Examining the entire population of journals in the JCR-Science Edition，we can establish a criterion for an expected level of journal self-citation.Here we determine that a self-citation rate of 20%or less is characteristic of the majority of the high-quality science journals selected for coverage in Thomson Reuters products.

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与汤森路透的“大多数高质量的科技期刊的自被引率≤20%”的标准不是孤立的，是一脉相承的。因为加菲尔德不仅是SCI和ISI的创始人，而且是汤森路透科技集团终身名誉董事长。由此可以间接判断，“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中的自引率是指期刊的自被引率。

综合以上两点，笔者认为，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中的自引率初步确定为自被引率。

4 结束语

经考证，笔者认为加菲尔德的期刊自引率论断“专业期刊的自引率应在20%左右”中的自引率为自被引率。本文旨在抛砖引玉，以引起图书情报人员与期刊编辑同仁对加菲尔德期刊自引率论断的广泛关注，让更多的研究人员参与进来，开展学术争鸣，集思广益，彻底弄清楚，最终达成共识，早日结束国内期刊自引分析中引用混乱的局面。

［1］Garfield E.Journal citation reports［R/OL］.［2016-01-03］.http：//citeseerx.ist.psu.edu/viewdoc/download？ doi=10.1.1.294.7109&rep=rep1&type=pdf.

［2］邱均平.信息计量学［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385.

［3］杨彩霞.《中国科技期刊研究》1998～2007年论文被引分析［J］.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09，20（1）：77-81.

［4］韩秀兰，陈秀娥.《中国图书馆学报》自引分析［J］.中国图书馆学报，1996（6）：69-74.

［5］杨华.中华男科学杂志被引分析研究［J］.中华男科学杂志，2005，11（1）：70-75.

［6］杨华.《中国药物依赖性杂志》被引分析研究［J］.中国药物依赖性杂志，2005，14（6）：461-465.

［7］李贺琼，邵晓明，杨玉英，等.2006—2010年我国48种外科类期刊自引率及其与影响因子和总被引频次的关系［J］.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13，24（5）：876-884.

［8］郭建顺，张学东，李文红，等.我国科技期刊的高自引率及其不合理自引的甄别［J］.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10，21（4）：455-458.

［9］Garfield E， Cawkell A E.Citation analysis studies［J］.Science，1975， 189（4200）： 397.

［10］尤金·加菲尔德著，侯汉清等译.引文索引法的理论及应用［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

［11］McVeigh M E.Journal self-citation in the journal citation reports：science edition （2002）［R/OL］.［2016-01-03］.http：//wokinfo.com/essays/journal-self-citation-jcr/.

［12］Garfield E.Journal citation studies.XVII.Journal self-citation rates—there’ s difference［ J/OL］.Current Contents， 1974（52）：5-7［2016-03-19］.http：//www.garfield.library.upenn.edu/essays/v2p192y1974-76.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