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制订“合著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的探讨

■朱大明

《防护工程》编辑部，总参工程兵科研三所，河南洛阳龙门西山路3号 471023

作者署名是论文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正式表明了署名作者对论文的实质性贡献得到认可而拥有著作权，并对作品内容承担相应的责任。合作研究与合著发表是现代科学研究和论文发表的基本特征，但由于科研绩效考核及学术晋升等某些功利因素的影响，随着合作研究及合著论文的日趋增多，滥用署名权的各种署名违规行为和失范现象也较普遍地存在［1-5］。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捏造、篡改和剽窃等许多学术不端行为，常常与署名权的误用是联系在一起的［6］。

我国著作权法规定：“著作权属于作者”“如无相反证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其他组织为作者”“两人以上合作创作的作品，著作权由合作者共同享有”。国家标准GB7713—87《科学技术报告、学位论文和学术论文的编写格式》规定［7］：学术论文署名的作者“只限于那些对于选定研究课题和制订研究方案、直接参加全部或主要部分研究工作并做出主要贡献，以及参加撰写论文并能对内容负责的人，按其贡献大小排列名次”。但这些法律或规范条文只是阐明了作品署名的原则性规定，对论文署名的动机、行为尚缺乏具体的规范性约束和监督机制。论文署名规范与否是整个学术环境健康与否的重要标志；为遏制学术作品署名中存在的各种违规行为，有效解决对署名权的滥用、对他人署名权的侵犯、对署名排序的争议及其对学术绩效考评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在引导作者加强学术自律的同时，采取具体的制度措施以更好地规范作者署名十分必要。正如文献［8］指出的：学术期刊应实施作者贡献声明制度，即要求所有作者逐一准确说明自己在观点提出、研究设计、数据调研收集、实验操作、数据处理、论文修改审查等方面的具体责任，排除那些无法说明或不敢说明承担了什么具体责任的“作者”，也保证那些在论文重要工作环节上做出实质性贡献的作者权益。

近十多年来，学术期刊编辑出版界对作者贡献声明政策与实践作了多方面、多视角的深入研究［1-4，9-11］，一 些 期 刊 如 国 际 著 名 期 刊 Nature、Lancet、PNAS、JAMA，以及我国的《现代图书情报技术》《图书情报工作》《中国科技期刊研究》等期刊已率先付诸实践。但目前，学术期刊合著论文作者贡献声明及责任标示这一做法远未得到推广采用。笔者认为，其原因除了思想认识、学术道德等因素，主要是学术出版界缺乏统一的权威的“期刊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及其相应的规范制约机制。为此本文针对现行合著论文作者署名基本方式及其存在的问题，基于相关文献简要论述期刊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范化的若干关键措施，进而提出制订“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的有关建议和构想。

1 合著论文作者署名方式及存在的问题

（1）按照贡献大小顺序排名。即对符合作者署名资格或条件者，在区分各作者对论文贡献大小的前提下充分沟通、协商达成同意，按其贡献大小进行名次排序。如果有多人贡献相同，可根据期刊的相关规定采用变通的表达方式在这些作者姓名旁使用特定符号标识，并说明这些作者对研究工作的贡献是相同的［12］。通常合著论文应确定并标明一名通信作者（Corresponding author）。通信作者是统筹处理投稿和承担答复审稿意见等工作的主导者，并且能为论著内容全面负责，一般是论文所涉及研究工作的负责人；如未注明通信作者，则视排名第一作者为通信作者。确有必要，还可以有共同（并列）第一作者（Joint first authors）并加以注明，以说明其对论著的贡献是同等的。按照作者贡献大小顺序排名，是目前合著论文最普遍的署名方式，但因未公示作者具体贡献和责任而难以分清各作者的具体贡献和应承担的责任，易导致各种署名违规现象的滋生。

（2）“三夹板模式”排名。即在按照对论著贡献大小排名的同时，特别强调研究工作（尤其是实验工作等）实际操作者的第一位次与提出选题、方案或思路者最后位次的贡献。此种方式能较好地处理实际或具体研究工作贡献最大者与课题负责人、导师之间在署名排序上的矛盾，也能很好地体现导师在排序问题上的特殊地位［3］，但也存在作者具体贡献难以明确或区分的问题。

（3）在按照作者贡献大小排名的同时标示作者贡献声明（Author Contribution Statement简称ACS）。

此种形式在界定作者贡献和责任方面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是规范期刊论文署名的重大进步。但在作者绩效考核和学术评价时，由于以作者排序标志作者贡献的观念根深蒂固，往往仍以作者排名为准，尤其是在科研绩效考评表的论著部分专设“作者排序”一栏，仅要求作者填写作者排名序号，评审者无法或未能根据作者贡献声明所注明的具体贡献要素，准确、具体地考核作者贡献和学术水平，作者贡献声明的效力未能真正地充分体现。

（4）以作者姓名字母排序。即合著者署名不区分作者贡献大小，以各位合著者姓名字母排序并标明通信作者。如，欧洲某些学术期刊即按作者姓名字序排列署名［12］。当某项课题一部分人员的贡献大致相当而难以明确区分时，采用按作者姓名字序排名也是权宜之计。然而，这样虽然避免了作者排序之争或作者贡献界定的困难，但各作者的贡献和责任无法体现，更不能起到对做出主要贡献者的激励和奖励作用。此外，在论著作为被引参考文献著录时，因只著录、显示了按姓名字序排列的前3名作者，而其他贡献更大者可能因姓名字序排在后面被省略，这样就可能使信息接收者对各合著者的学术贡献和声誉产生误解，其合理性和公平性在学术界难以广泛认同。

2 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范化的关键措施

针对目前合著论文作者署名方式存在的问题以及作者贡献声明体制未能有效推广的现实，笔者认为有必要从以下几个方面促进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的规范化，以便为研究制订统一的、标准化的“期刊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提供依据和前提。

2.1 明确论文作者署名资格和贡献要素

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范化的关键是明确作者署名资格标准，并对作者贡献类型、层次及其要素进行分析、归纳和梳理。早在1985年国际医学期刊编辑委员会（ICMJE）就颁布了论文作者署名资格的 3 条标准［13-14］，后来修订为 4 条标准［15］：（1）对论文的构思、设计及数据搜集、分析和解释有实质性贡献；（2）撰写论文或参与论文重要内容的修改；（3）论文最终版本的确定；（4）同意负责所有方面的工作，以确保相关问题的正确性和完整性都能得到适当的调查和解决。国外许多学术出版社尤其是医学期刊如 Nature、PNAS、Lancet、NJPPP、Neurology、IJAA、JCO、HSR、JN、JAMA等，都参照ICMJE标准确立了各自的合著论文作者署名的资格标准［11］。 如《美国医学会杂志》（JAMA）有关作者贡献和责任的内容为包括3个方面［16］：（1）构想与设计，数据的获取，数据的分析与解释；（2）论文的起草，对论文中重要学术内容的评判与修改；（3）统计学处理，获得基金资助，行政、技术或材料支持，监督与管理等。目前，作者贡献声明尚缺乏公认的通用标准和规则，一些实行作者贡献声明的期刊有关作者贡献声明的政策和标准各异。在深入、广泛调研国内外期刊的作者署名资格标准和贡献声明的实际做法的基础上，应对其作者资格标准和贡献要素进行梳理、归纳，以便为统一的“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的制订提供实证依据。文献［2］提出署名贡献的基本衡量标准分为学术创新程度以及投入劳动量2个方面，并进行了二者的权重比较，指出在评价作者贡献大小时应主要依靠其在学术上是否有创新来确定。文献［11］在系统梳理国外10种期刊ACS政策内容及作者贡献要素的基础上，首次构建了“ACS要素的三维层次框架图”，概括了相关文献有关作者贡献声明的内容，是迄今对作者贡献要素最全面系统的研究。“ACS要素的三维层次框架图”包括21种贡献要素，即：构思与设计；研究方案设计；可行性分析；研究框架分设计；资料调研与整理；研究命题提出；研究对象确定；数据搜集；数据整理；内容分析与解释；数据保存；进行实验；提供材料、样品、案例、工具等；提供模型、算法、代码等；成果展现；论文修订、绘制图谱；提供制导、监督、建议；寻求资助；与编辑部沟通；签署版权协议。其整体分为构思与设计、内容分析与解释和成果展现3个视角，以及作者贡献的核心层、中间层与辅助层3个层次。对此，笔者认为，应进一步对此贡献要素表达的语法、语义和语用作进一步推敲，使之能够更加全面、简明、准确、规范地表达作者贡献的各个方面和内容。

2.2 合理量化作者贡献要素的对比权重

在确立贡献要素并使之内涵明确、表达规范的前提下，应对各要素贡献大小进行对比衡量，以较精准地确定其相对权重。笔者认为，基于论文创新性是论文价值的核心这一基本原理，作者贡献应首先区分其创新工作类型、程度和责任，如：首次发现某重要科学现象要比之后的理论解释贡献大；实验设计或解决实验技术关键难题要比实验操作贡献大。新概念、新理论或科学猜想的首次提出，要比实验验证或数值模拟计算贡献大，而实验验证要比数值模拟计算贡献大。课题、思路、总体方案的提出要比技术设计和试验测试贡献大。课题创意策划或概念设计、论证要比一般方案设计贡献大，总体方案设计一般要比技术设计贡献大。总体负责要比子课题承担者贡献大；项目提出及总体方案制定和论证要比其中各专业研究方案提出贡献大；承担主体工作要比辅助研究贡献大；子课题负责人要比其参与者贡献大；实质性工作要比顾问、指导性、建议性或审校修订的贡献大。实验方案构思、设计者要比实验操作贡献大，提出实验结果分析的主要观点和见解，要比实验数据资料整理和报告执笔贡献大；同是承担课题文献分析综述工作，确定文献检索的主题、范围并在文献分析中提出对论文研究思路有重要见解者，要比文献检索、搜集、整理者贡献大。作者排序的依据是作者的贡献大小，而贡献大小需要采用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理论分析与实证研究相结合的方法，量化作者贡献各要素的权重（或计分），需要在大量统计实证研究和问卷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制定标准的作者贡献计算模型、方法和规则，如，选取已实施作者贡献声明的国内外典型学术期刊，对作者贡献声明与作者排序的对应关系进行大样本量化统计分析，发现作者排序与作者贡献要素的对应关系，并通过向多学科专业的作者（学者）、编辑、审稿专家、科研管理者进行问卷调查和“专家打分”的方式，基于系统分析和计算，确定各视角、各层次作者贡献要素所对应的贡献权重，并对各贡献要素对应的贡献度排序，为合理、准确的作者署名排序提供依据。

2.3 建立规范作者署名的约束监督机制

为规范作者署名，必须建立相应的约束、监督机制和制度性措施，本文认为其主要包括2个方面：其一是将作者贡献与责任声明作为作者与编辑部版权转让协议合同的附件，并要求所有合著者一并亲自签署；其二是作者贡献与责任声明随论文发表在期刊上公示于众。作者贡献声明应排列在论文显要位置（当作者贡献声明比较简短时可列在论文题名下作者姓名后），或者在论文首页以脚注形式单独列项，并注明作者所在单位及其地址、电子信箱，标注作者简介（主要包括作者学位、职称，主要从事的研究领域或方向等）；某些集体（团体）署名（一般是研究机构或课题组的名称）的论文，应在适当位置（如篇首页地脚）注明执笔者、项目负责人姓名或课题组人员名单。这样利于编辑、审稿人及读者对照、监督作者所在单位及其学位、职称和主要研究方向与论文内容是否相应。此外，应给出论文各位作者尤其是第一作者或通信作者的详细通信地址，包括电子邮件信箱或电话号码。为进一步突出显示作者贡献声明，可在文摘索引数据库中增加对作者贡献的描述字段［17］。编辑对合著论文署名作者的贡献声明应作专项审查，可根据“作者贡献声明”，结合论文内容鉴审和有关作者简介等背景资料，对作者署名真实性和规范性尽到“合理注意”的义务。对研究内容复杂、涉及交叉学科或多研究方法的论文，编辑部可就审稿意见涉及的相关稿件内容与贡献声明对应的作者直接沟通，这样既便于学术交流，又可对作者署名真实性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

2.4 注重论文作者贡献声明在学术评价中的作用

论文作者署名与其学术绩效考核及学术评价密切相关。作者贡献是学术能力和水平的具体体现，而笼统的署名排序难以真实、具体反映作者贡献和学术水平及其所做的工作和承担的责任；因此，简明、准确、规范的作者贡献声明能明确各作者的具体贡献和责任，较单纯的作者署名排序更加科学、合理；建议在科研绩效考核、作者贡献认定、研究成果奖励以及学术能力评价、职称评定、学术荣誉评选时，应强调以提交评价的代表性论文上标注的作者贡献声明为准，注重发挥论文作者贡献声明在学术评价中的作用，淡化单纯的作者署名顺序，以突出署名作者的具体贡献、责任和能力，具体如：对独立完成的论文应注明“独著”或“独立完成”；对合著论文应注明各作者贡献，并注明“通信作者”。在学术评价时，根据作者贡献声明，由同行评审专家根据论文选题、具体内容和学术质量、影响力对论文作者学术水平和贡献进行综合评价。只有在学术绩效考核及作者学术能力和贡献评价时确实体现作者贡献声明的作用才能真正推行作者贡献声明的政策，并使之进一步规范化。当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确需对作者进行量化考评、排序时，不能单纯以笼统的作者署名排序计算分值，而应按各署名作者标注的贡献声明对应的贡献要素权重计算其分值。因此，合著论文各作者应实事求是地明确各自的贡献要素（同时也表明其承担的相应责任），评审者则按要素权重及其加权和计算其贡献度，以此作为排名的依据。具体可分两种情况：

（1）对同一论著各位合著作者的学术贡献应按各作者对应的贡献要素及其权重计算贡献度，以准确量化评价其学术贡献和相应的学术水平、能力和贡献。

（2）对不同论著的作者之间进行学术绩效或能力、贡献量化评比时，则应同时评比论著质量水平与作者的具体贡献度，二者加以综合。

考虑到目前论文作为被引参考文献著录、被引频次统计以及基于引文分析的作者学术影响力（影响因子）计算时，尚需要论文作者有明确的署名排序（我国参考文献著录规则要求文后参考文献著录论文的前3位作者），建议作者署名排序按照基于贡献要素加权和的方法排序；当作者人数很多（大规模科研合作群体）时，可采取对前3位作者按作者贡献要素计算的贡献度排名，同时标注作者贡献声明，其他则按作者姓名字序排名并标注各位作者的贡献声明。当然，为体现对所有署名作者的尊重，也有文献［18-19］建议文后参考文献著录时应列出全部作者。

3 “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框架

如前所述，学术界尤其是科技编辑出版界对论著作者署名的目的、作用以及原理和原则已进行了多方面的深入探讨，国内一些学术期刊也制订了论文署名基本标准以及合著论文作者贡献声明政策，并积累了一定的实践经验；但由于作者署名动机和行为及其现实影响因素的复杂性，期刊论文署名尤其是合著论文署名失范现象仍较普遍存在。针对目前合著论文作者署名方式及其存在的问题，为了推行作者贡献声明做法以规范论著署名，应在广泛调研和充分论证的基础上，借鉴国际知名期刊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范的先进经验，由权威部门组织相关学术机构研究制订并颁布统一的“期刊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

（1）总则（包括规则制订的目的、意义和指导思想，论著署名的作用和署名的基本原则等）。

（2）作者署名资格基本标准的规定。

（3）作者贡献要素及作者贡献声明通用的规范表达用语。

（4）作者署名的基本方式及其适用对象。

（5）作者贡献要素对应的贡献权重量值或贡献度计算方法；作者贡献大小排序的辅助因素的附加说明（如在创造性贡献大小确实难以明确区分时，可考虑合作者的工作量、技术难度、工作时间、工作状态等辅助因素权宜排序）。

（6）投稿时作者贡献声明文件的标准格式及其签署、提交的具体方式和要求。

（7）论文发表时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在期刊上的标注方式和排版格式。

（8）对共同第一作者、通信作者、研究生论文作者、机构（团体）作者、众多作者（作者达到几十位甚至上百位）等特殊情况的作者署名方式的附加说明；对不够署名条件但对研究成果有一定贡献者的“致谢”的规范表达方式（要求“致谢”中对其具体贡献作简要表述［20］）。

（9）作者贡献声明在有关学术评价中的作用和应用等。

在上述统一的基本规则指导下，各专业学科领域或期刊，可针对自身特点制订更具操作性的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政策实施细则。

4 结论与建议

为遏制论著署名的各种失范现象，在端正科研动机和态度，注重实事求是、认真负责、严谨治学、淡泊名利等学术道德的同时，应采取有效的制度性措施更好地规范作者署名。本文针对现行作者署名基本方式及其存在的问题，指出了促进期刊合著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范化的若干关键措施，包括进一步明确论文作者资格标准和贡献要素、合理量化作者贡献要素权重、建立作者规范署名的约束监督机制，以及注重论文作者贡献声明在学术评价中的作用，进而提出由权威部门组织相关学术机构研究制订“期刊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的建议和基本内容。总之，期刊论文作者署名规范化及学术评价应突出“作者贡献声明”的重要作用，有必要制订统一的规范性的“期刊论文作者贡献声明与署名规则”。开展这项工作需要科研管理和学术评价部门、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学术期刊、出版机构等密切协同，尤其要在深入广泛研究和调研、论证的基础上做好顶层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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