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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转型中知识分子的困境与突围*1

2016-02-13李梦云周学堂

浙江伦理学论坛 2016年0期
关键词:知识分子道德精神

李梦云 周学堂

中国社会转型中知识分子的困境与突围*1

李梦云①周学堂②

在当今中国的社会转型中,以经济为中心的辐射力量全面而深刻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在这一时期,整个社会重心倾向经济,价值标准和取向亦日趋多元化,知识分子遭遇到专业化、体制化、边缘化和官僚化的困境。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及功利主义的影响下,责任使命的背弃、批判精神的衰弱、道德人格的缺失等成为知识分子精神式微的主要表现。重建知识分子精神,寻求知识分子全面突围的路径,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知识分子;困境;精神式微;突围路径

知识分子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社会群体,在社会建设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中国,如果说士人缔造了传统社会,知识分子则缔造了现代中国。在“以天下国家为己任”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的感召下,在“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精神坐标的吸引下,历代知识分子背负着理想与信念砥砺前行。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力度的加大,以经济为中心的辐射力量全面而深刻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中国进入新的社会转型期。在这一时期,整个社会重心由政治向经济转变,价值标准和取向亦日趋多元化,知识分子遭遇到专业化、体制化、边缘化和官僚化的困境,他们的公共话语空间被侵袭,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及功利主义的影响下,价值层面的缺席、理想主义的消解、对善与美的淡漠、批判精神的弱化等成为知识分子精神式微的主要表现。如何突破知识分子当前所处的困境,探寻突围的路径,是一个极为重要而紧迫的课题。

一、中国社会转型中知识分子面临的挑战

20世纪90年代以后,伴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人们的思想文化和价值观念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在这一时期,由于外在环境和知识结构的变化,知识分子面临许多新的挑战,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知识分子专业化与公共情怀的淡化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人类知识快速更新,知识总量飞速增长,精力有限的知识分子难以应付庞杂的知识整体,只能选择性地去应付其中某一专门学科。因此,专门化的发展趋势在所难免。知识的专门化对于推动知识的深化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恩格斯曾在《反杜林论》中肯定地指出,正是对自然界分门别类的研究使西方自然科学从15世纪到19世纪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不过,恩格斯也指出了这种分门别类的专门化方法所造成的后果,即孤立地、静止地看待自然界中的各种事物和过程及现象与本质,造成思维上的对立。

正如恩格斯所言,伴随着知识的专门化,知识分子抛弃了总体性联系和整体视角的公共关怀,逐渐蜕变为驯服的专业人士。如福柯在1968年的学生运动后感叹:知识分子东躲西藏,他们钻进了狭隘的领域里做起了专家,在自己狭小的研究领域里似乎无所不知,但是一旦走出其专业领域,他们就立刻变成了无知者,即奥尔特加·加塞特所指称的“有知识的无知者”。专业化在中国知识分子身上也表现得非常明显,商业化大潮的冲击,功利主义和工具理性大规模侵入学界,有力地诱惑着知识分子在体制内部谋求个人发展,大批学人放弃了公共关怀而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但是他们只是技术性专家,少有能超越专业领域追求知识分子的人文关怀。诚如萨义德所言,当今时代的知识分子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这导致了他们无法从更高和更广阔的视野来反思已有的知识体系,只能在传统知识体系框架内做一些修补工作。他们丧失了创新的能力,成了知识储备库和可以被电脑芯片取代的教授。当代知识分子已经越来越不能被称为知识分子,而只不过是一名有一技之长的学者,而非知识博雅的通人。

(二)知识分子体制化与独立性的缺失

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的知识体制越来越趋向健全,尤其是进入90年代后期的高校体制改革阶段,中国的学术体制化特别凸显了政府的主导作用,在政府和市场的双重作用下表现出极强的趋利性及烦琐的数量化管理特征。可以说,这一场针对知识分子的体制变革,其推动者不是知识界,而是政府与市场。因为掺杂了过多的非学术动机,这场借助政府的直接参与和大量资金投入的学术体制化,其最终目标并不是培育学术场域的独立和自治,而是成了操纵学术、控制知识分子的手段。①陶东风:《新时期30年中国知识分子的沉浮》,载《探索与争鸣》2008年第3期。

经过高校体制改革,各大高校都制定了十分复杂的学术评估、奖励及资助体制,并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但其目的却是高校领导通过看起来蔚为壮观的“学术GDP”来提升其政绩,为跻身所谓“强校”“名校”铺平道路。这种片面追求数量和直接效果的学术体制严重违背了学术研究的自身规律,把学术量化的标准推进到了极为荒唐的程度。正因如此,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学术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浮躁之风。对发表论文数量的量化考核迫使知识分子越来越忙碌和焦躁,而逐渐失去了知识分子应有的优雅与从容,也没了长期积累、认真思考、细心揣摩的时间和心态。尽管学术成果日益丰富,但学术质量却呈现下降趋势,有见地的思想和著作越来越难觅踪迹。另一方面,在学术成果高产量的背后,这种学院内部的知识体制实际生产的不是一种批判的、公共的知识,而只是一种专业的、技术化的知识。在这种体制的挤压和引导下,知识分子日益局部化、专业化和学院化,专业知识分子取代了公共知识分子,他们逐渐失去了与社会之间的联系,知识分子的独立性和公共性也渐趋消失。

(三)边缘化与知识分子理想主义的淡却

在中国传统社会和五四时期,作为四民之首的“士”和启蒙先锋的五四知识分子有着令人敬畏的文化权威和影响力,他们也一直居于社会的中心。在中国20世纪80年代的新启蒙运动中,知识分子还在热烈的讨论,为中国未来的发展群策群力。但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被再次边缘化。在邓小平1992年南方谈话之后,中国经济驶入快速发展的轨道,此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再只是一种口号或舆论话语,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全民关注的核心目标从政治和意识形态话语转向GDP和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一个量化指标的时代、米袋子和菜篮子的时代宣告来临。中国社会逐渐向以市场为导向的经济社会过渡,曾经的“政治与意识形态”的社会中心被经济中心所取代,于是知识分子在社会意义上也就被彻底边缘化了。如果说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的边缘化还是在政治层面的话,这次的边缘化则深入到社会意义层面。

伴随着经济化浪潮而来的还有拜金主义、功利主义、现实主义等。经济理性的觉醒、物欲主义的泛滥使人们更为关注自己的钱包和现实的生活,理想精神层面的诉求似乎成了发痴时的臆想,他们更满足于物质的享受,把全部精力集中于经济的发展,而不再追求各种理想。在逐利的市场经济时代,知识分子不再占据社会舞台的中央,他们被适应新的市场社会和消费社会的千万富翁、暴发户、演艺明星、技术官僚、科技人员所占领。曾经把握启蒙主动权的知识分子如今变成了社会夹缝中微不足道和孤立无援的“边缘人”。后现代的崛起则让知识分子陷入更深的困境。中国还在艰难追寻现代化的过程中,福柯和利奥塔的理论宣告着后现代社会的来临。在后现代的多元而破碎的语境中,“宏大叙事”被解构,权威被瓦解,当知识分子存在的合法性饱受质疑,知识分子被边缘化的命运也就在所难免了。①许纪霖:《中国知识分子十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5页。

(四)官僚化与知识分子饱受质疑

在功利主义和工具理性的侵袭下,不甘于被边缘化的知识分子,转而从体制内谋求另一种发展的空间,即官僚化。曾经的“学而优则仕”是几千年文人士大夫一直追求的目标,对于当今处于边缘性尴尬境地的知识分子,这样的追求似乎也无可非议。但今天知识分子的官僚化却出现了异化,这种异化表现在知识分子入仕以后却依然霸占学术领地空间,这使得知识分子公共空间的压缩在所难免。

在今天的知识时代,“学而优则仕”本是好事,学之优至少为“仕”积累了一定的知识储备。但在今天专业分工如此细化的情形之下,“学”与“仕”很难兼得,一心一意,才能做好各自的事情。而且知识分子的公共关怀,要求知识分子具备独立判断的能力和勇气,拥有独立发挥的空间,这让知识分子和“官”具有不相容性,如同在中国历史上作为学统的“道”与作为政统的“势”相互对立一样。入仕就得为政统服务,维护统治阶层的统治和社会稳定是他们仕途上升的必然作为,这对今天官僚阶层也是如此。为官有为官之道,这与做知识分子完全不同。行政官僚系统实行首长负责制,下级官员服从多数意见和上级指示。许多知识分子踏入仕途之后,就会受到官场文化的影响,丧失探究科学真理和独立判断的能力,上级领导的指示和喜好成为影响其政治倾向的重要因素。这时他们可以做好官,但却很难做好知识分子。然而当今现实的情况是,这些官僚依然占据着学者的头衔,甚至享有很高的学术地位而成为学阀、学霸。而且当知识分子官僚化之后,赢者通吃的情况出现,中国的官本位在此表现得淋漓尽致。入“仕”以后,即便学不“优”,但由于他们掌握了丰富的社会资源,并利用这些资源摇身一变成为学科带头人或者学术评审委员,在拿课题、发文章方面往往比“学优”而“未仕”者要容易得多。因此,在这种社会背景下,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意欲入仕以从中分一杯羹,同时变得急功近利、趋炎附势,知识分子的责任和使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官本位思想的存在严重影响了学术的正常发展,权力、资本、学术的结合使学者变成了官僚,学衔在支配资源方面具有了类似官衔的特权,也按照官阶划分等级,这完全违背了学术自身的发展规律,知识分子就这样官僚化了。

从上述四个方面我们可以看到,原来意义上的知识分子遭遇重大挑战,专业化和体制化把知识分子改造为丧失公共关怀的技术型专家;边缘化则消解了知识分子的中心话语,使他们在茫茫人海中越来越难以发出自己的声音;官僚化的自救行为更让知识分子饱受质疑。

二、中国社会转型中知识分子精神的式微

知识分子面临的一系列挑战也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知识分子的缺位。人们大声地质问: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知识分子死亡了吗?利奥塔甚至写出了“知识分子坟墓”的绝句。这些问题其实是伴随着知识分子精神的式微而产生的。曾经作为精神象征的知识分子在当今时代日益远去。弗兰克·富里迪说当今的知识分子已经从“强大的主人公”变成了“迷失的灵魂”。“政治上的冷漠,思想上的被动,对社会事务毫不在意,更关心经济保障,全部精力都放在个人保障之上”①[英]弗兰克·富里迪:《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戴从容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24页。,这些曾经用来描绘英国20世纪50年代被称为“沉默一代”的年轻人的词语,拿来用在今天的知识分子身上,似乎一点都不为过。在世俗主义、功利主义、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的影响下,知识分子的精神也发生了蜕变。

(一)责任使命的背弃

社会学家科塞曾指出,知识分子是为理念而生的人,他们总是力图超越眼前的具体事情以深入到更具普遍性的意义和价值之中,表现出对于公平、正义、道德等普遍性价值的执着关怀。中国的知识分子也一直在朝这个方面努力,并曾有过不俗的表现。但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国市场经济的飞速发展所带来的社会巨变,对知识分子造成了猛烈的冲击。在物欲横流的现代商业社会,知识分子的生存处境和社会尊严受到世俗的严峻挑战,他们被迅速地边缘化。经济的困窘、权势的压力直接而具体,在经历痛苦的挣扎以后,他们放下了知识分子的清高,或投身商海,或通过知识换取财富寻求各种赚钱的机会。实利原则、功利主义取代了原先的理想主义与英雄主义;知识分子的精英意识被市民意识取代,房子、车子、票子等日常生活的琐碎代替了过去的宏大历史;“独立人格”缺失的痛楚也没有了过去史诗般的意义。在经历了尴尬、困惑、落寞、痛苦和焦灼的精神境地以后,知识分子沉重起身,面对整个社会的逐利浪潮,他们也毅然加入了这个行列,而曾坐在思想和价值层面主席台前的知识分子于是成了缺席者。

班达认为,知识分子应该是身背十字架的一群人,他们承担着巨大的责任与使命,致力于超越的价值活动,守护着人性中极为珍贵的价值与尊严,坚守着正义与道德。他曾对他所处时期的知识分子向罪恶妥协、向权贵献媚、放弃传统的价值操守、背弃自身的价值判断,予以激烈的批判,并称之为知识分子的背叛。与班达所批判的一样,今天中国的知识分子也背叛了自己应担负的责任和使命。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随着经济结构的调整和社会利益的重新分化,知识精英成为继经济精英后的又一重要获利者。在贫富差距不断拉大,公平和正义在赢者通吃的时代被无情践踏时,人们对知识分子的良知充满期待。但现实的情况是:原本应成为公众利益代言人的知识分子,此时却成了集团利益的代言人,工人和农民的利益被迅速边缘化。知识分子背弃了应该坚守的价值和道德的使命,在权力与资本的双重压力和诱惑面前,放弃了自己的自由意志和思想追求。①杨军:《重建知识分子精神》,载《南风窗》2007年第2期。

(二)批判精神的衰弱

“批判精神是知识分子的本质,是知识分子精神的最高境界,是判断知识分子与非知识分子的基本依据,因此知识界一直把批判精神视为其理想性格。”②李梦云:《中国梦背景下知识分子精神的建构》,载《浙江学刊》2014年第3期。萨义德曾非常直白地表述,知识分子是“特立独行的人,能向权势说真话的人,耿直、雄辩、极为勇敢及愤怒的人,对他而言,不管世间权势如何庞大、壮观,都是可以批评、直截了当地责难的”③[以]爱德华·W.萨义德:《知识分子论》,上海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25页。。霍夫斯塔特认为,作为一个阶层,一个单独的政治力量,知识分子这个词本身就是以其政治上和道德上的异议为特征的。然而,在利益复杂纷争的当代社会,作为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品质,其批判精神却在不断衰弱。西方思想家甚至感叹:真正有独立思想,具有批判精神,为社会未来发展呕心沥血的知识分子几乎已经绝迹。真正的知识分子在逐渐消亡,知识分子的批判精神也在不断淡化。

这种情况在20世纪90年代后的中国知识分子中也在不断上演。随着知识分子的专业化、体制化和官僚化,体制内的种种限制束缚了知识分子的批判空间,专业化的技术主义倾向则让知识分子彻底淹没在技术上的细枝末节里而丢失了社会批判精神。为了不显得太政治化和具有争议性而影响自己的上升空间,为了不破坏团结、不逾越公认的范式以获得体制内的资助,为了促销自己以让自己具有市场,为了维护本集团或者自身的利益,等等,知识分子由崇高向世俗迅速下滑,知识分子的批判精神也迅速弱化。①李梦云:《中国梦背景下知识分子精神的建构》,载《浙江学刊》2014年第3期。

(三)道德人格的缺失

中国是一个礼仪之邦,有着非常丰富的道德传统。以儒家为代表的传统文化中设立了诸多的道德范畴和评价准则,用以激励和规范人们道德人格的建立,从容中道的谦谦君子即是儒者的首推。这些传统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士人和知识分子。人们对五四全盘反传统浪潮的误读,以及在“文化大革命”中对士人与知识分子传统的抛弃与否认,失去精神家园的知识分子也随之被动地抛离了曾经的道德理想与责任意识。在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短暂的知识分子的春天后,受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蓬勃发展的影响,商业文化迅速崛起,经济实利主义和效率至上的原则成为社会价值判断的主要标准,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实用主义、利己主义等市场经济的负面效应不断侵袭人民大众的思想,传统道德、价值观念受到无情的冲击,整个社会的道德迅速滑坡。

当市场的价值原则被愈来愈多的普通大众所认同和推崇,体面的知识分子身份日益在金钱面前失去了价值,没有坚固的价值理念的知识分子容易坠入迷茫,陷于人格坚守与跻身世俗的两难境地中,部分缺少道德自律和崇高信念的知识分子也会日益陷入利益至上、物质主义、享乐主义中来。随着利益、效率、交换日益成为主导价值体系时,一些原本固守传统文化价值立场的知识分子在饱受现实的折磨时,开始自觉或不自觉地调整自己的人格姿态,渐渐放弃了崇高和伟大的道德理想,回归到现实物质生活中来,以谋求个人的富足生活,而传统知识分子身上应有的道义和责任则逐渐被遗忘。正如美国学者苏珊·桑塔格所言:这些知识分子对以物质为核心的价值体系由最初的不适应、痛苦挣扎,到逐渐认可、习以为常,实现了价值取向的重大转移。至此,在物质利益的驱使和不良社会环境的影响下,知识分子背离其责任使命与道德操守,在权力与金钱的双重压制下常常会脱离了现实和人民的真正需要,丢弃其“公众代言人”的身份,成为某些利益集团的代言人,或者沦落为维护特权使者。知识分子道德缺失的负面案例成为各大报纸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教授抄袭、嫖娼、心理失衡扭曲以及权钱交易、贪污受贿等,道德人格的缺失将知识分子再次推向风口浪尖成为被人们批判的焦点。

三、中国社会转型中知识分子的突围

当神圣的光环被祛除,道德宝座被推翻,理想主义被消解,知识分子陷入了与工具理性的不断抗衡之中,他们史无前例地忙碌又史无前例地焦虑,苦苦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却无所皈依。面对存在的种种问题及中国社会改革的艰难时刻,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时代背景下,是知识分子突破重围重新承担起时代和社会赋予的责任和使命的时候了。

(一)精神突围:重建知识分子精神

当代知识分子在专业化、体制化、官僚化的包裹之下,批判声音渐趋微弱;面对消费主义和实利主义的包围,他们逐渐失去了问题意识,学术研究的公共性和现实性日益淡化,知识分子一词不再具有精神价值,是时候深刻反思了。邹韬奋曾经说过,一个国家可以腐败,但这个国家的知识分子却不可以腐败,知识界的精神腐败是真正可怕的。面对知识分子当前的困境及精神式微的现状,重建知识分子精神成为极为紧迫的课题。

1.知识分子道德人格的重塑

当前,我国社会各类管理政策的制定都离不开具有专业背景的知识精英的参与,他们的专业知识、社会责任感、道德良知直接决定着各类政策和决策的公共利益。但是知识分子在参与社会公共政策的制定时经常面对权力和资本的诱惑甚至强权的压制,要在公共利益的分配上保持中立和平衡,仅仅依靠丰富的知识和经验是不够的,他们还必须有参与社会的勇气、责任感和使命感,而这些都与知识分子良好的道德品质紧密相连。但是当前我国知识分子道德下滑情况较为严重,知识分子要走出困境,突破重围首先需要知识分子自身的道德重建。这一方面需要知识分子在深刻的理性和高远理想的基础上秉持高度的道德自觉,突破一己一派的樊篱,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另一方面,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今天,知识分子的道德重建应当将道德价值与功利价值相结合,建立并完善好知识分子良好道德形成和保持的保护机制。不要将知识分子的合理需求作为道德的对立面,必须明白,知识分子也是人,他们不是苦行僧和清教徒,他们也需要养家糊口,不能只苛求知识分子苦守清冷的精神家园而为生计哀号。

2.知识分子批判精神的重建

知识分子必须始终保持其批判性的本质。当然,这种批判精神应该是科学而理性的。为此,知识分子必须经受历史的考验,勇于担当社会责任,敢于发言,敢于创造,敢于斗争。尽管当前知识分子所处的环境,一定程度遏制了其独立人格的伸展,削弱了其批判精神,甚至让我们产生无力感,但这并不意味着知识分子可以毫无作为。如萨义德所说,知识分子可以从业余和边缘的角度来提出中心的议题,并担负起从旁监督政府的责任。真正的知识分子不应该仅仅是心系其职的教授、专家,更应是处江湖之远的赤子。宠辱不惊、浩然正气、特立独行,这才是知识分子所应达到的境界。与此同时,要知识分子保持独立人格,更好地发挥其社会作用及批判功能,必须给知识分子自由发挥的空间环境和制度保障。正如钱穆所说:“政治上层,乃至全社会必须尊重自己的知识分子,让他们去自由研究,并随时预备接受他们之指导。而我们的知识分子也该自尊自重和自省,以达自觉自发的阶段,才可有真的救民族救国家的新政治之出现。”①钱穆:《国史新论·中国知识分子》,上海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134页。

(二)全面突围:优雅社会的构建

政治体制的完善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它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地修改与完善,作为具有高深知识与反思完善能力的知识分子在这个过程中应当是面向未来的批判者和“敲钟人”,他们所竭力维持和追求的不仅仅纯粹是学理的价值,更有精神的追求和人类社会的终极理想。但在呼吁知识分子的精神重建中,依然感到某种不足。因为人是社会的人,如果没有良好的社会环境和循环互动,单靠知识分子单枪匹马的精神层面的呐喊,远远不够。就如人活着有两个层面,一个是为了生存而活,一个是为了活着的价值而活。作为形而上价值的创造者、引领者和维护者,知识分子应该更多的是为价值而活。但在当今这个物质价值不断凸显,精神价值却相对缺失的时代,知识分子很多时候就失去了自身的选择权,而不得不背弃理想,被生活的洪流携裹着向前,造成这样的结果就是整个社会的问题。如柏杨的酱缸文化所喻,一个洁白的中国人如果待在一个黑色的酱缸里久了,他也就自然而然地变黑了。

因此,除了知识分子的努力,我们还要从整个社会的构建角度,以寻求全面的突围。这把突围的钥匙就是:优雅社会的构建。这里所说的优雅社会不是一种社会形态,而是一种社会状态,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的基本内容:一是作为社会主体的个人的“优雅”,这体现在人的日常活动与精神状态上,如举止的文明优雅、内心精神的充盈完满等;二是社会呈现的“优雅”,表现为民众自由、富有尊严、公平公正、文明道德、适度悠闲等。总体说来,优雅社会是一种建立在较为丰富的物质基础上,人的各种需要得到比较充分的满足,人的各种才能得到自由的发挥,人的素养得到不断的熏陶和涵育,以幸福、尊严、自由、平等、公正、道德等为其基本特征的丰满社会。尽管这个理想社会的实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在中国的综合国力不断增强和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背景下,这个目标将日益靠近我们。关键是我们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要有优雅的理念,我们的体制和制度也要更加体现这种尊严和优雅。只有在一个优雅的社会中,知识分子的责任、使命、担当和优雅才有更好的培植土壤和环境,不然单靠精神层面的呐喊是远远不够的。

*本文系201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3YJC710018),2015年度浙江省社科联一般项目(2015N100)。

①李梦云,浙江工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文化建设与社会发展研究。

②周学堂,浙江工商大学杭州商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文化管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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