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向供给侧发力
2016-02-13明文彪
明文彪
2016,向供给侧发力
明文彪
坚持以提高发展质量和效益为中心,坚持稳中求进、协调发展,在适度扩大总需求的同时,着力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培育新的发展动能,为“十三五”开好头起好步作出新贡献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会议上首次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概念,标志着我国经济理念从需求管理向供给管理的重大转向。供给侧改革是对市场本质的回归,是对长期以来行政权力膨胀倾向的纠偏,对宏观经济形势的分析方法和解决路径具有重要启示。
从“三驾马车”到供给侧改革
实践已经证明,单纯的需求管理难以帮助中国经济走向复苏。2009年的4万亿投资虽然能够把GDP从6.6%迅速拉高到10%以上,但却留下了产能过剩、资产泡沫的教训。而2015年以来,央行已5次降息降准,发改委新批基建项目超过2万亿元,但经济下行压力依然较大。这表明,我国经济面临的不是短期的、周期性的、外部的冲击,而是中长期的、结构性的、内部的压力。刺激政策或许对前一种情形有效,但对后者却作用不大。
19世纪法国经济学家萨伊认为,经济一般不会发生任何生产过剩的危机,更不可能出现就业不足,因为供给会创造自己的需求。经济发生问题,不是有效需求不足,而是有效供给不足,即生产没有和消费匹配,不该生产的生产太多,而消费者需要的东西缺乏供给。这正反映了当前我国经济的主要特征。我们一边是海淘热,一边是9块9包邮;一边是日本疯抢马桶盖,一边国内商场清仓大甩卖。反映我们主要不是缺少需求,而是供给端出了问题,而这是劳动力、资本和技术“新三驾马车”相对优势发生变化的结果。
第一个原因是人口年龄结构的转折性变化。全面放宽二胎正是对这一变化的积极反映。第二个原因是资本边际效率递减。研究表明,中国的资本回报率2009年之前为10.6%,2009—2013年降为7.4%,2013年继续降低到5.8%,近两年已经低于资金成本,这决定了我国的信贷和投资政策需要着力改善配置、提高效率。第三个原因就是从技术追随者向技术主宰者的角色转换。从某种程度上讲,改革开放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西方技术的“搬运工”。但是,当我们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出口大国,不能再做技术跟随者而必须成长为技术主宰者的时候,原始技术的形成和向生产力的转化就不可避免的变慢了。这是拖累我国经济增长的最关键因素,也是未来可能实现中高速增长的希望所在。
纠正供给侧改革的几个误区
误区一,认为供给侧改革就是刺激供给,或者简单理解为增加商品或劳务供给。在产能过剩形势下,单纯增加商品或劳务供给只会带来进一步的产能过剩。供给侧改革的精神实质是对企业家和市场力量的坚定信仰,其要义是如何让供给变得有效,与一般性要素投入不是一个层面的问题。对中国而言,推进供给侧改革就是要抓住结构改革这个“牛鼻子”,通过结构优化和要素升级,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促进经济健康可持续发展。如果认为供给侧改革就是从供给侧搞刺激,开始用政府之手有代替市场之手,可能会走向供给主义倡导的“放松供给约束和解除供给抑制”的反面。
误区二,将供给侧与需求侧对立起来,认为需求管理已经失效。按照世界银行的标准,中国还有近2亿贫困人口,中国经济的确也存在明显的需求不足问题。投资、出口、消费这“三驾马车”,虽不是财富的源泉和经济增长的根本动力,但也是产品销售和价值实现的重要条件。主张供给侧改革,不是非此即彼,只是有所侧重。实际在中西部,基础设施投资等扩大总需求手段还有很大空间,即便在东部发达地区,更高质量的新型城镇化建设、更具品质的消费需求也是民心所系。总体来讲,供给侧与需求侧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对于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大国而言,既要考虑到长远的可持续发展,也要着力眼前经济的稳定增长。
误区三,没有看到供给侧改革可能会伴随痛苦的结构调整,短期可能反而不利于经济增长。需求管理的焦点是“增”,扩大投资、增加消费、促进出口,供给管理的核心则是“减”,减少管制、降低税负、淘汰落后产能、化解库存。显然,这“一增一减”短期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机制是相反的。举个美国的例子,1981年里根就任总统后,果断推行减税计划,但减税存在“时滞效应”,短期导致财政赤字扩大,引起国内舆论甚至部分内阁的声讨。幸运的是,几年后里根经济学开始见效,奠定了美国长达25年的经济繁荣。
误区四,简单用西方供给学派的观点来理解中国的供给侧改革。西方供给学派主要强调减税、放松管制、反过度福利等,这确是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内容,但中国体制特殊,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绝不限于此,内容要丰富得多。其中主要包括淘汰落后过剩和僵尸企业、化解房地产库存、降低实体经济成本、深化要素价格改革等等。但最关键的是保护和尊重企业家精神。熊彼特认为,企业家的工作是“创造性的破坏”,创新的主动力来自于企业家精神。这不是简单的放宽民间准入所能解决的,需要从上到下真真正正建立一个私有财产制度,并一以贯之得以执行。
用供给的视角研判2016年宏观经济走势
目前主要机构对我国2016年经济走势判断的总基调是继续探底下行,认为经济增长可能跌至6.5%上下。笔者归纳了一下,他们的依据主要是世界经济复苏动能不足、去产能化、房地产去库存以及高债务的拖累,等等。不可否认,这些论述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若从供给端观察,这些判断可能低估了经济的潜力,并忽视了底层正在崛起的创业创新力量,而这正是我们经济的希望所在。
衡量经济运行的主要指标应作适当调整。供给侧改革告诉我们,仅仅用“三驾马车”的月度数据来判断和预警,是不全面的。“新三驾马车”即劳动力、资本、技术创新的走势更为关键。但由于这三个数据目前并没有统一的口径和获得渠道,一个想法是,新增就业、居民收入和单位能耗三个指标,作为替代指标,可能更为妥当。新增就业反映了经济活动的繁荣或者收缩,居民收入是经济发展的最终成果且决定了消费的支撑强度,而单位能耗则是技术创新、产业升级、产能利用的重要信号。就业方面,与2009年民工回流潮有较大不同,浙江高校毕业生创业、农民工选择性就业规模显著放大;收入方面,浙江居民收入来源中,财产性收入占比相对较高,且总体快于GDP增速;能耗和环境方面,在四换三名、三改一拆、五水共治的推动下,高耗能行业发展受到较大抑制。因此,可能经济并没有传统的“三驾马车”显示的那么糟糕。
新产业、新业态的培育推动生产函数向外拓展。近年来,各类相对价格参数发生重大调整,工业品和服务品相对价格从2011年达到顶点后快速下滑,从1.05下滑到0.99左右,这是新产业成长最持久的力量,直接带来了服务业的大繁荣。2015年12月份官方非制造业商务指数为54.4,处于荣枯线以上,与制造业景气形成强烈反差。更为重要的是,互联网带来的去中心化,抹平了行业边界,也为创业创新打开了无限空间。在杭州,每周平均有34家大学生创业企业注册成立、76名大学生当“老板”。“挖财”、“51信用卡”等知名理财APP多为“浙江制造”,以互联网化的商务专车、拼车、房屋互换、二手交易、家政服务为代表的共享经济模式正在快速发展。但是短期内,新产业尚难以阻止量大面广的传统产业探底带动整体经济探底的进程,但这种探底相信很快就会见到曙光。
供给侧改革决定着经济企稳反弹的基础和性质。按照中央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的规划,中国各类大改革将在2015—2017年全面展开。近期召开的政治局会议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进一步明确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路径和决心。与此同时,2016年也是“十三五”规划的开局之年。中央十三五建议明确我国发展仍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未来五年年均经济增速应保持在6.5%以上。根据以往经验,这个数字往往是底线而非目标,反映中央决策层对中国经济的前景充满信心。基于这种判断,经过2016年的探底,2017年、2018年经济或许将在新动力机制和新改革红利的作用下出现明显的反弹迹象,真正实现中高速增长、中高端水平。
高度关注浙江经济的风险和挑战
旧平衡向新平衡的转换加速了区域分化。回顾历次大周期切换的重要时点,都经历过旧的城市没落、新的城市由弱变强的过程。港口城利物浦如此,汽车城底特律亦如此。随着三次产业结构的变化,大城市虹吸作用进一步强化,远离大都市的县域特别是相对独立的新城、开发区前景不容乐观。浙江的县域获得成功,关键在于劳动力、土地、能源环境等要素集聚形成的低成本。当前,服务业和消费经济逐步成为主导产业,即便是工业,其生产方式也开始向柔性、智能、精细转变。支撑这些变化的关键,不再是低成本的要素,而是高收入的群体以及高素质的人才。显然,只有核心城市或依附于核心城市的城市才具备这个条件。所以我们看到,人均GDP已经超越1.6万美元的杭州,今年经济增速再次实现10%以上的惊人增长,而不少传统工业强县,则只有5%、6%的水平。这种趋势很可能会在“十三五”长期持续。
互联网对浙江块状经济的负面影响不可忽略。浙江的块状经济、专业市场长期受称颂。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或由于要素资源的紧张,或由于互联网等新业态的冲击,这些强项正在弱化,甚至某种程度成为经济转型的包袱,部分专业市场、商贸综合体面临着过剩和转型的严峻挑战。互联网经济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原料的采购、产品的生产、物流的配送甚至售后服务,都不再受到空间距离的制约,物美价廉的时代已经结束,定制化、专业化成为社会主流。而浙江的块状经济,依托的基础正是集聚集约所产生的低成本和批量生产。在互联网和电商冲击下,浙江的块状经济能否顺利嫁接新经济、新技术重现辉煌,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G20峰会和互联网大会对经济的影响将成常态化。巴黎气候大会达成了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历史性协定,中国承诺将于2030年左右使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APEC蓝”成为我国未来15年的重要目标。继世界互联网大会永久落户乌镇后,杭州又成功获得2016年G20峰会举办权,若考虑2022年亚运会的提前准备工作,预示“十三五”期间浙江将要率先实现“浙江蓝”永久化。“APEC蓝”的一些临时性、限制性的做法可能会复制到浙江,并予以常态化。主要有四个手段,一是扬尘工地停工;二是机动车单双号限行;三是高污染工厂停产;四是周边区域联动减排。不同于北京,杭嘉湖周边都是省内重要制造业基地,临时性限产做法尽管有利于城市环境的改善,但对工业经济和部分投资活动的影响不可低估。
对2016年浙江经济工作的若干建议
坚持以提高发展质量和效益为中心,坚持稳中求进、协调发展,在适度扩大总需求的同时,着力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培育新的发展动能,为“十三五”开好头起好步作出新贡献。
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着力加强供给侧改革,积极稳妥推进企业优胜劣汰,通过兼并重组、破产清算,淘汰落后产能和僵尸企业。帮助企业降低成本,特别是要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企业税费负担、物流成本等,打出一套企业减负“组合拳”。深化要素价格改革,落实县域经济体制综合改革政策。保护和尊重企业家精神,推进创新在全社会蔚然成风。
发挥投资对增长的关键作用。科学确定“十三五”战略重点、投资规模、合理布局、建设时序,安排一批拉动力强、利长远、增后劲的重大项目。积极推广PPP模式,发挥政府资金、专项建设债券的引导作用,吸引社会资本参与重大项目建设运营。强化节能节地节水、环境、技术、安全等市场准入标准,从源头上防止低水平重复建设。
培育和壮大新的消费热点。实施好国家养老家政健康、信息、旅游休闲、绿色、文化教育体育等领域消费工程,积极培育信息、旅游等新的消费热点。稳定住房消费,支持新能源汽车消费。全面推进“三网”融合,大幅提升宽带网络速率,发展物流快递,鼓励线上线下互动的新兴消费。
拓展经济增长新空间。重点打造杭州创新走廊、钱塘江金融港湾、义甬舟开放通道、舟山自由贸易港区等重大战略平台。推广新型孵化模式,大力推进新一轮特色小镇建设,鼓励发展众创、众包、众扶、众筹空间。实施“互联网+”行动计划,支持基于互联网的各类创新,发展分享经济,促进互联网和经济社会融合发展。
增强区域发展的协调性。对大都市周边的城市,下决心消除行政区划壁垒,加强城际铁路等重大交通设施的规划建设,着力强化产业分工合作,使中心城市的辐射影响力能比较顺畅地向周边区域渗透扩散;对较为偏远的山区县、海岛县,大力发展生态经济、旅游经济,完善转移支付绩效考核机制,着力推进生态功能区转型发展;对于相对偏远的工业强县,要花大力气优化中心城市发展环境,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和总部经济,使之成为高端要素、高端产业的集聚高地。
作者为浙江省发改所体改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