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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教自有乐地”之内涵阐释

2016-02-12曲子钰

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名教教化魏晋

曲子钰

(山西大学初民学院,太原 030006)

“名教自有乐地”之内涵阐释

曲子钰

(山西大学初民学院,太原030006)

“名教”即是以“正名分”为中心的封建礼教,魏晋时期被正式提出,宋朝及其以后“名教”一词逐渐淡化。在众人皆反名教的魏晋时期,乐广提出“名教自有乐地”,从新的角度看待名教,认为“乐地”于合乎礼仪规范中展现自己的个性,达到一种个体自觉。

名教;乐地;魏晋士风

“名教中自有乐地”出自《世说新语·德行》:“王平子、胡毋彦国诸人,皆以任放为达,或有裸体者。乐广笑曰:‘名教中自有乐地,何为乃尔也?’”〔1〕魏晋时期是文人雅士的竹林时期,在文学方面他们吟情咏性,斯感于万物,在政治上他们的地位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导致他们在思想领域受到的禁锢变为日常生活的放浪形骸与文学方面的汪洋恣肆。

一、“名教”的精神内涵

“名教”即是以“正名分”为中心的封建礼教,这一称谓虽然是在魏晋时期才正式提出的,但是其精神内涵早在孔子时期就有了。《论语·颜渊》中有“克己复礼,为仁”〔2〕133的自我约束,也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2〕133的行为举止的规范,也有“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2〕135的荡涤内在的潜意识,还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2〕137以及“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2〕143的正名定分,这成为“名教”生发的根源。但此时的“名教”只是一种精神内涵,或者说是一种道德约束力,并未与统治者统治臣民结合起来,只是一种德行上的教化,而非政治上的约束。

到了汉朝,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至此,儒学与政治的结合在历史舞台上正式拉开了帷幕,董仲舒提出的“深查名号,教化万民”〔3〕,对百姓实行教化,而教化的目的则是通过立教化而正万民。董仲舒建立了一种“天—君主—百姓”的基本固化模式,而维系这种模式的纽带则是“名教”,即名分、教化。

及至魏晋时期,统一的大汉王朝分崩离析,幅员的辽阔外加政权的分立以及民族因素的介入,被董仲舒儒学精神统治的士人们迎来了思想史上的第一次解放。当然,这一切并非是统治者对百姓精神统制的松动,而是频仍更迭的政治使得帝国的统制日益松弛,中国文化迎来了张扬个性、崇尚自然的思想大解放时代,在这样的状况下,“名教”一词被正式提出。随着名教的提出,各家对其理解各有不同,王弼是深于玄理的天才,其思想内涵深受老庄道家的影响,认为名教出于自然。嵇康则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面对负有觇伺他任务的钟会,嵇康依旧在大树下打铁,“扬锤不辍,旁若无人”,面对欲荐他代己为官的山涛,写下了传颂千载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一种狂然傲世的形象跃然纸上。直至他死亡之前,依然秉持着“任自然”的态度——一曲《广陵散》从此成为绝唱。而郭象认为名教即自然,用“自性”来解释仁义礼乐,在《庄子注》中他这样说:“夫仁义自是人之性情,但当任之耳。”

宋朝及其以后,理学家门将“名教”运用于理学之中,成为约束自我的桎梏,“名教”一词逐渐淡化,与“天理”一词关联起来,朱熹的“存天理,灭人欲”就是对个人行为规范及思想的约束。

二、名教“自有”之原因

从字面意思上解释“自有”,那就是指本身具有而不需额外附加的东西。《孟子·告子》云:“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2〕355这些品质与内在修养并非是通过外在的行为可以带来的,正如乐广的“名教自有乐地”,这是对孔孟儒学的新发现与追本溯源,这种“乐地”不需要刻意追寻,无论是“扪虱而谈”抑或是“扬锤不辍”,这些外在的放荡、狂妄的行为并不能掩盖内心的空虚与无措,通过形式化的手段也许能暂时掩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但并不能带来永久的安宁,内心的强大无需夸张的行为来展现,而只有人内在思维的自觉与内心的笃定,才可与真正的“乐地”相通。乐广并未否定魏晋时期人的觉醒,只是这种觉醒无需通过张扬的手段加以展现,无需通过放浪形骸、毫无节制的享乐来获得。传统儒家的真理奥义从来都不需要刻意追寻,荡涤内心、加强个人修为就是获得“乐地”最好的方式。乐广在诸人“以放任为达”之时并未失去自我,而是用“笑曰”这样的高姿态去审视时人对名教精神的扭曲,其言“自有”,实则已经把握了名教乐地的内涵。

三、“乐地”含义之阐释

在魏晋时代,“个体自觉”被发挥到极致,狂士们特立独行的性格与张扬恣肆的人生态度是政治与儒教从结合到产生裂痕的体现。然而,无规矩不成方圆,尊重基本的礼仪法度与个体的自然解放并不矛盾,知礼节、明荣辱与展现风流韵味亦可兼得。乐广的“名教自有乐地”是对当时狂士们放荡不羁的行为的阻止,也是对“名教”一词的重新认识与理解。那么乐广之乐地出自何处呢?根源在于孔孟儒学。

孔孟儒学讲究安贫乐道——“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2〕134,这种“乐”是一种对“道”的自我完成之乐,是一种自我追求到达“圣”的境界的“乐”,这种“乐”的获取并非要通过“扪虱而谈”或者“扬锤不辍”,而是知礼、有度与约束。“名教自有乐地”不仅仅是对当时狂诞不羁行为的抨击与劝告,更是为当时文学“尚繁缛,重技巧”的风气投下了休止符:刘勰重视文学作品的“风清古峻”,主张文学作品的“风骨”;针对诗坛的混乱,钟嵘依据“九品论人,七略裁士”的先例作《诗品》,纠正诗风,从侧面而言这是一位诗歌批评家对诗坛的混乱局面的纠正。从建安风骨的古直悲凉、气骨兼备到正始时期的“颇多感慨之辞”,社会的动荡总是对文学的创作有重大影响,行为的狂诞指引着创作的思路——行迹狂浪的刘伶醉酒之后写下了《酒德颂》,外狂内忧的嵇康创作了名篇《幽愤诗》。在这忧愤、不满、无所顾忌的行为背后是内心的挣扎与不甘,面对这种状况,乐广的“名教自有乐地”是对士人们狂躁内心的一种安抚。这种“乐地”是使士人们从狂放不可自拔中解脱出来的一剂良药,刘勰在《文心雕龙·杂文》中说:“身挫凭乎道胜,时屯寄于情泰,莫不渊岳其心,麟凤其采,此立本之大要也。”〔4〕这也证明了刘勰在此处与乐广的思想有所共鸣,名教之乐并非来源于行为的彻底无拘束,而是出自举止合乎规矩即有限制的“自由”。乐广的“名教自有乐地”就是提醒士人们回归孔孟儒学本身,“乐地”不仅仅是从狂诞不羁的行为中获得,更是于合乎礼仪规范之中展现自己的个性,进而达到一种个体自觉。

四、“名教自有乐地”的内在价值

拥有“名教”内涵的精神思维本应该对社会管理大有裨益,因为其中的仁义、道德思想对于教化百姓、维持社会稳定有着积极作用,然而经过西汉董仲舒的“三纲五常”的渲染,加之松散的社会结构与战乱频仍的社会现状,魏晋的“名教”在当时士人看来具有禁锢与约束的内涵,于是魏晋时期社会“怪相”此起彼伏,而这一切的背后,则蕴含着士人对名教的挣脱——王猛听闻桓温入关,“扪虱而谈当世事务,旁若无人”〔5〕;阮籍的侄子阮咸,曾与群猪一起饮酒;刘伶醉酒后曾言,“日月为扃牖,以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卢,幕天地席,纵意所如”〔6〕。

从先秦至宋朝,“名教”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从以纯粹的个体道德约束慢慢向政治教化靠拢。“名教自有乐地”是魏晋时期一个值得仔细研究的命题,无论是对“名教”的理解还是对“乐地”的研究,都离不开那个特定时代的颜色。名教自有乐地,追寻乐地无需刻意,内心的完整与强大需要的是对时代清晰的认知,对历史长河发展准确的把握,对传统经典的正确理解,对外在事物影响内心的障碍的剔除。此即是“名教自有乐地”的内在价值。

〔1〕余嘉鍚.世说新语笺疏〔M〕.北京:中华书局,2007:29.

〔2〕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5.

〔3〕苏舆.春秋繁露义证〔M〕.北京:中华书局,1992:284

〔4〕王志彬.文心雕龙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5:159.

〔5〕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97:2930.

〔6〕高步瀛.魏晋文举要〔M〕.陈新,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0:94.

责任编辑文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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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1203(2016)04-0115-02

2016-05-20

曲子钰(1994-),女,山西五台人,山西大学初民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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