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反“围剿”前夕共产国际远东局的分离作战计划述论
2016-02-11黄珍德
黄 珍 德
第五次反“围剿”前夕共产国际远东局的分离作战计划述论
黄 珍 德
在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前夕,共产国际远东局制订的分离作战计划受到“左”倾政治路线的影响,同时也是远东局针对当时敌我态势和红一方面军的实际困难而谋划的结果,是基于内线防御难以有效打破国民党军队堡垒封锁的情况下所采取的一种替代性的军事行动方案。实行外线主动进攻的作战方针,当时是较为一致的共识,但关于分离作战形式和以东线为主要突破方向的反对意见比较多。远东局和中共临时中央排除了来自红军前线领导层的反对意见,坚持分离作战计划,给第五次反“围剿”战争带来严重的不良影响。
共产国际远东局;分离作战;红一方面军;第五次反“围剿”
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期间,作为共产国际在中国的代表机构,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远东局(以下简称“远东局”)的决策和活动对中共的影响极大,其对中央苏区的军事指示和为红军制订的军事计划与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有着重大关系。一个突出事例就是其在第五次反“围剿”前夕制订的要求红一方面军分离作战的军事计划,极大地影响了第五次反“围剿”战争的进程。对此,相关学术成果已有所论及,但很少有具体梳理和探究,对于分离作战军事决策的来龙去脉和远东局的活动更没有详细阐述。许多问题,诸如远东局的初衷是什么,设定的行动步骤和战略目标可行性多大,分离作战行动经历过何种曲折,阶段战绩和最终结果是否达到目标,与第五次反“围剿”初期失利有什么内在关系等,均有进一步深入探讨的必要。*有关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前夕红一方面军分离作战的研究,主要体现在探讨东方军问题的学术成果中,包括宫力:《关于东方军历史的探讨》,《近代史研究》1987年第5期;薛宗耀:《“东方军”战略战术问题的五次异议》,《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2013年第3期;王新生:《对东方军入闽作战的再研究》,《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2014年第1期。此外,一些关于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的论著在考察红一方面军的战略部署和分析反“围剿”战争失败的原因时会论及红一方面军的分离作战问题。例如,《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史》(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史编审委员会著,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第5章第4节就系统论述了红一方面军分离作战的历史。因此,笔者认为:把握远东局关于分离作战的军事决策过程、变化及中共临时中央、苏区中央局和红军领导人的反应,是理解远东局的分离作战计划及其对中共制定战略战术和第五次反“围剿”之影响程度的关键,并且可以见微知著,进而检视苏维埃时期共产国际与中共关系的若干面相。
一、初 衷
远东局最早成立于1926年4月,“以共产国际执委会驻中国、日本和朝鲜的代表团的身份作为集体机构领导这些国家共产党的政治、工会和组织活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3卷,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8年,第305页。。远东局长驻上海,但因环境艰险,其构成人员更换频繁,工作时断时续。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期间,远东局的负责人是阿图尔·埃韦特。他来华前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东方书记处副主任,1932年9月作为执行委员会驻华政治代表来到上海,兼任远东局书记,领导远东局的日常工作。远东局具体负责军事工作的是曼弗雷德·施特恩,即后来西班牙内战中著名的第11国际旅旅长克勒贝尔将军,曾担任苏联红军参谋部第四局的侦察员,先后在美国和中国东北从事情报工作,1933年4月被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任命为驻华军事代表和中共中央总军事顾问,指导中共的军事工作,成为远东局向中共提供军事情报和建议的主要负责人。奥托·布劳恩(即李德)也是远东局成员之一,1933年9月底作为施特恩的代表到达中央苏区,被中共临时中央聘为军事顾问,指挥第五次反“围剿”战争*参见王新生:《李德来华的身份及任务新探》,《近代史研究》2009年第1期。。作为共产国际在中国的代表机构,远东局受命监督共产国际指示在华执行情况,并指导中国苏维埃革命运动和中共中央工作。1933年,随着中共临时中央迁往中央苏区,远东局的工作重点转向指导红军作战方面,如向中央苏区提供各种军事情报,以及关于军事形势的判断和分析、红军战略战术的建议和作战计划等。
分离作战计划由施特恩负责制订,并征得埃韦特的同意和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批准,于1933年6月以“中共中央指示”的名义发给中共苏区中央局。因为该指示是由远东局从上海发出的,故当时被称为“沪电”。其内容繁多,涉及第四次反“围剿”后的军事形势、对红一方面军近期作战的批评、关于将来作战目标与步骤的设想等,核心要点是指示红一方面军要兵分两路协同作战。远东局在“沪电”中要求:从红一方面军中抽调红五军团组成东方军,出击国民党军队相对薄弱的福建,打击国民党第十九路军的有生力量,并向北推进,向抚河沿岸靠拢,与方面军主力会合,然后集中全力夺取抚州,并发动“从抚州区域向南昌的进攻,以便由抚河方向与南丰(南昌)一师一师的消灭敌人”,同时努力扩大根据地。*关于分离作战计划的战略构想、目标和行动步骤,参见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225—232页。
施特恩提出分离作战计划的初衷是什么?李德在多年后的回忆中较为强调施特恩误以为苏联将向中央苏区提供武器援助*参见〔德〕奥托·布劳恩著,李逵六等译:《中国纪事》,东方出版社,2004年,第32页。。但苏联援助和红军分离作战之间有何关联颇令人费解,以致有东方军入闽打通福建出海口以获取苏联武器援助为目标的说法*金一南指出:施特恩之所以提出红一方面军分离作战的军事计划,因为“他反对集中使用兵力,主张两个拳头打人,要求红军以主力组成东方军,打通福建出海口,获取苏联可能的武器支援”。参见金一南:《走向辉煌(插图本)》,中华书局,2011年,第152页。。此说显然与史实不符。从分离作战的军事计划来看,东方军入闽的路线是先以宁化、清流为进攻方向,之后向北以将乐、顺昌为方向,再进占邵武地区,最后折回江西抚河沿岸,从地图上看就是沿着中央苏区的东边外线进攻,根本没有向福建沿海进发的打算。
对于远东局提出分离作战的军事计划,学术界普遍强调“左”倾错误路线的影响。确实,分离作战计划的提出与当时中共推行的“左”倾政治路线有着密切关系,具体而言是执行进攻路线的产物。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中共中央早在1931年就已经确立了进攻路线,要求全党和红军“坚决执行进攻的路线”,巩固和扩大苏区,保卫苏维埃政权。*参见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7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第84页。当年9月20日,中共中央通过的《由于工农红军冲破第三次“围剿”及革命危机逐渐成熟而产生的党的紧急任务》提出了“争取革命在一省与数省首先胜利”的目标,要求红军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必须向国民党军队主动进攻,“集中力量追击敌人退却部队,消灭它的一方面,在政治军事〈顺〉利的条件之下,取得一两个中心的或次要的城市”。*《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7册,第409页。此后,博古领导的中共临时中央又通过多项决议,巩固进攻路线在全党的统治地位,甚至不切实际地部署红军占领南昌、抚州、吉安等城市和争取革命首先在江西省胜利的斗争。进攻路线当时被认为是符合国际路线的,受到过共产国际领导人的肯定和赞赏。*关于进攻路线及共产国际的作用问题,参见黄珍德:《宁都会议、进攻路线与共产国际》,《党史研究与教学》2011年第4期。因此,埃韦特在来华领导远东局伊始就旗帜鲜明地支持进攻路线,指出中共“采取进攻策略的政治方针是正确的”,并赞同中共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基于进攻路线对毛泽东的批评,认为“毛泽东主张防御策略,反对目前发动任何攻势”,“总方针是错误的”。*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第217页。在进攻路线的指导下,在第四次反“围剿”后,尽管国民党继续使用优势兵力封锁中央苏区,但远东局仍然将主动进攻作为红一方面军的主要作战任务,认为其今后的战术是“主动进攻敌人的有生力量”,*《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95页。要求其向北发展,“突破抚(河)防线,然后向赣(江)推进”,为扩大苏区和占领江西创造条件。*《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10页。根据这个战略方针,红一方面军先后进攻乐安、宜黄,均因国民党军队依托工事固守而受挫。远东局意识到红军直接向北突破的难度大,于是将主动进攻的方向转向国民党军队相对薄弱的东线,计划采取迂回的方式分兵协同作战,达到突破抚河和赣江沿岸一线的目标,并占领抚州、南昌等城市,争取革命在江西省的首先胜利。远东局提出分离作战的军事计划就是在这一指导思想下制订的。故从其内容来看,尽管远东局对红一方面军的要求是兵分两路协同作战,但其前期作战重心在于东方军对福建十九路军的进攻,之后再准备转向江西,进攻抚州、南昌,其基本方针是顶出去打,在中央苏区的外围主动进攻,“目的是突破封锁我们地区的工事地带,坚决扩大我们的根据地”。*《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87页。
在强调分离作战计划是进攻路线的产物的同时,也应该看到,它是远东局针对中央苏区第四次反“围剿”后的敌我态势和红一方面军的实际困难,为打破国民党军队对苏区的封锁而制定的军事行动方案。1933年3月,国民党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以失败结束,主力军队遭到重创,但是其对中央苏区的军事压力并没有放松。不仅如此,国民党军队很快就筹划起第五次“围剿”,广筑碉堡和防御工事,发展和完善堡垒推进战术,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和坚固的堡垒包围封锁中央苏区。对于上述敌我态势和中央苏区面临的处境,远东局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李德在前往中央苏区的前夕,就曾代表远东局写了一份关于中央苏区军事形势的报告,其中一一罗列了红一方面军所面临的种种困难,包括敌我力量的悬殊、武器装备的落后以及国民党军队对苏区实施的经济和军事封锁,并强调国民党军队在“围剿”苏区方面拥有显而易见的“数量上和技术上的巨大优势”。*《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30—341页。埃韦特在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报告中也明确指出:第四次反“围剿”的胜利没有使苏区的敌我态势发生根本改变,“我们不能过高估计一些重要的战术胜利,因为不利的战略地位依然如故,和以前一样不得不考虑敌人所作的巨大努力”。*《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92页。由上可见,如何打破国民党军队依托堡垒对中央苏区的包围封锁是第四次反“围剿”胜利后摆在红一方面军面前至关重要的军事任务,也是远东局不断苦思谋划的主要问题,而其谋划的结果就是分离作战计划。
远东局的分离作战计划要求红一方面军顶出去打,在苏区外围主动进攻国民党军队,显然与红军长期采取的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的内线防御原则背道而驰,从而为一些研究者所诟病。必须承认,诱敌深入是以往红军与国民党军队作战时比较有效的一种军事战术。这种战术使红军能够充分利用苏区的有利地形,依靠苏区群众的支援,发挥高度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引诱敌人冒进到预定的区域,然后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常能起到出奇制胜、以弱胜强的效果,因此不仅得到一些领导人和红军将领的赞赏,而且一度也得到共产国际的认可。*1933年3月,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给中共中央发来一封电报,肯定红军开展机动灵活的游击战和诱敌深入的必要性,指出:“应避免与敌大量兵力发生不利遭遇,要采取诱敌深入、各个击破、涣散敌人军心和使敌人疲惫的战术,还要最大限度地运用游击斗争方法。”《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53页。不过,随着国民党军队对红军作战经验的日益丰富,诱敌深入的难度不断增大。自第四次“围剿”结束以后,国民党军队就一改以往实行分兵合击、长驱直入的惯用战术,而使用堡垒推进战术,而且不断完善,不轻易分兵,用兵日益谨慎,往往集中优势兵力,依托比较坚固的堡垒,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缓慢地蚕食苏区土地,向苏区纵深推进,给予红军极大的压力。由于苏区面积有限,在国民党军队的堡垒推进政策面前,红军的内线活动空间日益压缩,机动性和灵活性受到极大的压制。在此情况下,诱敌深入尽管可能还存在一些机会,但总的来说越来越难以发挥既往的效力。因此,埃韦特领导的远东局反对继续采用诱敌深入战术,以为这一战术已经失去了歼灭国民党军队有生力量的效力。而且,远东局指出:诱敌深入需要红军暂时放弃部分领土,如果国民党军队占领后再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以优势兵力驻守,即使被击退,当地也会被“洗劫一空”,造成苏区更大的困难,其后果“在物质方面,这会削弱我们作战的能力,而在道义方面,我们离开团结一致的苏区,使之完全失去了防御能力,这会损害农民对我们的信任”。*《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94页。应该说,尽管埃韦特关于诱敌深入战术难以有效打破敌人“围剿”的陈述不一定全面,但对于这一战术实施已经变得困难的认识还是比较正确的。事实上,中央苏区当时面临的局面比身处上海的远东局所描述的还要困难得多。对此,不仅远东局,而且当时许多红军指战员都有这种认识。*关于国民党军队的堡垒推进战术和红军将领的认识,参见黄道炫:《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原因探析——不以中共军事政策为主线》,《近代史研究》2003年第5期;黄道炫:《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军事策略考察——以广昌战役为中心》,《历史研究》2006年第2期。因此,远东局制订的分离作战计划要求红一方面军“从防御转入进攻”,加强“对敌人有生力量的打击能力”,以运动战的方式冲到苏区外围主动进攻国民党军队,*参见《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394—395页。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在诱敌深入式的内线防御难以有效打破国民党军队堡垒封锁的情况下所采取的一种替代性尝试,是当时红军打破国民党军队对中央苏区“围剿”的合理选择之一。
二、争 论
为保障分离作战计划的顺利实施,远东局强调:“这一计划是夏季行动总路线的大纲”,不可因某些实际困难而“反对这一计划”,要求中共苏区中央局和红一方面军“同心一致的接受”并“澈底的最坚〈决〉的执行”,在1933年六七月以红五军团为主组成东方军出击福建,争取“在八月底获得最后胜利”。*参见《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25—232页。中共苏区中央局接到“沪电”后,对分离作战计划表示同意,并电令红一方面军“切实执行这一作战计划”。由于担心红五军团战斗力较弱,无法完成入闽作战的任务,苏区中央局决定改派彭德怀、滕代远率领红一方面军的主力之一红三军团组成东方军的基本力量东征福建,红一、五军团则留在苏区“依计划在北面地带,积极活动”,牵制国民党北路军,策应东方军的军事行动。*《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32页。
当时,党内对于分离作战计划的看法并非一致。尽管实行外线主动进攻的作战方针是较为一致的共识,但是对于分离作战的形式和以东线为主要突破方向,存在着分歧。红一方面军总司令朱德和总政治委员周恩来就多次提出不同意见,并与远东局、中共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发生争论。
远东局将分离作战作为进攻的主要方式,主要基于对红一方面军作战部署的不满和批评。在批评诱敌深入战术的同时,远东局反对红军集中兵力的作战部署,认为集中兵力同诱敌深入战术一样,只有在敌人分兵冒进时才发挥效力,但在国民党军队依托坚强堡垒和重兵封锁之下,就难以抓住战机,反而徒耗时日,加重苏区的困难。因此,远东局在“沪电”中指出:第四次反“围剿”后红一方面军的一个主要弱点是“主力集中于一个单独的作战单位,即方面军,这就不能从各方面配合作战”,导致机动性不够,而且束缚了红军主力的活动,以至于连续两个多月对于从北边封锁苏区的国民党军队“很少机会再给以有力打击”。*《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26页。在致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书记皮亚特尼茨基的报告中,埃韦特认为:红一方面军只有摆脱“不相称的大兵团”的部署,实行分离作战,一部主动出击,一部协同配合,“用我军的大范围协同行动,来部分地占领抚河和赣江沿岸一线,并尽可能消灭敌人大股部队”,这样才有可能“摆脱僵局”,突破国民党军队沿中央苏区构建的堡垒和工事地带,进而“或许会走出现在敌人强加给我们的需要有牢固战线的‘阵地战’”。*《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459—460页。对于远东局的批评,朱德和周恩来并不认同。他们强调集中兵力的必要性,认为分离作战不应削弱红一方面军的主力。在6月17日致苏区中央局的电报中,他们提出:暂时抽调一部分主力,但不能过分削弱主力,去领导东方军削弱和消灭敌人的羽翼,分散和各个击破敌人以增强我们自己,但须充分利用敌人的弱点和矛盾,须充分估计敌我力量对比与地形物质等等条件。在6月18日的电报中,他们又强调:作为红一方面军的两个主力军团,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目前绝对不应分开”。*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周恩来年谱(1898—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247页。
联系第四次反“围剿”后国共两军对峙的情形来看,朱德和周恩来的意见是从战场实际出发,而远东局的批评和红一方面军主力分离作战的设想则背离了苏区实际和军事作战的基本原则。当时,封锁和包围中央苏区的国民党军队达到50万,是红一方面军兵力的5倍以上,再加上拥有比红军优良得多的武器装备,敌我力量之悬殊已达惊人的地步。面对整体上占绝对优势的敌人,红军只有集中兵力于一点,争取局部的战役、战斗的胜利,才有可能逐步地削弱敌人,不断地壮大自己,促使敌我力量的转变。如果兵分多路,用兵于多个方向,只会使自己的力量更加薄弱。中共临时中央辩称:远东局分离作战计划“主要的是改进从前一手打人的单一作战线,而成为更有利的配合各方的两根作战线,来开展战斗新的局面”。*《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45页。但是,“把红军主力分割为二,企图在两个战略方向同时求胜”,原本就处于劣势的有限兵力更加分散,难以大量地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反而可能消耗自身力量,远不如兵力集中来打敌有效得多。正如毛泽东后来所指出:“照我的意见,在有强大敌军存在的条件下,无论自己有多少军队,在一个时间内,主要的使用方向只应有一个,不应有两个。我不反对作战方向有两个或两个以上,但主要的方向,在同一个时间内,只应有一个。中国红军以弱小者的姿态出现于内战的战场,其迭挫强敌震惊世界的战绩,依赖于兵力集中使用者甚大。”*《毛泽东军事文集》第1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第746页。因此可以说,在敌强我弱极端严重的情况下,对于红一方面军来说,集中兵力避免被各个击破是合理的,也是必然的选择。共产国际要求红一方面军分离作战的军事计划无疑与这一基本原则背道而驰,不利于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反“围剿”战争。
另一个重大的分歧是关于分离作战的方向。远东局选择分离作战的突破方向主要是东线,即福建。这主要是由于福建一线国民党军队相对北面较薄弱,而且构筑的堡垒和工事也较少,对于红一方面军来说是个比较容易突破的方向。从这个角度来说,分离作战优先出击福建本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当时国民党军队“围剿”中央苏区的主力是中央军,其进攻苏区的方向是自北而南,对红一方面军最大的军事压力也来自于北边。当时红一方面军已经得到情报:蒋介石正对国民党北路军“主力部队七个师(九、十、十一、十四、四十三、五十九、九十师) 实行点验改编,限七月半完成……如此可组成至少两个纵队向我并进,每个纵队都能与我主力决战”。相比较而言,东南战线并没有构成大的威胁,十九路军近期内不会轻举妄动,蒋介石“一贯希望压迫我主力退入建宁、宁化,好与十九路军等去进行残酷决战”,以加速推进北路军“围剿”中央苏区的准备工作。*朱德、周恩来:《关于敌人向我闽赣苏区进攻策略分析的报告》,转引自薛宗耀:《东方军纪事》(一),《福建党史通讯》1986年第11期。在国民党主力军队正加紧准备“围剿”苏区之际,红一方面军弃而不顾,转头向东,在自身力量尚不足以击溃福建国民党军队和攻占福建的条件下出击,反而延误战机,不利于红军即将面对的反“围剿”战争。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驻守福建的国民党第十九路军与中央军矛盾重重,对“围剿”红军态度消极,且当时已经在酝酿反蒋,打算秘密地与红军谈判停战。对此,远东局是知晓的。其实,就在“沪电”发出前夕的6月10日,远东局还致电皮亚特尼茨基通报相关情况:“19路军司令蔡廷锴建议,通过廖夫人(即何香凝)与共产国际代表机构进行谈判。他同意与红军一起作战,反对帝国主义和南京。”*《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443页。因此,对于红一方面军来说,更佳的选择应该是利用国民党的内部矛盾,拉拢十九路军,将其作为革命的联合对象。如果采用军事手段打击之,不仅混淆了革命对象和动力,对红军力量本身也是一种无谓的消耗和损失。对此,朱德与周恩来在接到“沪电”后即向中共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委婉地指出:“须充分利用敌人的弱点和矛盾,须充分估计敌我力量对比与地形物质等等条件”*《周恩来年谱(1898—1949)》,第247页。;在中央苏区主要的军事威胁来自国民党北路军的情况下,红一方面军当务之急是破坏北边国民党军队的部署,“与其行动十九路军在清流进行残酷战斗莫如决心在北面与赣敌一部分进行战斗”。*《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34页。他们还指出:如果非要用兵福建不可的话,那么东方军的作战区域应紧靠赣东北,“以活动于建泰将乐邵光地区为合宜”,“这不仅较打卢兴邦十九路军易于求得补充,并容易求得运动战,且对于赣东北目前严重现象也给了直接援助”。*《周恩来年谱(1898—1949)》,第248页。这些意见都是从以国民党北路军作为反“围剿”最主要敌人的角度提出的,符合当时的战场实际。
中共临时中央和苏区中央局拒不接受朱德和周恩来的意见。博古、项英等人支持远东局对红一方面军兵力部署的批评,坚持其两大主力应分开,红三军团参加东方军入闽作战,红一军团和红五军团留在苏区策应。他们批评朱德和周恩来的意见只会“束缚其主力向东面进展,结果将不能达到沪所说的前途”。他们承认国民党军队“围剿”中央苏区的主力是北路的中央军,也知道“照战略原则,自然打敌人的主力,如此刻的蒋军队”,但又认为“须先有打主力的好部署,才能消灭其主力。同时,要在部署未完之际,避免与其主力作战”,所谓打国民党主力部队的“好部署”就是分离作战。因此,他们强调分离作战计划“是整个性的”,“即使目前略受损害”,也“须得有两作战线”。*《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45—246页。显然,博古、项英等的想法是一厢情愿。当时有两个因素严重制约红军的分离作战行动:国民党北路军不会坐等红军突破东线,其“围剿”中央苏区的部署正在加紧进行中,大举进攻的时间已经提上日程;红三军团没有足够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消灭十九路军的有生力量并挺进到赣东北,而且存在着“酷暑远征”之下后勤保障困难和闽西工事坚固红军不擅长攻坚等问题。*参见《周恩来年谱(1898—1949)》,第247—248页。因此,将原本处于劣势的有限兵力再进行分散的情况下,分离作战计划预设的两个月内自东线突破并攻占抚河、赣江沿岸一线的战略目标实难达到,不仅可能因此坐失苏区准备反“围剿”的宝贵时间,而且有利于国民党北路军对中央苏区第五次“围剿”部署的推进。
三、收 场
关于红一方面军的分离作战,远东局设定为三个阶段:6月为第一阶段,东方军入闽,以宁化、清流为进攻方向,消灭该地区的国民党部队。7月和8月上旬为第二阶段,东方军进一步向北进攻,以将乐为总的方向,并进占邵武地区。在这两个阶段,红一方面军主力在抚河与赣江之间活动,“避免较大的行动”,作战任务主要是牵制苏区北边的国民党军队,策应东方军作战,同时准备向东北方向发展。8月中下旬为第三阶段,东方军回师江西,在抚河沿岸与方面军会合,然后夹击抚州,并向南昌发起进攻,消灭从抚州到南昌一带的国民党军队,最终突破抚河和赣江沿岸一线,粉碎国民党军队的“围剿”。*关于分离作战计划的各个阶段作战任务,参见《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9册,第225—232页。从各阶段的作战任务来看,红一方面军的分离作战欲达成战略目标,至关重要的一环是东方军入闽作战任务的如期完成。
从东方军入闽作战的过程看,第一阶段相对比较顺利,而第二阶段的作战就困难得多。根据“沪电”和中共临时中央、苏区中央局的指示,1933年7月2日,以红三军团为主组成的东方军正式入闽作战。尽管面对国民党军队的顽强抵抗和酷暑、暴雨、粮食不足、伤病减员等诸多困难,但东方军发扬英勇的战斗精神和坚强意志,不到1个月就攻占归化、泉上、清流等大片地区,歼灭福建国民党军队数千人,顺利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8月16日,东方军向将乐、顺昌方向进发,正式转入第二阶段的作战。在将乐、顺昌,朱德和周恩来此前所担忧的情况出现了。这两座县城地形险要,有国民党重兵把守,并构筑高大坚固的工事,攻克的难度极大。结果,东方军在将乐、顺昌陷入了旷日持久的艰难的攻坚战。而久攻不下,严重拖延了北进邵武地区和与红一方面军主力会合的时间。而留在苏区的红一、五军团等其他红一方面军部队根据远东局的指示,主要是进行钳制性作战,作战任务是“尽一切可能牵制蒋介石的中路和右翼,使他无法准备进攻”,*《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482页。策应和配合东方军的军事行动。因此,除了8月底的乌江圩战斗外,大部分战斗以小规模的游击战为主,并无与国民党北路军较大规模的接战。这样,分离作战的后果可想而知。正如毛泽东所比喻的,如此作战犹如两个拳头打人,结果“一个拳头置于无用,一个拳头打得很疲劳,而且没有当时可能取得的最大胜利”。*《毛泽东军事文集》第1卷,第746页。
分离作战使红一方面军无法采取有力措施破坏国民党北路军“围剿”苏区的军事部署,后者的相关准备工作顺利推进。当东方军围攻将乐、顺昌未果之际,远东局获得情报:国民党北路军已经集结重兵,包括39个师,还有航空大队、坦克和装甲车,“规模巨大的攻势可以随时发动”,而东方军滞留在邵武以南,“不能指望它们在敌人进攻开始前继续向北推进”,苏区经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困难。*《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38—539页。在这种空前严峻的军事形势面前,远东局也意识到东方军陷于闽西攻坚战的困境:“如果敌人从北面来,也就是说,如果敌人能在我们两个军团之间加很深的楔子,那就会阻碍中央军团快速向东推进,与东方军团采取联合行动”,中央苏区的军事局面将会因此受到严重的不利影响。*《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03页。然而,远东局仍没有立即终止分离作战,不仅顽固地拒绝周恩来、朱德等红一方面军前线领导人关于东方军结束入闽作战并回师以迟滞国民党北路军南下的要求,坚持原定的阶段步骤和军事任务,而且提出要延长东方军入闽作战的时限,在闽浙边界的崇安、浦城、松溪一带创造一个广大的游击区域。*参见《周恩来年谱(1898—1949)》,第251页。直到9月底,国民党北路军大举进攻中央苏区,攻占北大门黎川,苏区的军事形势陡然恶化,远东局才“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放弃最初拟订的长远计划,以消除因蒋介石采取的第一步行动而出现的直接危险”。*《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12页。这样,分离作战正式结束,远东局设定的军事目标没有实现。
由此可知,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开局失利与红一方面军的分离作战有着密切的关系,一些学者明确指出分离作战导致国民党“围剿”中央苏区的北路军乘机攻下黎川,造成苏区被动的局面,是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重要潜因。对此,李德后来向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提交的书面材料也承认:在分离作战方针的指引下,红一方面军的主要作战方向在东线,东方军入闽作战和留在苏区的红军未能实现协同配合,没有对国民党北路的中央军采取有力的军事行动,因此“蒋介石平静地准备了第五次(第六次)进攻”,并“出人意料地占领了我们中央苏区东北地区首府黎川”。*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5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第338页。
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的失利受到红一方面军分离作战的影响,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影响到何种程度或者二者是否为因果关系仍需进一步讨论。揆诸史实,分离作战确实一定程度上便利了国民党北路军“围剿”苏区的部署和各项准备工作,但即使没有分离作战,国民党北路军仍会对黎川发起大规模进攻。位于闽赣边界的黎川扼守中央苏区的北部门户,于1932年底被红一方面军占领。国民党深明黎川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对其失守极不甘心,在部署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时就亟欲收复,其拟定的作战计划是“以三路分途由闽西、赣中、赣粤闽边境向匪巢进剿,主力集中于中路(赣中),包围匪军主力于黎川附近地区一举歼灭之”。*王多年总编著:《国民革命战史》第4部上编第3卷,台湾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2年,第184页。由于三个主力师分别被歼灭于黄陂和草台岗,国民党军队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以失败告终。但之后,国民党仍对黎川念念不忘。国民党江西省主席熊式辉在1933年4月1日致蒋介石的密电中,就对“资谿、黎川为赣、闽、浙间要地,失陷数月,迄不能收复”而耿耿于怀,并请求南京政府“速筹办法,加调得力部队,并力派大员来此督剿”。*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1编军事(三),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163页。国民党军队部署对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围剿”,沿着苏区外围构筑碉堡封锁线,尤其是北路军“以主力集中于南城、南丰、黎川之间地区,先期构筑碉堡封锁线,逐步完成黎川、硝石间交通”。*王多年总编著:《国民革命战史》第4部上编第4卷,台湾黎明文化事业公司,1982年,第21页。在黎川为红军占领的情况下,国民党军队对中央苏区的碉堡封锁线就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无法联结,因此它是必争之地。也就是说,国民党军队并不是因为红一方面军分离作战而发动对黎川的进攻,而是鉴于黎川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和堡垒推进战术的需要。即使红一方面军没有分离作战,国民党同样会集中主力部队攻打黎川,以作为第五次“围剿”中央苏区的首仗。按照当时国共双方的兵力对比(尤其在苏区东北部一带),而且分离作战之前红一方面军的作战重点一直在抚河沿岸的南丰、南城一线,黎川防守力量薄弱,再加上红军不擅长正规战等因素,黎川很难守得住。因此,毛泽东建议应该放弃黎川,利用红军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实行运动战。也就是说,国民党北路军攻下黎川,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战争开局失利的根本原因在于国民党准备充分,拥有占绝对优势的兵力和武器装备,加上堡垒推进战略发挥的作用。红一方面军的分离作战只是在客观上造成了加速走向失利的效应。
至于在黎川失守后,中共临时中央因急于收复黎川而要求红军主力深入国民党军队堡垒地区,并强攻重兵把守的据点,造成自身惨重的伤亡,这已经与分离作战关系不大了。还需要指出的是:对于上述作战远东局其实并不赞成,视之为“冒险”,建议红军“不要寻求过早地进行决战”。当然,其提出的要求红军向南昌和抚州突进以改变国民党军队主攻方向和把其主力从中央苏区引开的军事计划则是另一个问题,容当另文讨论。*参见《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3卷,第576—578页。
四、结 语
关于远东局分离作战的军事计划,学术界往往视其为“左”错误路线的产物。笼统而言固无不当,但欲判明影响至何种程度,则需要深入探究国共两军“围剿”与反“围剿”的历史环境,结合各种主观和客观因素进行分析。分离作战计划固然受到“左”倾错误路线的影响,但也是远东局基于第五次反“围剿”前夕中央苏区的敌我态势和红军面临的实际困难而制订出来的。国民党军队依托堡垒对苏区严密封锁所造成的沉重军事压力和红军诱敌深入的内线防御战术在国民党军队新战术面前所暴露出来的短处,是远东局制订计划时不得不考虑的因素,因此其以主动进攻作为红军作战的基本原则是当时中央苏区打破国民党军队 “围剿”的一个合理选择。
分离作战计划最大的问题当是与战场实情的背离。军事的一个原则是无论作战目标还是行动方针和步骤,都要符合战场实情。因此,军事计划的制订必须建立在充分了解战场实情的基础上,拟定之后还要根据军情变化不断地调整变通。空谈兵法和固执草案蓝图者都可能犯纸上谈兵的毛病,后果严重,这在中外军事历史上概莫能外。远东局尽管深知国民党拥有比红军强大得多的军事和经济实力,也认识到国民党军队“围剿”苏区战术的调整,以及红军因此面临的实际困难,但毕竟是身处上海,远离作战前线,实难做到准确和深入地了解战场实情。再加上不理解中国苏维埃革命的特点和红军作战原则,在“左”倾政治路线的影响下对于国民党内部的矛盾和分化也重视不够。这些都使得其活动和制定政策方针与军事计划的正确性受到限制,而分离作战计划轻率改变红一方面军的军事部署和用兵方向就是一个突出事例。共产国际执委会政治书记处其实已经
认识到这个问题,曾向中共中央和远东局发电郑重声明:包括远东局在内的共产国际各机构和领导人关于红军作战的电报和决定只能作为建议,并非要求中共和红军必须遵从的指令。*如1934年1月2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政治书记处政治委员会在给中共中央的电报中强调:“关于我们提出的作战问题的建议,或者我们从上海提出的这种建议,你们只应看作是建议。无论从这里还是从上海都不能像你们那样清楚地了解战场上的形势。”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4卷,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年,第7页。但远东局实际上没有按照这种定位来行事,往往将他们的决定作为指示和命令,要求前线限期执行,甚至要求一字不差地执行。军事计划因经过长时间的酝酿和讨论,认定的目标和路线可能不错,但具体的行动步骤和细节则很难符合战场实际。而且,军事经常瞬息万变,身处前线的朱德、周恩来等红军领导人对形势的估计、作战目标和时机的把握往往更加符合战场实际,根据他们对战情的判断作出适当的变通是必要的和必然的。但是,远东局却态度生硬,拒不接受,坚持不做任何改动的贯彻。当前线指挥员陈述不同意见时,远东局却强调“我们不能允许以讨论或含糊的步骤来浪费我们的任何时间”,*《周恩来年谱(1898—1949)》,第249—250页。中共临时中央甚至斥之为拖延、贯彻不力,态度之蛮横和粗暴可见一斑。毛泽东曾指出过两种主观上犯错误的军事计划,一是不切实际,“建立在一相情愿的基础之上”,结果“不免于碰壁”;二是制订后“不知改变,或不愿改变,只是一味盲干,结果又非碰壁不可”。*《毛泽东军事文集》第1卷,第700页。共产国际远东局的分离作战计划显然同时具备这两个特征,对中国苏维埃革命的危害可想而知。
(本文作者 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 广州 510631)
(责任编辑 王志刚)
The Review on the Separate Combat Plan of the Communist International Far East Bureau in the Eve of the Fifth Campaign Against “Encirclement and Suppression”
Huang Zhende
The separate combat plan made by the Communist International Far East Bureau in the eve of the Fifth Campaign against “Encirclement and Suppression” was influenced by the “leftist” political line. Meanwhile, the plan was also the result that the Far East Bureau planned according to the situation of both sides and the actual difficulty of the Chinese Red Army, and a substitute plan for military action in the situation that the inside defense couldn’t break the blockade of the KMT’s army. At that time, the battle plan of positive attack from the exterior lines was the consensus, but there were many opinions opposing the separate battle plan and the east line as the main breaking direction. The Far East Bureau and the Provisional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PC excluded the opposing opinions of the Red Army’s frontline leaders, insisted on the separate battle plan, which brought severely bad influence on the Fifth Campaign against “Encirclement and Suppression”.
D231;K263
A
1003-3815(2016)-12-005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