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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政治权威视角下的中国现代化

2016-02-10邵慧卓南京大学江苏南京210023

中共合肥市委党校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合理化权威现代化

邵慧卓(南京大学,江苏 南京 210023)



浅论政治权威视角下的中国现代化

邵慧卓
(南京大学,江苏南京210023)

[摘要]政治权威合理化是一个国家现代化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对照中国的现代化历史,政治权威既是使近代中国陷入全面危机的原因,也是推动中国展开现代化探索的目标所在。政治权威的合理化是现代化的重要表现之一,根据亨廷顿的论述,权威合理化在后现代化国家的发展进程中,应当处于优先性的地位。本文从理论推论和历史考察的双重角度,试图证明权威合理化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独特地位,并且提出了强调权威合理性对于当前中国现代化困局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政治现代化政治权威优先性

近代以来,中国面临的内忧外患日益加深,无数仁人义士为寻找中国救亡图存之路而奋起抗争,他们的努力实际上带领中国走上了现代化之路。回望这段历史,有百日维新的悲壮,有清末新政的蓝图,有辛亥革命的奋进,也有袁世凯复辟的黯淡,正是这些波澜壮阔的历史,建构了中国现代化的过去式,也引导着我们找寻中国现代化的未来时。

亨廷顿认为,政治现代化最关键的方面大致可以归纳为三个内容:一是权威的合理化,要有一个单一的、世俗的、全国的政治权威;二是结构的分离,要划分新的政治职能并创制专业化的结构来执行这些职能;三是参与的扩大,意味着社会上所有集团参政程度的增加。[1]应当说,这样的分析框架,一方面归纳了政治现代化的完整面向,是对现代化概念的充实和深入阐释,另一方面也为我们全面把握中国现代化的曲折历程提供了一种重要的理论视角。中国在现代化进程中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围绕着这三方面的内容进行的。本文将着眼于其中的一方面内容,即政治权威的合理化,深入探讨政治权威与现代化的关系。

一、几种诠释:政治权威的合理化

有学者这样定义政治权威,“政治权威是一种公共权威,是以国家政权为核心的政治体系的政治管理主体地位得到社会力量的认可和支持,从而表现出的对政治管理客体的制约能力。”[2]因此,政治权威实际上表现为社会成员对政府、政治制度及其运行过程所构成的政治体系的服从和认同。从概念的角度,我们可以发现,政治权威的关键在于社会对于政治体系的认同程度,与政治体系的形式无关。正如亨廷顿在《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的开头所说,“各国之间最重要的政治分野,不在于它们政府的形式,而在于它们政府的有效程度。”[3]对于政治权威来说亦如是,所以我们讨论政治权威合理化,其中的合理化指代的应当是提高社会和政治体系之间的认同度,以加强对政治管理客体的制约能力。

对政治权威类型的权威划分来自马克斯·韦伯,他概括了传统型、个人魅力型、法理型三种政治权威形式。传统型建立在一般地相信历来适用的传统的神圣性和由传统授命实施权威的统治者的合法性之上;个人魅力型非凡地献身于一个人以及由他所默示和创立的制度的神圣性,或者英雄气概,或者楷模原型上;法理型建立在相信统治者的章程所规定的制度和指令权力的合法性之上[4]。从各国现代化的历史经验看,政治权威的类型会随着现代化的不同阶段而发生变化,基本上遵循从传统型权威向法理型权威转变的过程,而个人魅力型权威则往往会在现代化的过渡阶段出现。这一变化路径在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也是适用的。传统中国的政治权威是在皇权主义的框架下建立的,依托于皇帝的“天子”身份,是一种典型的传统型权威,这种政治权威随着晚清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开启逐渐走向衰落。辛亥革命推翻帝制,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力图在“三民主义”的理念下建立新的法理型权威,突出政治体系的制度合法性,但这种努力随着袁世凯复辟被终结。纵观中国近代以来的现代化进程,如何实现政治权威的合理化始终是被摆在核心位置的重要问题。

二、一种证明:后现代化国家政治权威合理化的优先性

可以达成的一点共识是,政治权威合理化是一个国家现代化进程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对照中国的现代化历史,政治权威既是使近代中国陷入全面危机的原因,也是推动中国展开现代化探索的目标所在。亨廷顿认为,“首要的问题不是自由,而是建立一个合法的公共秩序。人当然可以有秩序而无自由,但不能有自由而无秩序。必须先存在权威,而后才谈得上限制权威。在那些处于现代化之中的国家里,恰恰缺少了权威,那里的政府不得不听任离心离德的知识分子、刚愎自用的军官和闹事的学生的摆布。”[5]可以看出,在亨廷顿的现代化理论体系中,政治秩序和政治权威的构建被摆在了优先的位置。特别是对于像中国这样的后现代化国家来说,由于缺乏现代经济和社会基础,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政治权威的重要性就更加突出。我们可以尝试从以下几个角度,对现代化进程中后现代化国家推动政治权威合理化的优先性进行证明。

借助于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历史经验,结合我们对政治权威的理论认知,可以发现,无论是从政治权威本身的价值,还是从对现代化整体构建的作用看,政治权威的重要性都是不言而喻的,也应当被作为具有发展优先性的概念来对待。

首先,政治权威能够带来的政治整合力是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发展中国家最为欠缺的。政治权威是社会对现有政治体系规则和价值的一种认同,这种认同投射到现实生活中就表现为统治阶层对政治管理客体的强大控制力,意味着体现现有政治意志的政策拥有了顺畅的施行渠道。对于后现代化的发展中国家来说,往往缺少的不是资源,也不是发展的动力,而是整合和使用资源,恰当使用动力的能力。而这种能力正是政治权威所具备的,一个真正合理的政治权威,应该同时具备强大的内聚力和外控力,其中内聚力是凝聚自身,进行自我完善和修复的能力,而外控力则表现为控制和行使权力的效力,也就体现为在现代化进程中集中分散的社会资源,并按照统一的目标催化社会动力,将社会资源转化为社会发展成果的能力。大卫·伊斯顿将政治权威的这种政治整合能力概括为“政策‘输出’的能力”。他指出,政治系统的正常运转是以社会成员合法性支持的“输入”为基础的,来自于外界环境和系统内部成员的各种愿望和要求构成对政治系统的压力。在功能正常的政治系统内,统治当局能够通过利益综合、转换等措施对这些压力进行调节,形成有效的政策“输出”,以此来获取系统成员的特定支持。[6]

其次,传统型权威在后现代化国家历史上的独特作用决定了政治权威合理化的优先性。这一点对于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尤其适用。众所周知,自秦统一中国以来,皇权主义的帝制政体在中国沿用了数千年,而透过这样一套制度建立起来的政治权威,也影响了中国民众数千年。这使得建立在儒家思想体系上的天子权威已经渗入了中国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构成了民众的意义世界,人们已经习惯于在这样一套制度框架下生活。而随着鸦片战争以来外来冲击的加深以及清政府统治合法性的逐渐丧失,民众的意义世界被动摇,原本稳固的政治权威体制也受到了冲击。面对现代化的浪潮,长期处于小农经济和皇权体制下的中国民众,并没有获得走向新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形态的动力,反而是失去了原有生活的稳定状态,失去了他们意义世界中的正统权威。当底层民众尚未获得对现有政治体系的认可时,任何现代化变革对于他们都是一种外来的对生活的侵蚀,而非进步。传统的社会势力、利益、习惯和制度仍然广泛的存在于民众的生活之中,当旧的政治权威不再存续时,民众感受到的只是外来的冲击,却不会自觉地改变这些传统性的价值。因此,只有将权力集中于现代化的推行者手中,以新的政治权威来对抗旧的社会传统,才有可能将习惯于传统性的民众拉回到现代化的道路上来,而非成为现代化的阻碍。这显然与中国现代化的推动者们所预想的状况是不同的,无论是改革者还是革命者,都未能意识到一个强有力的全国性的政治权威对中国社会的重要作用,也正因为此,中国才会在现代化的开始阶段陷入无以复加的混乱状态。

基于这样的社会现实,在现代化开始阶段的中国,政治权威的重建显然是具有优先性的。包括中国在内的后现代化国家,有其独特的历史传统和社会生态,与西方发达国家在实现现代化时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制度经验和经济基础不同,后现代化国家在开始现代化时,往往还带着文化传统的枷锁。倘若没有一套能被民众所接受的新的政治权威体系的支撑,后现代化国家的现代化就必然会伴随着混乱、冲突和不确定性。因此,中国的现代化只有通过建立新的政治权威,无论是传统意义上的,还是基于个人魅力的,并以新的权威体系替代传统的“天子”权威,中国的现代化之路才能有相对稳定的社会根基。尽管这种转换无论在何种社会形态下都是极其不易的,但从改革策略的角度看,将政治权威的重塑摆到整个现代化设计的核心地位是必需的。

最后,政治权威的合理化是发展中国家政治现代化的重要推动力。政治现代化是一个聚合性概念,按照亨廷顿的解释,政治现代化有三种表现,即权威的合理化、结构的分离化和参与的扩大化。只有当这三种趋势同时存在,一个国家的政治现代化才能得以实现。在发展理论中,有这样一种“相容性”假说,认为现代化是一个整体发展的过程,现代化过程中各项发展目标具有连贯性和相容性,一个目标的发展必然会促进其他目标的前进,因而,现代化过程是向富裕、公平、稳定、民主和自由的和谐、直线式的发展。[7]但这种假说被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实践证明是错误的。研究揭示,缺乏政治权威尤其是中央权威的国家,几乎从未取得很高的经济增长率,而具有高度政治权威的国家则可能取得高度、适中的增长率。也就是说,即使在同一个现代化的时空下,各种现代化表现之间的不同次序和程度,会使现代化进程表现出明显的差异性。

我们认为,对于后现代化国家来说,优先实现政治权威的合理化有利于现代化的整体推动,即政治权威的合理化对权力结构的分离化和政治参与的扩大化有促进作用,在现代化进程中是具有优先性的。第一,权力结构的分离只有建立在合理权威的框架内,才是有现实价值的。权力结构的分离意味着公共权力在多个部门之间的分配,通过自主的专业化的机构来完成从政治职能中分离出来的具有特殊功能的任务,比如法律、军事、行政和科学等,以此来提高整个公权力的运作效率。倘若没有一个合理的政治权威作为权力分离的支持,权力结构的分散反而会影响权力运作的效率,只会导致不同权力之间的对抗。正如我们之前提到的,一个合理的政治权威应当具有强大的内聚力,通过对政治体系中各个权力主体产生凝聚力,真正实现权力分离和结构有序的同步,从而使提升权力运作效率的目的能够实现。第二,政治参与的扩大只有以合理的政治权威为保障,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现代化的动乱。亨廷顿说,现代性带来稳定,现代化导致动乱。现代化与社会动乱之间的逻辑关系就在于现代化过程中政治参与的扩大会对原有的社会秩序产生冲击和破坏,而消解这种冲击的方式就是加快政治制度化的进程。通过相对完备的政治制度,实现政治参与的规范化和可控性,从而在政治参与的层面上实现国家政治的现代化。而政治制度化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要在政治体系中确立一个合理的政治权威,尤其是对于后现代化国家而言,由于其现代化变革源自传统型社会的土壤,缺乏实现政治民主化和观念现代化的社会土壤,以个人魅力型权威作为现代化过渡期的可靠保障就成为了必然选择。

三、政治权威合理化:中国现代化困局的破解之道

中国作为典型的后现代化国家,现代化之路已经走了两百多年。有学者认为,中国现代化的困境在于,当中国有机会启动现代化时,面对的是一个反现代性的专制型中央集权政体,而当中国最终被纳入现代化潮流,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政治权威予以保证时,中央集权政体却发生了严重的危机,丧失了整合能力。革命在中国现代化语境中获得了新的意义,它既是一个分权活动,即打破传统的政治结构,打破专制的中央集权,又是一个集权运动,以重建权威,为现代化提供新的权威基础。[8]

尽管中国现代化的开端是艰难的,但中国的革命道路最终走出了一个结果,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社会的现代化发展揭开了新的历史篇章。尤其是改革开放三十余年来的飞速发展,使中国在经济层面与发达国家的距离进一步缩短。但从整体现代化的角度看,中国的社会发展和政治制度建设依旧处于艰难的调整阶段,尤其是随着经济改革进入深水区,各种社会矛盾暴露得越来越彻底,中国政府的合法性基础也开始受到其他社会力量和公共事件的冲击。中国的现代化在取得巨大的成就之后,又开始面临新的瓶颈和困局,寻找能够应对当前困境的破解之道,也具有越来越强的现实意义。

笔者认为,要想破解当前中国的现代化困境,有必要重新审视政治权威的合理化问题。合理的政治权威是整合社会资源,推动政治制度化建设的前提,而只有高度制度化的政治权力体系,才能适应和接纳越来越强烈的政治参与诉求。中国社会的政治权威模式一直处于不断调整的过程中,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基本实现了从个人魅力型权威向法理型权威的转变。但实际上,当前中国建立起来的政治权威是不平衡的,从概念上讲,合理的政治权威一方面表现为政治权力体系对社会其他主体的控制力和协调力,另一方面也包含社会力量对权力体系的自觉认同和遵守。而中国的政治权威,过多地强调了权力体系对社会力量的控制,却忽略了双方的互动性。尤其当社会政治参与的需求越来越强,对政治权威的认知和要求发生变化时,只有通过调整政治制度化方式和权力运作逻辑,才能在认可度的层面重塑政治权威的合理性内涵。从这个意义上讲,当前中国政治现代化所面临的困境,就是政治权威的合理性所面临的挑战。

这也提醒着我们,政治权威合理化在后现代化国家发展过程中具有优先性,并不是说,只要在权力结构分离和政治参与扩大之前建立了相对合理的政治权威,就可以坐享政治现代化的成果了。我们所强调的优先性,是动态的,也是历史的,政治权威应该在特定的也是变化的社会发展阶段中,通过自我类型的转换和表现形式的调整,达到始终能够控制权力结构分离效果,吸纳政治参与强度的目的。

参考文献:

[1][3][5]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

[2]王宗礼,龙山.论政治权威的社会基础[J].甘肃社会科学,1999(5).

[4]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上卷)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6]大卫·伊斯顿.政治生活的系统分析[M].华夏出版社,1998.

[7]付颖.现代化进程中的中国政治权威初探[J].三峡大学学报,2007(12):9-10.

[8]周静.国民政府国家权威缺失及其对中国现代化的影响[J].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06(3): 113-115.

责任编辑:马俊

作者简介:邵慧卓,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行政管理系硕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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