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施坦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思想史之考
2016-02-09熊久勋
熊久勋
(南京政治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0003)
伯恩施坦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思想史之考
熊久勋
(南京政治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0003)
[摘要]伯恩施坦唯物主义历史观是第二国际马克思主义代际传播的重要理论截面,较为集中体现了第二国际重大理论家对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形形色色的理解和传播。考察伯恩施坦唯物主义历史观特征,首先要从整体性的思想史背景来全面认识伯恩施坦思想的面貌,以大见小,在宏观上把握伯恩施坦唯物史观主基调,在微观上解剖伯恩施坦唯物史观具体问题。对伯恩施坦唯物史观思想史背景的考察,主要从伯恩施坦个人成长背景层面来解剖他的立场摇动的性格本质;伯恩施坦成长进程中具有突出影响的众多流派的理论学说层面来寻求影响伯恩施坦理论面貌的重要外在因素;伯恩施坦个人在理论学习方面的经历所引起的理论偏向;从马克思恩格斯对伯恩施坦短暂而重要的影响出发,全局性把握伯恩施坦唯物主义历史观生长形成土壤的各方面因素。综合性地揭示出理论家本人理论形成的主体向度和多方面维度影响因素,对伯恩施坦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及其带来的对马克思唯物主义历史观的修正进行更加深入的解读。
[关键词]伯恩施坦;唯物主义历史观;第二国际;社会民主党
伯恩施坦对马克思主义的“背叛”和“修正”,集中地体现在恩格斯逝世后,但是伯恩施坦思想“脱毛”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存在着一个逐步转变的过程,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叛离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无产阶级革命学说。但是伯恩施坦究竟在何种意义上,又是怎样走上一条不归的“修正主义之路”,这是第二国际思想史上尚未充分研究的理论盲区。梳理伯恩施坦唯物主义历史观生成的思想史背景各因素,并以第二国际史料的实证研究为支撑,探微伯恩施坦修正动机的萌发和足迹,能够为我们深入耕犁第二国际重大理论问题提供颇具价值的重大理论家思想面貌补遗,从而夯实马克思主义思想发展史研究中第二国际这一重要理论时期的发展链条。
一、伯恩施坦个人成长历程诸因素对其理论品格的影响
伯恩施坦1850年1月6日出生于柏林一个犹太血统的德国人家庭,排行第七,父亲雅克布·伯恩施坦曾从白铁匠转行为火车司机[1]297,家中经济状况始终不容乐观。孩子众多的抚养重担和父亲微薄的收入之间的巨大落差,使得伯恩施坦很早就体会到生活的艰辛,从小身体孱弱个子矮小,埋下了他胆怯而自卑的心理性格。但尽管伯恩施坦体质差并且有不少性格弱点,生来头脑聪明却为他打开了另一扇人生的窗户,好读书理解能力强并且博闻强记,使他能够在相比考茨基系统学习之劣势下完成基础学业,并在他个人的怀疑精神和独立思考精神特质影响下成长为影响第二国际的重要理论家。
伯恩施坦有着犹太血统,父母信奉犹太教,然而他自己却在随父母信奉犹太教之后向基督教偏斜,造成他的宗教信仰的“双轨”;出于家境问题,父母文化又不高,但由于他的伯父阿隆·伯恩施坦*伯恩施坦曾在《老错误新形势》(署名列奥)中嘲笑他的叔父、民主柏林《人民报》的政论家阿伦·伯恩施坦,见《社会民主党人报》1881年第9号。在德国颇有影响力,阿隆对伯恩施坦的鼓励和远亲的资助,使得伯恩施坦能够顺利完成一定的教育,最初在柏林一家私立七年制小学上学,毕业后在远亲资助下进入柏林一家九年制的文科中学读书,但六年级的时候因为成绩不好以及家境困难就辍学。正是短暂的学习经历,初步使得伯恩施坦具备文科知识基础,启蒙了伯恩施坦最初的政治头脑。伯恩施坦于16岁,即1866时经舅父介绍到古腾克兄弟银行当学徒,后在四年学徒期满后经上司介绍到魏玛一家银行设在柏林的支行做文书,之后不久又转到路特希尔银行担任同样的职务,并工作长达七年之久。这样的职业背景和经历下伯恩施坦并没有机会和经历太多接触无产阶级运动,反而在小资产阶级环境中受到很多熏陶。这种零碎的成长和进步,其间存在着重大的断续性和裂缝,也给后来伯恩施坦思想的不断嬗变埋下了种子。在伯恩施坦个人成长过程中的机会,一旦与时代背景相遭遇,就会对理论家本身造成内外双重影响。伯恩施坦本人成长过程的“机会成本”,在其接触到时代理论错综复杂的大环境下不断放大。
首先是1872年加入社会民主党(爱森纳赫派)之前,伯恩施坦在软弱资产阶级自由和民主思想的影响下成为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并组织过“乌托邦”交谊会,具备一定的民主自觉意识。但是这种思想的基础是不牢固的,这种讨论俱乐部的根基也是容易动摇的。与此同时,德国工人运动已然兴起有较为长足的实践积累,但当时在德国具有较大影响的是拉萨尔主义,拉萨尔的影响力和小资产阶级思想对早期的伯恩施坦是具有很大的吸引力的。一方面是伯恩施坦本人家庭背景就不是一无所有的无产者,伯恩施坦的工作生活质量也无法让他彻底体会无产阶级的真实处境;另一方面拉萨尔所代表无产阶级队伍中,“手工业者、手工师傅、工匠毕竟占工人队伍的多数”[2]《前言》2,资产阶级自由思想的发展同样也在帝制德国扶摇前行,“小资产者既反对地主资产阶级的挤压又想保存私有制的天真愿望……时而狂热激进时而动摇妥协,时而革命时而保守”,从而使得俾斯麦推行容克制度时代下的拉萨尔主义成为“各种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思想之大成”[2]《前言》2。在当时全德工人联合会中这种成员是占有不小比例的,这一部分人对拉萨尔的热衷,导致了“19世纪七八十年代,拉萨尔思想在德国社会主义者的圈子中仍然发挥着支配性的影响”[3]23,从一定意义上误导了德国国内外对拉萨尔真实理论性质的辨析,从而不加辨别地认为拉萨尔主义也是工人运动的理论,对无产阶级运动产生了巨大的损害,同样也误导了对马克思主义尚未有清晰认识的伯恩施坦。
其次是在此后不久,在德国工人阶级分立出来接受第一国际革命纲领——爱森纳赫派(德国社会民主工人党),宣传马克思的无产阶级革命学说。爱森纳赫派领导人奥古斯特·倍倍尔和威廉·李卜克内西在1870—1871年普法战争中英勇的反战斗争对伯恩施坦产生了较大影响,伯恩施坦也由此参加了社会主义运动,并最终在1872年加入德国社会民主工人党。然而伯恩施坦对爱森纳赫派的认知和参与更多的是实践上的濡染,而对拉萨尔主义等则较为多的接触到其宣扬的机会主义理论层面,因而伯恩施坦对什么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缺乏清晰而深刻的理论认知,甚至后来一度认为“社会主义运动的范围可以同时容纳下一个马克思和一个杜林”[4]15,伯恩施坦自己也承认“曾经是个折中主义者”[5]64。在伯恩施坦这种流态的思想变化中我们看到,他并不是在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下不断丰富自己的理论知识,而是在模糊的世界观下使自己不断为各种信仰寻求说服自己的论据。
伯恩施坦在自述中曾表示:“新约全书及其人物比旧约全书中的人物更强烈地吸引了我,后者使我感到十分陌生。由于犹太新教的教堂离我们的住宅太远,我们简直无法去参加以此礼拜,因此我星期天有时候也到我们住宅附近的基督教的路迦教堂去。”[4]4伯恩施坦在宗教信仰上的态度,完全承袭自其父母“都没有教会宗派的狭隘看法:我母亲是处于强烈的宗教情感,我的父亲则对任何一种教派都是一视同仁的”[4]4。从此看出伯恩施坦成长环境中缺乏对坚定立场的培养土壤,导致伯恩施坦对任何派别的信念都是“自由主义思想,……从德国古典作家的作品选读中接触到的”[4]5。试想一个为了在自由主义名义下连不吃猪肉这种“为宗教而作的牺牲”都难以做到的人,又如何能培养起来为共产主义事业献身的理想信念呢?无论是伯恩施坦后来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还是对拉萨尔主义的鼓吹,我们都能看到在伯恩施坦身上,投射出来的是跟他自述中一样的折中且左右摇摆的思想特质。
因而,在伯恩施坦的“前马克思主义时期”,伯恩施坦个人成长环境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和自由主义成分,但伯恩施坦的思想面貌呈现了初步的内在理论,一条是拉萨尔主义等对伯恩施坦世界观的浸染,另一条是奥古斯特·倍倍尔等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影响,这两种思想对青年伯恩施坦的影响是关键的*此选自徐军副教授的观点。徐军副教授认为伯恩施坦修正主义思想的演进分为前马克思主义时期、马克思主义宣传家和理论家时期、修正主义理论逐渐形成时期以及修正主义观点的系统表达时期。详见徐军《浅析伯恩施坦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补充”和“修正”》,载《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学报》,2015年第6期。。然而两条线索交叉性地存在于同一个历史语境,令伯恩施坦难以辨识,其中尤其是拉萨尔主义根深蒂固的影响为主,为伯恩施坦参加德国社会民主党之后的工作埋下了叛离的种子。
二、拉萨尔主义、杜林机会主义倾向在伯恩施坦理论吸纳进程中的作用
拉萨尔是德国工人运动史上一个重要人物,但是其性格和理论却呈现出多重的矛盾性和复杂性。在拉萨尔短暂的一生中,经历了19世纪前半叶德国工人运动历史的几个重要时期,分别是德国工人运动兴起时期,1848年革命时期的欧洲反动年代,欧洲民族民主运动重新高涨时期。虽然拉萨尔在1864年8月31日因决斗伤重而死去,但其“门徒施韦泽等继续对拉萨尔搞个人崇拜,推行拉萨尔的机会主义路线,一个时期内,拉萨尔的思想在德国工人运动中几乎占统治地位”[2]177。拉萨尔主义的盛行,一方面由于当时马克思和恩格斯因政治迫害,无法在德国直接指导工人运动从而使工人运动缺乏理论指导,使得拉萨尔关于普选权和国家帮助的理论骗局得以产生效果;另一方面也与拉萨尔过人的政治鼓动能力内在相关,作为一个生性爱出风头的纨绔子弟,拉萨尔在巧舌如簧方面如鱼得水,并用其高超的鼓动术和活动力为之赢来了源源不断的金钱*指拉萨尔在哈茨费尔特伯爵夫人离婚案中所获取的每年七千塔勒的固定年金。和名声。因此在当时德国复杂的工人阶级中,拉萨尔主义对于一些小资产阶级性质的手工业工人还是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因而拉萨尔领导下的全德工人联合会在德国浩大的声势曾一度掩盖马克思主义正确的斗争路线,引导着工人运动向错误的方向发展。在这种工人运动背景下,得到较为广泛传播的是拉萨尔在其铁的工资规律基础上建构的普选权和国家帮助理论,然而拉萨尔这种思想的真实面貌却是“普鲁士的宫廷民主主义者”,他的根本用意是维护普鲁士封建政权利益。
与此同时,在拉萨尔的鼓动如日中天的时候,伯恩施坦的政治认知欲望也在迅速膨胀,对于年少的伯恩施坦而言,在宏大的民族意识控制下,高唱“大海环抱着的霍尔斯坦”*此时伯恩施坦13岁,见《伯恩施坦,一个社会主义者的发展过程》,北京:三联书店,1962年版第6页。背后,并不知道拉萨尔曾为了普鲁士封建政权利益站在大国沙文主义立场与马克思和恩格斯进行过激烈的争论。拉萨尔逝世五个月之后,“威·李卜克内西把拉萨尔和俾斯麦定有正式协议的消息告诉了马克思……最后连拉萨尔的遗嘱继承人伯·贝克尔也不得不宣布拉萨尔是个‘贵族、叛徒和坏蛋’”[2]176。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在1928年从俾斯麦用过的办公室里发现了拉萨尔和俾斯麦的16封来往信件),早在全德工人联合会成立的1863年5月23日之前,俾斯麦就在5月11日与拉萨尔取得联系,两人于次日进行了第一次秘密会谈,“讨论了国家帮助建立合作社问题、实行普选权问题,特别讨论了国王和人民结成联盟的问题”[2]159。随后5月17日和19日,拉萨尔就在法兰克福向工人兜售国家帮助的逻辑骗局,宣扬他的“普鲁士王国社会主义”。因此在封建势力的帮助下,拉萨尔实现了攫取个人声名的野心。后来,拉萨尔的门徒施韦泽等却仍然推行对拉萨尔的个人崇拜,拜倒在拉萨尔的机会主义路线下。一个时期内拉萨尔主义在党内几乎居于统治地位,这种状况直到1869年德国社会民主共产党建立后才得到缓解。
对于年幼的伯恩施坦而言,对于拉萨尔的骗局并不具备甄别辨析的能力和精力,只是在这种社会舆论的裹挟中从事他的“爱国主义”活动。同时,在伯恩施坦的偶像约翰·雅科比*约翰·雅科比(Johann Jacoby 1805-1877),激进民主主义者,1872年加入德国社会民主党。这位激进民主主义者的光环下,他对工人运动的认识是局限而偏颇的,反倒是对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思想有很大的兴趣,此时的伯恩施坦更像是一个拥有着德意志情怀的愤青*据伯恩施坦自述,他曾产生过“对世袭君主制相当有害的想法”,见《伯恩施坦,一个社会主义者的发展过程》,三联书店,1962年版第5页。。伯恩施坦自述在1870年的时候,他又一次“满腔热情”了,“这不是反对法兰西人民,而是反对法国政府以及拿破仑第三”[4]7,这从另一方面证明伯恩施坦在思想中对社会主义还是有感情的,对1848年法国的反动派怀有个人情感上的憎恶,但是感情战胜不了信仰,也根本不可能与信仰一样牢固。后来,伯恩施坦在其自述中写道:“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对它(指《斐迪南·拉萨尔的言说和著作集》)的客观性的指责。”[4]22并且,我们从伯恩施坦的成长经历中同样看到,在伯恩施坦潜意识里的信仰,是小资产阶级的自由主义。
此后的1872年初,伯恩施坦在一家酒馆里认识了社会民主党的活动家弗·威·弗里切,并在二人的交往后“更加积极地关注工人运动,……买了拉萨尔和杜林的著作,也看了不少奥古斯特·倍倍尔和威·李卜克内西的文章”[6]7,然而,“他对社会主义的了解,是从阅读拉萨尔和杜林的著作开始的”[7]3,这种理论的不对称性对伯恩施坦思想的形成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伯恩施坦自己也承认,“当我读了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并同以前读过的拉萨尔的《工人纲领》对比之后,也是这样认为的”[4]14,这里面就有存在着一个隐形的理论接受顺序,即伯恩施坦是在先接受了拉萨尔的理论之后,以拉萨尔理论先入为主再与马克思和恩格斯理论做比较,这对于一向自恃“很容易理解事物并有异常好的记忆力……大大地助长了……本来就已倾向于懒惰的人说来”[4]1—2,很自然地就轻松地得出“把拉萨尔看作马克思的一个学生,他(指拉萨尔)把马克思的部分思想用通俗的语言介绍给群众”[4]14。可以看出,当伯恩施坦这种个人理论品格的缺陷遭遇到“唐璜”式的拉萨尔理论后,他对于马克思主义的进一步艰深耕耘的欲望是持畏惧态度的。
但是杜林的理论却极大地迎合了伯恩施坦的讨巧性格,“他(指欧根·杜林)写的《国民经济学与社会主义批判史》……中坦率地表示信奉社会主义,他用来说教的那种实用主义与实证主义的形式很中我的意”[4]14,至于杜林是不是社会主义,恩格斯早已经在《反杜林论》中给予了彻底的批判,而伯恩施坦在评价和论述杜林理论中展现出的实用主义与实证主义下的信仰方式,充分暴露了他的机会主义倾向,他认为“自从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发表以来,社会主义在德国还没有对社会主义运动的基本思想和目的提出任何概括性的表述。宣言本身仅仅包含一些概括性的论断,在我看来已不能满足运动目前所达到的水平的要求了”[4]14。事实上,马克思恩格斯在其学说中从来都没有要给出现成的社会模式,以供任何一个工人政党去遵循,他们只是在揭示规律基础上进行未来社会图景的建构,“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之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8]539,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尊重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尊重各国工人阶级运动的现实条件。另一方面,也体现马克思始终遵循的一个活的灵魂——一切从实际出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里,就出现一个深层的理论悲剧:当伯恩施坦自以为理解马克思和马克思的学说,而纵横捭阖地评价马克思主义与其他理论优劣的时候,他恰恰忽略了一个根本性的东西,就是他所读到的马克思,并不是在当时完整的马克思,而只是统治阶级或者资产阶级能够接受的部分马克思主义*对共产主义面貌的论述,来自《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卷第一章《费尔巴哈》。虽然马克思恩格斯于1845年秋—1846年5月共同撰写了此书,然而由于出版商的政治立场和书报检察机关的阻挠,只有第二卷第四章在1847年《威斯特伐利亚汽船》杂志8、9月号上发表过。而重要的《费尔巴哈》这一章一直到1924年才由苏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研究院第一次译成俄文发表,1926年在《马克思恩格斯文库》第一卷中以德文原文发表。。这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理论悲剧,当热烈的工人运动呼唤马克思主义的时候,马克思主义却被封建和资产阶级共同的力量按压至历史的深渊,无法全面地回应19世纪以来汹涌澎湃的无产阶级运动。与马克思恩格斯遭遇不同的是,杜林作为一个资产阶级理论家,是德国庸俗经济学家和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折中主义哲学家。杜林于1866年为普鲁士政府起草了关于工人问题的“建议书”,积极鼓吹劳资合作。1867年撰文攻击马克思的《资本论》第一卷。虽然杜林在70年代宣称皈依社会主义。但是他在1871年出版了《国民经济学和社会主义批判史》,1873年出版了《国民经济学和社会经济学教程,兼论财政政策的基本问题》,然后又于1875年出版了《哲学教程——严格科学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以一个伪共产主义信仰者的姿态从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三个方面攻击马克思主义。
总体而言,在哲学上杜林把实证主义、机械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杂糅在一起;在经济学上,鼓吹资产阶级的庸俗经济学。他的思想在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内和德国工人运动中产生了极坏的影响。为了回应杜林的错误思想影响,恩格斯发表《反杜林论》,对杜林进行了全面而彻底的揭露和批判。对杜林缺乏辨识能力的伯恩施坦始终没有摆脱杜林实证主义的影响。在做赫希伯格秘书的那一段日子里,名义上协助赫希伯格的工作,但是赫希伯格主要宣传的是社会改良主义思想,并参与撰写了《德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回顾》等遭到马克思恩格斯严厉批判的宣扬改良和妥协的反动文章。虽然伯恩施坦是党内的成员,理应站在共产主义信仰进行理论宣传和鼓动,但事实上伯恩施坦在后来的自传中为赫希伯格辩解道,“他(指赫希伯格)固然绝对不是杜林的信徒,但同样也不是马克思的拥护者,他在哲学上是形而上学者,在社会学上是伦理社会主义者”[4]17,由此可见,这一时期伯恩施坦在理论上是不成熟的,并且受到赫希伯格的严重影响,产生了严重的右倾机会主义情绪,集中表现在他对赫希伯格的袒护和同流之中。伯恩施坦在披露其心声中,认为“我担心自己也会像和我同年的一位也是商人出身的同志一样,每讲完一句话就要重新修饰一次”[4]12,表明伯恩施坦对自己的阶级立场是清楚的,只不过他对自己的真实价值观一直采取主观逃避,以此来说服自己的政治鼓动和活动是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的,事实上根本不是的。
三、尖锐复杂的斗争局势下伯恩施坦理论面貌的塑形过程
在伯恩施坦加入社会民主党之后,一方面开始理论学习,另一方面参加党的具体工作。在这一时期,伯恩施坦的理论面貌主要呈现出三个阶段的渐进和发展。第一个阶段是理论准备期,即伯恩施坦在担任《社会民主党人报》编辑之前,在党内接触到各种理论声音,储备自身的理论认知;第二个阶段是理论发展期,即担任党报编辑之后,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直接指导帮助下开展党的宣传工作;第三个阶段是修正主义时期,即恩格斯逝世后,伯恩施坦集中发表其修正看法。
第一阶段内,伯恩施坦主要的角色定位是一个“折中主义的社会主义者”。伯恩施坦这一段时期的理论阅读有《爱森纳赫纲领》,并且在其加入德国社会民主党之后在奥艾尔的领导下参与鼓动工作,并以其通俗易懂的方式获得了一定的效果。后来,伯恩施坦钻入了杜林的《国民经济学和社会主义教程》一书的圈套里,并对杜林的著作很倾心,认为杜林给予了模糊的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一个清晰的描绘,并把这本书拿给当时尚被监禁在胡柏尔图斯堡的奥古斯特·倍倍尔。伯恩施坦认为,“他(杜林)用其他任何人所不及的科学的激进主义补充了马克思,也可以说继续了马克思……社会主义运动的范围完全可以同时容纳下一个马克思和一个杜林”[4]15,表现了伯恩施坦这个阶段理论上的不成熟。直到1879—1880年间,他在阅读了恩格斯对杜林所做的批判性著作《反杜林论》之后,才比较完整地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但是,正如徐军副教授指出,此时的伯恩施坦“仅仅是在社会民主主义的立场上接受了‘社会主义’……对当时已经流行的拉萨尔主义、杜林主义、伦理社会主义等非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思潮倒是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思想基础”[9]11,典型表现了这一阶段伯恩施坦思想的混乱和无序,他在这一时期的理论学习呈现双线进程,一条线是现实的工人运动工作,并鼓动工作中接触到比较混杂肤浅的理论知识;另一条线是理论学习,但还是立场不明确的理论著作学习,包括其中比较凸显杜林的著作和拉萨尔的著作,尤其是在伯恩施坦的自述中体现出这种理论接触的先后[10]。
第二阶段内,伯恩施坦的理论水平有了一个跃升。最开始接触《社会民主党人报》编辑任务之前一段时间内,伯恩施坦在赫希伯格的影响下尚未走出改良主义的认识,并且对《德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回顾》一文的责任是采取逃避和模糊处理的方式。后来在奥古斯特·倍倍尔的推荐下,伯恩施坦从1881年第二期(1月9日)起开始从事党报的编辑工作,并在随后的2月2日与恩格斯的通信中获得了认可,“调子变得流利而且坚定了,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报纸就会不是麻痹德国的群众,而是激励他们的勇气”[11]16。这与恩格斯的指导帮助和倍倍尔、李卜克内西在原则方面的领导是分不开的。在一段时期内,伯恩施坦主要从事了以下几个方面工作:一是1880年12月“伦敦的卡诺莎之行”,在倍倍尔的引荐下去伦敦拜访两位老人,并获得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信任,取得后来恩格斯的诸多支持和帮助。在这一时期,伯恩施坦进一步学习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特别是关于国家和革命的理论,并运用这来批判和肃清党内拉萨尔主义的余毒,解释和宣传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革命学说,揭露俾斯麦政府的反动本质。伯恩施坦的这种进步主要集中在其先期以笔名列奥发表在《社会民主党人报》上的《国家帮助吗?》(1881年1月9日第2号)、《国家社会主义和阶级国家》(1881年10月6日第41号)、《非此即彼》(1881年12月15日第51号)等,对国家社会主义、机会主义进行批判,进而揭露俾斯麦政府的反动政策,尤其是社会改良政策和殖民政策的本质目的,阐述马克思主义的国家观和社会理论,为制定爱尔福特纲领在理论上做了准备。
在此期间,社会民主党党内革命派和俾斯麦阴谋支持的党内机会主义派的矛盾爆发,机会主义派鼓吹拉萨尔老调,主张依靠帝国政府来改善工人阶级的状况,号召工人支持君主制政府,他们甚至妄想组织一个新党,用一个新的纲领把一切民主派分子捏合起来,并对此时立场坚定的党报《社会民主党人报》发起了围攻,要求党报对党团负责而不是对社会民主党负责。此时的伯恩施坦在《非此即彼》中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声称“我们把机会主义看成是危害极大的毒药,它会腐蚀我们的肌体,瓦解我们的党”[12]16。
另外,在批判国家社会主义过程中,伯恩施坦集中学习了《共产党宣言》《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等篇目,并于1883年年底发表《社会主义和国家》这篇重要文章,引用恩格斯观点,明确反对“自由人民国家”的提法,指出这种模糊和掩盖阶级差别的做法。这表明,在集中的理论学习和主要理论家的帮助下,凭借伯恩施坦的天赋和能力,他比较迅速地接受和理解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但是仍然是不全面的。这其中有两个原因,客观原因是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在当时受到层层阻挠,能够发表出来的很少一部分还是资产阶级能够接受的,其他的都在资产阶级和封建统治阶级的联合绞杀下湮没在当时亟须理论武装的无产阶级运动;主观原因是伯恩施坦精力和兴趣点,取巧的性格并不能使他能够安心坐下来像考茨基那样研读经典,他所学习的完整的理论著作毕竟是少数,这也难免让他误以为马克思主义的内涵和外延不过如此,从而从内心产生了轻视和误读,进而在党报编辑后期产生怀疑,在恩格斯逝世后开始修正的言行。
在第三阶段内,伯恩施坦集中展开对马克思唯物主义历史观改写进程中,透视出其主观性格的不严谨和天真,客观上也映衬着当时理论环境的复杂。伯恩施坦的修正是经历过一个长时期的主观和客观积累的。处在大发展的时代背景,各方面的利益诉求通过形形色色的理论口径表达出来,作为时代之中的个体,伯恩施坦无法规避每一种看起来自治的学说。从19世纪理论发展轨道而言,拉萨尔主义、杜林主义、讲坛社会主义、新康德主义等都各自在德国产生过长时间的影响,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德国人在政治上思考其他国家做过的事情。德国是这些国家的理论良心”[8]11,德国在思辨哲学上的发展的呈现完成时,但却在社会发展层面呈现未完成,原因很简单,生产力发展的滞后性阻碍了无论是封建专制还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的社会改造脚步,在德国社会任何一股力量都无法完成整个社会的改造,这也是为什么俾斯麦的铁血政策能够得以实行,并最终实现德意志帝国形态的完成,根本上是经济实力基础上政治力量博弈的后果。理论反馈现实诉求,现实反作用于理论,黑格尔认为,凡是现实都是合理的,凡是合理的都将成为现实。伯恩施坦透露出修正的政治背景恰恰是刚经历过俾斯麦的《反社会党人法》(即《镇压社会民主党企图危害治安法令》)实行后期。1878年,俾斯麦颁布了《反社会党人法》,在一系列压力之下,伯恩施坦曾经透露出放弃编辑职务的,但是在恩格斯和考茨基的支持下站在革命的立场,正如殷叙彝教授指出的,“轮船公司津贴案件正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它有力地证明,如果没有恩格斯的指导和支持,没有倍倍尔和李卜克内西的坚决斗争以及广大党员的抗议运动,伯恩施坦是不可能坚持到底的”[10]57。后来,在恩格斯逝世后,伯恩施坦便开始大规模发布他的修正观点,集中体现在1897年为瑞士人路易·埃尔梯尔《1818年法国革命史》撰写的德译本“后记”,1896—1898年撰写的系列论文《社会主义问题》等,尤其是后者6组文章中,伯恩施坦从杜撰的崩溃论着手,一方面宣称回到康德去,推崇伦理社会主义一套;另一方面在实用主义理论上提出运动就是一切,最终目的是微不足道的,并最终应考茨基和奥地利社会民主党领袖阿德勒要求于1899年1月完成了《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集中阐发其修正观点,并首先受到了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吹捧和传播。
四、马克思恩格斯在伯恩施坦理论成长过程中的影响作用
在伯恩施坦理论形成过程中,仍然存在一个具有重要性且不可忽视的影响因素,那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等理论家对伯恩施坦理论学习和实践活动的指导。首先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直接影响。实质上,马克思对伯恩施坦的直接影响比较有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伯恩施坦与马克思的直接交流比较少,而交流主要集中在恩格斯,当然其中存在马克思嘱咐恩格斯给伯恩施坦的信件;另一方面,伯恩施坦的主要活动在宣传鼓动方面,后期集中在党报编辑,而这一段经历其主要的理论交流是在与考茨基等直接的同事之间进行的,伯恩施坦在自述中也表明,“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加强了我的信念,那就是考茨基同我之间在共同思想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密切友谊。我们特别在这一方面互相补充:我同实际运动的联系比他多,而他在科学上的造诣达到了我完全不能与之相比的水平”[4]18;另外还有一个方面就是,鉴于伯恩施坦的具体工作和马克后期主要精力不同,并且伯恩施坦从事理论工作前后也差不多就是马克思人生最后十年,即1873—1883,这个时间节点是需要的,尤其是伯恩施坦在1881年初才开始编辑工作,需要理论上的求解,所以直接向马克思求取理论知识是很有限的。纵然是1880年12月的请罪期间,对伯恩施坦的理论成长作用也是有限,而更多可以看作是一种精神激励,这点伯恩施坦自己也曾坦承过他当时的这种热烈的心情让他完全忽略掉伦敦的其他事物。
但是恩格斯和考茨基则不同,在先期,尤其以恩格斯对伯恩施坦理论指导意义为大,伯恩施坦在其自传中这样说道:“在我接受了《社会民主党人报》的编辑工作后,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开始同我进行友好的书信来往,而在马克思活着的时候,恩格斯多半是受他的委托而写信的。但是这几乎都是围绕着政治问题和政治策略问题的。从导师们对于这些问题的回答固然可以推论出他们关于现代社会发展理论的某些片段的意义和作用,但是我们之间毕竟没有特别就此进行过讨论。与此相反,同卡尔·考茨基之间的口头的以及后来书面的交往却推动我进行理论研究。”[4]19可见,在伯恩施坦的认识里,恩格斯不仅代表自身对伯恩施坦进行理论指导和实践指导,更兼具了马克思对伯恩施坦理论指导的中介。所以,恩格斯对伯恩施坦理论成长的意义重大。其次,从上文中还可以看到考茨基在伯恩施坦理论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作为伯恩施坦的亲密战友,同时作为以文学科班出身的理论家,考茨基在理论上的系统学习和达到的造诣是伯恩施坦不具备的。因而,在伯恩施坦前期忙于宣传鼓动活动,“看不见运动中较深刻的问题的意义以及在忙于处理日常问题的同时逐渐完全庸俗化”[4]18的时候,考茨基恰恰在伯恩施坦初步接触党报编辑任务的时候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但是考茨基的理论在何种程度上是对马克思主义完全正确的解读,尤其是后期考茨基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决定论的误读中所产生的重大理论作用,以及考茨基达尔文主义的社会进化论色彩,对伯恩施坦都是有影响的,后来,伯恩施坦在支持殖民主义时竟然认为反对资本主义殖民是“不加区别地从道义上并且尽可能从物质上支持野蛮人反对扩展文明的起义”[4]31,这显然不是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这显然违背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学说。
后来伯恩施坦同考茨基把马克思反对蒲鲁东的论战性著作《哲学的贫困》译成德文,“参加由考茨基负责并大部分由他独立完成的著作《卡尔·马克思的经济学说》(狄次国际丛刊第二册)”[4]19并为之撰写几篇文章,也可以表明在两个的共同工作中,他们曾经是分享共同的理论观点和立场的,伯恩施坦甚至说,“如果在我和考茨基的某一作品之间的确有这种差别,那么,应该从历史理论以外的别的领域中去寻找解释”[4]23。可见,虽然伯恩施坦在这一时期理论成长有了巨大提高,但是也仍然摆脱不了当时马克思主义理论主要阐发者的误读影响。
这种误读后来就成为引导伯恩施坦修正马克思主义的主要牵引力。在资本主义相对和平时期,伯恩施坦很快展示出他对共产主义信仰不坚定的本质,在批判舒尔采·格弗尼茨中,伯恩施坦接受了舒尔采关于工人运动导致经济衰退,资本主义发展造福于工人阶级的观点,在批判舒尔采的著作时“起先我(伯恩施坦)宁可避而不谈,而不愿意求助于辩证法的技巧宣布他们没有根据。尽管我内心竭力抗拒,我仍旧对我一直认为无可反驳的一些原则发生了怀疑,而紧接的几年带来了进一步加剧这种怀疑的因素”[4]24。后来,在德国社会民主党内关于农民问题的争论中,伯恩施坦甚至认为“《爱尔福特纲领》把农民当作一个‘正在没落的中间阶层’的这一观点至多也只有加上许多限制条件后才是符合实际的;1895年工商调查所得到的数字证实了这个结论”[4]24。而马克思是始终把农民阶级作为工人阶级的天然同盟军的。从此我们可以看到,伯恩施坦在逐步叛离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无视阶级斗争的社会本质特征,他进而认为“在一百年以前需要进行流血革命才能实现的改革,我们今天只要通过投票、示威游行和类似的威逼手段就可以实现了”[5]72。
面对伯恩施坦这种理论叛变,倍倍尔虽然反对但却展现出犹疑,最后在众多党内左派理论家的压力下倍倍尔向伯恩施坦传达党内不满和质疑,但因为倍倍尔的理论能力也是有限的,所以在传达党内批判声音时并没有完全表达大部分党员的严厉质询,倍倍尔在对伯恩施坦的书信中写道:“这种含混不清和暧昧不明还必然造成另一个后果:你所指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是给人的印象却是在泛指,是指的整体。这对于你和我们都是有害的。由于今后特别重要的是,在迄今为止作为我们党的基础的东西中,你反对的是什么,所以我劝你也在这里明确地讲出来”[5]74。这种态度仍然让伯恩施坦不能正确认知党内对他修正言行的巨大不满,并在伯恩施坦心理空间造成了一种宽容的假象,使他继续不加收敛地进行修正言行。另外,伯恩施坦在修正倾向呈现出来以后,仍然对其之前的三人团事件辩护企图翻案。因为伯恩施坦曾经否认过的立场和观点,他难以重拾起来继续作为理论立足点和修正出发点。面对伯恩施坦的辩解,倍倍尔在1898年10月22日致伯恩施坦的书信中写道:“你对在年鉴上发表那篇文章没有任何保留,你就应该对全篇文章负责。……同流合污,同归于尽。要说你不并不同意那篇文章(不是指其中的每一句话,而是指它的全篇和它的倾向),这也是不可想象的,除非说这是出于你的软弱。要对这件事做出判断,关键在于你是否同意它的全篇和他的倾向。……另一方面这一点也是可以肯定的,你对这件事很快就有了一种看法,而赫希伯格和施拉姆却从来没有这种看法,这是由于你在和同志们交往时了解到对你们的责难,你迅速地对你的错误有所察觉。”[5]75倍倍尔这番话深刻揭示了伯恩施坦在理论立场上前后不一致的主观动机,在原生小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思想主导下始终在环境的变化中摇摆个人的理论立场,并且始终未能坚定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从事理论和宣传工作。
最后,我们评价伯恩施坦,既要认识到伯恩施坦对党的工作曾经有过的贡献,也要深刻挖掘伯恩施坦思想转变的线索,在伯恩施坦思想“脱毛”这个问题上说清楚主观因素,讲明白客观条件,交互论证各种因素对伯恩施坦理论成长道路的影响和作用,并认识到伯恩施坦这种想法不是他单个人的理论事故,要从伯恩施坦这一曾经“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走上歧路的探源中辨析他的思想来源和生发动力是什么。在我们认识到这种思想来源和助推动力之后应该怎么做,如何规避某些自称是马克思主义者对无产阶级信仰的异化。深刻剖析伯恩施坦,在另一方面提醒了我们应该注意什么,如何面对不断变化的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如何去有效思考,如何把握住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和根本规律去阐释社会运动的现象,并且从伯恩施坦的变节中找到值得我们警醒的地方,去实现理论创新,不断跟上理论话语。认识到西方反马克思主义者是如何反对马克思的。从研究伯恩施坦中完善第二国际链条,不仅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具有重大意义,对于寻求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同样是一面镜子,在镜子中能够反射出我们的理论如何保持时代语境的在场性和前瞻性。这是我们今天反思和反对伯恩施坦修正主义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总体看来,对马克思主义的态度,伯恩施坦呈现出典型的狭隘性。首先面对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理想,这本来是一个价值立场问题,却被伯恩施坦的潜意识异化为具有宗教色彩的问题,“对我的社会主义思想产生决定性影响的,不是对教义的批评,而是根据事实对假说所做的订正”[4]26。其次,无产阶级革命真实目的是实现无产阶级的解放,进而实现劳动人民的解放,最后实现全人类的解放,但是伯恩施坦却始终站在经济立场去考虑问题。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本质立场是价值立场,是解放人类的价值观指向立场,对于具有马克思主义信仰的人而言,有些策略可能会惠及九成的劳动人民,但是不利于一成的资产者或者统治者,纵然这样的策略所产生的经济效果没有只惠及一成的资产者或统治者那么大,在社会主义国家这也是必须要采取的政策和策略,这是价值立场的问题,而不是经济问题。对伯恩施坦而言,他的马克思主义“信仰”显然没有达到与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站在一起的高度,因而理解他的理论偏离也是不难的。最后,理论理解的误读和偏差也将伯恩施坦引至歧途。伯恩施坦认为,“他(指马克思)在资本职能的说明方面的研究越深入,就越接近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论断,而在论述地租的篇章中就同自由主义经济学的激进派的观点几乎没有本质的差别了”[4]25。这表明在伯恩施坦的头脑中,始终是有一个理论接受顺序的潜在影响,并且他“少年时期……只有几个小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出身的朋友”[4]2的环境,在最初加入社会民主党时自述“也会像和我同年的一位也是商人出身的同志一样”[4]12,深刻地揭示了伯恩施坦的阶级感情是不纯粹的,是杂糅在一起。由于没有牢固的阶级立场,伯恩施坦不时地在理论和实践上显现出这种二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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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崔家善〕
[收稿日期]2016-05-10
[基金项目]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第二国际时期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的历史性建构考察”(13CZX003)
[作者简介]熊久勋(1991-),男,河南信阳人,硕士研究生,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思想史研究。
[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6)06-00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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