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清洁能源再多一点时间

张旭辉



给清洁能源再多一点时间

张旭辉

家中一旦停电，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无非是故障、日常检修、该买电了、外星人来了等多种可能，但一般不会认为是电力供应不足。记得在六七岁时，没有事先通知的停电如家常便饭，而那时我家距离当时东北三省装机容量最大的火力发电厂也就10分钟脚程。寒暑假少不得跟着姥爷出去买煤，再随处捡些枯枝落叶烧火做饭，饭还没吃先熏上一通煤烟。

如今，不仅生产生活电力供应无虞，连装点市容用电一般也不会少缺；厨房里随手拧开阀门，青蓝色的火焰又热又稳，几乎没有烟味。中国的能源供给能力达到了值得骄傲的水平——这并不夸张。我国正通过推行家电下乡把家用电器卖给农民。抛开政策的利弊得失不谈，当了解到全球70亿人中只有20亿人拥有洗衣机时，谁也不能否认咱们Chinese已经过着“上等人”的生活。

那么，为什么我国要能源革命？

固然有提升产业技术、改革能源体制等理由，但这些其实是能源之外的发展问题。事关能源本身的主要是担心——不只是我国的担心。先是能源够不够用的问题。在华的欧美人参加会议，任何时候都衬衫+西装并不是不知冷热，而是习惯了室内四季恒温。走遍美国你看不到晾晒的衣被，只因为全是加热烘干。中国经济仍在高速增长，民众追求更高生活水平的意愿依然强烈。当比所有发达国家人口之和还多的人们想要更舒适的起居、更多的肉蛋奶和四季蔬果、更长的陆海空旅行里程，还有多少能源可以“挥霍”是个严肃的现实问题。

还有能源质量问题。中国的能源如果不够低碳，气候变化和海平面上升可是大家的事。事实上，国家领导人之所以重视碳，就有国际政治博弈的考量。如果能源不清洁呢？肆虐全国多数城市的雾霾和黑臭水体已经给出答案了。发达国家解决污染问题尽管有一些先进的技术和方法，但“输出”和“驱赶”污染始终是重要策略之一。人类对污染还没有什么高效廉价的消解技术。从源头减少污染的重任仍然落在能源清洁化上。

不过，清洁能源并不像一些拥趸描述的那样美好。除水电和地热，其他可再生能源无法在不依靠政府补贴的情况下与传统能源竞争：昂贵的电站造价、能源富集区大量配套输能网路建设、只相当于传统能源1/3～1/2的发电容量系数、太阳能和风力不稳定性带来的变化多端的电网负载，都使清洁能源发展并不容易。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在2008年提出要在十年内用新能源取代美国所有化石燃料发电站，现在连他自己也不信了。如果传统能源大面积“退休”，现在的清洁能源暂时还拿不起接力棒。

长远来看，清洁能源势在必行，但同世上所有好事一样，成本效益比必须被考虑。十几年来，太阳能产业除电池外的其他成本都没有明显降低，从2000年至今，美国太阳能电力价格未有显著改变。我国政府几年前对光伏发电的大力补贴也只换来了一拥而上的过热市场，最终留下大把过剩产能和一地鸡毛。在美国，风电从20世纪80年代起花了30多年时间才占据了总发电量的3%，而核电从1957年投入使用，30年占到了20%；更早的燃气发电在同样时间里也占到了10%。

当然，与发达国家能源消费增长缓慢，新能源是在“抢别人饭碗”的现状不同，我国发展新能源更多是对高速增长的能源供给的结构性补充。不过首先要尊重能源的科学规律和社会发展阶段。习主席正是基于这两点，提出发展煤、油、气、核、新能源、可再生能源多轮驱动的能源供应体系，考虑的是国家能源安全大局，而不是要革了传统能源或其他什么的命。

所以，不要一提能源革命就高喊关掉火电厂、不让烧煤不让烧油，除非你愿意重新过上当年动辄停电，抹黑生活的日子，忍得住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