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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国学期刊出版传播研究(1905—1911)

2016-02-06温州医科大学城市文化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温州325035

出版科学 2016年2期
关键词:国粹西学国学

叶 建(温州医科大学城市文化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温州,325035)

晚清国学期刊出版传播研究(1905—1911)

叶建
(温州医科大学城市文化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温州,325035)

19世纪末,随着西学知识的大规模传播,国粹与欧化之辩始见于一些私人信函、日记和报刊言论之中。由于其相关言论或为私密之语,或为零碎杂言,遂不为时人重视。20世纪初,近代学人借助于国学期刊这一新期刊类型,借助其出版平台和发行网络,集中回应了当时的众多文化问题,展现了学术同人以在野身份坚守国学传统,提倡古学复兴的文化图景,进而获得上至精英知识分子、下至青年学子的积极响应。

国学期刊古学复兴阅读世界

19世纪末,随着西学的大规模传播,国粹与欧化之辩始见于信函、日记和报刊中。这些言论或为私密之语,或为零碎杂言,不为时人重视。20世纪初,近代学人通过创办国学期刊,借助其出版平台和发行网络,集中回应了当时众多的文化问题,展示其作为学术同人的理论见解、政治诉求。为此,本文不揣浅陋,对晚清国学期刊出版传播作一初步探索,以期收到抛砖引玉之效。

1 坚守国学:国学期刊的精神文化诉求

20世纪初,中国青年学子大量赴日游学,鉴于西学输入之急迫,“今则时机之不可再逸也,覆辙之不可重蹈也,巡回有其人,游览有其人,惟言‘学理’之书,尚稀若晨星,同人等负笈他邦,输入文明,义不容辞”[1],遂创办学术性期刊。但因其质量参差不齐,泥沙俱下,在绍介西学的同时又往往将传统文化置在对立面加以批判,“去祖国日远,其所与相习者日疏,鹜于他国语言文字学术风俗,而以比较诸内地腐败之社会,于是厌贱之鄙弃之之心生焉”[2]。虽当时大多学人对此不足为怪,“近顷悲观者流,见新学小生之吐弃国学,惧国学之从此而消灭。吾不此之惧也。但使外学之输入者果昌,则其间接之影响,必使吾国学别添活气,吾敢断言也”[3]。可仍有不少人痛心疾首,将醉心欧化的人士斥之为“学奴”,“海波沸腾,宇内士夫,痛时事之日亟,以为中国之变,古未有其变,中国之学,诚不足以救中国,于是醉心欧化,举一事革一弊,至于风俗习惯之各不相侔者,靡不惟东西之学说是依,概谓吾国固奴隶之国,而学固奴隶之学也。呜呼!不自主其国,而奴隶于人之国,谓之国奴;不自主其学,而奴隶于人之学,谓之学奴”[4]。并指出这无异于断绝传统中华文化,“嘅自东土多事,西邻责言,人厌旧邦,群趋新学,夸康瓠为宝鼎,认符拔作祥麟,见异思迁,众咻夺傅,微觇民俗,大有夷风,即诊文章,已多恣为无当之言”[5]。

坚守国学言行在晚清时期转化为媒介活动,即为国学期刊的创办。国学期刊缘起追溯至1902年梁启超欲创办的《国学报》。该刊旨在养成真正的国民,“当以保国粹为主义,取旧学磨洗而光大之”[6],并计划由马鸣、黄遵宪和梁启超分任其事。但创办一事后来遭黄遵宪反对,遂被搁置。真正作为近代中国第一份国学期刊,是1905年创刊的《国粹学报》。该刊由邓实、黄节等人因“痛国之不立,而学之日亡也,于是瞻天与火,类族辨物”[7]而发起,“以发明国学,保存国粹为宗旨”[8]。此后晚清时期国学期刊陆续创办:(1)《国萃一斑》,1908年2月沈宗畸等人创办,旨在“网络散佚、甄阐隐隐”,“将欲提命风骚,表章绝学,不有编述,孰云观摩”[9],后因“国粹二字于古无徵”[10],易名为《国学萃编》。(2)《国学丛刊》,1911年2月罗振玉在北京创办,强调“以续前修之往绪,助学海以涓流”[11]。此时国学期刊创办多是一种群体行为,譬如《国粹学报》是国学保存会的机关刊物,该会成立于1904年3月,以“研求国学,保存国粹”为宗旨,会员“毋须捐金,惟须著述(或自撰或搜求古人遗籍,或钞寄近人新著)”[12]。《国学萃编》为著涒吟社的机关刊物,强调“本社同人,类皆束身自爱,断无比匪之事,惟是声应气求,来者不拒”[13]。至于《国学丛刊》,虽是罗振玉个人发起,“朝市中隐,闭户自精,朋从往还,稽古相勖,于是乃有《国学丛刊》之约”,但其出版得到学界同人的支持,如沈曾植表示:“《国学丛刊》,鄙人极表同情”,“公果有意于斯,鄙固愿隶编摩之末也”[14]。

提倡保存国学,批判醉心欧化,国学期刊聚焦的重点不是西学是否应该输入,而是在民族危机加剧时传统文化的保存问题。这些国学期刊的参与人并非不懂西学,相反大都拥有海外游历和阅读西学的经历,并对日本国粹主义思潮有相当的了解,如黄节指出“夫国粹者,国家特别之精神也。昔者日本维新,欧化主义浩浩滔天,乃于万流澎湃之中,忽焉而生一大反动力焉,则国粹保存主义是也”[15]。但与众多醉心欧化人士不同的是,他们不仅对中国传统文化有较多的肯定和承继,不仅认为它们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载体,“一国之文字,一国之精神系焉”[16],其兴亡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立乎地圜而名一国,则必有其立国之精神,虽震撼搀杂而不可以灭之也。灭之则必灭其种族而后可。灭其种族,则必灭其国学而后可”[17]。同时亦是对当时中国古籍出版、保存窘境的文化思索。20世纪初庚子事变后,“士夫若梦初醒,汲汲谈新学倡学堂,窃喜墨守之习之由是而化也。入琉璃厂书肆,向者古籍菁英之所萃,则散亡零落,大非旧观,闻悉为联军搜刮去,日本人取之尤多。而我国人漠然无恤焉,以为是陈年故纸,今而后固不适于用者也,心又悲之。迨乙巳返里,幽忧索居,南中开通早,士多习于舍己从人之便利,日为卤莽浮剽之词,填塞耳目,欲求一国初以前之书于市肆,几几不可得”[18]。

也正是如此,不少国学提倡者所表现的并非是固步自封,而是积极借鉴域外的经验教训。于是将国学传播引入期刊这一新媒介,以求弥补传统书籍出版、保存的短板。当时国学期刊多以刊代书,等待他日汇编成书,如《国学萃编》简章称“他日全书告成,拟名曰《晨风阁丛书》,每集十种,分甲乙丙丁等十集”[19]。又如邓实认为“道咸以后,学风少衰,简帙零落,日渐湮没,不有蒐集,罕睹微文,罔逸拾残,当与同志,庶几复古,无愧先民”,其主编的《国粹学报》外编所录前人著作,“按期刊入,不使间断,各种至年终必为刊完,以便汇订成丛书”[20]。同时,国学期刊的内容不单是批判醉心欧化,提倡保存国学,更为核心的是主张保存国学较醉心欧化更为重要。“举世洶洶,风靡于外域之所传习。非第以其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也。又见其所以施于用者,富强之效,彰彰如是,而内视吾国,萎薾颓朽,不复振起,遂自疑其学为无用,而礼俗政教,将一切舍之以从他人。循是以往,吾中国十年后,学其复有存者乎”[21]?

2 复兴古学:国学期刊的学术价值重塑

晚清国学期刊提倡国学,核心在于复兴古学,为此积极刊登古学研究论著,如《国粹学报》上的相关论著就有不少:邓实的《国学原论》《国学通论》《国学无用辨》《国学今论》《古学复兴论》等系列文章,刘师培的《古学出于史官论》《古学起原论》《国学发微》《周末学术史序》《南北学派不同论》《古政原始论》。同时,它们还广泛蒐集古籍善本,并择善加以刊载。《国学萃编》发布的“征求名家遗稿”广告宣称:“大雅宏达,著述等身,每以经济困难,无力刊版,后人宝守遗编,藏弄箧筍,徒饱枯蝇,终归泯灭,半生心血所在,著者有知,宁不悲恫。昔李穆堂云,刻人遗稿,如拾枯骼。”其对于名家遗稿,“除选刻时贤来稿外,每期留一二卷专刊名家遗稿,如无副本,获寄本社录副,原稿珍缴,决不敢失,或自觅抄胥录副,由本社酌送抄费,惟须先录一二卷寄京,由本社同人鉴定,果堪传世,并可先将抄费寄上,若系寻常文字,不必代刊专集,亦必立时登复。”[22]《国粹学报》创刊号《略例》刊登征文广告说:“海内通儒,如有专家著述,皆可惠寄本馆,代为刊登”,其撰录栏目主要刊登文献古籍,“蒐罗我国佚书遗籍,征采海内名儒伟著,皆得之家藏书钞未曾刊行者,为外间所希见之本,至可宝贵”[23]。

晚清国学期刊所说的古学复兴,其实只是对中国先秦学术的重视,如邓实指出古学即为周秦学术,“皆卓然自成一家言,可与西土哲儒并驾齐驱者也”[24]。罗振玉虽认为古学范围更为宽广,但其核心仍为周秦学术,“至若先圣遗书,经世大典,固已范天地而不过,揭日月而俱行。即诸子之学说,百家之撰论,文字之训诂,名物之考证,挹其精华,固光焰之常在”[25]。晚清国学期刊提倡的古学复兴,不仅是清代学术演变中的重要环节,“综观二百余年之学史,其影响及于全思想者,一言蔽之,曰‘以复古为解放’。第一步,复宋之古,对于王学而得解放。第二步,复汉唐之古,对于程朱而得解放。第三步,复西汉之古,对于许郑而得解放。第四步,复先秦之古,对于一切专注而得解放”[26]。同时也是对近代西学认识深化下的中外文化融合,如邓实认为晚清的古学复兴类似于西方的文艺复兴,“夫周秦诸子,则犹之希腊七贤也”,“泰山之麓,河洛之滨,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如有一二书生,好学新古,抱残守缺,伤小雅之尽废,哀风雨于鸡鸣,以保我祖宗旧有之声明文物,而复我三千年史氏之光荣者乎。则安见欧洲古学复兴于十五世纪,而亚洲古学不复兴于二十世纪也”[27]。

至于如何复兴古学,《国粹学报》宣称要讲求中西学术的会通,“学术所以观会通也。前哲有言: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睹往轨,知来辙。史公之言曰:知天人之故,通古今之变。又曰:好学深思,心知其意。班孟坚曰:函雅故,通古今。盖化裁为变,推行为通,观会通以御世变,是为通儒之才。但所谓观其会通者,非龂龂于训诂词章之末,姝姝守一先生之说也。乃综贯百家,博通今古,洞流索源,明体达用”。这其中,要坚持中学为体,“于泰西学术其有新理精识,足以证明中学者,皆以阐发”。而那些学习西方学说,视古籍为苴土之人实为“无识陋儒”,“士生今日,不能籍西学证明中学,而徒炫皙种之长,是犹有良田而不知辟,徒咎年凶,有甘泉而不知疏,徒虞水竭,有是理哉!”[28]《国学丛刊》创办者罗振玉则指出古学复兴在于:“求其义理,则有光大而无沦胥;语其方法,则有变通而无弃置。”“在昔六籍灰尘,东鲁之弦歌自若;五季俶搅,群经之雕椠方新。今且旁行斜上,尽译遗经;海嶠天涯,争开文馆。矧兹宗国,尚有典型,老成未谢,睹白首之伏生,来者方多,识青睛之徐监,方将广鲁于天下,增路于椎轮,张皇未发之幽潜,开辟无前之涂术,信斯文之微坠,佇古学之再昌。”[29]换言之,罗振玉认为学术并无新旧之分,古学变通,仍有可能再昌。王国维则更进一步,强调学术不分新旧、中西、有用无用,国学期刊虽“以中学为主”,但会通中西学术,“中西二学盛则俱盛,衰则俱衰,风气既开,相互推动。且居今日之世,讲今日之学,未有西学不兴而中学能兴者,亦未有中学不兴而西学能兴者”[30]。

由于晚清西学已经成为古学复兴的公共思想资源,但其具体内容又细分为泰西之学(有时略称西学)和东洋之西学(又称东学),国学期刊参与者基于各自的政治立场、学术经历等,对东学、西学借鉴与吸收有着不同的心情和想法。在他们看来,西学多有深意,主张大胆引进、吸收,“泰西之学,为我学所未及者,亦极多焉。当取其精华,弃其糟粕,融会而贯通之,而后国学庶能复兴”[31]。而对东学则是感情相对复杂,在引进的同时又保存着相当多的谨慎和排斥。这一方面在于东学除有绍介欧美西学的内容外,还对中华文化抱有很大研究热忱,“夫经欧美之藏书楼,无不广贮汉文之典册;入东瀛之书肆,则研究周秦诸子之书,触目而有”[32]。这给中国学人研究国学以极大刺激,认为“频年日本书估,辇重金来都下,踵项相望,海内藏书家与皕宋楼埓者,如铁琴铜剑楼,如海源阁,如八千卷楼,如艺风楼,如长白某氏某氏等,安知不为皕宋楼之续。前车可鉴,思之兹惧,用特印行皕宋楼源流考,以告有保存国粹之责者”[33]。同时也在于日本与中国存在众多的相似处,容易给人造成错觉,“日本与吾同文而易殽也”。“譬之生物焉,异种者虽有复杂,无害竞争,惟同种而异类者,则虽有竞争,而往往为其所同化。泰西与吾异种者也,日本与吾同种而异类者也。是故不别日本,则不足以别泰西”[34]。此外,20世纪初日本对华政策的演变,及其在台湾的文化措施,都引起国人的警觉,“吾闻俄人之于东省强人用俄语俄文,日本之于台湾强人用日语日文,人之欲梏亡我精神,盖靡弗至顾我乃不待人之强之,而将自汨其灵台以为人役”[35]。为此,不少晚清学人表达了古学复兴要以中国本位为主,与日本学术争鸣的观点,认为“亡吾国学者,不在泰西而在日本乎!”“凡欲举东西诸国之学,以为客观,而吾为主观,以研究之,期光复乎吾巴克之族,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学而已”[36]。

3 朝野有别:阅读世界的文化身份认同

晚清国学期刊提倡国学,其立场不同于张之洞等为代表的“在朝”官方,具有“在野”的政治内涵,“夫在上而言国粹,则挟其左右学界之力,欲阻吾民图新之先机,以是为束缚豪杰之具,辞而辟之可也。若在野而倡国粹,则一二抱残守缺之士,为鸡鸣风雨之思。其志哀,其旨絜。是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欧化者自欧化,国粹者自国粹而已。与执政之主持,殆不可同日而语”[37]。或许因为如此,它们往往依靠学会组织或学术私谊,利用当时日趋成熟的邮政发行网络和报刊代派平台,将其发行到中国各个区域。《国学萃编》第一期免费送阅三千册,自第二期开始订阅,随后在上海、湖北、吉林、南京、安徽、芜湖、嘉兴、山东、日本、九江、镇江、吴城、安庆、清江、四川、河南、香港、南昌、苏州、广东、汉口、扬州、天津等地设立期刊代派处。《国粹学报》编辑发行所设在上海四马路老巡捕房东面的惠福里,自第1期广泛招募、吸纳报刊代派处,“江海内地诸君有愿为本报代售者,皆可投函寄款于本馆,本馆认定即可寄报,惟报资不能拖欠,资满停寄,例必实行”[38]。至1911年,已在北京琉璃厂土地祠内设立分社,并在全国北京、保定、山东、天津、山西、河南、四川、吉林、广东、江西、江苏、湖北、安徽、贵州、湖南、浙江、福建、云南等省二十四个地方的几十个书庄办了代售书报处。

通过对期刊内容的传阅与交流,最先是学会组织内部人员或与创办者私交甚密的人群,强化了“在野”的读者身份认同。《国粹学报》作为国学保存会的机关刊物,“其有所外间投赠之文字著述,当择尤先刊报内。同人见惠文字著述,其已登于《国粹学报》者,即以原报一份还赠”[39]。《国学萃编》为著涒吟社社机关刊物,该社员声气相应求,“吾道非孤,求友或应。字编一出,吾知江湖载酒,燕赵悲歌,必且贻以芳兰,赠之杂佩,津逮后学,继续微言,斯文未坠,其在兹乎”[40]。这种同人间的学术传播,增进了期刊所代表的政治和文化认同,形成了时人及后世人所谓的派别意识。黄节、邓实等《国粹学报》撰稿者,多为国学保存会会员,他们出身“书香门第”,不仅旧学根底深厚,学有所长,同时愿意接受新思想新文化的影响,更易于感受时代风气的冲击,具有较强的革命色彩,对办刊活动“硁硁自守,抱其素志,毋敢少渝。中间虽屡经官家之注目,始饴以金资,继加以威吓。同人不为少动,不为中止,得延一线至今日”,以至于时人认为《国粹学报》为“精神革命之先河”[41]。

其次是不同政治主张、学术立场的学者通过投稿方式,参与国学期刊的学术身份重构。晚清国学期刊大都通过简章向外界广泛征稿,以拓展、夯实投稿者和读者的群体基础。《国学萃编》指出,“海内外同志愿任义务编辑,除录寄大著外,仍恳广为蒐罗,源源录寄,所有邮费每三月由本社认缴”。其文章必须符合本社宗旨,“凡以著述嘱刊入本编者,倘因宗旨不合,即纳费亦不代刊,如经本社鉴定,即毋庸纳费,惟另行抽印若干册,则须照付印工纸费”[42]。即使有一些意见相左的稿件,个别国学期刊亦表示愿意采纳,如《国粹学报》“本报刊行,原欲与我国学人讲习实学,俾收切磋之益。海内通儒如有专家著述,皆可惠寄本馆,代为刊登。本报体例、论著有未善者,亦望教诲惠我,或赐以驳义,或别发新议,其宗旨原不必相同,庶几奇义与析,真理日出”[43]。这意味着,国学期刊的阅读世界不仅仅是学会同人,而已扩展到晚清知识精英群体。于是不同立场的学者通过期刊文本的阅读,各自做出相应的判断取舍和身份认同。在《国粹学报》三周年纪念活动中,张骞、孙诒让、陈三立、郑孝胥、丘逢甲、吴承仕、陈锐等二十多人题词赋诗表示祝贺,如徐鋆题诗云:“墨雨欧风特地狂,千钧一发感微茫。不期澎湃文章海,现出庄严七宝装。”“齐节奇情一例传,群公高会大江天。斯楼不共河山破,突兀人间十万年。”[44]不赞同者亦有之,宋恕视《国粹学报》与保皇派、革命派为一体,“顷上海书肆出有《国粹学报》,惜择焉不精,玉石并列,且间登逆说,致反碍及‘国粹’字样,尤为可恨”[45]!

再次,通过私人邮购或图书馆等公共场所,众多青年学子接触并阅读了晚清国学期刊,以构建自身阅读世界。这其中,青年学子相对于上述精英知识分子群体而言,其反应要简单很多。有些学子将此作为对众多期刊选择中的一次文本阅读行为,舒新城在鄜梁书院(次年改入溆浦县立高等小学堂)读书期间,翻阅了《国粹学报》,“在溆浦那样偏僻的地方,当然购不着什么真的新书,但阅报室中有《时报》《新民丛报》《国粹学报》《安徽俗话报》及《猛回头》《黄帝魂》《中国魂》《皇朝经世文编》《西学丛书》《皇朝蓄艾编》《时务通考》等等”[46]。有些学子尽管广泛阅读,但不甚了解其中内容深邃的文章,只对保存国学行为颇为支持,个别还有模仿。譬如顾颉刚回顾少年时期阅读经历时说,“《国粹学报》创办于光绪三十一年乙巳,我初看到时是三十二年春天我为了烂脚在家养病的时候。那时在报上见了广告,便请父亲去买,他买回了两册,在病榻上爱玩不忍释手。可是孙仲容(诒让)、章太炎(炳麟)两位先生的文章是看不懂的。”“过了一二年,北京又有《国学萃编》出版,也是一月两册,我按期买了。那是沈太侔先生(宗畸)集合一班诗文同好所编的,里面有陈衍、孙雄、冒广生、诸宗元诸人的作品,也常常表彰古人湮没不传的著作。”并指出其与叶圣陶等创办的国学研究会是受到邓实国学保存会的启发,而国学著述的出版则是《国学萃编》的影响,“我想,邓先生已组织了‘国学保存会’,我就借这机会组织一个‘国学保存会’罢。因此在正常的刊物之外,还找些未刊的著作油印出来,算是国学研究会的丛书。当时出版了多少种,已过三十余年记不真了,只记得《艺兰要诀》一种是在吴姑丈家里找到的,《龚半千续画诀》一种是在孙伯南先生处抄来的,这毋宁说是受的《国学萃编》的影响”[47]。

注释

[1]译书汇编(第2卷):译书汇编发行之趣意,1902(1)

[2]黄节.新民丛报:游学生与国学——东京国学图书馆之设置所望于留学生及留学生会馆监督,1903(26)[3]梁启超.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110

[4][7][17][34][36]黄节.国粹学报:国粹学报叙,1905(1)

[5][16]张英麟.国学萃编序,1908(9)

[6]黄遵宪.致梁启超函(1902年9月)[M]//陈铮编.黄遵宪全集.北京:中华书局,2005:433

[8][23][43]国粹学报:国粹学报略例,1905(1)

[9][40]夏仁虎.国学萃编:国学萃编序,1908(1)

[10][13][19][22][42]国学萃编:本社简章,1908(1)

[11][25][29]罗振玉.国学丛刊:国学丛刊序,1911(1)

[12][39]国粹学报:国学保存会简章,1905(1)

[14]许全胜.沈曾植年谱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7:353

[15]黄节.政艺通报:国粹保存主义,1902(22)

[18][35]国学萃编:张南械辑印佚丛自序,1908(6、7合期)

[20]邓实.国粹学报:第六年国粹学报更定例目,1910(63)

[21]潘博.国粹学报:国粹学报叙,1905(1)

[24][27][32]邓实.国粹学报:古学复兴论,1905(9)

[26]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7

[28]国粹学报:国粹学报发刊词,1905(1)

[30]王国维.国学丛刊:国学丛刊序,1911(1)

[31]姚光.国学丛选:国学保存论,1923(1、2合期)

[33]岛田彦桢,董康跋.国粹学报:皕宋楼藏书源流考并购获本末,1908(44)

[37]许之衡.国粹学报:读国粹学报感言,1905(6)

[38]国粹学报:国粹学报售报简章,1905(1)

[41]国粹学报:国学保存会报告,1911(82)

[44]徐鋆.国粹学报:丁未冬为国粹学报行世之第三周年赋诗寄祝即希诸君子正刊,1908(38)

[45]宋恕.宋恕集:上东抚奏创粹化学堂议[M].北京:中华书局,1993:374

[46]舒新城.舒新城自述[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3:51

[47]顾颉刚.顾颉刚自传[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56,57

ResearchonthePublicationandDisseminationoftheSinologyPeriodicalsintheLateQing China(1905—1911)

YeJian
(WenzhouMedicalUniversity,Wenzhou,325035)

Withthelarge-scalespreadingofwesternknowledgethedebatebetweentheessenceofChinese cultureandEuropeanizationappearedinsomepersonalletters,diariesandnewspapersattheendof19th century.However,theacademiccirclesdidnotpayanyattentiontoitbecausethecommentswerejustbits andpiecesofirrelevantprivateletters,textsandnewspapers.Throughthepublicationplatformandthe distributionnetworkoftheSinologyperiodicals,Chinesescholarsconcentratedalargenumberofcultural issuesatthattime,andshowedtheircultureviewsabouttheinsistenceofsinologytraditionandtheadvocation ofChineseRenaissencewiththeacademiccolleaguesinunofficialstatusatthebeginningof20thcentury.And theirpromotionoftheChineseRenaissencereceivedpraisefrombothintellectualelitesandyoungstudents.

SinologyperiodicalsChineserenaissenceReadingworld

G239

A

1009-5853 (2016) 02-0118-05

叶建,历史学博士,温州医科大学城市文化与社会发展研究所所长、副教授。

2015-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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