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艺术在服饰设计中的实践与感悟

张宝华

中国传统艺术在服饰设计中的实践与感悟

张宝华

中国传统艺术丰富多彩，它不仅仅是对历史的一种记录方式，其形色之美、技艺之美、寓意之美也体现并影响着不同时期和不同地域的文化、历史，传统艺术的视觉符号和视觉语言蕴含着人们对生活的热爱以及深厚的文化底蕴。在当今国家倡导文化创意引领设计发展的潮流之下，具有特色的传统艺术为现代设计个性化提供了丰富的设计源泉，也为当今服饰设计的个性表达带来了多角度的创意启发。近十几年来，笔者通过对中国传统艺术的感悟，以此作为服饰设计实践创作的出发点，挖掘传统艺术之美运用到现代服饰设计之中，感悟传统文化与现代设计相融合的艺术魅力。

传统艺术；形色之美；技艺之美；寓意之美；感悟

在近三十年的纺织品设计实践过程中，深刻地感受到设计对人们生活方式的影响，从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设计理念，到利用中国传统文化作为设计的动力，期间通过大量实践探索设计的力量。伴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及当今国家文化创意产业战略的制定，纺织品设计显示出强劲的生命活力和柳暗花明的美好前景，传统文化的多样性为服饰设计个性化带来了广阔的空间。费孝通先生1997年在 “文化自觉”的命题中指出：“生物的生和死，它有它自己的规律，它有它自己的基因，也就是种子……种子就是生命的基础，没有了这种能延续下去的种子，生命也就不存在了。文化也是一样，如果要是脱离了基础，脱离了历史和传统，也就发展不起来了。因此，历史和传统就是我们文化延续下去的根和种子。”现代服饰设计作为纺织品设计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将中国传统文化的理念运用于服饰设计中需要对传统文化的自信心，这种自信会让我们开始重新思考设计的价值与意义、设计的责任与影响。因为现在并不缺少设计，而是缺少好的设计、缺少具有文化价值的设计、缺少具有情怀的设计、缺少具有文化个性的设计。在信息爆炸的今天，人们对服饰设计的要求越来越高，对设计师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中国传统文化在纺织品设计中的个性体现也就成为设计师重要的思考命题。

一、形色之美以感目

中国传统艺术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为后人积累了大量的艺术财富，其造型与色彩对今天的现代设计具有很大的意义。先民们将构成世界万物的金、木、水、火、土作为解释宇宙生存及系统的存在，并将颜色与方位联系起来，以对应白、青、黑、赤、黄和西、东、北、南、中；将颜色与季节对应起来，春—青、夏—赤、秋—白、冬—黑；将色彩的审美与空间、时间相对应。五千年来，先民们创造了不计其数的传统艺术形态，对自然与生活的观念渗透在衣、食、住、行、用、赏、玩各个领域，构成了传统的审美基础，影响了后人在不同历史时期的造型观和色彩观。在《丝路之旅》系列丝巾（图1、2）的创作过程中，首先需要了解丝绸之路的文化历史，收集历史资料。丝绸之路形成于公元前后的两汉时期，它东起东汉时的首都洛阳，河洛文化成为丝绸之路文化的起源，丝绸不仅是丝路上重要的奢侈消费品，有力地促进了中西方的经济、技术、文化、宗教交流，也成为中国历朝政府的一种有效的政治工具及礼品。从中原到西北，不同地域的石窟艺术中精美的壁画和彩塑造型以及色彩的运用可谓达到了艺术的高峰，北魏、西魏、隋、唐、宋等不同时期各自造型和色调艺术的特征成为世界众多研究机构长久的课题始终在不断研究。丝巾设计的立意将丝绸之路中国境内的经典文化艺术通过视觉符号的提取与筛选，找出典型的元素符号，采用构成的设计方式进行内容的取舍，将传统元素符号与现代时尚设计理念相结合，传递和表达着丝绸之路文化的信息。这些宝贵的传统艺术遗产对今天的设计师而言，临摹不是目的，而是要分析色彩的文化、色彩的比例关系、协调关系，不应用色标去比对每一个颜色，因为从晨光到晚霞的过程之中壁画色彩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不同；特别是在实地采风考察的过程中，实地现场的精美艺术呈现于眼前时，深深地感受到这些古老艺术历经岁月的沧桑依然屹立于大漠之中，通过遗存下来的印记与色彩仿佛感受到当年创作者无比虔诚之心。最终试图通过现代设计理念、运用传统艺术的形色之美去表现丝绸之路上的神秘魅力。

在中国传统民间艺术中，木版年画极具特色。中国的木板年画就是年的象征，民间逢旧年除夕贴于大门之上，作驱邪避鬼，庇护全家平安幸福之用。不同地域的门神有所不同，题材内容包罗万象，如：“尉迟恭和秦叔宝”、“马上鞭”、“步下鞭”、“关公”、“钟馗”、“天官”、“赵公明”、“燃灯道人”、“庞涓和孙膑”等；门神造型之美通过传统木刻，以线的造型方式体现出不同地域的造型特点，传统手工印制的色调呈现出鲜艳明快的民间特色。门神不仅仅是节日的装饰品，同时具有极高文化艺术价值。丝巾《守护》（图3）的创作运用现代平面构成的“集聚与分割”、“整体与局部”的构图，设计采用垂直框架结构与放射线交织构图，在垂直线和放射线形成的构图空间中应用民间版画的造型和色彩，以体现木版年画在生活中的空间存在。在设计中，门神完整的造型元素来自陕西、台湾地区的木版年画，精美的造型体现出精湛的木刻雕工技艺。丝巾四角以湖南木版年画的局部造型为主，以取得局部的典型视觉符号放大与整体木版造型的精美相辅相成之效果，于古拙中见精巧，犹如曲调高亢的秦腔，泼辣爽快而又敦实清新。

图1：丝路之旅系列

图2：丝路之旅系列

图3：守护

二、技艺之美以感人

在中国经济转型的今天，政府提出“工匠精神”，其目的是进一步消化传统工艺精神，提升中国制造业水平与质量，更大程度地推动经济与文化发展的前进步伐。政府首脑以工作报告的形式倡导传统精神与现代工业制造结合，对于设计师领域引发了热议和思考。作为教师和设计师，深知在当今服饰设计的个性方面，民族风格、本土特色是多年来一个广受关注的探讨话题。不同民族历史文化的差异，形成了服饰文化各自的特色，无论是刺绣中的一针一线，织物中的一经一纬，还是印染中的一图一色，无不蕴含着不同民族的审美情趣，表达着对自然的尊重和对生活的热爱；在各民族的服饰中，从造型、色彩、肌理等方面无不体现出其独有的艺术魅力，而这些技艺之美越来越被世人所欣赏，欣赏之处在于其追求精致与完美的手工精神以及踏实勤奋、精工细作的态度，这种“匠人之道”精神是最为长久的精神文化传承所在，并不断地影响着现代设计的发展。近二十年来，通过对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不断地实践考察和深入的调研，渐渐感受到传统民间文化的魅力无穷。笔者试图从民间传统图形文化的角度进行实践创作，用现代人的视角观察民族民间艺术，从中体会和感受民间传统艺术之美。苗族的手工技艺可谓丰富多彩，刺绣、印染和织造技艺通过神奇想象力表现其历史、传说、信仰等，她们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习手工刺绣技艺，伴随着代代的传承习练，造就了自身的心灵手巧。夸张的造型、强烈的色彩对比成为服饰用色的特点，但浓艳的刺绣多在青黑色的面料上或本白色的底布上，青黑色或本白色的底子将各种丝线的艳丽色彩衬托出来并协调统一起来，可谓是穿在身上的历史。苗族的历史没有文字的记载，是以歌的表演与传唱来传承的。除了这种传承方式，服饰中的织锦、蜡染、刺绣图案等也是记载苗族历史的重要方式之一，运用苗族传统造型概括性、象征性的方式等特点将传说或象征幸福爱情等勤劳勇敢、热爱生活的喜庆场景记载下来，而苗族传统技艺的丰富表现力在她们儿时就已经深入心中。基于这些感受，笔者对苗族手工技艺之魅力的感悟曾多次尝试于现代服饰设计之中。在《苗岭古韵》系列丝巾（图4、5）创作中，以传说故事为主要题材，吸取了苗族刺绣色调统一的用色技巧方式，从美观匀称的平视构图的刺绣中提取创作的元素，从苗族织锦和蜡染的结构中获得构图的启发，构图中采用现代抽象的圆点渐变图案与刺绣中的圆点图案形成呼应，结合蜡染图案朴素简练之美与刺绣的艳丽之美形成对比，在构图的疏密关系上进行大胆尝试，并结合服饰丝巾的使用特点，有意将丝巾的四个角饰作了不同的色彩处理，借此也进一步强调传统与时尚的对比关系，将传统技艺之美与现代服饰的碰撞中寻找设计的协调。

图4：苗岭古韵系列

图5：苗岭古韵系列

图6：窗前鱼影

三、寓意之美以感心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体系中，图形不仅仅是意义的索引，往往也是思维的工具。谐音寓意的造型手法较为常见，也是西方难以理解中国传统艺术的一种表达方式，因为谐音寓意需要通过将一个较为抽象的概念用简单易懂的具体形象诠释呈现，找到具象形与抽象意思的谐音之间的关联，进而获得对造型的理解。当今，寓意文化也是中国现代设计个性化的重要特点之一，这些个性的特点又都由个性的视觉符号所体现。唐代刘禹锡诗中“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情）却有晴（情）”就是利用谐音寓意手法，巧用双关“晴—情”，既写天气又写爱情，将具体的形象与抽象的含义通过相同的读音关联起来打动人心。在中国传统的“福”文化中，利用谐音寓意手法在语言、绘画、民间艺术、居室建筑、服饰等领域广为使用，在对寓意之美理解的过程中也获得了巧妙的趣味性，传统的“福”文化智慧是中国传统吉祥文化的综合体现。因此笔者进一步认识到丝巾设计不能满足于单纯的美观，而更应借传统文化之题来发挥，实现对审美理想以及设计文化的思考和探索，在传统与现代之间、东方与西方之间、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之间找出创作的结合点。《窗前鱼影》丝巾设计（图6），以“鱼”为主题，鱼在中国图案上是一个流传极广、传为佳话的装饰形象。中国人喜欢鱼纹，更赋予它一定的人情味，人们把盼望书信交流的美好感情称作“鱼雁传书”，把夫妻恩爱称作“如鱼得水”。而“鱼”与“余”音同，故在传统习俗中它又被视为吉祥之物，设计将鱼与万字窗格形成一个想象的视觉空间，用来比喻富裕、吉祥和幸运。在《全家福》丝巾的创意中（图7），以山西文化为题材背景，“全家福”为创作主题，结合山西的传统“全家福”银锁造型，传递出“日进斗金”、“多子多福”、“连生贵子”、“福寿双全”、“五福捧寿”等吉祥寓意；山西高平福字十二生肖民间剪纸，两两相对，阴阳结合来表达吉祥幸福的设计理念；丝巾构图创意以山西的简称“晋”字为基本框架，“晋”字由山西传统的民居建筑材料砖的几何造型组成，整体的构图是一个“回”字，暗喻春节回家团圆之意，以体现“迎新年、辞旧岁、庆丰收、保平安”之创意。对“福”文化的向往也是人们构建和谐社会的基础价值观念。

图7：全家福

“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设计方式始终伴随着现代设计领域的发展，特别是近年来，中国传统题材在各个不同的艺术设计领域成为关注的热点。笔者也更加关注当代人的生活方式及审美趋向，借助优秀传统文化来展示服饰设计的个性魅力。这需要对传统文化有足够的了解，同时还要对织物材料、制作工艺有足够的了解，才能将设计与工艺，设计与技法更好地与服饰丝巾设计文化结合起来，一个精品的服饰设计需要用文化的视角去挖掘它永恒的价值。

如今，对设计文化的思考，既要关心物质的、技术的和精神的、观念的因素，也要关注在特定环境和文化中设计思维和理念的取向。特别是在当今经济飞速发展的环境中，经济的冲击时刻侵蚀着民族传统的艺术特色，在各民族保护传承传统民族艺术的同时，应更多考虑现代的服饰设计如何将传统文化的理解贯穿其中。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为现代服饰设计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感与启示，但是，众多的中国传统艺术品展示于博物馆之中，似乎和当今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关系。今天的生活方式与审美要求和过去有着天壤之别，设计师的审美趣味往往决定着设计的方向，如何将静态的传统艺术美感传递于现代生活之中，需要结合现代的设计理念与设计方式来激活中国传统文化元素，避免文化复制。设计师要正确理解传统文化的内涵，把握文化之精髓，深刻理解设计的细节和风格所起到的决定作用，但是在设计中体现创意和表达时，不能脱离文化情感和对生活的感悟，避免设计流失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努力将传统文化活化成为创意产业新经济的引擎。

1、杭间、何洁、靳埭强主编《中国传统图形与现代视觉设计》，山东画报出版社，2005年。

2、费孝通：《文化与文化自觉》，群言出版社，2010年。

3、郭廉夫、张继华：《色彩美学》，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2年。

张宝华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副教授

The Practice and Comprehensionon Chinese Traditional Art in Fashion Design

Zhang Baohua

Chinese traditional art is colorful and rich in variety.It is the carrier of long history of China, and its beauties from images, colors, crafts and implications also represent and even influence the local customs and visual languages at different times and in different regions, which contain ancient Chinese people’s love of life and reflect deep cultural heritage. In today ‘s China, corresponding to the government’ proposal that cultural and creative should lead the design development, I think that the traditional art with 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s could provide abundant material sourcesfor modern design, and multiple creative inspirations for personalized expression in fashion design simultaneously. Over the past decade, I have been looking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art as a starting point in design practice, mining the beauty of traditional art, applying this beautyinto the modern costume design, and comprehendingthe artistic charm through the combination between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modern des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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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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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7518（2016）04-011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