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与颜之推书法观之异同论略
2016-02-04琛万重阳
韩 琛万重阳
(1.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2.户县兰亭书法学校,陕西 西安 710300)
颜真卿与颜之推书法观之异同论略
韩 琛1万重阳2
(1.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2.户县兰亭书法学校,陕西 西安 710300)
颜真卿是是唐代的书法大家,本文首先指出颜氏家族具有浓厚的书学传统,继而分析了颜之推的书法观念,并说明颜之推对书法艺术的矛盾思想。从材料出发,最终推断断颜真卿与颜之推书法观的异同。
颜真卿;颜之推;《颜氏家训》;书法观
颜真卿,字清臣,号应方,唐中宗景龙三年生于京城长安,是唐代著名的书法大家。颜真卿的楷书雄秀端庄,用笔浑厚强劲,饶有筋骨,这一书风,大气磅礴,意表雄浑,具有盛唐的气象。其楷书被世人称为“颜体”,与柳公权并称“颜柳”,有“颜筋柳骨”之誉。与赵孟頫、柳公权、欧阳询并称为“楷书四大家”。
一、颜氏家族浓厚的书学传统
颜真卿成为一代书法大家不是没有缘由的,一方面盛唐的时代背景才能孕育出这样大气磅礴的书风,另一方面颜氏家族历来都有浓厚的书学传统。颜真卿的九世祖颜腾之,一作胜之,字宏道,官至巴陵太守,以草书名世,因书风有风格,而受到梁武帝《草书评》的称赞。颜真卿的八世祖颜炳之,字叔豹,辅国江夏王参军,亦以能书见称。颜真卿的六世祖颜勰,字子和,官至湘东王国常侍,《南史》列传称:“博涉群书,工于草隶、飞白。时吴人范怀约能书,勰学其书,殆过真也。荆、楚碑碣,皆勰所书……时吴郡顾勰亦在蕃邸,与勰同名,才学相亚,府中称为二勰。”颜真卿曾祖颜勤礼,字敬,崇贤、弘文学士,秘书著作郎,颜真卿在为其曾祖撰写的《唐故秘书省著作郎夔州都督府长史上护军颜君神道碑》一文中有:“君幼而朗晤,识量弘远,工于篆籀,尤精诂训,秘阁司经史籍多所刊定。”由此可见颜勤礼对于篆书也很擅长。颜真卿的祖父颜昭甫,本名显甫,字周卿,晋、曹二王侍读。《颜氏家庙碑》称其祖父:“幼而颖悟,尤明诂训,工篆籀、草隶书,与内弟殷仲容其名,而劲力过之。”
综上所述,颜真卿家族从九世祖颜腾之直至其祖父颜昭甫,绵延数百年,其家族书道的传承从未中断,颜氏家族对于书法的喜好由此可见一般。而在这期间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对于颜氏家族这一风尚的形成具有里程碑性的意义,那就是颜真卿的五世祖颜之推。
二、颜之推的书法观
颜之推,字介,梁中大通三年生,北齐为黄门侍郎,周为御史上士,入隋,辟为学士。颜之推一生之中最为后人称许的就是他的《颜氏家训》。本文主要讨论的就是《颜氏家训》中关于书法的论述。《颜氏家训》全书一共七卷,分为二十章,最后一章是终制,也就是说,全书专门就一议题进行讨论的,实际上有十九个章节,而颜之推将关于书法的论述安排在卷七的第十九章《杂艺》部分,从颜之推对《颜氏家训》安排的体例我们不难看出颜真卿对于杂艺是比较轻视的,而《杂艺》一章中颜之推对于书法的评价似乎也印证了其对书道的轻视。卷首,颜之推即云:“真草书迹,微须留意。”后又说“然而此艺不须过精。夫巧者劳而智者忧,常为人所役使,更觉为累。”显然是谆谆告诫子孙不要精通此艺,不然就要因为有此特长而被人使役。而后颜之推又通过王羲之、萧子云、王褒等人的例子,指出正是因为他们精于书道,才使得世人对于他们的印象大都只停留在书艺一面,对于他们的仕途、人品、文章则知之甚少。根据上述材料,我们似乎可以认为颜之推对于书道是鄙夷的,是不屑一顾的。一些学者也由此认为颜之推过于轻视书法的价值,泯灭了人性中文艺的光辉。对于颜之推之后的子孙后代继续热衷书法艺术的行为,有关学者也认为他们没有遵循颜之推立下的家训。但笔者认为问题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笔者认为颜之推对于书法艺术存在一种矛盾的心里。一方面正如他在上述材料中表达的那样,认为书法是小道,不足为提。另一方面他又“吾幼承门业,加性爱重,缩减法术亦多,而玩习功夫颇至”,书法对于他而言,似乎又成了他极大的乐趣,他也为此投入了许多的时间。接下来,颜之推又说:“梁氏秘阁散逸以来,吾见二王真草多矣,家中尝得十卷。”试问,若是颜之推真对书道鄙夷,又何以多见“二王真草”,又何以花重金去搜罗“二王”的“十卷”真迹?
接下来颜之推又对近世书坛做了一些批评,首先他说:“晋、宋以来,多能书者。故其时俗,递相染尚,所有部帙,楷正可观,不无俗字,非为大损。”在书法史越来越客观的情况下,“二王”在书法史上的价值依然是不可替代的,他对晋人书法价值的肯定,在那个年代就显得十分难能可贵。后来他又对梁陈书法进行了评价,他说:“至梁天监之间,斯风未变;大同之末,讹替滋生。萧子云改易字体,邵陵王颇行伪字;朝野翕然,以为楷式,画虎不成,多所伤败。至为‘一’字,唯见数点,或妄斟酌,逐便转移。尔后坟籍,略不可看。”可谓是一语中的地指出梁陈年间书坛的弊端,这也深刻说明了颜之推对书法价值极为准确的把握。同时颜之推认为学习书法亦需要深厚的文化滋养,他说:“唯有姚元标工于楷隶,留心小学,后生师之者众。”通过“小学”等基础学科的学习,姚元才能有“后生师之者众”的广泛影响;就现在来看,颜之推这样的观点依然具有参考意义。颜之推对于书法如此精辟的评价,如果说没有进行深入的研究,实在令人难以信服。正如陈寅恪先生在《论韩愈》一篇文中所指出的:韩愈力排佛骨,实际上,韩愈是深刻知道佛骨的弊端,“其所持排斥佛教之论点,此前已有之,实不足认为退之之创见,特退之所言更较精辟,胜于前人耳。”至于韩愈如何能够深刻指出佛老弊端的原因,陈寅恪先生说:“乃为退之所论实具有特别时代性,即当退之时佛教同众多……”韩愈在他一生的思想变换中,他既痛恨佛老,又深受佛老思想的影响;颜之推对于书法的认识跟韩愈对于佛老的认识极为相似,虽然力荐子孙不要在书法上用力,实际上他自己在此书道中倾注了很多心力。
三、颜真卿对颜之推书法异同论略
颜真卿可以说是继承了颜之推对于书法的热爱。正是因为他对于书法怀有满腔的热情,他才会投入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去钻研书法艺术,他才会转益多师,向多方讨教:对于褚遂良,虽没有直接的文献记载颜真卿跟他学习过,但从书风继承上来看,我们还是能够看到其书宽阔畅朗之体的书风中依旧透露出些许秀润之气息,这显然是受到了褚书的影响,故米芾认为“颜真卿学褚遂良即成”;对于张旭,他在《草篆帖》中说:“曾见张旭长史,颇示少糟粕,自恨无分,遂不能佳耳!”竟是如此谦虚恭谨。由此可见,颜真卿跟颜之推一样,都对书法艺术怀有极大的热情。但颜真卿也没有以书法为自己的终生事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颜真卿继承了颜之推对于书法的看法。这可以从《颜鲁公集》得到印证,在颜真卿的文集当中,几乎没有单独对书法做评价的篇章,即使有过跟书法有关的词语,也是一笔带过,笔者认为,作为一个深受儒家影响的士大夫,终不会以书道作为自己的终极追求,这从《新唐书·本传》中:“(颜真卿)立朝正色,刚而有礼,非公言直道不萌于心。”这样庄严肃穆的形象就可见一般。
颜真卿对于书法艺术的认识又与颜之推有所区别。颜之推对书法艺术的认识是:“真草书迹,微须留意。”“此艺不须过精。”始终对书法不屑一顾。颜真卿则没有像颜之推一样对于书法艺术抱有极端的偏见,他博采众长,请教过很多人书法方面的知识,他曾对张旭说:“仆既成九丈奖诱,日月滋深,夙夜工勤,耽溺翰墨,虽四远流扬,自未为稳。”这样情深意切的话与颜之推形成了鲜明对比。由此可见,颜真卿与颜之推对于书法本身价值的定义还是有所区别。
四、结论
颜之推的《颜氏家训》中表露出对书道的轻视,但他对书法的热爱以及在书论中又展现了他过人的审美目光是值得注意的。颜真卿在书法观念上基本继承了颜之推的态度:他热爱书法,但没有以书法当成自己的终极追求。二者亦存在一定的差异,即:颜之推始终对书法艺术抱有鄙夷的态度,而颜真卿表现出更为温和的态度。
注释:
①严杰.颜真卿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P3.
②朱关田.颜真卿年谱[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P6.
③唐人李延寿.南史[M].北京: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卷七十二.
④凌家民.颜真卿集[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P139.
⑤庄辉明.颜氏家训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P342.
⑥严杰.颜真卿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P8.
⑦陈寅恪.金明馆丛稿初编[M].北京:三联书店,P324.
⑧(宋)欧阳修,宋祈撰.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P4861.
⑨华东师大古籍室:历代书法论文选[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P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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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韩琛,男,陕西户县人,西北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古典文学与书法理论;万重阳,男,陕西户县人,2015年毕业于河北美术学院书法系,兰亭书法学校教师,研究方向:书法创作与书法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