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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的泰门》悲剧性浅析

2016-02-04王惠真

中国民族博览 2016年6期
关键词:雅典莎士比亚悲剧

王惠真

(西南大学,重庆 400715)

《雅典的泰门》悲剧性浅析

王惠真

(西南大学,重庆 400715)

《雅典的泰门》是英国杰出戏剧家莎士比亚的最后一部悲剧,创作于17世纪初期。从表面上看,主人公的悲剧是由于人心冷漠,世态炎凉,但深究其根源,泰门自身性格的双重性才是决定因素。以奈特和彼得·亚历山大等人为代表的另一种观点认为,泰门身上体现着“理想文明”的高尚品质,他的悲剧不在于他在潦倒中离世,而在于“他心中人类的神圣形象坍塌了”。这种观点也显示了泰门本身性格的复杂性,本文试浅析泰门所奉行的崇高准则、这种准则的心理推动力以及直接决定泰门悲剧的因素。

双重性;悲剧;理想主义;崇高

正如剧中人艾帕曼特斯断言泰门——“只知人道的两端,而不知其中庸”,莎士比亚作品《雅典的泰门》分为两部分,前半部泰门极度慷慨轻信,后半部却极端厌世和愤恨,两种极端的人格并不是分别独立存在于主人公身上,而是同时出现、此消彼长的关系。纵然雅典人有负于泰门,泰门自身也有着极大的性格缺陷,他将自己的悲剧全部推过于雅典人的冷漠和自私自利,恰恰是这种盲目自大也使他沉沦在受害者的心态中不能自拔,与莎士比亚其他的悲剧作品不同的是,主人公并未从苦难中获得道德成长,反而逐渐沉沦,成为拜金主义的牺牲品。泰门的前半部人生是极度理想主义的,他用一种近乎儿童的视角判断人世,人人皆好人,极端地信任他人,毫无保留地慷慨解囊。不难看出,泰门是一个有着偏执倾向的理想主义者的典型,在他的眼里,世界非黑即白,无法在其中找到一个平衡点。这样一个单纯二元对立的世界观是难以走远的,乌托邦终于在拜金者的丑陋嘴脸下土崩瓦解。莎士比亚惯用金钱为参照物,揭露和批判人性的丑恶阴暗,如果说金钱是贪婪和欲望的根源,那么泰门对于世人无节制地施舍金钱则纵容了世人的贪欲。这样的人性本身就并非“崇高”的。正如雨果所言:“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善与恶并存,光明与黑暗相共。”所以后半部分的泰门性格大变,全盘否定人性,充满了悲愤和绝望。

因而,泰门这种理想主义精神的“神性”多于“人性”。在筵席上,泰门曾说:“天生下我们来,就是要我们乐善好施,什么东西比我们朋友的财产更适宜于被称为我们自己的呢?”艾帕曼特斯在酒席上严厉抨击泰门和他的“朋友”,在他眼里,泰门的慷慨只不过是为那群伪善的客人攫取利益提供方便,不是在吃泰门提供的食物,而是在生吃泰门本人。艾帕曼特斯的身上存有泰门的影子,他的偏激、嫉恶如仇都昭示着泰门最后的下场。泰门不会中庸之道,他对真理的认识,永远是极端化的,不能让爱与恨、美与丑的两极长久地统一于自己的心中——泰门在这里更像一面镜子,折射出莎士比亚对这种认知模式的思索。艾帕曼特斯的出现也解释了泰门的另一个结局:如果他不死,是否也终将像疯癫的哲学家一样混迹人世,满腹怨恨和不平?此时的泰门身上是有着“神性”光辉的,他慷慨地为众生安排食物,让其享乐,但是这种“伟大”的局限性在于,它并非像不求回报的神一样,纯粹出于善意而无偿给予。促使泰门做出如此慷慨行为的心理因素之一是极端地追求“名誉”。泰门追求施恩所带来的世人的敬仰和尊崇,甚至于是阿谀奉承,这种巨大的心理满足感促使他的虚荣心高度膨胀,期望所有人都为他折服,像君王和神祇一样被爱戴,于是出现了戏剧前半部毫无节制、毫无来由地施恩和轻信他人。

另一个特征也表现在泰门加倍施惠于他人,借此满足内心竞争欲望——“谁替他做了一件事,他总是给他价值七倍的酬劳;谁送给他什么东西,他的答礼总是超过一般酬酢的极限。”过分膨胀的虚荣心也包含着“高高在上”“凌驾一切”等争强好胜心理,表现出泰门高傲、专横、极端的一面。他将博爱当作战场,与任何与他竞赛的人竞争,所以被人利用而无知。当这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在世俗利益的诱惑下分崩离析,泰门也就无法承受这样的落差,继而产生愤恨和怨毒。

泰门性格中另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看重等额回报,即在物质上无偿施恩,收到精神上的报答,也就是泰门所谓的“友谊的回馈”,这样,施惠方与受惠者形成一种互利互惠的良好关系,那么将得到无比和谐的理想的社会。

“而且我现在的贫乏,未始不可以说是一种幸运;因为我可以借此试探我的朋友。你就可以明白你对于我的财产的忧心完全是一种过虑,我有这许多朋友,还怕穷吗?”泰门过度依赖于这种人际关系,并且盲目地揣度他人,并不懂得“付出不等于回报”,因此结果才颠覆其价值观。可悲之处也在于他过分相信自己的“崇高”和“名誉”。世人总会被阿谀奉承冲昏头脑,泰门的博爱无私暴露的不仅是他善良崇高的一面,也暴露了他过分膨胀的私欲,造成了他并非理性成熟的人格缺陷。将泰门“神化”是并不可取的。泰门身上有着贵族阶级与生俱来的局限性:高傲、强势,凌驾于人。将自己摆在“救世主”一般的地位,这种悲天悯人的“英雄情怀”值得赞扬又显得可悲可怜,也注定其悲剧性结局。

如果说前半部泰门的贵族身份和等级制度是束缚泰门的主要因素,使他在世俗中表现出乐善好施、慷慨大方的一面,那么后半部分的泰门在价值观遭到重创后,一度失衡,他开始怀疑一切,并主动抛却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因此性格中狂野、桀骜、毫无节制地原始一面就显现出来了。艾西巴第斯同泰门一样,雅典人的忘恩负义激怒了他,使他从城邦的卫士变成了城邦的敌人。艾西巴第斯的朋友因为名誉受到侮辱而伤人性命,艾西巴第斯挺身而起为朋友求情,请元老院看在他为祖国立下功劳的分上从轻处决,然而元老院不为所动反而责怪他不识时务,最终落得终身放逐,这令他义愤填膺,发誓要讨回公道。将军的形象是泰门的另一面,不如说是第二个带有泰门影子的角色,他刚正不阿,敢于同元老院分庭抗礼,为朋友求情,这也是泰门一直追求的“友谊”,在他身上,可以看到泰门的另一种结局:揭竿而起,打败不公,让城邦获得重生。但是艾西巴第斯身上有一种泰门没有的品质:理性。泰门生于优渥之中,长于赞美之口,温水煮青蛙,泰门在膨胀过度的自信中丧失了正确判断事物的能力,使他不能足够理智地面对变故。所以泰门的悲剧有一半也是因为他失去理性导致的。泰门与艾西巴第斯同样具备勇敢的性格特征,他在看透人性虚伪狡诈后,甚至于将身家性命全然抛弃,这种“勇敢”最终化为失去控制的“恶意”,让他在海边颠沛流离诅咒人间,最终吞噬了他残存的理性终至灭亡。

泰门虽然具备人文主义和理想主义精神,但是其所在的社会阶层具有局限性,贵族掌权使得平民与贵族矛盾激化,泰门并不能消弭这种矛盾,真的实现乌托邦,因此他的进步思想从开始就是受制于阶级利益的。泰门与雅典元老院贵族之间的冲突反映了不同思想间的斗争,具有人文主义特征的泰门在丑恶的现实打压下奄奄一息,这无疑不是人性的悲剧。泰门的失败宣告了人性在金钱面前的又一次毁灭,在莎士比亚笔下,雅典城邦存在着不同的阶级,如知识分子阶级、中产阶级以及下层人民,他们有着共性:他们都不惮以最大的虚伪来骗取泰门的金钱,泰门纯粹的理想主义在这场人性之争中毫无胜算可言,他的价值信仰全盘崩溃,注定孤独地死去。

阶级差异是毁灭泰门的元凶之一。元老院和贵族面对泰门前后表现出的巨大反差可以看出其道德标准的阶级性是十分明显的,一副唯利是图、损人利己的剥削阶级嘴脸,而下层人民中却呈现出与此相反的道德观,泰门的管家弗莱维斯对主人忠心耿耿,在主人遭难后并未趋炎附势,而是对他充满同情,将自己身边仅有的钱财送给主人,而被贵族老爷派来向泰门讨债的仆人也说:“我真不愿意干这种差使。我知道我家的主人挥霍了泰门的财产,现在还要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真是窃贼不如。”而他们之间的患难真情也恰好与自私丑恶的雅典贵族形成鲜明对比,但是泰门内心此时已趋疯狂,这种优渥时期的盲目再次发挥作用,他看不到这种来自下层人民的可贵精神,否定一切、悲观厌世。泰门既有纯真善良的一面,也有盲目平庸的一面。拜金主义主宰一切的世界里,泰门丧失了理性和宝贵的道德品质,莎士比亚将这种不能实现的理想主义寄托在了艾西巴第斯身上,并从他的结局里看到了一点光明的影子,但是,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摧毁整个旧制度而进行彻底改革,这种政治理想最终还是化为乌有。《雅典的泰门》较之前期的悲剧(《哈姆雷特》《麦克白》等)在戏剧的情节曲折性和复杂性上明显减少,就连泰门的形象,也曾被评论界认为“薄弱的,没有深度”。但其思想性和艺术性丝毫不弱,且拥有不同于其前期悲剧的深刻象征意义。莎士比亚借助泰门形象反复思考、寻找命运之真理,企图阐释人性与命运之间玄妙复杂的关系。莎士比亚痛惜人文主义精神逐渐消隐的同时,也喻示着对人类自救可能性的否定,对理想化人格的破灭充满失望。

[1]安宁.泰门的模式——对《雅典的泰门》的三重性解读[J].语文学刊·外语教育教学,2010(10).

[2]王远泽.《雅典的泰门》的思想倾向和艺术特色[M].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80(2).

[3]王忠祥.建构崇高的道德伦理乌托邦——莎士比亚戏剧的审美意义[J].外国文学研究,2006.

[4]李楠.忧患意识比较——雅典的泰门、恨世者主人公性格特点比较分析[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09(5).

J905

A

王惠真(1991-),女,汉族,山东,西南大学,文学院,2014级戏剧与影视学研究生,研究方向:电影美学与戏剧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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