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朱熹《诗集传》与沈大允《诗经集传辨正》的诗经观
2016-02-04李培培
李培培*
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浅论朱熹《诗集传》与沈大允《诗经集传辨正》的诗经观
李培培*
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延吉133002
今人对于朱熹《诗集传》的研究已取得了重大的成就,但专文探讨朱熹《诗集传》与域外诗经学研究比较的论文,聊聊无几。而朝鲜学者沈大允在朱熹《诗集传》的基础上写出《诗经集传辨证》,对《诗集传》的一些观点提出了质疑。本文主要以朱熹《诗集传》和沈大允《诗经集传辩证》为研究对象,简单分析两者诗经观的差异。
《诗集传》;《诗经集传辩证》;诗经观;差异
历来对《诗经》学的研究可谓是成果众多,最早有鲁、齐、韩三家诗,各有传承和发展。后来《毛诗》逐渐兴盛起来,并且经久不衰。到宋时,一些学者对《毛诗》采取怀疑并继承的态度,朱熹则将解经的方法用于《诗经》的解析,解析出诗篇的深层含义,从而撰写了《诗集传》,系统地阐释了其对诗经文学性、对“淫诗”和“六义”的见解。
沈大允(1806-1872)字晋卿,号白云、石桥、东邱子,朝鲜末期学者。沈大允一生追求的研究学问的方法是从事物的实体中探求道理,这样的学问态度与固执于章句解读的程朱理学以及盲目追随其思想的学者的学问风尚是不一样的,他摆脱了现实的束缚,否定了程朱学说概念性的呆板主观的方法态度,提出了以实理和实得为根本的学问之道。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对《诗经》有新的解读,也导致他与朱熹观点的相悖,他对《诗集传》的观点多加反驳。同样阐释《诗经》,但朱熹《诗集传》和沈大允《诗经集传辩证》的诗经观有很多差异,下面作简单分析:
一、对诗经文学性认知程度不同
《诗经》分为风、雅、颂三类,以朱熹的《诗集传》为代表,按照诗的内容和作者的身份来分:风者,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肯定了诗篇为抒情主人公自作;雅、颂之篇,皆成周之作,朝廷郊庙乐歌之词,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而沈大允同样将《诗经》分为风、雅、颂三类,但其看法又自成一家:风者,托事以寓意,所言则在此而所谓则在彼;雅者,荘言陈义不为隐讽也;颂者,称颂功德以用于祭祀也。
朱熹认为《国风》中许多诗篇为淫者所作,内容多是表达男女喜爱、思慕等的情感。在《诗经集传辩正》中,沈大允对朱熹提出的“淫诗说”并不认同,将“淫诗”的概念模糊化,而“淫奔之作”无一处提及,更不用说从抒情主人公的角度认识诗本义,在具体的诗篇中,沈大允更接受朱熹从诗经汉学处得来的政治角度来解读《诗经》,将“淫诗”解读为君王求贤尚贤,国家用人之道等与政治生活相关的含义。
如,《邶风·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①
《诗集传》认为此诗乃“淫奔期会之诗”,而《诗经集传辨证》则认为此诗是“他国之君过卫,闻卫士有贤德,欲就见之。处士以礼拒之,不敢见,作诗道其志也”,显然,沈大允认为此诗是求贤之作。笔者认为这是一首写男女约会的诗歌。全诗写出了女子姣好的容貌、活泼可爱的性格及男子对女子的深深情意。在这首诗中,女子赠予男子的是“彤管”和
“荑”。古今学者对彤管是何物说法不一,在这里暂且不议。而“荑”,指初生的白茅。白茅,除表示爱情纯洁外,主要取其根。所以,这应是一首爱情诗。再如《召南·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②
《诗集传》中解释此为“女子拒之之词”,沈大允认为该诗表现的是“君子涉世之义”。他认为,“死麕”这一可食之物而以白茅包之,以比“贤士有可用之实而以礼宾之”。笔者不赞成这一观点。麕,指獐、鹿一类的兽。朴樕,一种小木,古代人结婚时用为烛。把猎获的小鹿和砍来的朴樕用洁白的茅草包裹起来作为礼物送给这位姑娘,这显然是向女子求婚。所以说,这是一首表现男女恋爱的诗歌。
二、对诗句解释程度深浅各异
朱熹的《诗集传》在一些篇章的中间或是后面有自己观点的描述,有针对字面意思的解释,也会有事件背景的穿插。而沈大允《诗经集传辩正》的解释,在不改变诗句原意的基础上,或在字面意思上有延伸,有更贴近生活的举例,使大众容易接受且运用于生活实际,或是简明扼要的仅仅指出诗句中心主旨。
例如:《伐木》篇中,“伐木于阪,酾酒有衍。笾豆有践,兄弟无远。民之失徳,干糇以愆。有酒湑我,无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饮此湑矣。③在《诗集传》中,解释说“言人之所以至于失朋友之义者,非必有大故,或但以乾糇之薄,不以分人,而至于有愆耳。故我于朋友,不计有无,但及闲暇,则饮酒以相乐也。”人们之所以失去朋友,并不是因为大事,多是因小事产生的分歧,闲暇时候,聚在一起喝点小酒就足以释怀,将诗词的字面意思展开解释。而《诗经集传辩正》言:“迨我暇矣,言事父事之余及余乡党朋友,而不失尊亲之·杀,如木之枝,大小长短有差异,则四海亲附如叶附于枝也。”不仅指出朋友间解决矛盾的做法,树的树枝有长短的差异,同时四海的朋友也都是有差异的,就像树叶要依附于枝干才能生长,所以朋友之间也要相互支撑相互理解,这才是正确的交友之道,这一解释更加生活化。
如,《小宛》:“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仙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在《诗集传》中,解释说“此大夫遭时之乱,而兄弟相戒以免祸之诗。故言彼宛然之小鸟,亦翰飞而至于天矣。则我心之忧伤,岂能不念昔之仙人哉?是以明发不寐,而有怀乎父母也。言此以为相戒之端。”④引用了历史史实,给大家解释了时代背景。而《诗经集传辩正》仅
一句“此兄弟相勉之诗”来阐释此篇大意。
三、对赋比兴表现手法分析不同
两部作品有些篇目对赋、比、兴运用的看法稍有不同。文学的传统定义:赋,就是铺陈直叙,即诗人把思想感情及其有关的事物平铺直叙地表达出来;比,就是比方,以彼物比此物,诗人有本事或情感,借一个事物来作比喻;兴,则是触物兴词,客观事物触发了诗人的情感,引起诗人歌唱,所以大多在诗歌的发端。赋、比、兴三种手法,在诗歌创作中,往往交相使用,但是在朱熹的《诗集传》中,几乎不存在交互使用的情况,只指出其中一种表现手法的运用,而在沈大允《诗经集传辩正》中存在多处交互使用状态。以《小雅》中的相关篇目为例来比较,例如:《伐木》篇中“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在《诗集传》中,朱熹认定此句兴也,在诗句后面还注释说“此燕朋友故旧之乐歌,故以伐木之丁丁,兴鸟鸣之嘤嘤,而言鸟之求友。遂以鸟之求友,喻人之不可无友也。”⑤将鸟鸣叫以求交往,比喻人也是同样不能缺少朋友的,仔细分析注释,朱熹的解释中是存在“比”这一表现手法的,但还是仅标注此句兴也。在《诗经集传辩正》中,此句比而赋也,纠正了这一说法。
类似这种对赋、比、兴表现手法分析不同的还有很多篇目,如《采薇》篇:“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监,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⑥《诗集传》中,朱熹标注此句兴也,《诗经集传辩正》中,此句兴而赋也。《出车》篇“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⑦《诗集传》中,此句赋也,《诗经集传辩正》中,此句兴而赋也。这两个篇目,都是某一事物触发了作者的情感,引起诗人歌唱,是兴的变现,同时将感情平铺直叙表现出来,是兴和赋交互使用的。
四、小结
《诗经》之所以经久不衰,正是因为《诗经》中不仅有反应人民劳动生产的诗歌,描写恋爱、婚姻、家庭生活的诗歌,而且有反压迫反剥削的诗歌,揭露统治者丑行的诗歌,歌功颂德的诗歌,是后世人民了解周代人民生活面貌的重要文献。朱熹的《诗集传》成就了一家之言,重在个人的修养。朝鲜学者沈大允崇尚实学,主张经学应与现实相对应,否定了程朱学说概念性的呆板主观的方法态度,提出了以实理和实得为根本的学问之道。在《诗经集传辩正》,用自己的观点阐述并对《诗经》进行辩正,重在用简单的道理来达到政治劝谏、教化百姓的目的。朱熹是诗经宋学最重要的代表,《诗集传》在汉文化圈中产生了重要影响。在《诗经集传辩正》中,不管是沈大允对朱熹《诗集传》认同的观点,还是他有独创性的诗学思想,在域外诗经学史上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注释]
①朱熹.《诗集传》,34.
②朱熹.《诗集传》,16.
③朱熹.《诗集传》,136.
④朱熹.《诗集传》,183.
⑤朱熹.《诗集传》,135.
⑥朱熹.《诗集传》,138.
⑦朱熹.《诗集传》,140.
[1][宋]朱熹注,赵长征点校.《诗集传》[M].北京:中华书局,2011.
[2][韩]沈大允.《诗经集传辩证》[M].韩国:成均馆大学出版社,《韩国经学资料集成》第十二册,2005.
[3]徐鼎一.朱子《诗集传》浅说[J].北京大学学报,2003.
[4]孙银周.朱熹《诗集传》思想研究[D].河南大学,2011.
[5]罗翠梅,梁俊仙.《诗经·国风》赠物定情习俗考[J].河北北方学院学报,2012.
李培培(1990-),女,汉族,河北邯郸人,延边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在读。
I207.22A
1006-0049-(2016)16-006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