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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的休憩:甘南藏族酒文化探析

2016-02-03马清虎

山西档案 2016年2期
关键词:藏族人青稞酒甘南

文/马清虎

牧民的休憩:甘南藏族酒文化探析

文/马清虎

甘南藏族崇尚饮酒,饮酒在其生活中十分普遍。笔者通过对甘南藏族节庆佳日、婚丧及其它社会生活中的酒俗田野调查,指出其蕴含的娱乐性功能、雅俗共赏的艺术活动、道德价值取向和伦理道德方面的教化规范等功能。

甘南;藏族;酒俗

一、甘南藏族酒俗的表现形式

(一)节期佳日里的酒俗

在甘南,每逢节期佳日或婚丧嫁娶总是人们喝酒最频繁的时候。藏族人家中都备有自制的青稞酒俗称“土茅台”。每当藏历新年来临时,甘南的天空中总是弥漫着青稞酒香。初一大清早,女主人就将 “观颠”(加了核桃仁、奶渣、红糖、人参果、糌粑等等的一种青稞酒)端到床前,家人喝了后才会起床,这是祈祷新年一开始就丰衣足食,事业兴旺。藏族初一不拜年,初二开始,亲朋好友就会开始串门提着青稞酒互道“扎西德勒”,有些爱酒之人会从初二喝到初五,甚至有些会不分白昼的喝酒,一场酒就可以喝掉几十瓶青稞酒。在甘南“香浪节”是最浪漫而且带有情趣的节日,人们三五成群,喝着青稞酒,吃着鲜美的羊肉,载歌载舞,夜晚来临,点燃篝火,会不约而同地跳起“锅庄”。跳锅庄时,酒成了一种诱惑,一种吸引力,甚至有些不跳锅庄的人也会冲着酒而来,这时人们饮酒不再节制而是豪放,锅庄也跳的越发得起劲,有的人甚至是醉酒之后的无意识行态。真是一副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之美景。

(二)婚姻中的酒俗

酒是藏族婚礼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男方提亲时必须有“提亲酒”,若女方同意了这门亲事,则会邀请长辈和媒人喝下“订婚酒”,双方只要喝了订婚酒便表示答应这门亲事,女方便一心等男方来迎娶。迎娶之日,男女双方都要准备大量的青稞酒以款待迎亲者及来宾,女方会在迎亲途中摆下“迎亲酒”,新娘也要喝下“辞家酒”以示将要离家出嫁。在整个婚宴中,所有宾客都会畅饮“庆婚酒”,一般婚宴都会热闹三天左右,新娘要轮流向来宾敬酒。虽然并不是所有的藏区婚礼仪式都一样,但酒的作用却殊途同归。在甘南的玛曲、迭部,男方在娶亲之时,要用外形特制的酒坛盛满“天锅酒(一种自制的青稞酒)”送到女方家,女方则把自家的酒与男方送来的酒掺在一起,在酒坛里放上吸管,这时在场的人都会围着酒坛,长辈用吸管喝第一口酒,接着每个人用吸管吸喝直到酒坛见底,之后娶亲队伍才会接上新娘出发。新娘到男方家后,首先要给长辈敬酒,然后婚宴开始,宾客才能畅饮。次日,按乡俗新娘要回娘家住几天,男方则又要在家门前敬“上马酒”,喝完酒,新娘会在亲戚的陪伴下“回门”。

(三)丧葬的酒俗

藏族对于生死看的很淡,和内地其他民族对死亡的认识上有很大差别。他们认为死仅是开始,是转入来生的一种“解脱”,所以不需要悲伤。早期宗教认为人死后,灵魂会脱离其肉体,需要招魂师将灵魂归入肉体,在招魂的仪式上,很多地方都要用到酒。开始招魂的时候,招魂师要献上一瓢“招魂酒”招请灵魂,在灵魂来降的时候,还要启动仪式献上三瓢酒,在灵魂要归入肉体的时候再献上三次“相合酒”。酒在这时地位已经超越本身价值,等同于人类生存的粮食,也是对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象征着灵魂能在美好生活的吸引中归附入肉体。现在“招魂”仪式不复存在,但酒却在祭祀仪式上不可或缺。藏族现在大多进行天葬,寄托着一种升上“天堂”的愿望,但天葬时,死者家属要给天葬师饮酒,天葬师则要用酒祭祀。仪式结束后,家属要一起喝酒,唱酒歌来纪念死者,表达惋惜之情。

二、甘南酒俗形成的原因

甘南藏族在人与人的交往中,酒更体现的举重若轻。拜访之礼、敬客之情、消仇之诚、往来之礼大多都体现于酒,酒成为人际关系的调节剂。甘南藏族人喜欢喝酒历久不衰,除酒本身的诱惑外,也有其区域因素。

其一,甘南地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低下的社会生产力,长年的体力劳动,简单枯燥的日常生活,使得酒成了消除疲劳的“兴奋剂”,同时也可以调节并娱乐身心。

其二,甘南夏短冬长多雨雪,气候阴湿,酒不但可以驱寒问暖,也有活血、止痛等功能。在这种艰苦的环境、特殊的气候下,酒成为生活中必备的饮品,饮酒则是身体机能的需求,也给贫乏的生活带来了乐趣。

其三,藏族人在藏传佛教的“苦行主义”的影响下,对生活水平的要求并不高,“有酒喝,有肉吃”便会满足,虽说戒酒是藏传佛教的基本戒律,但却戒禁不止,民众还是喜爱喝酒。

其四,在基本的社交活动中,喝酒已经成为社会关系的媒介,甘南藏族更将喝酒定性为“交朋友”,觉得喝了酒才算敬重,平常不喝酒的或无酒量的,不但没人愿意与之成为朋友,万一有事相求,愿意帮忙的人也是很少。

三、甘南酒俗的功能

(一)娱乐功能

饮酒行令,是人们饮酒时特有的一种助兴的方式。酒令的内容丰富多样,有联成语、说诗词、做游戏等。饮酒时行酒令,不但提高了人们的兴致,而且也给生活单调的牧民带来了快乐。令官下了酒令,众人如同进行一场比赛,不但脑子反应要灵活,眼要快,而且在需要的时候,口齿要清淅,手指更要灵活应用,人们的思维、视觉、听觉等都被调动起来,这时,人们便会忘记生活中的不如意,身心放松,精神兴奋。正如格尔茨说到“对于任何事物——一首诗、一个人、一部历史、一项仪式、一种制度、一个社会——一种好的解释总会把我们带入它所解释的事物的本质深处。”[1](p350)

酒令的方式有很多种。一是“猜拳”,就是两人出手指的同时说一个二十以内的数字,两人出的手指相加的数字和其中一人报的数字相同,则算赢,如果两人说的数字都不对或都正确,则重新开始游戏。二是“击鼓传花”,这种方式女客用的较多。令官击鼓,客人按坐定的位置依次传递花束,一般为了公平,令官或蒙住眼睛或背对众人击鼓,鼓声一停,花束停在谁的手中就罚谁。令官击鼓为了气氛更紧张,时快时慢,当鼓声停了,紧张的气氛不复存在,众人看着“倒霉蛋”一哄而笑,持花人也开心的喝了一杯罚酒。“文化现象终究依赖于生物的需要,娱乐便是其中之一。小孩子游戏的主要功能在于教育方面,而成年人游戏的主要功能是娱乐。”[2](p46)

藏族人“能歌善舞”,喜欢用歌舞来表达自己对生活的赞美和憧憬。在甘南,饮酒时唱祝酒歌是一大特色,在婚宴、聚会等一些重要的场合,敬客人酒时都会唱祝酒歌,歌词意为祝福,赞美之意。唱歌时,不但要做出舞蹈动作而且还不能将酒洒出来,唱完酒歌,客人要起身接过酒杯,致谢后一饮而光。如若偷偷将酒倒掉,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如果敬酒者在唱祝酒歌时,出现忘词或唱错的情况,客人可以向敬酒者罚酒。如果敬酒者唱的极其悦耳动听,客人也可以接过酒杯向对方敬酒以示对其歌声的赞誉。酒歌的歌词有即兴的,也有固定的,由于现在流行歌曲的影响,藏族人将流行元素也容入了酒歌中,传统与流行相互渗透并揉合,使得酒歌更加的悦耳。“任何真正的理解都来自对产生文化产品的背景的理解,而对文化本身的‘地方性情景’的把握又可以通过诠释某些关键的概念来进行。”[1](p362)酒俗浓厚的艺术感让我们意识到,本土村民是民俗艺术的缔造者,他们把日常的生活用艺术形式表现在田野山间。

(二)调节功能

民俗是民众对生存状态和心理愿望的一种多元化的表现形式,是民众意识形态的文化表达,具有普遍性和地域性。社会中生存的个体如果身心压抑,得不到应有的宣泄,一旦压抑的情绪达到临界点就会对社会造成不堪设想的破坏力。酒俗在社会生活中起了一种调节作用,让民众通过酒俗宣泄内心的压抑。通过“狂欢式”的饮酒方式表达了自己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然的崇拜及对宗教的信仰。和睦友爱是社会人际关系的一项重要内容。酒俗在甘南起到了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同时也传递并延伸了酒文化。民俗的传递是一个民族精神世界的传承,而真正将他们紧紧维系在一起的是他们这个民族固有的文化。在甘南,辈份相同的人喝酒划拳,总是以“哥俩好”起头,预示两人的关系能够融洽和睦。同事之间喝酒,以“高升”“发财”起头,祝愿双方升官发财。人们通过喝酒加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强化了民众的协作力和凝聚力,在社会的稳定团结上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三)教化功能

民俗其实是一种固有文化的传承,人一出生就被民俗根深蒂固的左右着并塑造着人的表达方式和行为方式,民俗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在人的成长过程中,民俗会通过家庭、村落和生活中的人教化他,影响他的心理并规范他的行为。以群居为主的人类社会,生活在一起的成员必须建立适宜的秩序,约束人的行为,这样才能让人们和睦相处。“真正凝聚人们的只有文化,即价值取向和道德准则的传承。”[3](p166)民俗并没有强制性,是通过潜移默化的灌输、言传身教的示范等方式倡导人们正确的行为,在心理上形成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民俗的教化功能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直”为甘南的酒风,意耿直。甘南人常说“酒品即人品”,这也反映了甘南人崇尚耿直,以酒品判定一个人的品行。在宴会桌上有上、下席之别,上席为长辈或位高权重者而设,在酒宴中,只有上席长辈动筷或喝了“开杯酒”其他人才能饮酒吃菜。年轻人必须敬长辈一杯酒以示尊重和礼貌。当酒宴结束时,长辈喝一杯酒以示酒宴结束。甘南的酒俗贯穿了中华民族尊老敬老的美德。

综上所述,甘南藏族社会活动中,酒俗占据着非常的地位,酒既可以促进邻里关系,又可以促使人神沟通,祈求赐福灭灾;酒既可以驱寒问暖,活血止痛,又可以给民众的生活带来乐趣;酒既可以祭神,又可以寄托哀思;酒既可以有的放矢的排解内心的苦闷,又可以教化人的心理。酒俗在全民生活中占有主导地位,估计仅有藏族的酒俗文化这一特例吧。酒在藏族人眼中,不再单纯的是一种饮料,他们把饮酒艺术化了、情感化了。近几年,甘南藏族民众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改变,藏族人饮酒不再是单一的青稞酒,啤酒也成为普通民众的新欢,这也是民众观念的一种变化。青稞酒也逐渐的走入工业化的生产,这样可以更好的满足藏族民众的物质需求。

(责任编辑:杨秋梅)

[1] [美]克利福德·格尔兹著,韩莉译.文化的解释[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2] [英]马林诺夫斯基著,费孝通等译.文化论[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

[3] [美]克莱德·克拉克洪著,金泽等译.20世纪西方宗教人类学文选(上卷)[C].上海:三联出版社,1995.

Herdsmen’s Break: The Tibetan Wine Customs in GanNan

Ma Qing-hu

C912

A

1005-9652(2016)02-0172-03

马清虎(1976—),男,回族,宁夏固原人,宁夏大学政法学院讲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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