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雄奇异诞生”论情节单元的跨国、跨故事现象和情节单元索引的编写

金荣华

从“英雄奇异诞生”论情节单元的跨国、跨故事现象和情节单元索引的编写

金荣华

跨国、跨文化的同类型故事具有相同的基本结构或核心情节，形成同类型故事跨国、跨文化的多样化面貌取决于情节元素或次要情节。“英雄奇异诞生故事”主题的各种“奇异诞生”都是一个自成单元的情节，不同故事的主角可以有同一方式的奇异诞生。这种情节单元是民间故事的基础，而情节单元的多样性和跨故事现象，则丰富了故事的风貌。作者提出，对于该类型故事的研究，如果有能利用大量的情节单元快速检出其出处的工具书，把单一国家或地区的情节单元索引和汤普逊的索引相结合是较好的方法。

民间故事类型；情节单元；情节单元索引

民间故事，或是民间叙事，由于“民间”一词给人的联想，容易让人以为所说种种都是很本土的，其实不然。事实上，民间故事的内容，透过比较，常能呈现跨国、跨文化的内在联系和多样面貌，这种国际性，是民间故事的一项特色，也是其它人文学科所罕见的。

先从故事的类型说起，每一个故事类型的建立，基本要求是这个故事必须有一定数量的不同说法，然后在各种不同的说法中，去小异，存大同，定出故事的基本结构和核心情节，成为一型。把这些成型的故事，按照故事的性质分类，如“动物故事”“神奇故事”“生活故事”等，所以统称为故事类型。取用众多国家的民间故事为材料编写故事类型，标示同型故事的国别和文本出处，不仅呈现该型故事的国际性，也方便研究者按图索骥，取得文本资料。目前这样的故事类型索引有三部：

一是芬兰阿尔奈教授（A. Aarne）和美国汤普逊教授（S. Thompson）合编的《民间故事类型》（The Types of the Folktale），修订本在1972年出版。这书广取欧、美、亚、非等地的故事，用英文写成，所收材料都是以英、法、德等文字写成或是译成英、法、德等文字的。书中的分类，一般称之为AT分类，AT是作者阿尔奈和汤普逊二人姓氏第一字母的合称。AT分类是目前世界各国民间故事研究者所熟悉的分类法，书中每一型故事的编号，也被各国民间故事者所遵用。

二是德国教授乌特（H. Uther）编写的《国际民间故事类型》（The Types of International Folktales），在2004年出版，共三册。这书使用AT分类，也是用英文写成，所收各国故事也都是以英、法、德等文字写成或是译成英、法、德等文字的。但编者采入一部分其它单一国家以英文撰写的故事类型索引，如丁乃通的《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A Type Index of Chinese Folktales）、池田弘子（H. Ikeda）的《日本民间故事类型及情节单元索引》（A Type and Motif Index of Japanese Folk-Literature）、崔仁鹤（I. H. choi）的《韩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A Type Index of Korean Folktales）等，藉以弥补语文的局限而增强其国际性，可视为阿尔奈‧汤普逊一书的续编。

三是笔者编写的《民间故事类型索引》，2014年出版，共四册。这书也是以AT分类为基础，以中文写成，所收的材料，除了用中文记述的中国各族的民间故事外，也采用世界各国已经译成中文的民间故事集。

在阿尔奈和汤普逊的《民间故事类型》里建立的类型有3300个。在乌特的《国际民间故事类型》里除了AT已经有的类型，新增285个。此外丁乃通的《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新增335个。笔者的《民间故事类型索引》也增加了191个。所以类型的总数量至少有四千一百多个。浏览这四千多个类型，每个都有来自多个国家或多个民族的故事，也就是每个类型都是跨国、跨文化的。跨国、跨文化的同类型故事，彼此的基本结构或核心情节相同，变化的是情节元素或次要情节，那些变化就形成故事跨国、跨文化的多样面貌。

例如，西方流传一则《何不吃糕饼》的笑话，大意是：有人告诉王后：“农民穷得连面包也吃不上了。”王后的回答是：“那么就让他们吃糕饼好了！”（AT 1446）。在中国流传的这一型笑话，最早纪录见于第七世纪的《晋书》，故事主角是晋惠帝（公元291－306年）：“及天下荒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卷四）。

又如，西方《分庄稼》故事的大意是：人和笨魔合种田，约定第一年收成的地上物归笨魔，地下的归农夫，当年农夫就种了萝卜。笨魔发现地面的萝卜叶子原来不如地下的萝卜，便改要第二年作物的根。于是农夫改种麦子，因此笨魔仍是一无所获。这则故事进入中国后，由于中国农村中有着佃农以收成的一部分给地主作为田租的传统，农夫交手的对象换成了地主，成了佃农和地主斗争的故事，并且还加了一个情节：地主吃了两次亏，不服气，第三年作物的顶端和根部他都要，但是这次农夫种的是长在玉米杆中段的玉米。①金荣华：《“分庄稼”故事试探》，载《愚公移山山还在——民间文学论集》，新北市：中国口传文学学会，2013年，第139—146页。

情节单元的情节也许简单，但它是完整而独立的，也是每则故事所必须具有的。如果一个故事具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情节单元，那么除了故事核心的那个单元，其它都可被别的同性质单元取代而不影响那则故事之成为那则故事。经由不同地区、不同文化背景的故事讲述人代入的不同情节单元，常是也见于其它故事的，这便是情节单元所特有的跨国、跨故事现象。

例如，古希腊神话里有一则《丘比特（Cupid）和赛姬（Psyche）》的故事，大意是：女神维纳斯（Venus）嫉妒人间少女赛姬的美丽，叫她儿子爱神丘比特去让赛姬爱上世上最卑鄙丑陋的动物。不料丘比特一见赛姬就萌生爱意，设法把赛姬藏在一座秘密宫殿里，每夜去跟她作伴，和她说话，但不让她看见自己。后来赛姬的两个姐姐找到了她，怂恿她半夜偷看。于是赛姬在丘比特熟睡时点亮油灯去床边，可是当她看到英俊的丘比特时，却不慎滴出灯油，烫伤了丘比特的肩膀。丘比特因此惊醒，随即离开，回到母亲维纳斯那里去疗伤，离去前告诉了赛姬他是谁。

赛姬十分后悔，发誓要找回丈夫。她吃尽苦头，得知了维纳斯的住所，前往要求见丘比特。维纳斯出题刁难，第一个难题是：维纳斯把大量的麦粒、罂粟、玉米粒等混成一堆，要赛姬在天黑之前将它们分开装袋。正在赛姬对这项任务感到绝望时，忽然有一群蚂蚁出现，很快将那堆东西分别归类，替赛姬完成了工作。

接着的第二个难题是要赛姬冒险去灌木丛中取金绵羊身上的金羊毛。这个难题的解决，是有一个神秘的声音告诉赛姬，只要等到傍晚，金绵羊会走出树丛去河边安息，那时便可以安全地去采集留在荆棘刺上的金色羊毛。第三个难题是要赛姬去取一瓶千丈瀑布的水，然而谷底的岩石光滑峭拔，根本无法越过。幸好飞来一只老鹰，衔住她的水瓶，在半空中替她接了一瓶水。最后众神会议同意丘比特和赛姬的婚事，并且让赛姬也成为神，得以长生。①Edith Hamilton, Mythology, Timeless Tales of Gods and Heros〈N. Y., New American Library, 1942〉pp.92—100.

这则专属于丘比特和赛姬的叙事，后来成为一般的民间故事，AT编号425，类型名称为“寻找失踪的丈夫”，原来维纳斯刁难赛姬的三个难题及其解决之道，就是三个情节单元，其中比较稳定的是第一个“群蚁帮忙分谷豆”，在民间故事里，其它两个单元都被别的难题取代②参见意大利巴西耳：（G. Bsile）的《五日谈》（Pentamerone），马爱农、马爱新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6年。第五天之第四则故事〈金树根〉。。比较稳定的“群蚁帮忙分谷豆”，则也常见之于灰姑娘故事。

在灰姑娘故事里，灰姑娘想去参加庙会或村人的欢庆集会，她的继母便设法刁难。第一个刁难方法也常是弄了一大堆豆、谷、芝麻等物混在一起，要灰姑娘分清后才能去，结果是有一大群蚂蚁或麻雀来帮忙，很快就把事情做完了。③各国之文本数据参见金荣华：《民间故事类型索引》（增订本），新北市：中国口传文学学会，2014，第二册，第375页，型号510A。

比较机智有趣的难题是穿九曲珠，解决的方法是在珠孔一端涂蜜，再将线系在一只蚂蚁身上，然后将它放进珠孔的另一端，使其循蜜香而带线穿过九曲孔道至涂蜜之珠孔。这个情节见于印度的《佛本生故事》，是作为佛陀前身的一位智者显示其智力，穿的是一块八角形宝石④黄宝生、郭良鋆译：《佛本生故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第412—413页。。在中国古籍里，这是一则让孔子受窘的故事，当孔子无法解决时，一个乡下的采桑女教了他这个方法，还说：“如不肯过，以烟熏之”⑤南朝梁、殷芸编纂，周楞伽辑注《殷芸小说》，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卷二，第十一则：“孔子去卫适陈，途中见二女采桑。子曰：南枝窈窕北枝长。答曰：夫子游陈必绝粮。九曲明珠穿不得，着来问我采桑娘。夫子至陈，大夫发兵围之，令穿九曲珠乃释其厄。夫子不能，使回（颜回）、赐（子贡）返问之。……女乃出，语曰：用蜜涂珠，丝将系蚁，蚁将系丝，如不肯过，用烟熏之。子依其言，乃能穿之。”。在彝族和藏族的故事里，这是向女方求婚者必须先通过的几个考试之一。⑥《关索和关索城》（彝族）、《文成公主入藏的传说》异文（藏族），见《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四川卷》（下册），北京：中国ISBN中心，1998年，第805—808页，第964—965页。

在众多跨故事的情节单元里，“亡魂连续变形”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它在两个不同类型的故事里都是主要单元，但也不会混淆那两型故事的形态。西方有一则型名“橘子姑娘”或“三个橘仙”的故事，大意是：

一个年轻的王子，被咒要与三颗神奇的橘子谈恋爱。王子找到了那三颗橘子，但忽略了必须在水边剥开橘子的指示，在剥开第一和第二颗橘子时，橘子里出来的漂亮少女都因缺水而死去。于是王子改在湖边剥开第三颗橘子，橘中出来的美少女因就近得水而活了下来。王子对她一见钟情，但因她全裸无衣，嘱她且在湖边的大树上藏身，等他回宫取衣来迎娶。王子走后，有个貌丑女奴去湖边汲水，误以树上橘女在湖上的倒影为自己的影像，欣喜欲狂，但在发觉真相后，既气又妒，便将橘女推落湖中淹死，自己躲上大树冒充橘女。王子取衣回来后惊见橘女变丑，女奴谎称因风吹日晒所致。王子无奈，偕女回宫。

橘女被害后变为一鸟，飞去宫中探询王子现状，被女奴捕杀。不久在鸟尸弃置处长出一树，王子见了很喜欢，女奴便将树砍倒。当时住在宫旁的一个老妇人经过，捡了一块被砍裂的木片回家，橘女即从这木片中出来帮老妇做家事，被老妇认作义女住下。 一切经过后来终于被王子知悉，处罚了女奴，娶回橘女。①金荣华：《民间故事类型索引》（增订本），第一册，第319页，型号408。

这一型故事的后半部，就是被害新娘的亡魂连续变形和冒充她的人进行斗争，而这个情节和《蛇郎》故事的后半部是一样的。

《蛇郎》故事的内容是：三姐妹中的么女嫁给了大姐、二姐不屑一顾的一条蛇，不料么女嫁后，那条蛇恢复了人形，英俊富有。大姐非常忌妒，骗么妹到井边照影而把她推落井中淹死，并且冒充她回到蛇郎家中。然后便开始了妹妹亡魂连续变形和姐姐斗争的情节。最后也是变回人形，让丈夫认出，夫妻团圆。②金荣华：《“蛇郎”故事探源》，《愚公移山山还在——民间文学论集》，新北市：中国口传文学学会，2013年，第125—137页。

除了《蛇郎》故事，还有前面说到的《灰姑娘》故事。灰姑娘在去参加节庆集会前，受到继母继妹的刁难后，在集会中遇到如意郎君，他们经由灰姑娘掉落的一只鞋子而认识成婚。一般说法，故事到此就结束了，但有的还加说继母继妹对灰姑娘的婚后生活十分忌妒，于是继妹把她骗到井边照影而把她堆落井中淹死，然后冒充她回到她丈夫身边，接着便是亡魂的连续变形和冒充者持续斗争。③金荣华：《民间故事类型索引》（增订本），新北市：中国口传文学学会，2014，第二册，第375页，型号510A。

再以“英雄奇异诞生故事”主题来说，各种“奇异诞生”都是一个自成单元的情节，不同故事的主角可以有同一方式的奇异诞生。以“卵生”为例，传说周朝诸侯之一的徐国，有一位嗣君是卵生，他母亲生下的原是一颗蛋，众人以为不祥，把它丢在河边，被一条狗咬了回来，后来成为徐国嗣君的男婴才破卵而出④（晋）干宝：《搜神记》卷14，第四则〈鹄苍衔卵〉。。相同的情节也见于韩国高句丽开国君主朱蒙的诞生，他母亲生他起初也是一颗蛋，被弃荒野，但猪犬牛马都不去伤害它。后来他母亲将蛋取回，用衣服包起来放在暖和之处，朱蒙才破壳而出。⑤韩国高丽朝一然禅师《三国遗事》卷一，〈高句丽〉条。

另外的说法也是“卵生”，但没有交代卵的来源。传说晋怀帝时（公元308－313年），有个妇女捡到了一颗巨蛋，拿回家后，蛋中出来一个男婴，四岁时就帮北方的汉王刘渊建成了平阳城⑥（晋）干宝《搜神记》卷14，第九则〈撅儿〉。。在韩国，这个拾卵得男的情节也是韩国新罗始祖赫居世王的奇异诞生⑦《三国遗事》卷一，〈新罗始祖赫居世王〉条。。在现代采录的台湾鲁凯族民间故事里，一位把通往天上之路切断的妇女是从一颗蛋里出生的，因为她的丈夫来自天上，她担心有一天丈夫会离开她回天上去，所以把通天之路切断⑧罗胜己（男，鲁凯族）讲述，张百蓉采录《嬷盖盖的故事》，载金荣华：《台湾鲁凯族民间故事》，新北市：中国口传文学学会，2014年，第66－67页。。

据史书记载，相传上古庖牺氏的母亲和周始祖后稷的母亲，都是因为踩到巨人的脚印而怀孕生下了他们①（汉）司马迁：《史记·周本纪》，（唐）司马贞：〈三皇本纪〉（附于《史记》），殷朝始祖契的母亲和秦朝先祖大业的母亲，则都是吃了燕子蛋才有孕生下了他们。②《史记·殷本纪、秦本纪》

诞自母亲疮口的情节，南朝的刘敬叔（第五世纪人）有两条记述，一条说晋朝有位名叫李胡儿的将军，他是从他母亲额上的疮口出生的。另一条记这位将军的父亲，竟然也是从母亲的疮口生出来的，不过这疮不在额头，是在大腿上③南朝宋·刘敬叔《异苑》卷八，第24条〈额上生儿〉、第32条〈髀疮生儿〉。。这个情节也见于大洋洲、 非洲和中美的海地。④出处见Stith Thompson, Motif-Index of Folk Literature（Bl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73）Vol. 5, P.396, T541.2.

“诞自岩石”的英雄，广为人知的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台湾鲁凯族说他们的祖先是从一块石头里迸出来的⑤杜拉杜拉（女，鲁凯族）讲述《太阳为什么这样远》，载金荣华：《台湾鲁凯族民间故事》，新北市：中国口传文学学会，2012年，第1-3页。。在卑南族的叙事里，则认为他们和其它一些民族，包括汉人和日本人，都是从石头里出生的，但石头的颜色不一样⑥法丽盖（女，卑南族）讲述《知本部落的传说》，载金荣华：《台湾卑南族民间故事》，新北市：中国口传文学学会，2012年，第19—23页。。这个情节单元也见于俄国的高加索地区、希腊和美拉尼西亚等地。⑦出处见Stith Thompson, Motif-Index of Folk Literature（Bl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73）Vol. 5, P. 398, T544. 1.

情节单元是民间故事的基础，而情节单元的多样性和跨故事现象，正丰富了故事的风貌。所以，能在大量的情节单元中快速检出其出处的工具书，对于民间故事研究者是十分有用的。

美国的汤普逊教授（Stith Thompson）是开创检索情节单元的第一人。他收集了大量世界各国的民间叙事，分析其情节单元，归纳成23个大类，各大类下分区类，区类下再分支类。每个情节单元都有一个号码，号码采用有小数点的方式，以便别人发现新的情节单元时可以在适当之处增入，考虑很周详。工作陆续完成于1932－1936年，出版了《民间文学情节单元索引》（Motif-Index of Folk-Literature），后来又作了大规模的增订，全书六册，在1975年发行了新版的第三次印本。此外他还写了《作为民间文学研究方法的叙事情节单元分析》一书（Narrative Motif-Analysis as a Folklore Method）。⑧此书仅九页，1955年由芬兰的国家科学研究院于赫尔新基出版。

汤普逊的情节单元索引出版后，其它民间文学工作者，依循他的分类和编号，也先后分别编撰了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意大利、芬兰、冰岛、拉脱维亚、乔治亚、日本、北美洲、玻利尼西亚、美拉尼西亚、密克罗尼西亚等地的各种情节单元索引。⑨各书之作者、书名及出版时间如下（依作者姓氏字母排列）：

⑩Baughman, E. W.T ype and Motif Index of the Folktales of England and North America（1966）,

⑪Bobery I. M.M otif-Index of Eaely Icelandic Literature（1966）,

⑫Bordman, G.M otif-Index of the English Metrical Romance（1963 / 1972）,

⑬Goldberg, H.M otif-Index of Medival Spanish Folk Narratives（1998）,

⑭Ikeda, H.A Type and Motif Index of Japanese Folk-Literature（1971）,

⑮Jauhiainen, M.T he Type and Motif Index of Finnish Belief Legends and Memorates（1988）,

⑯Kirtley, B. F.A Motif-Index of Polynesian, Melanecian and Micronesian Narratives（1980）,

⑰Kurdovanidze, T.T he Index of Georgian Folktales（2000）,

⑱Martines, Q. E. Motif-Index of Portugues Tales（1955）,

⑲Neuland, L.M otif-Index of Latvian Folktales and Legends（1981）,

⑳Rotunda, D. P.M otif-Index of the Italian Novella in Prose（1942）

除了上述那些以英文编写的各地故事的情节单元索引外，笔者早年也曾以六朝志怪各书为材料，用中文编写了《六朝志怪小说情节单元分类索引》，分甲、乙两编。甲编用中国传统的类书分类法，乙编用汤普逊的国际分类法。近年以中文编写中国叙事文学中情节单元分类索引的有宁稼雨的《先唐叙事文学故事主题类型索引》（2011），杨利慧和张成福的《中国神话母题索引》（2013），王宪昭的《中国神话母题W编目》（2013）。其中杨、张两位的《中国神话母题索引》是使用了汤普逊的国际分类和编号，另外两书的分类和编号则是作者各自的创设。

广搜各国叙事文学编写的情节单元索引，目前只有汤普逊的那一部，那书和他与阿尔奈合作的《民间故事类型》一样，受限于语文，所收材料祇有是以英、法、德、西等语文写的，或是译成那些语文的，所以欧洲以外地区的资料就很少，但总究提供了一个宽广的视野，情节单元的跨国情况也得以呈现。

事实上，用任何一种语文编纂世界性的情节单元索引，都会有汤普逊那书同样的局限。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把单一国家或地区的情节单元索引和汤普逊的索引一起使用。

单一国家的情节单元索引，是本国人搜集的本国材料，这些材料被译成西方语文而又被汤普逊用入他之索引的必然很少。做为一个本国的研究人员，要检索的是见于本国的某一个情节单元，若也见于汤普逊的书中，则可略知其跨国的情形，若是不见于汤普逊的书中，那么那个情节单元便可能是本国所特有。例如“（英雄）诞自竹子”，见于中国第五世纪的《异苑》一书，记述四川夜郎国的开国君王出自竹中①《异苑》卷五，第4条〈竹王祠〉：“汉武帝时，夜郎竹王神者，名兴。初，有女子浣于豚水，见三节大竹流入足间，推之不去。闻其中有号声，持破之，得一男儿。及长，有才武，遂雄夷獠氏。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台湾鲁凯族有汉人始祖出自竹子的说法②勒楞（女，鲁凯族）讲述，《人类的诞生》，载金荣华：《台湾鲁凯族民间故事》，第4—5页。。这个情节未见于汤普逊的索引，也未见于手边所有的英国、日本、大洋洲等地索引，那么这个情节单元便可能是中国所特有。在汤普逊索引中所见关于竹子与人的情节单元是“竹变为人”（D431.10.），仅见于南太平洋的岛国巴布亚新几内亚（Papua New Guinea）。

编纂情节单元索引，是一件很费时间的辛苦工作，也是一件“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工作，但它是发展民间文学这个学科的基础，是一件持续要有研究人员肯去做的工作。

[责任编辑:冯 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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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7214（2016）06-0021-06

金荣华，台北中国文化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