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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学的一抹余音:20世纪40年代的《小说月报》

2016-02-02

上海文化(文化研究) 2016年4期
关键词:小说月报杂志作家

张 曦

现代文学的一抹余音:20世纪40年代的《小说月报》

张 曦*

1940—1944年,顾冷观主编的《小说月报》,为沦陷区上海“四大名刊”之首,也较有代表性地体现了这一时期杂志的面貌:旧派文人编辑,一开始以旧派作家作品为主,但很快便被一批接受新文化洗礼的年轻作家所取代,表现出较强的新旧融合的趋势,也表现出以中国人喜闻乐见的语言、技巧、形式来传达现代西方思想观念的特征。与同时期其他杂志比较,《小说月报》的定位更为雅化,更具现实关怀,风格平和中正,也更具理论色彩。

《小说月报》 沦陷时期上海文学 旧派作家 新市民作家 东吴系

20世纪40年代已经越来越被学界意识到它在现代文学发展史上的重要性。在这个战火纷飞的特殊时期,“中国现代文学新旧各种元素都获得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与各得其宜的安排”。①郜元宝:《1942年的汉语》,《学术月刊》2006年第11期。多年来虽说人们比较关注的是这时期的大后方文学,但事实上,沦陷区的上海文学,也低调且出色地汇入了这一汉语文学的多姿多彩的喷发之中,丰富了现代文学的创作之维。

《小说月报》便是上海沦陷时期值得注意的一份重要杂志。说也奇怪,这个简单朴素的刊名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吸引人们一用再用:最有名的当然是作为“百年商务印书馆”品牌杂志的《小说月报》,它于1910年创刊,主编为恽铁樵、王蕴章,一般被视为“鸳鸯蝴蝶派”杂志,但其实它已经在悄悄地与时俱进,发表了不少文言创作的小说和翻译的欧美小说及剧本;1921年,《小说月报》改版,沈雁冰、郑振铎、叶绍钧等人先后主编,以“文学研究会”机关刊物,成为倡导“为人生”的现实主义新文学的重要阵地,直至1932年毁于“一·二八”的战火之中。在20世纪40年代,《小说月报》再次在孤岛、沦陷时期的上海崛起,和其他一些杂志共同支撑起上海文坛的半壁江山。那时凡有着明显抗日言论的杂志书店都被封,大批“进步”作家流亡内地,只有一批旧派作家编辑的杂志惨淡经营,延续了现代文学的一缕文脉。此期“四大名刊”,当推顾冷观主编的《小说月报》,陈蝶衣、柯灵主编的《万象》,钱须弥主编的《大众》和周瘦鹃的《紫罗兰》,它们的一个共同特点都是旧派文人做主编。另一个共同特点是,这些旧派作家编辑善于编刊,善于把握读书市场,但刊物往往都只是在开始几期有较多旧派作家作品,很快就被一批新人占据,这一方面显示了编辑与时俱进的眼光和胸襟,另一方面也显示,经过新文化运动20余年的洗礼,从编辑到作者到读者的思想观念和艺术欣赏习惯都已经有了很大改变。这一时期杂志的这一改变,正是五四新文学运动以来中国文坛多个维度努力的结果,也是整个读书市场改变的反映。

这一时期《小说月报》创刊于1940年10月1日,联华广告公司出版;至1944年11月出至第45期因纸张停供、环境趋于险恶而停刊(大部分杂志在这一时期因同样原因停刊)。甫一开始似乎又回到了茅盾主编之前的《小说月报》,重新成为“鸳鸯蝴蝶派文人”聚居之地,第1期的主要作者是徐卓呆、包天笑、陈蝶衣、徐碧波、周瘦鹃、张恨水、郑逸梅、周天籁、程小青、顾明道等,作品除了短篇小说之外,连载长篇、连载散文回忆录、旧诗词等的分量也较大。连载长篇的名称如《赵玉玲本纪》、《鹦鹉声》、《换巢鸾凤》、《剑气笳声》,便体现出较为浓厚的鸳鸯蝴蝶派的味道。

但毕竟是40年代的上海,加之编者有很明确的编刊意识,主编顾冷观在创刊号中的《创刊的话》是这样写的:“上海自称为‘孤岛’以来,文化中心内移,报摊上虽有着不少的东西,但是真正适合胃口的,似乎还嫌得不够。”“《小说月报》以小说为主,散文小品为辅;作者必须在纯正的原则下提起笔来写作品,这绝对优胜于那些空虚的、无聊的、低级趣味的文字。”在编辑方针上,张扬三个特点:一是新旧小说并重,没有门户之见;二是各种体裁兼备,广泛团结作家;三是注意提携文学新人。大概因为有这样清明开放的编辑观念,第5期(1941年2月)《小说月报》面貌开始转变,出现了较年轻一代作家的身影,也有了不少翻译作品。同时面向大学生发布“文艺征文”,后来被称为“东吴系女作家”、时为东吴大学学生的施济美、汤雪华、程育真等便陆续脱颖而出。第6期《编后》明确提出将“在内容上谋改进”,面貌更有了明显转变。予且、丁谛、周楞伽等新市民作家纷纷登场并成为《小说月报》的重要作者;后来成为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的陈伯吹发表了《吉星里五号门牌》,之后也持续在《小说月报》发表小说、散文、札记等;钱今昔、文宗山、陈汝惠等作家也渐次登场,并持续发表作品。大概从第8期开始,短篇小说基本上成为新市民作家的天下,旧派作家主要集中于《今人诗文录》和长篇连载。而其中连载陈汝惠《女难》和胡山源“明季义民别传”系列,或借爱情的迷茫,或以历史人物以古喻今,显示了不甘受辱、渴望胜利的抗敌情怀,真正实现了“新老名家的合流”。

上海沦陷以后的《小说月报》,因为很多话题不能谈,小说量较前有所减少,且主要集中于现实个人生活的摹写,具体人生问题的探究,比如婚姻问题——新旧婚姻比较、离婚、亲子关系、婆媳关系等;教育问题——新式教育和旧式教育,女子教育等;社会问题——城乡差别,工作问题,衣食住行……感觉有点像新文化运动初期为人生的小说(探索问题)和故事情节生动的言情小说的结合,而较为严肃的写作态度又使之与鸳鸯蝴蝶派相区别。连载长篇小说也不再是旧派作家的天下,增加了予且的《浅水姑娘》、危月燕(周楞伽)的《花都蒙尘记》和夏雷(陈伯吹)翻译的《绿野仙踪》,为杂志带来全新的气息。随笔、散文及学术类文章较前有所增多,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对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总结和反思,对西方经典文学的介绍,对当时较为时兴的戏剧电影问题的探讨,还有一些对于小说技术的总结等。同时也出现了一些关注世界形势的非文学性文章,体现了较为宽阔的视野。

总体来说,40年代《小说月报》有如下几个特点:

一是旧派作家“老当益壮”,保持了旺盛的创作力,也体现了较强的关注现实人生的能力。像老作家包天笑,此时不仅连载长篇《换巢鸾凤》、《燕归来》,还有中短篇小说,如连载3期的《乡下男人》,真实细腻地刻画了在动乱时期,妻子来到城里做娘姨,和乡下丈夫之间的种种细腻的情感纠葛和牵挂,是一个大时代温暖而带着惆怅的小人物故事。连载的回忆录《钏影楼笔记》,对于变化频仍的几十年来人物、事件等进行了个人化的记录,是研究晚清民国文人的重要参考资料。徐卓呆写作了很多趣味横生的小说,《两个孩子的保姆》生动地讽刺了社会上对女学生、职业女性的偏见,嘲讽了旧脑筋在新环境下的左支右绌。对于今天的研究而言,老作家最有价值的作品当推连载笔记,除了包天笑的《钏影楼笔记》,还有秦瘦鸥的《荷芬兰香室随笔》,周瘦鹃的《苏州杂剳》,胡朴安的《南社诗话》以及吕子的《群经选解》等,是研究文学史的重要文献。第29期还刊出《征求未刊笔记》的启事,可见这类文章是相当受欢迎的。此外在《小说月报》从始至终的《今人诗文录》栏目里刊登的,也是当时的“四大名刊”里实力最强的旧体诗词,由吕剑吾主辑,执笔者都是江南名士,如冒鹤亭、金松岺、夏承焘、陈柱尊、钱名山、邓粪翁、白焦、申石伽、马公愚、郑质庵、沈禹钟、孔令俊、金问泗、梦焦、胡朴安等,唱和之作,每期多至数十首,也是一份重要的文学史料。

二是中短篇小说基本上为年轻一代作者一统天下,它又分为好几个群落:

代表当时新市民作家中坚力量的予且、丁谛、周楞伽,是杂志的主力作者。相比较而言,予且、丁谛研究较多。这里对聋人作家周楞伽可稍微多作点介绍,他的小说如《婆媳之间》,批判婆婆的偏心贪婪,《换孩》以喜剧形式表现了重男轻女观念给家庭和孩子带来的伤害。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对于沦陷现实的关注,“位卑未敢忘忧国”,《无声的中国》描写在自私无情的一个中国血性青年四处碰壁的苦境;《断了的三弦琴》讲述一位爱好音乐的爱国者正在经历一段爱情时,却因为主张抗日而被侵略者掳去。他以“危月燕”笔名连载翻译长篇《花都蒙尘记》,描写巴黎人民对纳粹德国铁蹄的反抗,更是迂回地表达了中国人民抵抗侵略的不屈意志。他在思想意识上受左翼影响较深,其市民意识有更强的英雄主义、理想主义色彩,而与予且、丁谛相区别。

学者作家如谭正璧,发表在《小说月报》上的作品也很丰富,多为借古喻今的历史小说新编,如《坠楼》,记述石崇金谷园绿珠坠楼的历史故事,但完全进行了改写,写成一个复仇故事,表达了一种硬倔之气。小说《梅花梦》以梅花寓意中国不亡,更加硬朗不屈,发表不久便被搬上舞台公演。另一位学者型作家胡山源,他在五四期间即为青年文学社团“弥洒社”的重要成员,在沦陷前有“明季义民别传”系列历史短篇小说发表于《小说月报》,描写了明朝被清所亡、历史更替之时,一些小人物的反抗和义行,饱含着悲愤、激越的现实寓意。同时他作为东吴大学教授,推荐了施济美、汤雪华、程育真、俞昭明等女学生的作品,后来她们的影响扩大到了整个上海文坛,像周瘦鹃就特别喜爱他们的作品,他主编的《紫罗兰》发表了大量作品。沦陷后“别传”被迫中止,胡山源更回归于自己的教授岗位,发表了一系列学术性、回忆性的文章,如《论小说的情节》、《我与弥洒社——兼悼钱江春兄》等,以另一种方式守护了五四以来的新文化余脉。

“东吴系”女作家,是《小说月报》借“文艺征文”发现并很快受到欢迎和瞩目的女作家群落,施济美的作品有着明确而严肃的人生态度:只有努力工作,为社会不断付出,才能赋予这窒息的“小天地”里无意义的人生以意义。汤雪华的作品如《轧》、《墙门内的一天》描写了更为丰富生动的人生世相,也表达了较强的现实批判性。程育真是虔诚的基督徒,小说也表达了浓厚的基督教思想,像《赎罪记》,直接描写了耶稣最后被捕受死的情景,还有如《音乐家的悲歌》、《圣母曲》等,都有着浓厚的以耶稣舍己的爱来面对人生的苦痛的情味。

特别值得一提的还有陈伯吹和陈汝惠两兄弟,此期他们两人的作品基本上只发表在《小说月报》。陈伯吹的作品丰富繁杂——他还用笔名“夏雷”——主要可分散文随感和儿童文学论文两类,《象牙塔里的幻灭》是一篇充满真情实感的作品,前面几节写昔日对象牙塔的向往,后面接着写如今这美梦已经被铁甲火车、军舰飞机和军队所代替,“这时代不是高唱‘击壤歌’吟咏‘田园诗’的时候了!”展现出少有的昂然振奋之气。他的杂文《乱世胡言》,写出了对人生的看法,颇具哲学思辨色彩。他进行了大量翻译,如托尔斯泰的《鞋匠马丁》、《永远的流犯》,表现了强烈的宗教色彩。陈伯吹的弟弟陈汝惠在沦陷前有连载中篇小说《女难》,描写中学教师林田身在“孤岛”,心向内地,却受到浪漫爱情的纠缠,有负正义的感召而深感内疚无奈,细腻的心理描写、复杂深刻的思想交锋、富有哲理的对话和内心叙述,表达了孤岛青年的心声,受到人们喜爱;接着他又发表《淡水》,借作品人物对自己的灵魂展开剖析,探讨孤岛青年何去何从。1941年11月,也即上海沦陷之时,他发表《死的胜利》,描写中国空军飞行员奉命轰炸日本敌机,在激战之后,虽付出牺牲,但战争却胜利了。小说从“上帝的牺牲的爱”的角度,来谈军人牺牲的必要,“主啊,感谢你是我在苦痛里完成了使命,因为这世间一切的罪与罚,都是为你的公义和牺牲做了见证”。在万马齐喑的时候,《小说月报》居然发表这样激烈的作品,实在是件令人惊诧而又赞赏的事。上海沦陷后陈汝惠发表了《小雨》、《捕珠手》等,可说利用了各个可能的角度,委婉曲折地表达了抗日救国的主题。而让这样的作品公之于世,也体现了《小说月报》编辑的正义感和一种勇敢无畏的精神。

正如顾冷观在《创刊的话》里所声明的,“作者必须在纯正的原则下提起笔来写作品,这绝对优胜于那些空虚的、无聊的、低级趣味的文字”。上述作家作品的小说创作,总的来说完全改变了鸳鸯蝴蝶派、言情小说留给人们的个人消遣、儿女情长、游戏笔墨等印象。不错,这里有很多小说也是在写“自我”,写“感情”,但基本上都走向了严肃探讨人生的一途,特别由于其特殊的时代背景,都有着沉郁阴暗的色调。虽然作品受控于严苛的时势,不能任意谈吐,只能压缩自己,借某个具体的感情问题,来反映社会人生的某种意涵,也许具体作品表达的效果尚有高下之别,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对于一定的社会意义的追求已成为作家的自觉,表现出新旧文学由对立走向融合的趋势,而这正标志了中国现代文学的成熟。在文学趣味方面,与同时期其他几份杂志相比,《小说月报》选稿似乎最为切近人生、中正平和。比如年轻作家沈寂,他同时期在其他杂志上的作品,取材都更为惨烈、非现实,但《小说月报》里的如《暗影》、《他忍不住要哭》,都很细腻地表达了现实人生中人心里的“暗影”和哭泣,如不看作者,几乎怀疑不是一人所写。还有如谭正璧,在其他杂志上的作品风格更夸张,人性更扭曲,感情也更激烈,但《小说月报》上发表的作品就都比较平和,这与编者的文学取向是一致的。

更能表现《小说月报》文学追求的,是除了小说之外,尚以相当可观的篇幅刊载的不少文艺性的论文、时评,有较高的质量,这大大提升了《小说月报》的现代性、理论性,同时也为文学评论色彩淡薄的上海沦陷区文学增添了别样色彩。论文如前面提到胡山源《论小说的情节》,认为情节乃小说三要素之一,他首先反对几种情节:好奇、凑巧、代言、补叙、堆叠、定型,而肯定了以下三点:(1)真实,特别强调了“事实底真实,而不是真实的事实”,是能揭示某种定律、真理的真实,这其实就是现实主义的真实观;(2)直接,就是让人物自己主观地表现自己,而非作者代言和补叙,这也是新小说的叙述方式;(3)紧密,更推重现代小说紧密有机的结构方式。同时,跟《万象》掀起的倾向于低估新文学的“通俗文学运动”不同,《小说月报》发表了不少回顾新文学成就的论文,如沈子成《记早年上海的戏剧社团及其公演》、《记弥洒社及其成员》、《中国新文艺中之地方色彩描述》,还有谈鲁迅的、谈欧化白话的,都持比较肯定的态度。第36期沈琱戈《扩大作者群的我谈》,是回应《杂志》8月号予且的《关于提高文化人生活及扩大作者群》,作者不赞同予且反对欧化、要求“取消欧化的语法和句法”的观点,认为欧化是很重要的,只需“少用生硬、累赘、不合中国人口味的欧化”;他对大众化也提出异议,提出文章要“谋向上发展”,反对迎合读者趣味的庸俗的大众化倾向。总的来说,《小说月报》对新文化是持非常肯定的态度,对于西方文化也持更开放的态度,不仅翻译了很多著名的外国文学作品,如托尔斯泰、安特莱夫、波特莱尔等,还发表了长篇论文如倪文宙《欧洲近百年史上之文学与文学家》(上、下)和彭子仪的“世界文学名著故事”长篇系列等,对西方文学已不仅限于介绍而走向了深入的研究。和其他杂志相比较,《小说月报》对西方文化的介绍,比较特别和引人注目的还有对基督教思想的译介,比如托尔斯泰那些富有宗教精神和思考的作品的翻译,还有对圣诞精神——基督精神的阐释,对圣经植物的介绍等,加之一些文学作品(如陈汝惠、程育真等人的创作)里不时传达出的信仰氛围,都使这一文学杂志有一种在绝望中盼望、坚持的精神气息:如果这个世界仍然是由一种公义慈爱的力量所管理,如果它最终能胜过人和人类社会本身的罪性,那么,眼前的残酷和黑暗就可能只是短暂的,人们仍有理由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光明、正义和幸福仍然会降临世间。

沦陷地区,文化人如何自处?一直是一个灰色问题。是“言”还是“不言”?言,可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而成为历史罪人,留下终身遗恨;不言,则让出全副空间,任由各种魑魅魍魉的言论横行,恐更令人难以忍受。“语言是存在的家园”,在沦陷的复杂险恶环境里,能找到独特的方式和姿态,进行表达,从而保留一方公共言说的空间,让五四以来的新文化与传统文化合流,使这民族文化文学的一脉在艰难中仍得到新的发展,实在善莫大焉。这种夹缝中求生存且坚持了底线和尊严的苦心和努力,值得后人纪念。

责任编辑:沈洁

*张曦,女,1971年生,四川米易人。文学博士,《学术月刊》编辑。主要研究方向为沦陷区上海文学、基督教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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