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本日记》中关于丽水细菌战的记载

周林妹



《井本日记》中关于丽水细菌战的记载

周林妹

[摘 要]《井本日记》是研究日军侵华细菌战的重要史料，《井本日记》曾有三次记载丽水细菌战。这三次文字记载给我们提供了日军在丽水实施细菌战的时间、菌种、方法等信息，这些资料也可澄清丽水鼠疫等疾病流行来源真相，更说明丽水曾经是细菌战的重灾区。

[关键词]井本日记；丽水；细菌战；记载

抗战期间，日军在中国秘密实施细菌战。战败后，日本为了掩盖细菌战罪行，大规模销毁罪证。美国为了自身的利益，在东京审判中不对日本细菌战追究责任。直至上世纪90年代日本中央大学教授吉见义明和立教大学讲师伊香俊哉在日本防卫厅研究所图书馆发现《井本日记》，日军细菌战真相才大白天下。

《井本日记》的作者是进本熊男，1939年调任中国派遣军参谋。他任中国派遣军参谋期间，正是日军实施细菌武器的时期。他以日本陆军统帅部身份参与联络、计划细菌战，是细菌战实施的直接参与者。日记是他的有关作战业务日志，其内容直接记述了日军在1940-1942年期间在华中实施细菌战的活动情况。战后，井本把日记赠送给防卫厅防卫研究所，被称为“有关日军细菌战的可信度极高的第一手资料、公文书”[1]。因此，《井本日记》成为研究日军侵华细菌战的重要史料。

抗日战争期间，丽水发生了种种大规模的流行性传染病，长期以来由于资料缺乏，丽水疫源产生根源得不到相关历史资料的佐证和解释而定论为自然天灾。但是井本日记无疑为细菌战在丽水提供了宝贵的档案资料，也有力地说明了丽水鼠疫等疫情发生的根源。根据井本日记的记载以及地方的史料印证，我们可知战时丽水发生的流行性传染病根源不是自然天灾而是战争人为的。

根据日记记载，丽水第一次被列入日本大本营陆军部细菌战的攻击目标是在1940年的9月。

日记“18/9（9月18日）星期三”记载：

山本参谋（山本源一关东军参谋）的意见：

1、广泛使用稀释弹药和少次投放散布浓度大的弹药，由于选择后一种方式，目标选定在温州（台州、温州、丽水）；

2、为选定下雨时而使用降落伞的事情，宁波的海上方案；

3、供用一架航空照相机；

4、关于使用笕桥机场的事情，应避免其它部队使用，还有连络的事情；

5、递交地图的事情；

6、与谋略有关的事项，关于其用法的事情

（1940年9月18日《井本日记》第9卷）

日记是井本与奈良部队之间确认细菌战的具体实行计划的事宜记录。丽水成为日军细菌战的攻击目标，这些事实也可从其他资料中得到证实。据《东南日报》报道，龙泉小梅镇于“9月下旬，第一保首先发现死鼠。”[2]继后出现鼠疫病人。“至10月，染病15人，死亡12人。”[3]“10月2日至12月5日，死亡28人。另有鼠蹊淋巴腺型的少年1人，其鼠蹊腺破溃，而末至于死。”[4]另根据抗卫总部医务所吕钟麒统计，到11月，庆元患鼠疫而死亡者达250人以上。“庆元境内距城5里之齐扬乡一带，近日又发生鼠疫。从本年3月迄今，患鼠疫而死亡已250人以上。”[5]小梅、庆元等地发生鼠疫以及后来的蔓延疫情，在时间上正好与《井本日记》记载的细菌战时间衔接。

丽水成为细菌战攻击目标的第二次记载是在1942 年4月12日。《井本日记》1942年4月12日记载了《昭和十七年‘保号’作战计划》，详细记载了日军细菌战的攻击目标：

1、昆明；

2、丽水、玉山、衢州、桂林、南宁（沿岸飞行基地）；

3、SAMOA（萨摩亚）（撤退时）；

4、DH（荷兰港）AD、AK（埃达克岛）；

5、澳州要点；

6、加尔各答。实施时间为6月以后，8月或10月。

显然在“保号作战计划”里，丽水成为沿岸飞行基地重要攻击目标。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对华细菌战的重点放到浙赣前线各机场和西南国际交通线。这因为美军拟在浙江建立空军基地，以就近直接轰炸日本本土。日军则千方百计阻止这一计划实施。日陆军部大本营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中国实施细菌战，命令支那派遣军总司令部在浙赣作战中使用细菌战以达此目的。丽水作为浙江省临时省会所在地，是全省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和抗战基地，除了具备重要战略位置外，还拥有军用飞机场，也就成了侵华日军细菌战攻击的重要目标。日记清楚记载了此次计划实施的时间与地点。8月28日的日记就记载了本次计划实施情况：

1、广信：PX（1）毒化跳蚤（2）给老鼠注射后放掉。

广丰：（1）毒化跳蚤

玉山：（1）毒化跳蚤（2）给老鼠注射后放掉（3）把鼠疫的干燥菌混入米中，目的是鼠一蚤一人传染。

江山：C（a）直接投入水井（b）粘在食物上（c）注射进水果中。

常山：同上。

衢县：TPA ノミ

丽水：TPA ノミ

（《井本日记》第9卷）。

这是日记中第3次有关丽水的文字记载，是4月 12日计划的具体实施，日记详细记载了日军在各地撒布的细菌类型以及撒布的方法、参与人数等信息。“8 月27日，细菌战部队在日军主力撤退衢县、丽水的同时，按计划在两地撒布了细菌。”[6]

透过井本日记，我们可以知道日军从1940年至1942年期间在丽水进行细菌作战的详细信息，它具有证据价值，也可澄清丽水鼠疫等疾病流行来源真相。

首先，日记告诉我们在丽水实施细菌战的日军部队正是臭名远扬的731部队。日记中提到奈良部队正是731部队和南京1644部队共同组成的细菌战实施部队。731部队早在1940年就把目标对准丽水，积极展开细菌战活动。

日记还揭示了日军细菌战实施是有一套严密的指挥命令系统。1940年，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抗日战争进入持久战阶段后。侵华日军推行南进政策，日军统帅部决定抽调中国战场上的兵力，把战争重点转向东南亚，同时对中国制定“更加使政略、战略、谋略、一体化，尽全力迅速使重庆政权屈服”的方针。在这样的形势下，日本陆军中央正式讨论了细菌战的使用问题。根据日本天皇“大陆命（大本营陆军部作战命令）”，陆军参谋总长发布了开始细菌作战690号“大陆指”（ 大本营陆军部作战指令）”。日记中的保号计划就是根据“大陆指”第690号实施的，大陆指也是根据天皇命令“大陆命”所颁布的。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派遣井本熊男负责协调石井部队与陆军中央之间进行关于细菌战的联络工作。1940年10月7日的《井本日记》清楚记载了井本接到奈良部队的主要实行者山本吉郎（参谋）、福森完雄（少佐）、大田澄、金子顺一（大尉）、增田美保等五人关于细菌战的实行状况和教训的报告的情况。[7]这次报告包括为了攻击的效果而进行的密探调查，灵活对待攻击方法，将来继续细菌战的预测等内容。可见，丽水的细菌战均由日本大本营参谋本部下达“大陆指”命令而实施的，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战争行为。

其次根据《井本日记》还可知道日军在丽水撒布的细菌有鼠疫、伤寒、副伤寒等菌种。

1942年8月28日文字具体记载了菌种播撒情况“衢县TPA ノミ，丽水TPA ノミ ” ，以上字母是细菌种类的代号。在日记中，井本记述细菌都用英文开头字母表示细菌作战的代号，P是英文pest缩写，是鼠疫菌的代号，PA的英语是paratyphoid fever，代表副伤寒，在731部队也表述为“A”,以示与鼠疫“P”区别，“C”是cholera的简称，表示霍乱菌，T是typhia的缩写，代表伤寒菌 ，“ ノミ ”是“跳蚤”，“带鼠疫的跳蚤”的代号，PX代表鼠疫菌液。因此，我们可以获知日军1942年8月份在丽水撒布的菌种有“伤寒、鼠疫、副伤寒”等。鼠疫菌是采用撒播鼠疫带菌跳蚤与施放染菌疫鼠方法，以及在大米上粘着鼠疫干燥菌再撒播的”。[8]《井本日记》（第9卷）记载的1940年9月18日，在丽水投放“高浓度细菌”是哪一种细菌呢？田村良雄在笔供中供称：“1940年5月上旬，约20余人一起制造航空班用的大肠菌约3公斤，将这些细菌作成菌液，亲手交给航空班，在野崎班长参加下，进行‘细菌雨下试验’（用飞机喷撒细菌）”。[9]

1940年9月初至9月下旬，731部队编制了临时大量生产细菌队，从各部召集了约120名人员。“在两个细菌生产工厂制造了约270公斤伤寒、霍乱、副伤寒、鼠疫、脾脱疽菌，这些细菌都用航空班送往南京及华中地区的‘远征队’使用”。[10]不难看出高浓度菌液应是引起肠胃道疾病的各种细菌和鼠疫、脾脱疽细菌。

日记还记载了细菌投放点和方法选择

1940年9月18日的日记中可知日军细菌战原定攻击目标是宁波、金华、玉山。这是因为，宁波是中国东南沿海的重要港口城市，金华是从浙江到江西的浙赣铁路边上的重要城市，玉山是闽浙赣三省交界处,江西东大门，这三地都是因重要的地理位置而被列入细菌战目标。由于在实战中选择投放方式有变：散布浓度大的弹药，细菌战的预备攻击目标地点增加了温州、台州、丽水。日军细菌战攻击目标是从浙中地区扩大到浙南温州、丽水一带。1942年8月28日井本参谋在《井本日记》中记载，这次细菌战“与地面作战关系，22D、15D与实施地区有关，撤退后开始攻击”。原来日军本想使中国军队流行传染病，丧失战斗力，同时在老百姓中流行传染病，使民心焕散。由于中国军队过早撤出阵地，进入金华丽水的日军部队发生多人感染，大批病员坐满整列火车送往杭州治疗。“浙赣战役初期，曾用飞机在金蘭一带散布伤寒、霍乱、赤痢等病菌，放我军交通要道附近之池沼、河川。藉使我附近军民因而传染罹病，削弱作战能力。当时我军因战略关系，急速转进，以致敌前进部队自食其果。因而罹难者达万人左右，死亡三四千人。”[11]

总观9月18日与10月7日《井本日记》，日军细菌部队认为温州可以用飞机散布细菌，而台州、丽水山区不适合用飞机散布细菌。丽水等地只能地面进攻，即用船运到达目的地，撒布细菌，进行细菌战。1942年日军的细菌战虽然没有达到在浙赣铁路线制造无人区的目的，但给当地居民带来了极大的危害，丽水从此成为鼠疫疫区。[12]可见 细菌战实施目标以及方法的确定是根据战事的变化而调整的。

文字记载现历史，传承文明利民生。 井本日记中关于丽水细菌战的详尽资料，说明日军在丽水实施细菌战是精心策划的，是战争的行为；丽水1940-1942的流行病疫情也并不孤立，它的发生、蔓延，是战争的因果。如今我们揭露历史，并不是纠缠历史，我们不仅直面那些沉痛的历史，更是思考担当应尽的责任：面向未来，不忘国耻，教化后人，为了和平，以史为鉴；也就是说通过还原历史真相，推进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促进国际社会的和谐发展！

参考文献：

[1] 吉见义明.《井本日记》的发现以及其内容的真实性和价值[J].武陵学刊, 2010(3): 42-45.

[2] 衢发现鼠疫[N].东南日报，1940-11-23（3）.

[3] 浙江省鼠疫防治站.浙江省鼠疫流行史[内部资料].1968.14.

[4]莲都区档案馆旧.431-14.

[5]吕钟麒.鼠疫之预防与处理[N]，东南日报，1940-11-22（2）.

[6] [12] 李力等.战争与恶疫[J].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142.

[7] [8]吉见义明，伊香俊哉.日本军的细菌战[J].季刊•战争责任研究第2号，1993年冬季号：10.19.

[9] [10]中央档案馆等编.细菌战与毒气战[M].北京：中华书局，1989.56.58.

[11]遂昌县档案馆民国档案2-3-129.

（责任编辑：黄涯）

［作者简介］周林妹，女，丽水学院文学院副教授（浙江丽水，32300）。

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653（2016）01-00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