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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黄河三角洲地区先秦时期的两次文化大繁荣——以黄河三角洲中心城市滨州为例

2016-02-01李象润

管子学刊 2016年3期
关键词:龙山文化滨州遗址

张 卡,李象润

(滨州市博物馆,山东 滨州 256600)



试论黄河三角洲地区先秦时期的两次文化大繁荣
——以黄河三角洲中心城市滨州为例

张卡,李象润

(滨州市博物馆,山东 滨州 256600)

从距今8500年前开始至距今3000年前,在上下五千余年的时间里,黄河三角洲境内的史前人类活动足迹经历了一个由南向北逐步发展延伸的过程,即从南部山区山前丘陵地带向北逐步推进,进而跨过现在的小清河、黄河、徒骇河,到达北部沿海地区,直至覆盖整个滨州大地。期间,现黄河三角洲一带有两次较大的文化繁荣时期,第一次为龙山文化时期,此后经过岳石文化较为短暂的文化衰退,到了殷商周初再一次迎来了文化大繁荣的发展时期。

黄河三角洲;龙山文化;殷商;文化大繁荣

从距今8500年开始至距今3000年前,在上下五千余年的时间里,黄河三角洲境内的人类活动足迹经历了一个由南向北逐步发展延伸的过程,即从南部山区山前丘陵地带向北逐步推进,进而跨过现在的小清河、黄河、徒骇河,到达北部沿海地区,直至覆盖整个黄河三角洲大地。在此期间,这一地区先后经过了后李文化、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岳石文化和商周等六个大的发展阶段。到了龙山文化时期,终于迎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文化大繁荣时期。此时,境内聚落遗址数量显著增加,聚落分布也十分密集,还出现了带有夯土墙体的大型聚落——城以及辞章文字,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发展和变化。此后,经过岳石文化较为短暂的文化衰退后,到了殷商周初时期,境内因盐业生产的兴盛又一次迎来了文化大繁荣的发展时期。

一、龙山时期,迎来当地历史上第一次文化大繁荣

滨州境内目前发现年代最早的史前文化为新石器时代的后李文化,距今大约8500-7500年。后李文化揭开了滨州境内有人类历史的序幕,但滨州境内后李文化遗址只有位于邹平山前丘陵地带的孙家遗址一处,人类活动范围非常有限。继后李文化之后是北辛文化,距今约7500-6100年,人类活动范围逐步越过现在的小清河和黄河,到达徒骇河流域。再发展到距今6300-4600年前的大汶口文化时期,滨州境内的史前文化逐步走向繁荣。到了距今约4600-4000年前的龙山文化时期,滨州境内的史前文化达到了鼎盛状态。这一时期的遗址发现较多且范围较大,说明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口不断增多,人们活动的区域有了较大规模的扩展,其经济、文化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而此时胶东地区、潍淄河流域、胶莱河流域、沂沭河流域及东南沿海地区却很少龙山时代晚期的遗存和聚落。这表明,包括滨州在内的河济之间的广大地区已成为海岱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重心[1],这在遗址的数量、规模,经济的发达,礼制和辞章文字以及文明的产生等方面都得到了清楚地反映。

1.龙山文化时期境内遗址数量骤然增多。在此之前的大汶口文化,滨州境内总共发现丁公、卧佛台、秦皇台和小韩等4处遗址,北辛文化也只是发现了西南庄遗址、卧佛台遗址等2处[2],后李文化则只发现邹平孙家遗址1处。大汶口文化时期,滨州境内的古人类经过2000年左右的不断开拓,其活动足迹终于由邹平南部山前丘陵地带发展到黄河以北的滨城,并越过徒骇河下游,到达阳信东南。龙山文化是继大汶口文化发展而来,其在滨州境内的分布十分广泛。据不完全统计,现滨州境内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发现龙山文化遗址以来,经过三次大规模的文物调查,除由大汶口文化直接发展而来的丁公遗址、卧佛台遗址和小韩遗址等龙山文化遗址外,另外还发现龙山文化遗址31处,总共发现龙山文化遗址达34处。其中邹平境内有20处,博兴境内有6处,滨城境内有2处,惠民境内有3处,阳信境内有3处*张卡等主编:《滨州文物通览》,齐鲁书社2014年版;滨州市文物管理处编:《滨州市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资料汇编》,2010年滨第10号内刊本;滨州文化志编纂委员会:《滨州文化志》,方志出版社,2011年版。。其中重要的就有丁公遗址、鲍家遗址、寨卞遗址、利城遗址、卧佛台遗址、路家遗址等。在现黄河河道以南,这些遗址主要分布在邹平、博兴两县小清河沿线一带,黄河以北的龙山文化遗址则主要分布在惠民、阳信、滨城三县区交界的徒骇河流域一带。

2.遗址聚落开始出现明显的等级和规模差别。龙山文化时期,社会的总人口发生了一次爆发性的增长,村落密度和规模都大大超过了以前。出于对生产生活资源的争夺,一些比邻的村落不得不结成大型聚落,从而获得更多的资源。久而久之,这些大型聚落渐渐成为了一个地区的中心,而其中的一些中心聚落则渐渐地发展成为古人所谓的国,并有了自己的城。这些中心聚落遗址一般面积很大,达到数十万平方米,甚至近百万平方米,文化堆积十分丰富,而周边的小聚落则面积很小,有的只有几千平方米,文化堆积也较单薄。如博兴利城遗址面积达60多万平方米,滨城卧佛台遗址面积也有40多万平方米。虽然这些大面积的遗址因为考古调查和发掘工作较少,没有发现城址,但最少也应该是一处政治、经济和文化较为重要的中心聚落。而邹平丁公遗址则了发现了面积约11万平方米的龙山文化城址,则应是当地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军事中心。丁公城主要由城墙和壕沟两部分组成,四周城垣十分规整。该城使用时间较长,基本贯穿整个龙山文化时期,并进入岳石文化时期,持续了五六百年。城内的龙山文化堆积十分丰富,堆积厚度一般在1.5-2米之间,各种遗迹的叠压、打破关系错综复杂。城内有房基、陶窑、水井、灰坑、沟和墓葬等,还出土一大批大型器物和精美陶器,如兽面纹、云雷纹装饰的陶器和卜骨、陶龟等遗物。龙山丁公城址的出现、遗址聚落间等级和规模的差别,充分表明当时已经形成了城市、中心聚落和一般聚落的多重结构,城乡差别业已产生[3]266。

3.龙山文化时期,礼制应运而生,并逐渐完善和发展起来。礼制形成的最大标志便是礼器的产生。礼器是指专门或主要用于重要礼仪活动,如婚、丧、宴、祭祀等的器具。龙山文化的礼器基本上脱离了日用器的功能,如丁公等遗址发现的蛋壳黑陶杯、部分陶鬶等,应是用于礼仪活动的礼器。在丁公遗址,还发现少量的卜骨,有灼痕而无钻凿,攻治方法虽然比较原始,但其内涵应与后世一样,有着宗教或礼制色彩。

4.社会经济得到长足的发展。龙山文化时期,农业、家畜饲养业、狩猎和捕捞业以及手工业的多种经济形态日趋完善,并获得了更为长足的发展。最能证明此时经济发达的一件事情就是酿酒业的兴盛。酿酒业自大汶口文化晚期便已产生,到了龙山文化时期,更是盛行一时。此一时期的考古发现了大量的饮酒器具,其中主要有盛酒温酒的鬶、盉,饮酒用的各种杯子、盅等。非实用的薄胎高柄黑陶杯便是在酒器基础上发展而来,并逐渐成为礼器的,这说明当时酒的使用已经成为社会生活中的一项重要内容。酿酒业是以粮食生产的剩余为基础的,酒的大量生产和饮用是农业生产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结果,表明当时的农业生产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栾丰实:《东夷考古》,山东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66-267页;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著:《山东20世纪的考古发现和研究》,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65页。。其次,则体现在社会分工的规模和范围日益扩大,各类手工业也因专业化程度的不断提高而空前繁荣起来。以陶器为例,此时的陶器生产技术水平和艺术水平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即使在其后的历史发展中也没有哪一个时期可以完全超越。它在摆脱单纯实用和追求简单审美的基础上,将实用与审美完美地统一结合起来,赋予了很多实用器以美的感受,反映出当时的人们已经拥有十分成熟的审美观念。适用、经济和美观三者有机统一是龙山文化陶器的最为主要的特点和传统[4]。此时的人们更多地是关注陶器的本体,而不是外在的装饰。陶色的单纯朴素和造型的灵巧和谐成为这一时期陶器制作的主流。其中最具有造型美感的就是龙山文化的黑陶杯和仿生陶鬶。龙山文化时期制陶业的高度发展,与当时专业化的生产分不开的。在丁公遗址,就曾在南北不到20米的距离内发现了3座陶窑,分布之密集十分罕见。丁公遗址成组陶窑的出现,说明在龙山文化时期,制陶业已经脱离了家庭小规模的生产状态,出现了专业化的制陶作坊。特别是蛋壳陶杯、单把杯、陶鬶等工艺技术要求高、制作难度大的器物,在相当大的范围内以相同的形态出现,应该是出自大的专业的制陶作坊,而且很可能已经有了陶器的商品交换*栾丰实:《东夷考古》,山东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70-271页;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编著:《山东20世纪的考古发现和研究》,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67-268页。。

5.成熟的辞章文字已经产生。文明诸要素中最主要的核心部分为文字、城市、铜器和礼制,其中又尤以文字的地位最为重要和突出。美国著名民族学家、社会学家摩尔根在其名著《古代社会》中指出:“文字的使用是文明伊始的一个最准确的标志,刻在石头上的象形文字也具有同等的意义。认真地说来,没有文字记载,就没有历史,也没有文明。”[5]30这是对文字和文明社会关系的最明确的表述。已故著名考古学家夏鼐先生也认为,文明的诸标志中,“以文字最为重要”[6]81。丁公遗址发现的刻字陶片上共存5列11个文字,整体排列比较规则,刻写也有一定章法,刻字全文很可能是一个短句或辞章,记载着某种特定的内容。因此,有学者称其为“陶书”[7],以区别于大汶口文化出现的单个陶文,表明此时已进入了用文字记载历史的阶段。

古老的中华文明起源于黄河流域,而位于河海交会之地、河济之间的滨州,在龙山文化时期更是迎来了历史上的第一次文化大繁荣。特别是到了龙山时代晚期,境内聚落遗址数量显著增加,聚落分布十分密集,出现了若干普通聚落围绕一座中心聚落分布的社群结构,甚至出现了带有夯土墙体的大型聚落——城。此时,具有等级差别的城和聚落已普遍出现,文字开始用于记录和传递信息,铜器产生,礼制也初步形成,依附于王权的以占卜为主的宗教活动也已形成,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开始出现,整个社会已经进入等级分明的时期,文明的初级阶段已经到来。而这一时期胶东地区、潍淄河流域、胶莱河流域、沂沭河流域及东南沿海地区却基本未见龙山时代晚期的重要遗存和聚落。包括滨州在内的河济之间的广大地区已成为海岱地区这一时期文化、经济、政治的重心[1]。

二、殷商时期,商文化东进带来第二次文化大繁荣

殷商时期,滨州境内继龙山文化之后,再次迎来了文化大发展的机遇。这一时期,商王朝的政治、文化中心移至安阳,河济之间的广大地域更加靠近商朝王畿,较之山东其他地区更早地受到了商文化的控制,而此地近海的食盐生产也大大刺激着商王朝对其占有的热情。到了殷墟文化一期前后,商文化逐步扩张进入今滨州境内,殷墟文化二期前后到达淄河以西地区。位于河济之间的滨州,与龙山文化和岳石文化相比,此时的聚落遗址数量再次骤然增加。这表明,殷墟时期,商王朝的势力在其北方、西方、南方和东南部逐渐退缩的同时,出于对海盐资源的渴求,不断强化对今滨州沿海一带的统治,包括滨州在内的河济下游、渤海西南岸地区也成为整个商王朝境内人口最为密集,经济、文化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并发展成为商王朝最稳定的大后方[1]。后来随着商王朝的灭亡,周人势力的东进和齐国的分封,该地区的村落、人口以及文化、经济与社会都被齐国所承继。直至周初齐国迁都临淄之前,现滨州境内一直是齐国经济文化最为发达的地区。此时滨州境内的文化大繁荣可以由以下几个方面体现出来。

1.商周时期遗址不仅数量骤然增加数倍,而且分布也更为广泛。龙山文化之后的岳石文化时期,滨州境内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经济文化衰退现象。岳石文化遗址的数量不仅没有在龙山文化基础上继续增加,反倒有所减少。龙山文化遗址在滨州境内据不完全统计有34处,而岳石文化则下降为24处,而邹平境内龙山文化遗址有20处,到了岳石文化时期则下降为6处,黄河以北地区则只发现阳信三崔、滨城侯家和惠民大郭3处遗址。岳石文化时期的遗址规模也普遍较小,没有出现过如龙山文化遗址一样面积达几十万平方米的大遗址,大多都在十万平方米以内。此时,岳石文化陶器制作较为粗糙,远不如龙山文化时期陶器制作的精致细腻,更是给人以文化衰退的感觉。以上现象虽然与岳石文化发现较晚,相关考古工作做得较少有关,但同时也反映出岳石文化较龙山文化时期社会经济状况在某些方面的衰退。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具体到滨州一带来看,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可能与龙山文化晚期的气候变化和大规模洪水有关系。根据考古发现和古史传说,在距今4000年前左右,也就是龙山文化的晚期,仰韶温暖期开始结束,鲁北地区的气候逐渐由湿暖温润向干冷变化,虽然总体温度比之现在要高,但伴随而来的大规模洪水泛滥则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危害。滨州又处于“九河”下游入海之处,地势低洼,海水倒灌,洪涝灾害尤其严重。洪水灾害的频发,导致人口的大量减少。另一原因可能与发生在这里的夏夷战争有关。古滨州地区是龙山文化晚期夷夏集团之间战争的频发地带,战争的惨烈直接导致了人口的减少和经济的衰退,其后果甚至于超过洪水的危害。

而到了殷商时期,滨州境内发现的古遗址不仅分布十分广泛,而且数量骤增,远较岳石文化时期为多,而且遗址规模面积也非常大,动辄达到几十万平方米,甚至近百万平方米。这些遗址虽然大多未经发掘,但仅就考古调查所采集的遗物,无论在数量上,还是种类上,都是非常丰富的。据不完全统计,滨州境内的商周时期遗址大概有158处,远远多于岳石文化和龙山文化时期的遗址数量。其中邹平境内有60处,博兴境内有44处,滨城境内有8处,惠民境内有18处,阳信境内有20处,无棣境内有2处,沾化有6处*张卡等主编:《滨州文物通览》,齐鲁书社,2014年版;滨州市文物管理处编:《滨州市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资料汇编》,2010年滨第10号内刊本;滨州文化志编纂委员会:《滨州文化志》,方志出版社,2011年版。。而且很多遗址一直深入到沿海滩涂地带,如无棣境内的无影山遗址,沾化境内的杨家盐业遗址群、郑家古窑址、陈家古窑址、西堼遗址等。

2.高规格聚落遗址较多出现。这一时期,不仅聚落遗址数量众多,而且还出现了多个出土青铜容礼器和兵器(多为贵族墓葬出土)的高规格聚落。如滨城兰家遗址出土有卣、觚、爵、戈、豆、鬲等器物*张卡等主编:《滨州文物通览》,齐鲁书社2014年版,第19-21页;山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山东省志·文物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68页。。其中青铜礼器卣上还有族徽符号“卤”字。惠民大郭遗址则出土有鼎、小方彝、爵、觚、铙、戈、矛、刀、钺、锛等青铜礼器、乐器和兵器,以及石钺、玉环等,可见该遗址的地位是相当高的[8]。特别是其中出土的1件通长20.3厘米的玉钺更是祭祀或仪仗专用器物,是权力的象征。大郭遗址出土铜铙的内壁、方彝盖和腹内壁、铜戈上均有一“戎”字徽识符号,可能是“戎”族的族徽[9]6。从大郭遗址出土遗物和墓葬规模上看,其地位要高于兰家遗址,应是整个黄河三角洲地区的中心聚落,负责管理该区域的盐业生产及相关工作。位于博兴的寨卞遗址亦曾于1970年村民修挖溢洪河时出土有殷墟三期的青铜鼎、爵和一批青铜镞,显示该聚落的等级较高,也应是该区域的中心聚落之一。滨城兰家、惠民大郭和博兴寨卞、贤城等遗址,都属于等级较高的聚落,这些聚落的贵族享用着代表特殊身份地位的青铜礼器,控制着更多的占卜、祭祀行为(权),充分说明了此一时期该地经济、文化的发达。

这一时期的各个村落还非常注重整体规划和布局。如兰家遗址的聚落布局就有着明显的规划,聚落中有着专门的居住区、贵族墓地、平民墓葬区、骨器作坊区和生产盔形器的制陶区。博兴的东关遗址则发现有大型堆筑(建筑)工事,由内侧到外侧逐次逐层堆筑,逐层交互叠压,层层夯打加工而成,可能是当时为维护聚落安全所做的建筑遗迹,具有防御功能。

3.东夷大国分布林立。据文献记载,殷商时期,滨州境内的古国大概有时、邹、落姑、夫于、於陵、重氏国、逢和薄姑国等[10]46-48,其中又以薄姑国势力最为庞大。薄姑,文献又作薄丘、蒲姑等,是商末周初东夷大国,故城在今博兴境内。薄姑国历史悠久,《竹书纪年》载:“太戊,五十八年,城蒲姑。”《水经注·济水注》曰:“济水又经薄姑城北……《地理书》曰:吕尚封于齐郡薄姑。薄姑故城在临淄县西北五十里,近济水。”杜预注《左传·昭公二十年》文曾曰:“爽鸠氏,少昊氏之司寇也。季荝,虞夏诸侯。逢伯陵,殷诸侯,姜姓。蒲姑氏,殷周之间代逢公者。”基本勾画了商周之交以前此一地域文化的发展序列[11]。周初,周公平定“三监之乱”。薄姑氏因国力强盛,成为反叛主力,更是得到了周公的残酷镇压,将其灭国、毁社,并把薄姑的君及其遗民迁徙到关中地区,以便于直接管辖[12]83-84。东方大国薄姑从此消亡。薄姑国都通过近年来的考古调查和勘探,初步确定应为博兴的寨卞遗址或贤城遗址。周初齐国立国之地的营丘,即属薄姑范围之内,位于济水下游一带,济水原称齐水,齐国之名亦源于齐水之名。大约公元前9世纪初,齐国内乱,齐太公五世孙的齐胡公姜静将都城由营丘迁至薄姑城,薄姑城由此成为齐国国都达24年。周初的这段时间,包括滨州在内的黄河三角洲故地被纳入姜齐势力范围,由于齐国“因其俗,简其礼”的政策,促成了滨州早期文化与齐文化充分的交流融合,既保持了晚商以来较高的物质生产发展水平,又吸纳了齐文化的革新、开放、包容精神,推动了当地社会物质生产的发展,吸引了众多周边居民汇聚此地,开发经营,使得人口渐众[11]。直至齐献公将都城由位于古济水下游的滨州一带迁往东南的淄河西岸的临淄,其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才相应地逐渐由滨州一带转移到临淄一带。

4.东西交通古道的形成,促进了文化的交流和发展。随着商王朝的东进,至少到商代晚期,山东北部滨州境内便形成了三条横贯中原与海岱地区的东西交通大道,滨州也成为这三条东西古道的最为重要的节点之一。

水路一直是东西交通的主要方式,而古黄河及其支津古济河作为贯通东西的两条主河道更是承担着东西方交流的重要作用。黄河与济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流经滨州境内,形成南济北黄的格局。黄河下游与济水下游流域,为海岱地区与中原地区、京津地区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也是最早融入中原文化区的区域。大约在距今100万年前的中更新世晚期阶段,黄河开始进入豫、冀、鲁地界。济水作为黄河一条最大的支津,它流经了河南中部、东部,鲁西南、鲁北地区,河道走向在山东境内与黄河基本平行。整个鲁西南、鲁西北和鲁北平原及今黄河三角洲地区,都是济水和黄河下游流经范围。这两条水路也相应成为商人东进的两条主要交通要道,也是商代晚期商人控制滨州一带海盐资源的重要运输通道,进而使河济之间的广大地区成为商王朝的经济、文化最为发达,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之一。

同样,至少到商代晚期,鲁中山区北麓开始形成了一条横贯中原与海岱之间东西陆路交通大道。这条东西古道在今滨州南部的邹平及邹平礼参、长山等地经过,与胶济铁路线基本平行,但略微靠北。它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地区和山东半岛文化交流和经济联系的大动脉。其最初的萌芽,可以上溯到山东龙山文化繁荣的时代,济南大辛庄遗址、章丘城子崖遗址、邹平丁公遗址、临淄桐林、寿光边线王等都在这条东西古道的两侧(到了龙山文化时期,山东境内发现的龙山文化城址已有近十座,重要的有章丘城子崖、邹平丁公、阳谷景阳岗、茌平教场铺、临淄桐林、寿光边线王、五莲丹土、日照两城镇等)。滨州邹平正处于这条东西古道的中心位置。齐国建都临淄之后,这条位于鲁中山地北麓的东西古道更是得到了迅速发展,成为周王朝控制山东地区的主要经济、文化、交通干道,也成为齐国从中原通向半岛的主要军事交通线*侯仁之:《淄博市主要城镇的起源和发展》,载《侯仁之文集:历史地理学的视野》,三联书店,2009年版;朱活:《从山东出土的齐币看齐国的商业和交通》,《文物》,1972年第5期;齐文涛:《概述近年来山东出土的商周青铜器》,《文物》,1972年第5期;李象润、李浴洋《东夷契刻:中国书法的原生态》,《书法赏评》,2014年第1期。。

5.盐业生产的发达带动了经济文化的发展。滨州濒临渤海,沿海有大量的滩涂及地下卤水资源。据考古和文献记载,先秦时期东方地区的盐业生产中心主要集中在包括滨州在内的渤海南岸地区,到了汉代才逐渐转移到胶东半岛及鲁东南沿海一带。

滨州境内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北起无棣、沾化,南到博兴、邹平的广大地区,都发现了大量商周时期的煮盐器具盔形器以及盐业生产、聚落遗址。这些遗址尤以黄河以北的沾化、无棣、阳信、滨城一带分布较为密集,如滨城区兰家、小赵家、侯家,沾化杨家、西堼、陈家、郑家等。作为处于渤海南岸制盐区域中间位置的滨州一带,不仅有着发达的盐业生产,而且也是这一带最早发现盐业遗址的地区之一,如20世纪50年代徒骇河道疏浚加宽时,便在沾化富国街道办事处杨家村西北发现了大量盔形器及烧窑遗迹[13]。

商王朝的产盐之地主要有两处,一是运城一带的河东盐池,武丁对西北地区的征伐,主要是保持盐路畅通[14]221-226;二是渤海南岸的海盐,晚商时期大规模征伐东夷,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获取东方地区的海盐*方辉:《商周时期鲁北地区海盐业的考古学研究》,《考古》,2004年4期;冯时:《古文字所见之商周盐政》,《南方文物》,2009年1期。。由于殷墟时期商王朝势力在西部、西北部大规模退缩,晋南地区也未能见到商文化聚落,卜辞中记录的盐业活动应发生在东方沿海地区即渤海南岸地区。据研究,殷墟卜辞中的“卤”就是指的盐卤,金文、甲骨文中都涉及到了殷商时期盐业生产和盐政的记录。在滨城兰家遗址出土的铜卣上便有铭文“卤”字,证明商王朝应在今兰家设立过盐业管理机构,负责海盐的生产与供给。大郭遗址出土铜铙内壁、方彝盖和腹内壁、铜戈上均有一“戎”字徽识符号,可能是“戎”族的族徽[9]6。甲骨文中记载:“己酉卜,宾贞,戎卤。”这条卜辞中的“戎卤”似应释为“戎族向商王朝进献食盐”。由此推测,大郭遗址很可能是商朝派遣戎族首领来此进行统治的遗存,来的原因就是控制食盐的生产。从大郭遗址出土遗物和墓葬规模上看,其规格要高于兰家遗址,或许就是商王朝控制鲁北盐业生产的中心之一[9]45。

殷商时期,渤海南岸地区是殷商王朝直接控制的、唯一的产盐之地和唯一能通往海洋的地方。滨州境内的聚落、人口数量骤然增多,考古学文化变得空前繁荣,其商代聚落数量甚至超过龙山、岳石时期数倍,并最终形成了以沿海盐业和盐工定居地为导向的聚落分布格局。同时,内陆地区也出现了与盐业遗存同时的数量众多的聚落遗址群,每群中有一个或多个更高等级的聚落。如博兴寨卞、惠民大郭、滨城兰家等便属于这些高等级聚落的中心。此时期渤海南部地区商文化的突然繁荣,聚落和人口数量的急剧增加,应是外来人员在很短时间内迁入的结果,而这则是以商王朝对食盐的控制为基础的。

此后,滨州一带虽于汉代出现一段时间经学盛行、北朝唐初有过一段时间佛学发达的时期,但都非常短暂。宋代起,中国文化中心南移,北方政治动荡,战乱不已。至元末明初,由于元军与红巾军在鲁北展开拉锯战,尤其是燕王朱棣历时四年的“靖难”战火,使得滨州一带生灵涂炭,社会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文化受到严重摧残。直至洪武、永乐年间,明政府从山西洪洞和河北枣强等地大规模移民至包括滨州在内的黄河三角洲,充实了该区域的人口,又加之自北宋至清末数百年间黄河夺淮入海,当地水患大减,才使得当地的经济文化再一次逐步发展起来,并涌现出了咸丰帝师杜受田、金石学家吴式芬、刚正廉吏游百川等一大批著名的政治家和文人学者。

[1]燕生东.河济汇同:濡养河济文明[N].联合日报,2014-4-12.

[2]滨城区文物管理所,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山东滨州市滨城区五处古遗址的调查[J].华夏考古,2009,(1).

[3]栾丰实.东夷考古[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6.

[4]刘敦愿.论(山东)龙山文化陶器的技术与艺术[M]//美术考古与古代文明.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7.

[5]摩尔根.古代社会[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

[6]夏鼐.中国文明的起源[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

[7]专家笔谈丁公遗址出土陶文[J].考古,1993,(4).

[8]山东惠民县文化馆.山东惠民县发现商代青铜器[J].考古,1974,(3).

[9]滨州地区文物志编委会.滨州地区文物志[M].济南:山东友谊书社,1992.

[10]政协滨州市委员会.滨州区域文化通览·综合卷[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2.

[11]郑杰文.黄河三角洲文化的历史进程及基本特征[N].光明日报,2007-1-5(9).

[12]李白凤.东夷杂考[M].济南:齐鲁书社,1981.

[13]王思礼.惠民专区几处古代文化遗址[J].文物,1960,(3).

[14]杨升南.从‘卤小臣’说武丁对西北征伐的经济目的[C]//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系等编.甲骨文发现一百周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台北:文史哲出版社有限公司,1998.

(责任编辑:王珏)

2016-03-25

张卡(1977-),男,山东滨州人,山东省滨州市博物馆馆员,主要研究方向:黄河三角洲地区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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