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白居易新翻《杨柳枝》看中唐崇尚新变的音乐潮流

2016-01-31都昕蕾

中国民族博览 2016年8期
关键词:折柳新声体式

都昕蕾

(辽宁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辽宁 阜新 123000)

从白居易新翻《杨柳枝》看中唐崇尚新变的音乐潮流

都昕蕾

(辽宁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辽宁阜新123000)

唐代音乐繁盛,而白居易所生活的中唐时期,更是兴起了崇尚新变的音乐潮流。白居易通晓音乐,精通文学,以其独特的文人审美观,根据“洛下新声” 创作了《杨柳枝》,摆脱了旧曲的格局,在曲调、本事、体式、内容和风格等方面都展现出全新的艺术面貌。这一个案生动地体现了中唐音乐崇尚新变的社会潮流,为古代音乐文学领域的研究提供了丰富而宝贵的资料。

白居易;杨柳枝;中唐;音乐文学;新变

一、唐代尚新奇之风

唐代社会的各个方面在中国历史上都达到了巅峰,其中文艺领域的辉煌成就是一个重要方面。唐代的文学、音乐、书画等的繁荣、成熟和丰富促成了世人对于创新的迫切要求。如在音乐方面的“新声”一词,在唐代文献中多次出现,且多带有欣赏的意味,仅《全唐诗》中就不胜枚举,如:池台列广宴,丝竹传新声;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可见唐代社会对于“新声”的喜爱是十分普遍的,这种喜爱不分等级、身份、地域:从皇家到渔樵、从专业乐工到民间百姓、从京都到地方,都表现出对于“新声”的热切追求。“新声”的多产是为了适应当时流行的审美需要,从而得到广泛流传。而在中唐领导新翻歌曲风尚的文人中,就是以白居易、刘禹锡等人为首,其代表作有《杨柳枝》《竹枝词》《浪淘沙》等。

二、白居易与新翻《杨柳枝》

白居易有着长期的两京生活经历,而两京是唐代的政治、文化中心,这使得他得以获取大量朝野的音乐信息与欣赏机会。长期而频繁的音乐欣赏、实践经历使得白居易有着较高音乐鉴赏能力。如《琵琶行》《五弦弹》等诗描写不同乐器所奏乐曲;《听都子歌》《听田顺儿歌》等诗描写歌唱等。而其对《杨柳枝》曲的翻新,正体现了中唐崇尚新变的音乐潮流。

《杨柳枝》,在郭茂倩的《乐府诗集》中被归于隋唐近代曲辞,数量多达79首,居“近代曲辞”作品之首。关于其缘起,在序文中有所提及:《杨柳枝》,白居易洛中所制也。《本事诗》曰:“白尚书有妓樊素善歌,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年既高迈,而小蛮方丰艳,乃作《杨柳枝辞》以托意……”。

三、新翻《杨柳枝》的“新”主要体现在五个方面

(一)曲调新——从横吹军乐到丝竹清乐

唐代音乐发达,演奏技巧也十分丰富多样,乐工借助纯熟地运用各种演奏技巧可以翻新旧曲,收到新鲜而不重复的音乐效果。其翻新的方法有:犯声移调、旋宫转调等。《杨柳枝》及其前身《折杨柳》在音乐特色和运用场合上呈现的变化轨迹:胡乐特色为主的汉《折杨柳》,用于军乐→民歌特色的晋太康末《折杨柳》,用于民间→盛唐教坊曲《杨柳枝》,用于宫廷→中晚唐清乐特色明显的《杨柳枝》,用于家宴、酒令。

横吹曲《折杨柳》具有鲜明的胡乐特色,如其所用的乐器和作为军乐所特有的哀凉风格,而白居易新翻的《杨柳枝》,已经明显汉乐化了。“笙引簧频暖,筝催柱数移。乐童翻怨调,才子与妍词。”可见所用乐器以笙、筝等为主,是典型的汉乐乐器,乐曲风格也由哀怨之感而转为欢愉之情。在表演形式上《杨柳枝》也由以前以笛曲为主变成了载歌载舞的新形式。自古有“丝不如竹,竹不如肉。”的音乐审美观,白继承了重视肉声的这一传统,“取来歌里唱,胜向笛中吹”。除了加入了歌唱,还加入了“声之容”的舞蹈,带给人更丰富的视听感受,“好吹杨柳曲,为我舞金钿。”

这种在音乐上的对于胡乐的背离,标志着《杨柳枝》新声从产生时就具有自己的特色,走着独立的发展道路,而并非亦步亦趋地遵循旧曲的轨迹。这种独立身份使其在以后的发展中形成了自己的系统,在唐代燕乐、宋代词乐、元明清曲乐中都有发展,与汉《折杨柳》及其他变体保持着平等共进的地位。

(二)本事新——从“折柳寄远”到“折柳赠别”

《杨柳枝》与汉横吹曲《折杨柳》同作为杨柳文学,在本事上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也有属于自己的创新。汉横吹曲《折杨柳》古辞不存,最早的作品是梁陈时期所作,从其内容来看,与“折柳”相关的是相思赠远,多用闺妇口吻,这种描写被钱钟书先生称为“折柳寄远”,与“折柳赠别”相区别。折柳赠别则是离别之时由送行之人折取,只折一次就行了,行人走后,柳枝便被抛掷一边。折柳寄远,所折之柳主要是门前庭前之柳,折柳之人是家人,主要是思妇,折柳的时间是离人远去之后,所折次数不止一次,而是无数次,主要表达别后的相思盼归之情。

文学源于生活,文学中的“折柳”亦应源于现实生活中的习俗。可以说正是从《杨柳枝》开始完成了《折杨柳》由汉魏六朝以“折柳寄远”向唐宋元明清以“折柳赠别”的本事转变。从此以“折柳赠别”为本事的杨柳文学开始迅速壮大,又历经数代的努力而成为古代文学中一个重镇。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白居易新翻《杨柳枝》的十首作品除了“小树不禁攀折苦,乞君留取两三条”一句外,完全脱离了“折柳寄远”或“折柳赠别”的本事,只是单纯地歌咏柳树的美好或咏史怀古。这恰好说明白居易的创作意图就在于刻意避开柳与相思、离别相关的惯性联想,另辟新意。而继白居易之后的《杨柳枝》之作才逐渐转向写“折柳赠别”,完成了在本事上的新变。

(三)体式新——从五言古体到七言近体

《折杨柳》的体式变化较为复杂:大致的体式轨迹是五言→七言→杂言→五言。《杨柳枝》的诗体则变为七言近体,而且其体式较为稳定,从中唐到清代一直是七绝体。这可能与其从产生之初就与民间音乐关系密切有关。“这种七言体结构对唐之后的历代民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今天的汉族地区及与汉族关系较多的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歌唱词,几乎主要使用的是七言体。这是因为七言体的内部结构较为理想,甚至接近完美。”

(四)内容新——从边塞军营到舞榭离亭

《折杨柳》在中唐之前一直与军事意向有关,是典型的“出塞曲”。其内容中单纯咏柳的笔墨并不多,重点在表现离愁别绪上,较少具体的地点、人物和典故,较多泛化的人物和情节,如“妾”“红粉”“征人”“征戎客”“军中书信稀”“心期别路长”等,也有少数以女性口吻感叹青春易逝、色衰而爱驰的,更接近汉诗的简约古直的抒情、描写方式。而《杨柳枝》则经过白居易新翻曲专门咏柳、咏史用典及白居易之后的赠别、艳情等多重主题的不断改造,彻底地从军事意象上独立出来。

从上古到中古时期,诗歌中的杨柳形象呈现出由繁茂到柔弱的转变轨迹,而这种审美上的转变在白居易新翻《杨柳枝》后掀起了一个高潮并逐渐固定下来了。从白居易开始,《杨柳枝》主要是咏柳本身,这种对于柳树的物态摹写可能是受到汉魏“柳赋”和初盛唐咏柳诗的影响,但却在描写技巧和意境创造方面更进一步,体现了继承中的创新。如:“白雪花繁空扑地,绿丝条弱不胜莺。”“叶含浓露如啼眼,枝袅轻风似舞腰”等。

(五)风格新——从边思怨曲到尊前欢歌

由于《折杨柳》的内容是表现边思之曲,所以其曲调本身带有浓厚的悲愁风格,加上以笛等管乐器演奏,其音色嘹亮悠远,亦容易产生清哀的感觉。而《杨柳枝》是“乐童翻怨调”而来,从前面的内容部分来看,《杨柳枝》歌舞似乎十分适合在欢乐的场合表演。白居易《刘苏州寄酿酒糯米,李浙东寄杨柳枝舞衫。偶因尝酒试衫,辄成长句寄谢之》中提到:“舞时已觉愁眉展,醉后仍教笑口开。惭愧故人怜寂寞,三千里外寄欢来。”可见《杨柳枝》是能给人带来欢乐的,其歌舞表演是暮年的白居易寄慰老怀的重要方式。

总之,白居易新翻《杨柳枝》曲,使其跳出了旧曲的苑囿,在曲调、本事、体式、内容和风格等方面都展现出全新的面貌,这一个案生动地体现了中唐音乐崇尚新变的社会潮流,为繁荣的唐代音乐文学增添了绚丽的一笔,为古代音乐文学领域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自中唐白居易新翻《杨柳枝》之后,此曲便风靡中晚唐,广为流传,历代盛行不衰直至清代,其影响广泛涉及诗、词、戏曲等多种文艺形式,堪称音乐史和文学史上的艺术常青树。

[1]曹寅,彭定求.全唐诗(卷4)[M].扬州诗局刻本,1706.

[2]曹寅,彭定求.全唐诗(卷19)[M].扬州诗局刻本,1706.

[3][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卷81)[M].北京:中华书局,2007.

[4]白居易,谢思炜.白居易诗集校注[M].中华书局,2006.

[5]刘禹锡.酬乐天醉后狂吟十韵.

[6]周振甫,冀勤.钱钟书谈艺录读本[M].中央编译出版社,2013.

[7]夏滟洲,王小龙,陈永.中国音乐简史[M].上海音乐出版社,2007.

[8]白居易.乐府诗集(卷81)[M].北京:中华书局,2007.

J805

A

猜你喜欢

折柳新声体式
对当代诗词体式改革的几点思考
孙钢坪
折柳寄情
捣练子·春
六言绝句体式概说
绝句体式多变化
雅韵新声
雅韵新声
律诗篇法体式
雅韵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