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挝龙舟竞渡的文化解析

张兆龙, 张明亚, 秦尉富, 李乃琼

(1.云南大学 旅游文化学院, 云南 丽江　674100; 2.钦州学院 体育学院, 广西 钦州　535000)



老挝龙舟竞渡的文化解析

张兆龙1, 张明亚1, 秦尉富2, 李乃琼2

(1.云南大学 旅游文化学院, 云南 丽江674100; 2.钦州学院 体育学院, 广西 钦州535000)

摘要:运用文献资料、逻辑分析及田野调查方法对老挝龙舟竞渡的历史文化、竞渡文化、社会文化进行分析研究,认为老挝龙舟竞渡源自老挝先人图腾崇拜、原始崇拜的祭祀活动,体现出老挝人敬畏自然的人文情怀和崇尚团结的民族心理,指出赋予信仰精神的人类传统体育才有传承的动力与根基。

关键词:龙舟竞渡; 文化解析; 宗教信仰; 体育文化传承

老挝开门节时的赛龙舟是老挝三大传统节庆活动之一,每年赛舟节时,湄公河万象段河畔人山人海,锣鼓声、欢呼声,以及企业单位利用比赛间隙进行产品宣传的音乐和广播声混作一团,热闹非凡。老挝龙舟的形象模仿那珈,在老挝那珈地位等同于我们认知的龙,老挝字典中对那珈的解释为:瑞兽、佛教中的神秘动物龙、佛家高尚的人、准备出家的僧侣[1]。老挝人对龙有着自己的认识“中国的龙是大眼睛,长胡子,有脚,而我们这里的龙就是那珈,我们的龙长有龙冠”。老挝人认为那珈是自己的守护神,它张目露齿、威武非凡,通常盘踞于皇宫、神庙的门前。老挝赛舟有着自己的起源故事和特殊的社会背景,民间很多祭祀活动与龙舟有关,而且还有以龙舟为主体的信仰体系,整个竞渡活动充满着浓厚的宗教色彩,笔者希望通过对老挝龙舟竞渡这一民俗体育活动的解读[2],探索龙舟竞渡特有的民俗文化空间,进而探寻传统体育世代传承背后的隐秘力量,以期为世界各国民俗传统体育活动的传承与保护提供借鉴。

一、 赛龙舟源于原始宗教信仰世界的镜像表达

老挝地处中南半岛中部, 在远古时期这里气候湿热, 水网密布, 渔猎是早期老挝先民的主要生活方式, 早期人们多傍水而居, 以便汲水和获取水生食物。 但水是自然之物, 不受人的意识控制, 雨水多与少都不利于人们的生产生活。 干旱时需祈求甘露,泛滥时需退掉洪水, 这都是人力无法实现的, 只能通过祈求神灵来达到目的。 于是, 能够自由潜水, 相比人类具有更强力量的巨大蟒蛇被人们寄予希望, 将其视为蛇王加以膜拜以期得到它的保护, 并因此产生了早期的蟒蛇图腾崇拜,如今老挝偏远山区的人们仍然保留着图腾崇拜的行为[3]。 据调查居住在老挝边远地区的佬族人认为, 原本生活在陆地上的蟒蛇长出七只角后会转而生活在水里成为掌管河水的神。 图腾崇拜的出现使老挝先民时期诞生了原始宗教祭祀活动[4], 在所有的宗教活动中祭祀是一种极其重要的宗教崇拜形式。 在神灵观念的驱使下, 人们制作像蟒蛇般狭长的独木舟, 并通过划船竞渡的祭拜仪式去展示水神的力量以表达敬仰, 当这种带有竞赛性的活动以身体表现时, 民俗体育活动就顺势而生[5]。 划船竞渡就是古老挝人在河面上举行的一种体育竞技形式的原始宗教祭祀活动。

公元1353年漂流在吴哥的老挝王子法昂, 取得王位后开始把南传佛教从吴哥引入老挝,公元1560年赛瑟他提腊王把首都从琅勃拉邦迁到万象, 并在全国各地修建寺庙要求人们供佛, 以后老挝历代国王推演先王之法, 都敕令全国供奉佛像禁事鬼神及与之相关的一切原始祭祀活动,把南传佛教推崇到唯我独尊的地位。 此时老挝水稻农耕生活方式的确立已是既定事实, 祭祀水神保佑生产依然是人们内心的需要与渴望, 但又与国家法令有悖, 当时的人们为了不违背法令,就把祭祀水神用的舟做成佛教中那珈水神的样子, 这一改变既掩盖了人们内心最原始的神灵崇拜又宣传了佛教, 因此逐渐被法令所认可。 后来随着佛教在老挝的广泛传播, 佛教信仰被老挝人所接受, 特别是那珈被王室认定为皇家王权的象征,以那珈为原型的龙舟竞渡也被皇室承认, 于是早先的祭祀活动划船竞渡就演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龙舟竞渡。

1.龙舟制作:构筑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

龙舟由个人出资组织建造,龙舟建成后被寄放在寺庙里面,由僧人负责龙舟的日常维护,维护和保养费用由龙舟建造者支付。龙舟队的训练也由寺庙组织,但龙舟队并不一定会驾驭寺庙里面的龙舟,最后参与龙舟竞渡的龙舟队由龙舟建造者自己决定,通常人们会雇佣以往成绩好的龙舟队去驾驭自己的龙舟,当然雇请这样的龙舟队价格相对会高。老挝人认为龙舟竞渡所得的名次是属于龙舟的而非龙舟制造者,但这并不影响老挝人对龙舟的热爱,这或许与龙舟的起源有关。从老挝人将制作完工的龙舟寄存于寺庙中,并认定龙舟是那珈化身的那刻起,老挝的原始宗教信仰得以合法化,或许这是老挝人面对当时国家法令强制对自身原始信仰最为巧妙的隐藏与保护。现在,更多的老挝人把打造龙舟看作是敬佛、礼佛的功德,人们渴望以拥有龙舟的形式来表达人与佛的交流,使人在心理上获得解脱并得以安慰。开始制做龙舟前人们要到深山里去寻找足够大的原木,老挝人相信高大的树上住着神灵,用这样的大树制作的龙舟是有神灵依附的,“树大必有神,女子美必有帅情郎”老挝人这句流传至今的谚语,正是人们自然神灵观念的反映。老挝人用来制作龙舟的神树叫望天树,它树干高大,可以长到50多米,龙舟由一棵大树掏空制成,是名副其实的独木龙舟。人们砍伐大树前,首先要焚香点烛在树前祈福祭祀,并念一些祈福的话语。在制作龙舟的大树被砍倒及裁量修理时,人们要不停的念这种祈福咒,如果出现停顿会被视为不吉利。老挝人在制作龙舟时的精灵观念表现了人们对自然的敬畏心理。

2.竞渡技法:构筑共同的民族心理愿望

赛舟之前建造者要用事先被僧人祝福过的绸绳及各种艳丽的彩旗装饰船头和船尾,船身通常会涂上佛教的莲花图案或那珈的龙纹。比赛当天早上,所有的参与队员聚集到寺庙中,共同做完祈祷后,寺庙长老给所有的队员抛洒圣水以示祝福,然后队长带领大家齐声呐喊“我们要赢！我们要赢！”。龙舟竞渡在正式开赛前,还要举行一个祭祀那迦的仪式,人们要准备鲜花香烛五套,一小瓶白酒,一只熟鸡,将鸡和酒拿到即将参加比赛的船上,由族老将酒倒入河中,然后祈祷那迦神与船只同行,保佑行船安全。龙舟出发时还需带上供奉给龙舟的祭品和香案。竞渡祭礼在老挝部分地区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即到本地那珈水神的住所供奉祭品[6]。如老挝南卡汀河口的拿吉市,当地人认为南卡汀河口就有那珈居住,开门节期间及赛舟之前,人们都会到此处进行祭祀活动,以示敬畏,祈求平安。老挝龙舟竞渡有其独特技法,比赛时龙头前部通常有三四人会依次单坐,中间部分为两人并排而坐,龙尾部分会有三四人做艄公。龙头位置的人还有篙手的责任,在两舟相遇或近岸时负责保护龙舟防止发生碰撞,中间并排的桨手由经验丰富、年轻力壮的青壮年组成,舟身通常坐有45～55人,龙尾的艄公是经验最为丰富的,他们的桨明显要大,艄公的责任一方面是控制舟的航向,另一方面整个龙舟队划船时的节奏也由他们划桨的节律来控制。龙舟竞渡时桨手们通过不断的呐喊来发力并与划桨相配合,每一桨都要求做到统一、协调、整齐划一,在桨手快速有力的推动下,远远望去,龙舟就如那珈在河面上畅游。比赛结果不论是哪支队伍获胜,最终的意义表达都是希求神灵保佑整个村寨。

三、 老挝龙舟竞渡传承依存于象征的社会文化信仰体系

1.农耕水文化影响下的龙舟竞渡具有敬神祈福象征

整个中南半岛湄公河的干支流纵列分布,依赖于湄公河丰富的水资源及其冲积出的肥沃平原,东南亚各国的生产生活方式多以水稻耕作和渔业生产为主。处于中南半岛腹地的老挝本是个山国,全境五分之四为山地,湄公河自北向南流过老挝全境,湄公河岸占国土五分之一面积的稻田,养育了这个国家大部分的人口。老挝的气候每年只分干旱和雨季两个季节,两季交替时节的降雨直接关系湄公河水的涨落,同时又影响着岸上稻田耕作。湄公河的水使人们有了舂米推磨、捞虾捕鱼的生活。水使这片广阔土地上的老挝人建立了农耕社会,并在这水的生活环境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水观念。老挝人一生的重要阶段都与水相伴,如刚出生的小孩要以水洗礼才称为真正的人;家里有人生病时家属会准备一只小灯船,放上供品、红米、紫米并插上小旗,交由巫师念咒后放入河中,以祈求水神将病魔收取,保佑病人恢复健康;此外,升和尚、结婚、葬礼等这些人生关口,水也都扮演着重要角色,反映了人们渴望水神保佑的梦想。龙舟竞渡敬神祈福的意味更是明显,老挝的龙舟竞渡一般都是在10月上旬举行,而此刻正是百姓准备收割水稻和其他农作物的时候。面对自己辛苦劳作的收获,人们一方面由衷地感激今年雨水充沛,另一方面也希望不要被不可预知的水害所剥夺。于是,人们纷纷在龙舟竞渡的过程和仪式中,祈祷神灵保佑,在河面上开展祭祀活动表达自己的心愿。

2.宗教佛文化影响下的龙舟竞渡具有娱神礼佛象征

(1) 神是通晓人性的,这是世界上所有人类祖先的共同观念,他们跟人类一样有喜、怒、哀、乐之情。在此观念的引导下,人类祖先认为神高兴了,人们就不会轻易遭受惩罚,而且还会得到神的赏赐[7]。水作为早期老挝物质生活的核心直接关系人类的生产,因此,老挝先人们会祭祀掌控水的神灵,不论是个人还是部落集体都有各种祭拜水神的仪式。后来,国王将佛教作为国教进行推广,那珈成为老挝文化中掌控水的神灵,信仰水神那珈的活动开始体现在老挝人生活、生产的各个角落,现在靠近湄公河或水源居住的人民,仍会在头部、胸前和臂膀上纹上那珈纹身[8],以祈求那珈神灵保佑自己出入平安,行船安全。自从老挝人将取悦各类水神的活动都转变为取悦那珈后,人们认为通过龙舟竞渡的方式可以让那珈知道人们的感恩之情,人们相信赛舟中带来的欢呼雀跃,能够让那珈感应到并享受这其中的愉快。赛舟上的水手们更是想通过竞渡过程的奋力拼搏和突出表现,向大家证明得到了那珈的帮助,是那珈化身——龙舟最贴近的伙伴。这样,他们在今后的生产生活中就一定会得到那珈的保佑,会出入平安,生活幸福。也会获得他人更多的欣赏与认可,这是老挝人热衷于龙舟竞渡,最终将其变成一个传统习俗的主要原因之一。

(2) 源于古代南传佛教的戒律习俗,由于雨季来临时道路不畅,僧侣们要在寺庙里等上三个月,俗称腊期。佛教腊期的三个月正值湄公河水上涨的汛期,于是老百姓就称腊期第一天为迎水节,最后一天为送水节又叫开门节,而腊期的三个月叫关门节。开门节后僧侣就可以外出,百姓也开始婚嫁。从表面形式来看,开门节是一个佛家节日,然而实质上却与生产生活密切相关。腊期的三个月正是农忙时节,一方面人们没有更多时间去礼佛,而佛家由于雨季造成的道路不畅问题也无法传教,于是就在佛教节日中守三个月的腊期。而到了开门节之后的农业收获季,此时搞些非生产性、社会交往或庆祝活动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佛家又开始弘扬佛法[9],并宣讲这丰收的稻谷是水神那珈赐予的肥沃土地生长的,人们在开门节这天举行龙舟竞渡以感恩那珈的赐福,与此同时各地寺庙都会举办佛事活动,人们会带上水果及其他贡品到家附近的寺庙参加佛事活动,无疑赛龙舟是这天最重要、最大的礼佛活动。

纵观老挝龙舟竞渡的各个文化层面,不难发现图腾崇拜与宗教信仰的仪式表达是该民俗体育被保留的行为传承基础,因为附着在这类体育活动上的信仰内涵代表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愿望[10],一项民俗体育活动之所以传承千年而不衰,主要依靠的就是信仰的力量[11]。老挝龙舟竞渡活动被世代传承,其最宝贵之处在于在那珈水神民俗信仰下,老挝民众保存了浓郁而完整的传统民俗仪式:从龙舟制作到龙舟下水,以及整个竞赛过程都伴随着一系列祭祀性信仰活动,使传统体育承载的不单单只有体育的内涵,还包含这个社会的许多方面。它的仪式性是一定历史时期和文化规训的结果,也是一项民俗体育活动该有的独特社会形态形象。被赋予了图腾崇拜和宗教信仰的龙舟与人们深层次的心理观念和认同意识紧密相连,这种生活态度和精神意识被印记到人们内心深处,形成了强烈的文化传承自觉意识,也就实现了这项活动的心理传承,传统体育文化传承也就成了社会成员的自觉行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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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袁同凯,陈石.老挝Lanten人的宗教信仰与仪式[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3,33(2):20-24.

[7] 姜泉花,吴炎兵,赵岷.信仰:古代奥林匹亚祭祀竞技赛会的精神支柱[J].武汉体育学院学报, 2013,47(7):22-27.

[8] 王献军,占塔皮利.老挝布劳族的文身习俗调查[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3,33(2):25-28.

[9] 周寒丽.南传佛教“入雨安居”仪式及其仪式中的音声功能分析:以景谷傣族地区为例[J].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2,33(3):7-10,51.

[10] 赵世林.论民族文化传承的本质[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2(3):10-16.

[11] 李志清.乡土中国的仪式性少数民族体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8:204.

【责任编辑王立坤】

Cultural Analysis of Dragon Boat Races in Laos

ZhangZhaolong1,ZhangMingya1,QinWeifu2,LiNaiqiong2

(1.School of Tourism and Culture, Yunnan University, Lijiang 674100, China; 2.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 Qinzhou University, Qinzhou 535000, China)

Abstract:The history, race culture and social culture of dragon boat race in Laos are researched by adopting the literature material law, logical analysis method and field investigation method.It is believed that Laotian dragon boat race is derived from their ancestors’ totem worship and primitive worship of ritual activities.It reflects the Laotian humanity of revering the nature and national psychology of advocating unity.It points out that traditional sports which are endowed with spiritual beliefs can have their driving force and foundation of inheritance.

Key words:dragon boat race; cultural analysis; religion; sports culture inheritance

作者简介:赵奕(1975-),女,辽宁沈阳人,沈阳大学副教授,博士。

基金项目:2014年辽宁省教育科学规划基金项目(JG14DB270); 2014年辽宁省普通高校本科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UPRP20140781,UPRP20140761)。

收稿日期:2014-11-22

中图分类号:G 8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5464(2015)02-026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