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一律”:中国传统图文关系论
2016-01-27王慧丽湖北民族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445000
王慧丽 (湖北民族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445000)
“诗画一律”:中国传统图文关系论
王慧丽(湖北民族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445000)
摘要:读图时代,图像对文字施以“暴政”不利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也不利于文学的发展。与西方罗格斯思想基础不一样,中国传统思想是儒道释三家汇聚而成的统一思想,在这个思想基础上形成了“诗画一律”的文论思想。这里的“诗”与“画”从符号学角度可以对应今天的“文字”与“图像”。以古观今,从中国传统图文关系理论“诗画一律”出发,反思读图时代图文关系存在的问题。
关键词:图像;文字;诗画一律;读图时代
图像与文字是文化史、美学史上经常讨论的话题,就产生先后顺序而言,图像在前,文字在后。在文字产生之前,人们会在墙壁、石头上画出野兽的模样,提醒自己下次打猎的地方,或是在地上用草绳打结告诉过路人这里有危险,等等,人们依靠这些图像来表达自己的意图。但是文字产生之后,文字就成为了人们记录生活和传播知识的主要媒介。随着文字普及范围越来越广,文字已是人们传播、传承和接受信息的权威媒介。文字与图像谁占主导,谁被支配,或者两者和谐相处的关系一直是争论的话题。正如米歇尔所说:“文化的历史部分就是图像符号和语言符号之间争取支配地位的漫长斗争的历程,任何一方都是为自身而要求一个可以接近‘自然’的特权。”1这场“争取支配地位的漫长斗争” 在“读图时代”更为明显。
“读图时代”图像对文字的冲击,图像有着显而易见的优势:从图文数量比例和新出版原则来看,文字逐渐沦为图像的辅助说明;从影视改编和影视文学来看,文学创作潮流趋向为影视画面而创作;从受众的阅读兴趣来看,读者更倾向于享受读图的快感、观影的轻松,而冷落了纯文字文本。关于图像“暴政”下的文化隐忧,诸多学者已做过很多阐释,普遍认为读图是浅阅读,无法达到读文的思维深度,长此以往会造成文化衰退。图像具有直观性和形象性,而文字是抽象的,需要读者的联想。文字的深刻内涵和思想深度,要求读者在阅读是需开发自己者丰富的联想,并结合自己已有的知识和生活经验展开多样性的体验,正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图像化的文本将文字的深义具体化和直观化,读者无需动用自己的想象力来构造文本中的形象,这无疑让阅读变得简单和肤浅。图像的“暴政”禁锢了读者的联想和理解,不利于对文学作品的深刻理解。
其实,图像的直观性和文字的联想性可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不需要谁来争夺支配地位,中国历代闻名世界的诗画作品就是最好的证明。诗画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标志,诗与画的融合是中国特有的民族艺术形式:西方诗画各异截然不同。中国诗画融合的艺术形式大致分为三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以诗意画;为画题诗。王维的《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是最典型的诗中有画,“孤烟直”“落日圆”这些绘画的手法,可以让读者在读诗的同时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这幅寂静的画面。马致远的《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纪晓岚的《咏雪诗》“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荡都不见”等,都是用诗句勾勒出了诗人眼前的画面,产生绘画美。
由儒、道、释三家汇聚而成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重视统一性和整体性,这样的文化底蕴,使得中国古代文人的思维方式倾向于追求诗与画的融合。在理论上确立了诗与画相融的,是北宋苏轼,他先提出“诗中有画”和“画中有诗”诗画关系,再提出“诗画一律”的理论:《书摩洁蓝田烟雨图》“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2提出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提出“诗画一律”。苏轼的文艺美学思想主要包括空静、传神与随物赋形,有追求神似的艺术理想。在此文中,他反对以形似为标准来衡量诗画造诣,说这是小儿之见。在他看来,诗画本一律,可以表现天工与清新,天工即超凡脱俗,清新则是自然鲜活。苏轼认为诗与画融合可以超出形态体貌,可以表现出事物的精神气韵,超出形似,达到神似。这便是他“传神”思想之所在。“诗画一律”实指“诗”与“画”有共同的规律,可以融合在一处:绘画既是摹写物象,又是寄性抒情,如文人作诗寄情一般;诗歌用以抒情发志,但这情这志可借物象体貌来抒发,需如画家一样摹绘画面。在苏轼看来,诗画一律不仅体现在上述的功能一致性,还体现在创作思维方式。
而这“诗画一律”的言论也是继承了自先秦以来的古典思想。先秦是中国文学批评史的奠基时期,后世文学观点都受到这个时期的影响。关于诗与画的关系,最先开始于庄子的《天道》,庄子有云:“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3这里阐释的是语言和意念的关系。庄子认为,被书写下来的语言,值得珍惜的是它表达了人的意念,这便奠基了后来的“抒情发志”“发愤著书”等文论观点。在庄子这里,首先为文字的功能下了定义。
在中国传统的诗画融合的观念中,诗与画的关系是平等的,不存在支配与被支配。诗与画的关系是相互影响,相互包容,处理好了它们的关系,作者才能自如地寄性抒情。折射到今天“读图时代”图与文的关系,我们依然要秉承中国传统文化,坚守整体性和统一性的文化底蕴。读图可以使人轻松,读文可以使人深刻,制图可以抓住眼球,写文可以传承文化,它们各有优点。而且,它们都是以为文化事业服务为己任。读图派和读文派大可学习对方的优点,共同为文化事业效力。生活节奏的加快,人类生活压力也变大,在一整天的疲劳工作之后寻找让自己放松的阅读方式无可厚非,在读本中添加适当的图片,让人在深刻阅读的间隙中放松一下可以加大读者的阅读兴趣。图文相间的读本,既能够抓住受众的眼球,又能够传承文化,但“相间”的比例要把握得当。今天的文化工作者在追求图与文之间的共通之处时,为了不助长图与文“争斗”的气焰,既不能为视觉享受而看图弃文,也不能为了坚守文字而一味地否定图像。
注释:
1.W.J.T.Michell,Iconology :Image,Text,Ideology(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6 ),p.43.
2.本文所引苏轼诗,均据《苏轼诗集》,中华书局1982年版,为省篇幅,后文中对所引苏轼诗不另作注解.
3.庄子,李青春主编.《天道篇》.中国文学批评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51.
参考文献:
[1]周宪.视觉文化的转向[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2]王文浩.苏轼诗集[M].中华书局,1982.
[3]卢新颖.诗与画的融合[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03).
[4]刘石.“诗画一律”的内涵[J].文学遗产,2008(06).
[5]杨向荣,巩辉.从中国古代的诗画理论看图文内在张力[J].包装学报,2014(03).
王慧丽,湖北民族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文艺学,在读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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