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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诗歌创作向度的嬗变

2016-01-27彭修芸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411201

大众文艺 2016年13期
关键词:个人化平民化世俗化

彭修芸 (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411201)

新世纪诗歌创作向度的嬗变

彭修芸 (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411201)

新世纪诗歌是以中国最近十多年来诗歌发展整体现象的一种称谓,它不再以思潮写作为特点,呈现出多元化创作态势,观点林立,乱象纷呈,这是中国新诗发展的必然过程。把握新世纪诗歌创作流向的嬗变,进而更好地把握中国新诗的发展脉络和传承流变。

新世纪诗歌;创作向度;嬗变

1999年的“盘峰会议”实质上就已经拉开了“新世纪诗歌”的序幕。参与会议的诗人、诗歌评论家就一系列诗歌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在这场论争中,“民间写作”与“知识分子写作”的对立被称为自朦胧诗以来波及范围最广、影响最大的诗歌事件,并被预言将对21世纪中国诗歌发展产生重大影响。在“盘峰论争”中,“民间写作”的代表人物于坚、杨克等和“知识分子写作”的代表人物王家新、唐晓渡等正式展开了面对面的较量。最终,“民间写作”略占上风。从此,中国当代相当一部分诗人开始自觉放弃精英写作,在文化心态上开始想世俗化倾斜。进入2000年后,诗歌世俗化倾向日趋明显。

一、世俗化观念渗透于诗歌

世俗化潮流中的诗歌,不仅指以世俗生活为内容的诗歌,更是指新时期与神圣诗歌的美学原则相对立,对世俗世界的价值判断达成一定程度认同与妥协的诗歌。

诗歌一向以语言纯净、情感纯粹等诗意美而成为艺术的“缪斯”,但在整个社会各方面都在世俗化的过程中,诗人作为时代最敏锐的感应器,诗歌作为社会风气的晴雨表,不可能不做出反应。新时期文学的世俗化潮流实际上是从诗歌开始萌芽的。“第三代诗人”的集体亮相,于坚的《罗家生》、韩东的《有关大雁塔》等与日常生活紧密联系的且具有分量和影响的作品,这些诗歌完全可以看作是中国诗歌新时期世俗化潮流的开山之作。不同于朦胧诗人在诗歌中进行宏大主题的书写与想象,关注人类存在,思考人生价值表现人性复杂。在第三代诗人看来,日常生活被朦胧诗人有所遮蔽,而真实的生活,确切地讲是世俗的、享乐的。正如徐敬亚所说:“他们不以为生活欠了他们什么,他们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使命感。他们是一群小人物,一群凡人,喝酒、抽烟、跳迪斯科、性爱,甚至有时候还酗酒、打架——他们顶顶重要的是要生活。”1第三代诗人追求世俗的物质生活享受,反对禁欲主义,反抗意识形态与精英文化,通过口语写作消解中心、拆解深度,重视日常生活经验和世俗生活在诗歌中的忠实反映,实质上是80年代刚刚兴起的市民意识的表露。

90年代之后,发端于八十年代的日常主义诗歌得到繁荣,世俗化倾向日趋显著,新世纪诗歌世俗化潮流得到进一步孕育。“日常主义秉持一种平民化的心理状态,日常主义诗歌真正做到了贴近生活,贴近生存本身,并与普通人进行沟通和对话,”2此时从事日常主义诗歌写作的诗人除了80年代就以平民化世俗化著称的于坚、韩东,即使孙文波、西渡等“知识分子”诗人也写出了一些比较典型的日常主义诗歌。诗人在这些诗歌中将画面聚焦于日程生活琐屑的一面,在价值取向上接近普通人的人生观、审美观,肯定世俗世界的食、色、性等欲望。但值得进一步明确的是,诗人采取的一种策略和突围方式,其对世俗欲望的肯定,对日常生活的描摹,口语在诗歌中蔓延,这一切都深刻地影响了新世纪中国新诗的面貌。

在新诗写作中,口语化写作重视对生活中庸常、琐屑一面的书写,大量口语乃至方言俗语入诗成为诗人们抵抗僵化和拓展诗域的手段。于坚的“拒绝隐喻”提醒着在我们习以为常的诗性思维与诗歌文本写作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词不达意的“隐喻黑洞”,我们必须“在语言的意义上重返真实。”3到了90年代末期,伊沙那句“诗歌要说人话”,提出了诗歌要言之有物,力图让诗带上生活气息,不再矫情和贵族气。正是由这些诗人的大力推崇,“口语化写作”日益壮大,并且在新世纪诗歌中成为一统天下的存在。

然而,随着口语诗歌的泛滥、粗制滥造,随之而来的问题组件凸显。“口语者越来越将诗歌写成了顺口,写成日常生活的简单提货单。”轻快流于轻薄,生动变得生猛,惟宣泄为快,或者粗鄙、下流,造成了太多的“下半身语言”和“口水垃圾”。诗人面对语言全然没有敬畏之心,对语言进行着肆无忌惮的亵渎,这必然造成诗歌生命力的衰弱。

二、网络成为诗歌新阵地

上世纪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末期,世俗化作为中国新诗的一种倾向从诞生之日起就因为“第三代诗人”对朦胧诗的反叛而因袭其先锋性;那么到了新世纪,随着互联网在中国的迅速传播,网络诗歌的异军突起,诗歌的世俗化则演变成一种潮流。

诗人杨晓民指出了网络诗歌的革命性意义:“①网络诗歌修复了诗歌与现实的关联,拆除了诗歌通向大众的屏障。②巨大的交流性,取消了诗人与大众的界限。③语言游戏,狂欢庆典。④语言的平面化和公众性。⑤平等原则,确立了诗歌新的游戏规则。”4网络诗歌创作题材、语言都没有限制,它的兴起自然带来了更鲜活的诗歌样式和更广阔的创作平台,它取消了诗人与大众的界限,诗歌由读诗时代走入读写时代。诗歌论坛的互动性和参与性特征是诗歌爱好者流连忘返的重要原因。网络的包容性与开放型不仅表现为它对于文学创作者不设门槛,来者不拒,还表现为它能容纳各种不同的诗歌观点、意见。读者可以自由地与诗人进行论争、讨论,甚至可以将原作进行加工、改造。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参与进来,形成“人人可读诗,人人可写诗”的风气。

网络诗人大多是自由职业者或诗歌爱好者,这一角色又决定了他们是最有发言权的日常“生活体验者”,其诗歌也充分释放出生活的原动力。诗歌的世俗化终于从80年代中期“第三代诗人”以及90年代的“知识分子写作”那里的“先锋嬉戏”发展到新世纪诗歌的“大众狂欢”,从一种单纯的诗潮变成大众创作的潮流。然而,网络诗歌并非新世纪诗歌的唯一存在状态,由于传播媒介的日渐丰富,互联网、手机、微博、微信等各种媒介均能发表诗歌。因此新世纪诗歌世俗化潮流的组成自然复杂得多,也正因为这样,才带来了新世纪诗歌的生机与活力。

正如张德明所言:“在网络诗歌的强势风暴之下,中国当代诗歌的创作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许多诗人栖落在各自创建或者熟悉的网站上,将自己的诗歌作品和诗学观念公之于众,网络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当下诗歌的流派构成与风格特征的方便而有利的窗口。以网络为载体而发表与传播的网络诗歌,正在成为中国当代新诗的主要形态。”5互联网语境下的新世纪诗歌已经在创作情态、阅读方式和诗学意义上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只有正视这些变化,才能认清网络给中国新诗所带来的生机和面临的困境。

新世纪伊始,因袭90年代后期诗歌愈演愈烈的世俗化、欲望化倾向,诗歌进入了网络时代的“低诗歌”狂欢。在互联网的诗歌语境中,“新一轮的反崇高、反本质、亵渎权威、颠覆正统话语;主张‘崇低’、推崇审丑、还原世俗、呈现生活原生态,释放被剥夺被压抑的话语潮流,正以漫无边际的新形式向我们涌来”,这就是网络“低诗歌”的到来。6这其中包括把性作为突破口的“下半身写作”;反理念反现状的“垃圾写作”;言之无物的“废话写作”;仅仅以游戏性为目的的“灌水写作”等等。

2006年,在“垃圾诗歌”不久,一个轰动性的诗歌文体——“梨花体”诞生了,其教主赵丽华的诗歌与废话诗歌如出一撤。因为网络的恶搞和现代媒体的关注,一度把赵丽华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为全民性的趣味话题。此后,不少诸如“羊羔体”“乌青体”“啸天体”“余秀华诗歌事件”等简单化、口水化的诗歌层出不穷。

即使网络诗歌面对巨大的舆论和质疑,我们也要相信“固然网络在诗歌的精神维度和艺术形式方面尚缺严格规约,经验世界经常被肤浅化,但网络的无限开放,尤其底层的民间自由写作,预示了‘诗歌涅槃的契机’。我们庆幸诗歌在多年的艰难跋涉中,也许又闯出了一条充满魅惑的路。”7

三、平民化、个人化写作盛行

世纪之交,文学的平民化倾向越来越受到关注,关于诗歌平民化的论述也不少。有学者指出:“对当代诗歌主潮可以从多个向度进行描绘,其中最不应忽视的是当代诗歌所显示的平民化倾向。”“诗人们以平民化的眼睛透视民间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平常心去体悟琐屑遮蔽下的温馨,揭示平凡覆盖下的生命价值,从中发掘出易被人们忽视的人生况味与文化意义。”8也有人认为:“近年诗歌的平民化倾向,使得诗人所创造的形象多样起来,不再是单一的忧郁知识分子、精神启蒙者和时代代言人的角色。英雄主义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些日常、卑微却真实的自我。”9由此可见,平民化确实是当下诗歌的写作取向之一。在网络上,诗歌的平民化更多表现为“草根性”。关于“草根性”诗歌评论家李少君是这样定义的:“‘草根性’是指一种立足于个人经验、有血有肉的生命冲动、个人地域背景、生存环境以及传统之根的写作。”10不管这个界定是否准确,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里的“草根性”一定包含诗人作为基层民众身上所与生俱来的平民性。“因为从他们的诗中,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生存背景、独特个性及地域特征。”11此外,由于网络的匿名化使得诗歌写作门槛大为降低,很多平民百姓。如知识分子、打工者,也会不约而同地加入到写诗的队伍中来,诗歌的“平民”烙印在新时期格外耀眼。

平民化很大程度上是和个人化联系在一起的。如果说80年代风靡全国的朦胧诗所标举的是充满理想、崇高、纯粹的诗人自我形象,是一种“大我”。那么到了90年代以后,尤其是世俗化倾向中的诗歌,诗人的自我形象更多是一个平凡、庸俗甚至欲望化的“小我”,说话直来直去,欲望赤裸裸,因而更加凡俗真实。

“个人化”是90年代诗学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对个人化写作身份认定“既是90年代商业话语全面社会化并据持中心背景下的无奈,也是80年代的狂躁喧嚣般退潮中沉潜下来的诗人对诗歌品质和艺术律动的觉悟与自律”12,无数“小我”的“个人化”聚合,很快集聚起一批日常主义诗人诗作,因为“个人的许多东西总是和琐屑、细小、凡俗联系起来的,故世纪末,此路诗风大举入侵庸常日子,排除与‘宏大’有关的东西,热衷具体、个别、豁然、小不丁点、繁琐、破碎的‘记事’。这是80年代以后,生命意识觉醒的延伸,其最大表征是重新唤回‘物’,在大量凡庸食物的缝隙与褶皱里,寻求诗性挖掘诗意。反过来,迷恋琐屑、沉湎‘及物’,大大加剧了个人化诗学趋势。”13由此可见,“个人化”是与诗歌走向世俗化息息相关的。

个人化的极度膨胀,也带来了诗人们对“审丑”的极大兴趣和爱好。“他们不惜打破所有的美好幻想,亵渎所有神圣食物,并刻意展览潜意识深处那些畸形、变态乃至卑琐、低下的情绪、意念与欲望。”14这种丑陋的展示在“第三代诗人”那里开始崭露头角,而新世纪盛行的网络诗歌则几乎成为一种“流行时尚”,许多作品完全是怎么让人不舒服就怎么写,完全不顾及大众对诗歌的审美期待,故意刺激人的心灵,触碰诗歌固有的道德伦理尺度。他们的诗歌展示的是在传统观点看来多少有些变态的生活和行为方式,然而这种完全形而下生活的展示,发生在一个反叛神圣的后现代社会中,尽管会引起很多人难受恶心,但是诗歌中所展现的这种“丑陋”却散发出一种震撼人心的真实,表达了某些现代人文化施暴的快感,成为新诗探索的一种可能性展示。

四、结语

新世纪以来,诗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境遇。诗歌一度被边缘化,甚至有人发出了危言耸听的“诗歌即将消亡”的论断。如何面对和摆脱自身的困境,这是新世纪诗歌发展不可回避的问题,也是值得我们去思考和解决。

注释:

1.徐敬亚.《圭臬之死》.鸭绿江,1988(7):56-57.

2.范云晶.《日常主义,无法穷尽的生命之旅——日常主义诗歌综述》.2004:68.

3.于坚.《拒绝隐喻》.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56.

4.胡慧翼.《向虚拟空间绽放的诗之花——网络诗歌理论研究现状观察与刍议》.《诗探索》2002年1-2合辑.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第38页.

5.张德明.《网络诗歌研究》.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24.

6.陈仲义.《“崇低”与“祛魅”——中国“低思潮”分析》.南方论坛,2008(2):45-47.

7.张德明.《互联网语境中的新世纪诗歌》.中南大学学报,2008(1):14-17.

8.吴思敬.《转型期的中国社会与当代诗歌主潮》.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1(2):114-120.

9.谢有顺.《诗歌在前进》.《1999年中国新诗年鉴》.广州出版社,2000:156.

10.李少君.《草根性与新诗的转型》.南方论坛,2005(3):32-33.

11.同上.

12.杨远宏.《诗写的个人化与相对主义》.《1999中国新诗年鉴》.广州出版社,2000:86.

13.陈仲义.《诗写的个人化与相对主义》.《1999中国新诗年鉴》.广州出版社,2000:90.

14.谭五晶,陈旭光.《秩序的生长:“后朦胧诗”文化诗学的研究》.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2:40.

[1]杨克主编.1999中国新诗年鉴[M].广州出版社,2000.

[2]张德明.网络诗歌研究[M].中国文史出版社,2005.

[3]于坚.拒绝隐喻[M].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

[4]徐敬亚.圭臬之死[J].鸭绿江,1988(7).

[5]范云晶.日常主义,无法穷尽的生命之旅——日常主义诗歌综述[D].河北师范大学,2004.

[6]胡慧翼.向虚拟空间绽放的诗之花——网络诗歌理论研究现状观察与刍议[J].诗探索,2002(1).

[7]陈仲义.“崇低”与“祛魅”——中国“低思潮”分析[J].南方文坛,2008(2).

[8]张德明.互联网语境中新世纪诗歌[J].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

[9]吴思敬.转型期的中国社会与当代诗歌主潮[J].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1(2).

彭修芸(1992-),女,汉族,江西赣州人,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生,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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