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奈德译诗中的寒山意象
2016-01-25杨新慧
贺 莉 杨新慧
寒山,唐代隐逸诗人,中国主流文学史中诗名不显,但二十世纪以来,在中国古典诗歌的西方传播中却成为一个热点。迄今为止,寒山诗的各类英译作品已有三十余种之多,其中在美国最为流行、影响最大的版本当属生态诗人加里·斯奈德的24首寒山译诗,斯奈德因此成为寒山在美国走红的重要“推手”之一。
斯奈德的寒山译诗
寒山诗歌现存313首①,斯奈德翻译了24首,占总量的13%。从内容上看,这24首译诗绝大多数反映的是自名寒山或寒山子(人名)的隐逸诗人在寒山(地名、山名)中的隐居禅修生活,字里行间充满了隐逸之致和禅理的寄托、禅境的营造,只有个别作品如“驱马度荒城”和“客难寒山子”从字面上看似乎与寒山的隐居生活少些直接的关联,但内里的禅道之意还是分明的。从意象的塑造上看,24首诗歌中的21首涉及“寒山”意象24次(分别指称人——寒山子、山——寒山和山道——寒山道),未涉及的只有二、三、四三首,而二、三两首其实是用“重岩”和“山中”代替了“寒岩”和“寒山”,这几个意象虽有名称与空间感的些微差异,但它们的所指基本是相同的。这些数据充分说明斯奈德之翻译寒山诗的活动有着鲜明的选择性与指向性,对“寒山”意象及其负载的多重象征意味的认同、“寒山”意象的魅力吸引构成斯奈德译诗的重要驱动力。
作为一个意指符号,“寒山”及其衍生的“寒山道”意象在中文语境中的语符是固定的,但语意内涵却包含了三层不同的含义。而在斯奈德的译笔之下,虽然直译了三层含义,但对应的语符出现了变化,“寒山”语符三种:“Cold Mountain”(运用最多,指称山的物象,象征禅的心境)、“Han-shan”(特指寒山子)与“me”(代指寒山子);“寒山道”语符四种:the way to Cold Mountain、Cold Mountain trail、Cold Mountain path、the path to Hanshan's place。②“way、path、trail”都有“道路”的含义,其中way表示“道路”时,用法及意义最为宽泛,可以指称任何形式的路,而且常常用于借喻,所以“the way to Cold Mountain”(译6“人问寒山道”)的译法强调意象的象征色彩及其独特性,最为贴近原意。path与trail都带有“小路”、“小径”的意思,含义较具体,二者的区别不大,path主要指山野林间常由人或畜走出来的小径,trail主要指荒野山区中的崎岖小道或山间小径。Cold Mountain trail(译8“寒山路不穷”、译9“杳杳寒山道”)既对译“寒山道”,又对译“寒山路”,从具体的语境来看,两句分别强调了寒山小径的悠长与幽深。Cold Mountain path(译8“登陟寒山道”)与Cold Mountain trail的用法接近,大概是译者为了避免语词的重复。the path to Han-shan's place(译1“可笑寒山道”)直译为“通往寒山住所的小路”,这种译法将原本高度象征性的意象处理得较为滞实,可能主要是考虑与下句中“车马踪”所包含的人世生活痕迹的翻译相对应。总之,斯奈德译诗中的“寒山”意象语符根据语境的不同做了灵活处理而不仅仅是语言的简单转换。
“寒山”与“砌石”:简单、清晰、准确的意象之美
1959年,斯奈德推出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砌石》,当时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1965年,斯奈德将24首寒山译诗与之汇总,以《砌石与寒山诗》为名重版,该诗集才渐渐引人注目。斯奈德翻译代表作与诗歌处女作的成功并置应与二者内含的某些共通理念相关,比如同以意象为主的创作目标和对简单清晰的意象审美风格的追求。
诗集《砌石》中的同名标题诗是理解斯奈德诗学主张的一个关键。“砌石”是微小却又坚实的铺路材料,还是一种为了抵御山路的风化而在山间道路上堆砌由鹅卵石打磨的岩石的技术。斯奈德受到“砌石”活动的启发,联想到它与诗歌创作的共性,建构了自己独树一帜的“砌石诗学观”:诗就是“a riprap on the slick rock of metaphysics”③。砌石是由溪水冲刷过的鹅卵石的打磨而形成的,精挑细选的石材被灵巧的双手巧妙地排列、堆放,严丝合缝,为人畜铺垫了粗糙却坚实便利的行进之路;诗歌不也像砌石?诗人从语料库中遴选恰当的词汇,通过排列、组合后自成一幅优美的画卷,表现意味和情感。正如同砌石是为了便于马在山间行走一样,斯奈德同时认识到诗歌创作也是一种手工劳动,诗艺也是一种劳动技艺。斯奈德诗歌观念的养成与他的生活息息相关,正是从朝夕相处的荒野自然和熟悉的劳动技能中,他参悟了诗歌创作应该秉承的同样自然、粗犷、坚实、质朴的本质。
斯奈德的“砌石”意象在对寒山诗的翻译中也有流露。二十四首寒山译诗中,“石”意象出现了8次,超过其它自然意象而在数量上仅次于“寒山”意象。“幽石”、“石头”、“石壁”、“石室”、“石岩”……从字面上看,8个“石”意象涉及的形态丰富,但与“砌石”无关,不过斯奈德的翻译中却出现了嫁接“砌石”的蛛丝马迹。译诗8中的第三句是“溪长石磊磊”,“磊磊”本意为“大石累积貌”,斯奈德翻译为“The long gorge choked with scree and boulders”,硬是在累积的大石前加上了无数“崩落的小石子”,大概文字转译这一画面时,斯奈德油然联想起西埃拉山间溪水冲泡过的一个个可以充当砌石的鹅卵石吧。
寒山的24首隐逸禅境诗,大多通过对自然山水环境的写意描写来生发禅意,创作主旨决定了其主导风格既诗意又冷寂,斯奈德的翻译基本保持了这种意境,但同时悄悄通过一些意象的置换或词性的改变凭添了一层美国西部高山中铺有砌石的山间道路的那种硬朗而生糙的氛围和格调。比如译诗9《杳杳寒山道》,原诗因为八句句首均采用了叠字的形式而为人称道。斯奈德为了最大程度地完美再现中文的形式特征,在一、三、四、六诸句的开头都采用了连用两个形容词或动词的译法,第五句起首甚至连用两个相同的动词以加强叠字所特有的朗朗上口的韵律感。但这种尝试并没有贯彻到底,特别是第二句的“落落冷涧滨”,斯奈德译为“Sharp cobbles - the icy creek bank.”“落落”原意是“孤寂貌”,译者翻译为“尖锐的鹅卵石”,从词性到词意都极大地背离了原文。第一句用“Rough and dark”来对应“杳杳”,虽然注意到原文“幽深”所包含的色彩黯淡意,但着力强调粗糙、粗野亦体现了斯奈德基于“砌石”诗歌观的有意误读。
“A simple, organic form, with generally imagistic lines”③是斯奈德诗歌的典型特色之一,同样,意象的简练和准确也是斯奈德译诗时常常考虑的问题。斯奈德曾认真研修过中国古典诗歌,对其高度浓缩的语言之美印象深刻,为了追求同样言简意赅、意象突出的审美风格,斯奈德曾经尝试过在字数上严格对应原文的译法,凯鲁亚克在《达摩流浪汉》中忠实记录了斯奈德力图将《登陟寒山道》这首五言诗翻译为五个英文字的实验④,虽然种种考虑之下,这一翻译并没能完全贯彻同原诗一样简练的文字对应,但这种尝试在24首寒山译诗中还是不时可见成功范例的:如译诗4中的“高低旧雉堞,大小古坟茔”(High, low, old parapet walls/Big, small, the aging tombs)、译诗13中的“晴云洗绿潭”(Bright clouds wash green ponds)。此外,在翻译时,斯奈德还常常将原诗中概括的意象具体化,比如译诗9中的“寂寂更无人”——“a lone hiker”;译诗2中的“鸟道绝人迹”——“no trails for me”;译诗16中的“免被人来借”——“Borrowers don't bother me”就将原本抽象的“人”落实到“一个单身的徒步旅行者”和“我”,虽然和原文有了一定的出入,但在接受者的心目中意象却更加准确和鲜明了。
斯奈德寒山译诗中“寒山”意象的丰富象征性
斯奈德曾经这样概括他对“寒山”意象的解读:“当寒山在诗中提及‘寒山'的时候,他是指他自己、他的家、以及他的心境。”⑤这是翻译主体对原文本透彻把握后的总结,源于斯奈德对“寒山”意象三层意指的心灵碰撞。更可贵的是,斯奈德将自己的人生阅历和对世界的感悟融入了对“寒山”意象创造性的翻译之中,从而令“寒山”意象的三层意指在异文化中有了嫁接和置换的契机。
首先,作为人的符号,斯奈德的译本中,“寒山”在保留山居者的外在身份之余,更被着力“改造”和“升华”为反体制、反正统的流浪汉与文化英雄形象,是寒山“自己”,也是斯奈德“自己”。
斯奈德在华盛顿州和俄勒冈州的小农场长大,熟悉并与森林、高山这些充满荒野意味的自然环境有着本能的亲近:“When I was young, I had an immediate, intuitive, deep sympathy with the natural world which was not taught me by anyone.”⑥他尤其对山情有独钟,半工半读的求学生涯中,斯奈德从事的许多工作都离不开山林:伐木工人、森林测量员、林火瞭望员……这样的经历无疑为他在众多中国诗人中独独选择“一向寒山坐,淹留三十年”的寒山埋下了伏笔。
斯奈德与二战后美国反文化运动的先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垮掉的一代”有着颇深的渊源,因为为之注入了东方文化尤其是禅宗的因素而被奉为精神导师。“垮掉的一代”运动如火如荼之际,斯奈德正埋首于寒山诗歌的翻译,于是,寒山的言行与“垮掉的一代”们有了交叠的机遇。寒山诗《山中何太冷》以对寒山异常严寒的气候的刻画,烘托冷寂自然环境中“沉迷客”的精神迷惑,是尚处在追寻精神家园过程中的寒山的自画像。但在斯奈德的译诗中,“此有沉迷客,窥窥不见天”却被译为“And here I am,high on mountains/ Peering and peering, but I can't even see the sky”。“high”本意之一指由麻醉品引起的快感,乃是“垮掉的一代”们熟悉的感受,他们以吸毒作为与主流社会价值观念势不两立的表现方式之一。耳闻目睹“垮掉的一代”种种反叛行径的斯奈德,面对“沉迷客”的意象,完全忽略了寒山诗歌语境中的隐居修行者的心路历程,为他崇拜的寒山径直加上了莫须有的嗑药感受。斯奈德承认这是他的“有意为之”:“爽得就像刚嗑过药的瘾君子?”“这是我的翻译。它本来的意思是‘我兴奋得像山下那些酒色之徒'。我为了让它有现代感,才译成这样。”④其实,“刚嗑过药的瘾君子”和“山下那些酒色之徒”都不是寒山的原意,这些不准确的理解和明显的误译只有放在斯奈德对寒山的接受包含了“垮掉的一代”的文化观念才能说得通,或者看作翻译行为中译者为满足特定接受群体期待视野而采取的策略。
斯奈德的寒山诗翻译包括了托名闾丘胤的诗序,他把其中的“状如贫子,形貌枯悴”两句译为“He looked like a tramp. His body and face were old and beat.”寒山笔下的贫人隐者就这样被嫁接为一个垮掉的流浪汉。贫子与流浪汉自然不能完全等同,枯悴也不一定垮掉,但在斯奈德的文化想象中,寒山就应该是这样一个疯狂的反文化的英雄形象,斯奈德的有意误读离不开自身的文化定位和心理认同。
其次,作为物的符号,“寒山”代表了斯奈德心目中最温暖、最亲切的身心寄托的山野自然,是寒山也是斯奈德的“家”。
在诗人寒山的笔下,寒岩是身体安顿的所在,更是心灵安顿的故乡,寒山的隐逸诗歌是一曲寻觅精神家园的无悔独奏,一千多年后,这位孤独的吟唱者遭逢了异域知音斯奈德的热烈合奏。
斯奈德的诗歌很少用人称代词,“无我在斯奈德的诗歌中处处可见”⑦。但在斯奈德的寒山译诗中,这一特色似乎被颠覆了:第一人称的“我”无处不在。
粗略统计显示,24首寒山译诗的原文中,“我”或“吾”的字眼仅8次出现在6首诗歌中,但斯奈德译文中的第一人称(包括主格、宾格及物主代词)频率却高达61次,仅有5首诗歌回避了这一视角,原诗未采纳而译诗选用第一人称的诗歌多达13首。这13首诗歌既有原作中暗含第一人称叙述角度的情形,如译诗10“一向寒山坐”和译诗12“出生三十年”就带有自述咏怀的色彩。但也有些诗歌,如译诗4“驱马度荒城”,原诗明明使用“客”这样一个表述第三者的人称,译者却罔顾而用“我”取代,并且以主格或物主代词的形式接连出现了5次。译诗9“杳杳寒山道”中,原作者精心选择了八个极具冷寂色彩的意象组合并置,意图自然生发一种清冷空无、幽寂无边的禅境意味,所以虽有人迹,却是泛化的套语,但在译者笔下,却极力将之与“我”相关联,连续3次进行了强调。叙述人称最为复杂的是译诗16“寒山有一宅”,全诗十六句,以“寒山之宅”设喻,面向受众宣扬禅理,创作宗旨决定了通篇第三人称的叙述视角。但在斯奈德的译诗中却囊括了三种不同的叙述角度,其中尤以五次“我”的出场令本来针对全体受众的阐述具有了鲜明的个体经验性。
再进一步从第一和第三人称叙述视角出现的次数比例来看,24首寒山诗歌中,原作为1:3,斯奈德译诗恰相反,为3:1。从作品对主体自我的表现来看,24首寒山诗大多着意于以隐居之地的自然风物与环境刻画来寓意禅境,个体的“我”的痕迹虽有,但并不显著渲染,“我”的存在有时虽是禅境画面的有机组成部分,但“我”与“寒山”意象群已浑然一体。从这个角度说,寒山诗歌中的自我表现是一种含蓄的自然投射,是隐逸主体与寒岩、寒山融为一体后的整体移入。而斯奈德的译诗处处显扬着“我”的在场,“我”的突出既显示了译者对“寒山”的认同共鸣,又表露了译者向“寒山”的极力靠近,所以其中的自我表现是一种强烈的直露的刻意渗透。
寒山译诗中第一人称视角的普及充分说明了斯奈德对“寒山”这一小小宇宙角落跨越时空的认同与倾情,他“一厢情愿”地为本来以客观面目呈现的诗歌文本增添了浓烈的“我”的烙印,只能用斯奈德是将寒山同样视作自己的精神家园,力图强烈地表达出将心灵安顿于斯的满足感来解释。
再次,作为人与物相结合的符号,“寒山”映射了斯奈德心目中最理想、最本质的人的存在状态——自由,它是寒山的“心境”,也是斯奈德的“心境”写照。
诗人寒山的自由之路走得漫长而艰苦,“老病残年百有余”的蹉跎岁月中,寒山先是自觉地恪守儒家规训,继而由儒入道,经历过“东守文不赏,西征武不勳”、“炼药空求仙,读书兼咏史”的诸般历练,忍受了“书判全非弱,嫌身不得官”、“缘遭他辈责,剩被自妻疏”的挫折冷遇后,寒山毅然选择了隐居自然、淡然向佛,把精神的彻底自由作为历经沧桑后的唯一追求,虽然看破红尘的路途中不时伴随着“渐减如残烛,长流似逝川”的情感创痛和“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的孤独考验,但目标一旦确立,自由的呼唤让寒山变得执着、充实:“粤自居寒山,曾经几万载;任运遁林泉,棲迟观自在;岩中人不到,白云常叆叇;细草作卧褥,青天为被盖;快活枕石头,天地任变改。”寒山的这首诗歌突出地表现了他彻底投身自然,在自然中坐忘禅悟后的物我合一、优游自得的人生态度,表明诗人已经臻于禅宗所提倡的无挂无碍的境界,是寒山自由追求的生动投影。
相对而言,自由观念在斯奈德身上一以贯之的清晰明了,童年起的独特成长经历拉开了他一生执着不悔的荒野情结的序幕,“垮掉的一代”反正统文化的激烈姿态督促着他不懈地拉开与主流价值体系的距离,加上无政府主义世界观的影响,斯奈德很早就明确地将不受文明约束的绝对精神自由设为自己人生的最高目标。为此,他一方面在现实和创作中极力反对种种被现代文明所异化了的社会现象,借助于登山、流浪等方式主动逃离,以斯奈德为原型创作的《达摩流浪汉》就是一部在路上自由流浪的精神之旅,小说主人公之一的贾菲(斯奈德)一再感叹现代人“监禁在一个工作—生产—消费”的系统里,被物欲所异化,“可怜又可叹”,他将自己的人生愿望总结为:背包流浪、在高山上祷告、“写突然想到的、莫名其妙的诗、把永恒自由的意象带给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生灵”。④另一方面,斯奈德采取了主动从本土和外来文化中寻找“同道者”的方式,通过与他们的对话来强化自由的人生选择,对具有浓郁东方文化和宗教特色的寒山及寒山诗歌的接近都说明了这一点。
在斯奈德的心目中,“寒山”代表了“永恒自由的意象”,在翻译寒山诗的过程中,斯奈德时常有意地采取意译的方式,通过对某些意象背后所代表的异化现实的嘲讽和批判来反证绝对自由之可贵。比如寒山译诗2中,斯奈德将“寄语钟鼎家,虚名定无益”翻译为:“Go tell families with silverware and cars,What's the use of all that noise and money”。其中的“钟鼎家”和“虚名”都非直译,用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的标准配置——镀银餐具和小汽车来代替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钟鼎,象征着“垮掉的一代”对中产阶级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的反叛。
禅宗讲究“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本就蕴含着一种生命超越和精神自由的思想。在Earth House Hold中,斯奈德曾谈到禅给自己的启迪和教益就是“Zen aims at freedom through practice of discipline”⑥,可见斯奈德与禅宗的结缘与禅宗对精神自由的允诺是分不开的。斯奈德东渡日本,选择了修行临济禅的日本寺院,因为临济禅律的核心之一是让信徒“have complete freedom”,“have absolute freedom”⑥。这些都构成了斯奈德宗教情怀背后自由思想的支撑。
斯奈德的寒山译诗努力切近原文本的精神内核,这在“寒山”意象的理解和呈现上充分表露出来,但斯奈德作为一个有着独特创作个性的诗人译者,又执着地将自己的接受轨迹镶嵌在对原文本的转换过程中,文本中不时闪现的误译说明了这一点。通过对斯奈德译诗中“寒山”意象面貌特征与寒山原作和斯奈德诗歌创作的比对,我们感受到这种基于认同基础上的再创造态度的真挚,这或许是斯奈德的寒山译诗能在同类作品中脱颖而出的重要因素之一吧。
注释:
①项楚:《寒山诗注》,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本文所引寒山诗歌均出自该书,不一一注明。
②Snyder,Gary. Riprap & Cold Mountain Poems. San Francisco: Grey Fox Press, 1982.本文所引斯奈德译诗均出自该书,不一一注明。
③Steuding,Bob. Gary Snyder. Boston: Twayne Publishers,1976.
④[美]杰克·凯鲁亚克:《达摩流浪者》(梁永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年版。
⑤钟玲:《寒山在东方和西方文学界的地位》,朱传誉:《寒山子传记资料之三》,台北:天一出版社,1982年版第127页。
⑥Snyder,Gary. The Real work:interviews & talks, 1964-1979. New York:New Directions Pub. Corp,1980.
⑦陈小红:《加里·斯奈德的诗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3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