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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文学批评中“美化”与“丑化”的内涵与逻辑

2016-01-24寇鹏程

浙江工商大学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丑化美化文学批评

寇鹏程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十七年”文学批评中“美化”与“丑化”的内涵与逻辑

寇鹏程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摘要:“美化”与“丑化”是“十七年”文学批评中一个常见的评价标准。当时“美化”主要是指文学作品错误地美化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封建阶级的人物形象以及当时的国民党反动派、美帝国主义等。“丑化”主要是指错误地丑化农民群众、解放军战士、共产党员以及新社会等。首先,这种有些扭曲的“美化”与“丑化”的批判对于文学本身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规训了一定的写作范围,文学叙事成了一种“被动叙事”。这种“美化”与“丑化”虽然有违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但从其政治的逻辑来看,这种使用也有一定的必然性与合理性。其次,这里面还有一种民族文化心理方面的逻辑。最后,还有一种情感的逻辑。美化与丑化的这种批评模式在当前文学批评实践中仍有现实的警示作用。

关键词:“美化”;“丑化”;文学批评;政治真实;艺术真实

“美化”与“丑化”是“十七年”文学批评中一个常见的话语,在当时它主要是一个贬义词,很多作家作品都被冠以“美化”与“丑化”的罪名加以批判。这时候“美化”与“丑化”已经成了一个专门特指的概念,不再是一般美学意义上如何让一个事物变得更美或丑的技巧性概念了。对这两个批评“标准”的内涵与逻辑展开清理,对于我们更好地开展文学评论很有启发。前些日子关于陈凯歌作品《道士下山》是“丑化道士”的批评,贾玲的喜剧是“丑化花木兰”的批评等,都让我们感到文学批评中“美化”与“丑化”的说话方式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对于什么是“丑化”和“美化”的研究仍有现实的紧迫感与针对性。那么,“十七年”时期“美化”与“丑化”的内涵究竟是指什么呢?

一、 “美化”的内涵

从“十七年”时期“美化”的“使用史”来看,其内涵首先是指作家错误地美化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人物形象。这是较为常见的一种用法。1949年新中国成立,我们建立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共和国,阶级斗争在当时被认为是社会的主要矛盾之一。阶级论的分析方法是当时文学批评的一个主要方法。无产阶级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那么在无产阶级已经翻身做主人后还把资产阶级人物写得比较“好”,比较“善”,那就有“粉饰”资产阶级,美化资产阶级的嫌疑了。影片《林家铺子》被批评是“一部坏影片”,因为“它美化了资产阶级”,把林老板和店员学徒之间的关系写成和谐一致,林老板和店员们竟然像一家人似的同桌吃饭,还一再说林老板做生意勤快,对人很客气,不失为一个“好人”。批判者因而愤怒地指出:“夏衍同志美化这个资产阶级分子为‘好人’的依据是完全脱离阶级分析的。所谓‘做生意勤快’、‘对人很客气’、‘做事很巴结’,不都是为了多做些生意、多得点利润吗?这有什么可称道、可同情的呢?”[1]总之,资产阶级作为无产阶级的“敌对”阶级是剥削成性的,“如蝇之嗜血”,一切都是为了压榨工人阶级,而《林家铺子》对资本家还表示“同情”“理解”,夏衍改编电影时没有充分揭露资产阶级的剥削本性,对资产阶级加以美化,是完全错误的。

这样的例子在当时的批评中很多。影片《不夜城》被批判为“美化和歌颂资产阶级的影片”[2],因为影片把民族资产阶级人物张耀堂说成是“吃辛吃苦几十年,才撑起了这点家业”,还渲染他的“简朴作风”,把资本家说成是“勤俭起家”,没有揭露他们的“吸血鬼”的本性,所以影片被批判为“彻头彻尾地美化了民族资产阶级”,把资产阶级“美化到了极点”。[3]其他作品如周而复《上海的早晨》塑造了所谓“红色资本家”,被批判是一株美化资产阶级的“毒草”;顾行的《粮老虎发家史》被批判是竭力美化资本家如何起家的坏书;刘溪的《大地回春》被批判把反动资本家美化成了“善人”等等,都是因为把资产阶级人物形象塑造得比较丰满而受到美化资产阶级的批评。

如果说大资产阶级剥削成性,不能美化,应该批判;那么小资产阶级也不能美化,因为他们往往目光短浅,沉浸在自私自利个人主义的风花雪月里“苦闷”“哀怨”又“彷徨”,在革命面前“动摇”“幻灭”又“虚无”,追求所谓“温情”“人性”,专注于个人“小小的欢乐”“幸福”,崇尚“虚荣”,爱“感慨”“幻想”,具有很大的“两面性”,往往“良心”“赎罪”“忏悔”“惆怅”等词汇满天飞,这些都不能美化,都应该无情地批判。但我们的文学作品对小资产阶级这些特性往往批判不够,很多作品都“同情”起小资产阶级来,这就将小资产阶级“美化”了。而当时文学作品里小资产阶级形象源源不断,因此美化小资产阶级的问题也就成了一个很普遍、很突出的问题,美化小资产阶级也就成了文学作品一个常见的错误。

中国20世纪的文学批评史,一定程度上也是一部小资产阶级的批评史。小资产阶级“泛滥成灾”,教师、学生、小市民、小商人、小人物都是小资产阶级,对小资产阶级的批评也因此此起彼伏。而小资产阶级众多的缺点概括起来,不外乎“个人主义”“温情主义”“颓废主义”“两面性”等。如果对上面四条没有进行无情的批判,那就是美化小资产阶级。刘宾雁的《本报内部消息》中的黄佳英,就被批评是一个“被美化了的反现状的个人主义者”,好像我们党的其他人都没有工作“激情”了,就黄佳英自己是“英雄”来指出我们党的错误,这简直是“反党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者”。杨沫《青春之歌》把小资产阶级美化成革命的主力军;而且女主人公林道静在海边独自散步,欣赏海边的美景,这本来是十足的“小资”表现,最后她却成了一个共产党员,这就是美化了小资产阶级。丁玲的《一九三零年春上海(之二)》中的革命者望微,追求玛丽这样以享乐为生活唯一目的的女性,丁玲“却把望微的工作写成坚苦卓绝的革命者,沉毅、忠实,把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性格中那种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严重缺点加以美化”。欧阳山的《三家巷》《苦斗》赞赏、歌颂了周炳这样一个小资产阶级分子,被批评是“美化小资产阶级思想感情的作品”。[4]《早春二月》因为写了对革命感到失望的萧涧秋与文嫂、陶岚之间的感情纠葛,追求所谓“生活情调”而被批评为“美化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5]这样的例子实际上还有很多,总的说来小资产阶级在人民性、革命性、理想性等问题上表现不佳,不能美化。

“美化”的第二个重要内涵是指作家错误地美化封建阶级。建国后我们流行一种线性递进式的历史进步观,由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到资产阶级社会再到无产阶级,其进步性是逐层递进的。最先进的是无产阶级,封建阶级自然就是腐朽落后的“旧”东西了,“反封建”成了无产阶级先进人士的天然使命。所以这时候如果把封建统治者的人物写得富有人性,甚至写成一个“正面人物”,就有“美化”封建统治者的嫌疑。田汉的《谢瑶环》中的谢瑶环认为“豪门贵族兼并土地”,逼得农民颠沛流离,应该“安抚”农民,而不是一味“征剿”。武则天认为“所奏各节深合朕意”,说自己“生平痛恨豪门贵族兼并土地,鱼肉百姓”。这样的武则天无疑是一个“明君”的形象,何其芳在《评〈谢瑶环〉》中认为“这是田汉同志对于封建统治阶级的最高头子和决策人的美化!”“不应该美化武则天及其亲信”。[6]因为皇帝是剥削阶级的最高头子,他们任何行为都是为了自身的统治,武则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身统治,说她们是“为民请命”,完全是对封建皇帝的“美化”,是违反历史的真实的,对“反封建”不利。

实际上在“十七年”文学批评阶级化、政治化变得越来越僵化的背景下,文学作品描写跟古代社会沾边的“上层人物”,都要以批判为主,否则在那个时代就容易被打上“美化封建阶级”的烙印。《诗经》“雅”“颂”的一些作品被说成是“粉饰太平”“美化”统治者;陶渊明则被批评放弃斗争,“美化田园”;才子佳人小说则不揭露封建家庭罪恶,“美化封建婚姻制度”;洪升的《长生殿》被批评对唐明皇荒淫无耻的生活没有加以无情的批判,反而只对他们的爱情加以无尽的“美化”;而《说唐》这样的小说,当时的文学史认为它违背了客观真实去“美化”唐太宗的为人,过分地强调和肯定唐太宗的进步性,把他的伪善描绘成“仁慈”,把他的残酷描绘成“不得已”,而完全掩盖了李世民身上所体现的封建社会最高统治者的丑恶本质,为他涂上了一层不真实的粉墨。按照这样的逻辑,很多“历史”题材的作品都被批判“美化”封建统治阶级。《三侠五义》《七侠五义》写的是宰相包拯的故事,书中宣扬皇帝的“求贤若渴”,包拯的“知遇之恩”,这些都被批评是美化统治阶级的烟幕弹。《海瑞罢官》被批判美化了海瑞,因为海瑞终究是一个极力维护封建统治的官僚,但剧中却把他说成是一个“不怕封建官僚势力”的英雄,这就彻底“歪曲”了海瑞的阶级面貌,美化了封建官僚。《武训传》中的武训终究不过是封建奴才,却被美化成教育救国的英雄,就应该好好批判。陈翔鹤的《广陵散》,则被批评“美化”了封建士大夫的颓废感情,对他们放纵的、自我麻醉的生活抱着欣赏态度,没有进行无情的批判。这样,写过去社会中的人的作品大多都因为其“封建性”而受到“美化”封建阶级的批评。

封建社会里的事物就摆脱不了它的“封建落后”的胎记,而我们还要写这些对象,这就随时可能有“美化”封建社会的嫌疑。1950年到1952年我们陆续停演26部传统剧目,后来对于“鬼戏”的无尽争论,主要都是考虑这些作品中的人物毕竟是在封建社会中生活的,总是杂有“封建性”,总会宣传封建迷信毒害人民,所以对各种“鬼戏”以及传统剧目我们一直都是磕磕绊绊地批来批去。后来毛主席批示许多部门至今还是“死人”统治着,指责《戏剧报》尽宣传牛鬼蛇神,认为舞台上封建的、帝王将相的东西太多,这就更是把以传统社会中人物为题材的作品推向了迷恋封建落后的深渊,那些写这样作品的作家都成了“美化”封建社会的坏人,有的作家为此被推向了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而被送进监狱。

“美化”的第三个重要方面是指作家错误地美化国民党反动派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在“十七年”时期,由于特殊的政治环境,当时作品中对于国民党以及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描写,如果不以批判揭露他们的“腐朽”“反动”为主,也容易被批评是“美化”了国民党“反动派”和美帝国主义。当时的文学批评认为“资产阶级进步文学的进步功能主要就在于揭发和批判当时的社会现实”[7],否则这些作品就没有什么意义,因此对于国民党及西方国家的描写就要尽可能突出揭露其腐朽无能、野蛮侵略的特性。赛珍珠的作品认为中国的主要问题是“疾病”“贫困”“无知”以及“天灾”等,忽略了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我国的侵略,这被我们批判是美帝国主义文化侵略的观点,是“美化”美帝国主义的言行。法斯特的《温斯顿事件》写的是美国“军人犯罪”问题,法斯特把这写成了军队个别人的精神问题,没有把这个问题上升到美帝国主义侵略本质上,《文学评论》1958年4期、1960年6期先后发表论文,称法斯特是一个“叛徒”,没有尽情揭露美国的罪恶现实反而“美化”了美帝国主义。“十七年”时期被文学评论界接受的那些西方作品,其意义价值首要的就是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狄更斯、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司汤达等等,都因为他们高度的现实主义精神,不美化资本主义社会,揭露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罪恶而受到赞扬。

而在涉及到解放军和国民党的战争题材的作品中,写了我军的某些缺点,在战斗中局部受挫等,则容易被冠以诬蔑解放军,美化国民党反动派的罪名。刘知侠《沂蒙山的故事》描写了沂蒙山战斗的时候,我军为避敌锋芒而“迂回”躲避,这被批判是宣扬“逃跑主义”,美化国民党军队。吴强的《红日》描写了我军将士的一些“牢骚”,孟良崮战役的艰苦,被批判极力美化国民党军,为匪首张灵甫树碑立传。碧野《我们的力量是无敌的》团长高陵“想小媳妇”,还写了我军的“狼狈相”,有的战士见了手腕上的血就身子软了半截,牺牲的牺牲,挂彩的挂彩,有的还临阵逃脱,被打得似乎溃不成军等等,这被愤怒地批判是“把国民党军队的狼狈相硬加到我们解放军的身上”,是“肆意丑化”我军而美化国民党反动派。吴强的《海边》、白刃的《战斗到明天》、胡考的《新四军的一个连队》、马识途的《清江壮歌》、李晓明的《破晓记》、丁秋生的《源泉》等等,都因为写了我们军队的一些困难和缺点而受到歪曲解放军,美化腐败透顶的国民党军的批判。

二、 “丑化”的内涵

如果说“美化”是赞扬了不该赞扬的,那么“丑化”则主要是把本应该描写得更美的事物故意描写得很丑。在“十七年”文学批评中,“丑化”的内涵主要是这样几种:

首先是错误地丑化人民群众。新中国成立以后,人民群众成为新政权的主人,人民群众的政治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们的形象变得越来越高大,中国进入了一个“人民的世纪”,文学也进入了一个“人民文学”的时代,这时候文学作品中落后群众的形象开始被指责为“丑化群众”。本来中国文学中的落后群众形象并不少见,20世纪上半叶以鲁迅为代表的启蒙文学为了揭示国民劣根性,以图引起疗救的注意,塑造了很多愚昧落后的群众形象,如阿Q、祥林嫂、华老栓等就是这些落后形象的典型。这些形象在“五四”时期基本上都没有被指责为“丑化群众”,而是启蒙群众。但在左翼文学及建国后的文学话语中,鲁迅的落后群众形象已经被批评为没有充分估计到农民群众的革命性。周立波在《谈阿Q》中就提出鲁迅毕竟出身于士大夫家庭,又没有在革命实践中多多地和农民接触,因此他所看到的农民的气质只能是一些“消极”的方面,没有看到农民群众“光芒四射的崇高的、英雄的气质和性格”。冯雪峰也曾指出鲁迅“对于农民的革命性就显然还是估计不足的”,对于农民革命“流露了他的某种程度的悲观情绪”。[8]这虽然没有明说鲁迅在“丑化”农民群众,但可以看出当时已经更看重描写群众的优点而不是暴露其缺点了。

赵树理在1949年以前曾经塑造过一系列落后农民形象,如“二诸葛”“三仙姑”等,但那时赵树理没有因为创作了这些“丑”的农民群众形象而受到批评,他的这种创作还被称赞为“赵树理方向”,被认为是当时解放区文学创作上的一个重要收获。但是建国后赵树理《三里湾》《锻炼锻炼》描写的落后农民群众“常有理”“小腿疼”“吃不饱”“惹不起”等人物形象,却被批判为“丑化贫下中农”,污蔑贫下中农。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描写了拿了好的东西就“笑逐颜开”的毫无“阶级觉悟”的农民形象,这被批评完全是对农民群众的“丑化”。[9]康濯在《东方红》里描写了农民“抢粮”“闹事”的事情,这被批判是“把社会主义的新农村写成一片混乱,一无是处”,作品因此被批判是“丑化农民群众”的“大毒草”。像这样被加以“丑化农民”罪名的作品还不少,几乎只要写农民群众的缺点就有丑化农民的嫌疑。按照这样的思路,这一时期编写的《中国文学史》对于历史上写了农民缺点的小说也进行了批判,比如《施公案》就被批评是“丑化劳动人民,污蔑人民的正当的斗争”[10]的作品,把愚昧、自私等缺点都栽赃在人民身上。

“丑化”的第二个内涵是错误地丑化新社会。新中国成立后,全国面貌焕然一新,人民激情振奋,社会日新月异,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幸福的憧憬之中。吴祖光就曾经激动地写到:“一个新的中国将要出现!这是任何人都没有见过但是都梦想过的中国!…你只要想一想那一天吧:物尽其利,人尽其才;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11]吴祖光的这个新中国就是中国古代所幻想的“大同”社会。在这样花团锦簇“一片光明”的繁荣景象里写社会的“阴暗面”,大都被指责为“丑化”新社会。邵燕祥《贾桂香》写一个农场女工贾桂香被诬陷与管理员大叔“关系不正常”,怀孕了还被逼迫干重活而致死的故事,这被批评是“对社会主义制度倾泻了深刻的仇恨”,而且“把新社会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作了恶毒的歪曲”,是对新社会严重的“丑化”。王蒙《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写了刚解放的北京有官僚主义,这被批评是“用党内生活个别现象里的灰色斑点,夸大地织成了黑暗的幔帐”[12],完全是丑化新中国,丑化党的形象。而刘宾雁的《上海在沉思中》则感慨许多中国与西方的文学名著无论新旧书店里都买不到,解放后文化出版反而有点萧条,这被批判没有看到“我们的文化事业空前发展”,严重丑化了新社会的形象。在“一片光明”的新社会,这些写“阴暗面”的作品大都受到“丑化新社会”的批评。黄秋耘当时就曾经感叹凡是批评生活中阴暗的、不健康的、甚至是畸形的东西的文章,不管其动机如何,效果如何,大都被不公正地指责为“歪曲现实”“诽谤社会主义制度”等。按照这样的逻辑,丁玲解放前写的《夜》《在医院中》等揭示解放区“不合理”现象的作品,被“再批判”为攻击解放区,丑化解放区。

“丑化”的第三个内涵是指作家错误地丑化解放军战士。人民军队的士兵是我们建国的主力军,为革命做出了巨大贡献与牺牲,他们英勇善战、流血牺牲换来了新中国,他们是新中国“最可爱的人”,他们的光辉业绩值得大力书写。这些“钢铁长城”的形象当然是无比高大的,人们对他们充满了由衷的敬意,所以写到解放军形象时如果不符合这种崇高伟岸形象标准的,当时就要受到“丑化”解放军战士的批评。1950年刚刚建国时碧野出版的《我们的力量是无敌的》就受到丑化解放军战士的批评。因为作品描写了战士“从恐惧到无畏”的“转变”过程而没有只写士兵们一贯“英勇无畏”,加上团长高陵为了给主任报仇而亲自带一个排出击的“冒险主义”“个人主义”等而被批判为“歪曲解放军”。而且团长和郭毛子出院归队后,二人形影不离,简直成了一对“同性恋人”;因此有人批评“真是肉麻之至!庸俗之至!”更严重的是,后来团长还向团委会申请,让郭毛子入了党,这被批判完全是丑化我们的人民军队。而古立高的《屹立的群峰》也因为写了志愿军战士的流血、尸体、伤病员的呻吟、抽泣等,被批评恶毒丑化志愿军指战员。

为了所谓“文学性”的艺术真实,把人物形象弄得“复杂”一点,“丰富”一点而跟崇高的战士形象有所不同,就很容易被批评为丑化了解放军形象。路翎《洼地上的战役》因为描写了志愿军战士在战场上的“个人私情”受到了批判。朝鲜姑娘金圣姬和志愿军战士王应洪的恋爱故事被批评破坏了军队的纪律,是“个人温情主义”,是把资产阶级的“人情味”硬塞进无产阶级战士的心里,丑化了无产阶级战士的形象。总之,凡是有缺点,不符合当时主流叙事那种勇敢、高尚、智慧、无私、纪律严明的“钢铁战士”形象都有丑化解放军的嫌疑。

“丑化”的第四个内涵则是错误地丑化党员干部。共产党员是先锋队,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是进步、光荣、正确、伟大的代名词,他们一般都是克己奉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智慧英勇,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的高大形象。如果与这一标准相违背,有其他个人主义的私心或者小资产阶级的情感,就容易被批评丑化党员形象。萧也牧《我们夫妇之间》里的工农干部,也就是“我”的妻子进城后处处显得土里土气,这被严肃批判是“丑化工农兵干部”;刘绍棠《田野落霞》里共产党员代理书记刘秋果竟然同自己的爱人沉醉在美丽的晚景中,被批评“没有劳动人民的感情”“脱离群众”,完全成了一个“充满了小资产阶级气味的干部”;而副县长张震武“大吃鸭子”“笑得肚皮都抖动起来”等,这些描写被批判“把我们党的机关描写成漆黑一团”,丑化歪曲我们党员的形象,这部作品因此被定性为“是一颗毒草”。张雷的《变天记》《山河志》中的领导干部黑牛,在抗战的关键时刻,竟然还有时间想念起被敌人捉去的老婆,这样的描写被批评是为了个人感情、个人利益而忘记了集体国家,这样“无原则”“无党性”地描写共产党员,是“丑化”党员形象。在新中国成立后的文学氛围里,共产党员形象理所当然是完全的“正面人物”“英雄人物”“理想人物”,他们身上容不得“瑕疵”。描写了在当时主流话语看来“落后”的缺点,诸如自私、个人、情感、软弱、动摇、害怕等,这样的党员形象就会被认为是丑化。

三、 “美化”与“丑化”的逻辑

“美化”一词我们并不陌生。《毛诗序》里对《汉广》一诗的解说即有:“《汉广》,德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13]这里的“美化”是指美德教化推广天下的意思。“美化”的另一种意思是指主动让一个事物变得更加美好,装饰点缀,遮蔽掉一些缺陷,这也是人之常情,是一种美学的技巧,按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比如我们经常说的美化园林,美化家园就是这个意思,正如鲁迅先生在《拟播布美术意见书》中所说:“然所见天物,非必圆满,花或槁谢,林或荒秽,再现之际,当加改造,俾得其宜,是曰美化。”[14]这就是说“天然之物”难免尽如人意,所以我们要修饰装点,加以“改造”,使其更符合我们人类“美的规律”,这就是美化。艺术中使用各种艺术手法,美化自己的人物形象,这更是基本的美学原理,邹弢在《三借庐笔谈》中说蒲松龄偶闻一事,“归而粉饰之”,这样二十余个寒暑,《聊斋志异》方才完成。“粉饰”就是美化自己的作品,这是文艺基本的手段。刘西渭在评价沈从文时说:“他热情地崇拜美。在他艺术的制作里,他表现一段具体的生命,而这生命是美化了的。”[15]我们可以看到这里的“美化”是艺术家的基本艺术手法。因此,艺术家按照自己的艺术理想来典型化、美化自己的人物形象,按说这是不足为怪的。

而且中国自古追求“十全十美”,爱“美化”自己的生活,“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大团圆”以及“十景病”等,这些“善意的谎言”都是追求美化的结果,所以我们的民族心理是有着追求美化的根基的。我们这种美化,虽然有些不真实,但毕竟只是表达人们一种美好善良的愿望,对于这种“美化”,人们似乎并不十分厌恶。但是新中国成立后文学批评中的“美化”这一概念却成了一个贬义词,变成了专指为不好的事物涂脂抹粉的意思了,这种美化变成了一种恶意,它不是指一种美学意图与美学技巧了而主要是一种思想政治性的批判了。

“丑化”本来主要是指主观上把一个事物变得更丑,把一个事物的缺点夸大膨胀,充分暴露它的缺陷,使之呈现出喜剧化的特点来。我们对于自己不喜欢的对象往往就会故意丑化,这本来也无可厚非。比如我们对于大奸大恶的秦桧恨之入骨,自然就会丑化他,甚至妖魔化他。但是“十七年”时期“丑化”却主要是指丑化了正面人物,是一个批判性词汇。美化了不该美化的东西,丑化了不该丑化的东西,这种主观错位成了“十七年”时期“美化”与“丑化”的主要用法。文学艺术上的美化与丑化本来主要是“典型化”的一种手段,但“十七年”时期美化与丑化的用法却失去了艺术手法层面的意思,变成了思想政治层面的动机分析,主要是指“不真实”地反映社会历史以及人物形象。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十七年”关于“美化”“丑化”的使用当然显得有些封闭狭隘、简单粗暴、教条机械,导致文学概念化、口号化、公式化盛行,不利于文艺的健康发展。因为人物形象本身是复杂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与封建阶级的人物也可能有“好人”,而工农兵以及新社会、共产党员等也可能有缺点,不可能是简单的“好”与“坏”。而且有时候为了“烘云托月”,文学作品使用了很多艺术手法,不是与现实或者历史的直接对号入座。这些在我们现在看来确实是比较容易看出当时“美化”“丑化”使用中的问题的。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当时“美化”与“丑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用法?也就是当时为什么说这就是美化,那就是丑化呢?判断的标准是什么呢?那时候的逻辑是什么呢?这又给今天的我们什么启示呢?

当然老生常谈的一点就是这里面首先是一种政治的逻辑。这是当时政治对于文学直接影响的结果,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新中国成立后的文学具有高度的政治性,文学话语实际上都是政治话语的直接反映。我们一直提倡“文学服从于政治”,把“政治标准”作为第一,“艺术标准”作为第二,文学批评常常成了“思想鉴定”“政治鉴定”。而政治思想又往往就是政策任务,丁玲说:“思想性就是政策性,要有思想就要写政策,思想即政策。”[16]所以文学紧跟在当时的各种政策话语之下,亦步亦趋生怕出错,为了保险甚至直接以政治话语作为自己的文学话语。政治与文学之间没有“审美中介”的转变与缓冲,文学成了直接宣传阐释政治任务的形象工具,文学叙事就是政治叙事,就是现实叙事,就是历史叙事,这种直接对应、直接套用政治话语是当时文学的基本常态。文学离政治、现实太近,文学话语系统与政治话语系统同一,文学“自律”的力量较为薄弱,文学“外部”的力量起着主导的作用,文学的个性、多样性、创造性、复杂性等被淡化,统一思想导致文学话语僵硬趋同。虽然我们常说文学来源于生活,但当时实际上更重要的是来自于政策政治,文学的艺术真实等同于政治真实,生活真实反倒是其次的,或者说生活真实、艺术真实其实都是政治真实,让位于政治真实,文学批评的政治模式化是那个时代所有批评的共通点。

“美化”与“丑化”的批评标准自然也不例外,从总体上来说当然也是为当时政治服务的,是政治需要的结果。我们建立了共产党领导的、工农联盟为基础的新中国,我们希望文学歌颂无产阶级工农群众与共产党,彰显新中国的伟大成就,揭露资产阶级、封建阶级的罪恶,张扬我们政权的合法性,从政治生态来说,也是合情合理。而且在当时的冷战格局之下,国际国内的斗争形势还是很严峻的,二元对立而不是“多元共生”的斗争思维模式是那时基本的时代范式,那种非此即彼的战斗之弦还绷得很紧。所以我们希望文学作品多写“正面”的,写无产阶级的人物必须写得先进伟大,写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封建阶级、国民党等非无产阶级的人物要写他们的落后,以此彰显无产阶级政权的优越性。而那些写“阴暗面”的作品确实也曾被敌对势力利用来攻击新政权,比如王实味写延安“阴暗面”的作品就曾被国民党政权复印来作为攻击解放区的材料,客观上确实带来了一定的不好“影响”。因此当时希望通过这种不能“美化”与不能“丑化”的规定来设定一些叙事的“禁区”,以此引导、规训写作的内容,把文学叙事引向我们希望的政治叙事与历史叙事,这是当时阶级论、政治论以及国际国内形势的必然产物,是容易理解的,也可以接受的。直接利用文学为政权服务,批判所谓“客观”与“普世”以及“终极关怀”“永久人性”“人道主义”之类的永恒文学,这是“十七年”文学的特点。其实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人是政治的动物,人类创造的文学广义来说永远都是政治性的。文学自由而文学家不自由,文学的自由性总是和政治性联系在一起的,这本来是大家很容易接受的,只是“十七年”时期政治介入文学的方式可能太直接了,介入的程度可能太深了,把政治逻辑与文学逻辑等同,互相通用混用,这种过度的越界才引起了人们对它的批评。

这里就有一个价值先行预设的问题,我们已经先就有了一种价值评判标准,凡是与我们既定价值标准不符合的要么被称为“丑化”,要么被称为“美化”,这个标准既是政治立场上的价值预设,也是道德评判上的价值预设,同时还是历史真实的价值预设,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新社会、工农兵群众与共产党员等成为预设的绝对正面价值,与之相对的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封建阶级则是负面价值。本来这种解释的“前理解”作为“合法偏见”是任何批评都无法完全避免的,只是“十七年”时期政治化的先行预设显得绝对化了一些,在价值先行预设上走得过远了一些,同时这种政治标准的价值预设掩盖了美学标准的转化,因此使得很多批评显得过于教条化而离真实太远。按照这样“概念先行”的标准进行创作,而不是从现实生活本来的复杂情况出发,这样写出来的作品很难真正全面客观地认识封建阶级、小资产阶级、资产阶级与“工农兵”,不能真正认清我们的新社会,不能真正推动社会的前进,不能真正促进文学的大发展。作家们在不能“美化”“丑化”的标准之下描写的“正面人物”可能“神化”了工农兵,不利于认识他们的缺点,也可能“妖魔化”了“反面人物”,不利于学习他们的优点。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不尊重的漫画化。文学作品成了一时一地一人的某些观念的图解附会,不利于深刻认识社会发展的规律,作品变得较为肤浅,丧失了思想的深刻性,很难产生真正经得起实践检验的伟大作品,这种批评价值取向确实给文坛带来了一系列的不良影响。

我们想要不美化敌人而美化我们自己,我们想要不丑化自己而丑化敌人,但结果却是一种扭曲的美化与丑化,没有真正美化到我们自己。但是当时文学上的这种批评标准却由政治话语权保障它的真实性,不容自由讨论,这时虚幻的也变成唯一真实的了,这就有福柯所说的权力制造知识的特性了,这样的“美化”与“丑化”就具有了话语霸权的武断性,这种武断使我们丧失了调整改正的时机,从而离真实越来越远。僵化了的不能这样“美化”、不能那样“丑化”也就成了作家必须坚守的一个准则。而随着这种不能“美化”与“丑化”的要求,政治化倾向的加强以及这种批评的牵强附会、捕风捉影的泛滥,这个标准对于作家的压力也就变得越来越大了,对于现实的扭曲可能也就越来越大,文学叙事也成了一种“被动叙事”了。

随着“十七年”时期政治性话语霸权被绝对化,文学自身内部规律的制衡力量变得越来越弱,政治话语权被夸大,渗透到了任何地方,吃饭是为革命吃饭,看戏是为革命看戏,很多事物因此被扭曲了。当时连《十万个为什么》这样的书都被批评是吹捧资产阶级科学家,美化资本主义社会,穆桂英则被认为是美化个人主义等等,这就显得有些过分和荒谬了。在政治思维无限放大的过程中,作家个人细腻的观察感受,丰富的感情,艺术形式的创造以及思考的独特方式等都受到一定的束缚与规训。如果超出了预设的框架就可能是“美化”了敌对阶级而“丑化”了我们自己。作家在预设框架里创作,不能够揭示人物性格、情感、思想的复杂性,不能够深入揭示现实生活的丰富性,历史发展的规律性等,这样“自上而下”进行写作,“领导出思想”,而作家只是“出技巧”,这就不是从现实出发的现实主义而是从概念出发了,这样塑造出来的人物、反映出来的生活概念化的说教意味重,离生活真正的真实当然就比较远了,假话、大话、空话就更盛行了。这时候文学批评的价值取向较为单一,文学自身技巧性维度、人情人性多样性维度、审美形式维度等被简化,社会政治维度放大遮蔽了其他维度,价值的单一性、主观性是这种批评标准存在的问题。本来任何文学批评都有一种政治的无意识,都有政治的影子,只是“十七年”时期政治批评的标准过于膨胀导致文学批评得出来的结论有些荒诞。不能“美化”与不能“丑化”的规定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它一旦板结化、僵化、狭隘化与过度政治符号化,就与初衷背道而驰了。这里面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没能真正实现恩格斯所说“历史的标准”与“美学的标准”的完美融合,这样产生的文学作品在艺术真实与历史真实方面都有一定的缺陷,其现实主义精神就大打折扣了。

其次,我们也应该看到,“美化”与“丑化”的这种使用中,除了政治的逻辑之外,还有我们民族文化心理方面的逻辑。当我们指责艺术作品描写现实生活的阴暗面就是“丑化”新社会,写进步人物的缺点就是“丑化”正面人物,写封建阶级、资产阶级人物的优点就是“美化”反面人物的时候,这既是我们心虚不自信的表现,也是我们精神人格上有缺陷的表现;既是我们武断任性的表现,也是我们民族心理性格有缺陷的表现。我们实际上是害怕别人指出我们生活中的不足,千方百计地掩饰遮蔽生活中的黑暗不公,不敢直面生活中的矛盾和罪恶,在社会的丑恶面前闭上了眼睛,只是以虚幻的“一片光明”来骗人骗己,自我麻醉,安于现状,不思改革,盲目乐观,自我感觉良好,逐渐形成一种“瞒”和“骗”的心理,只在那里歌功颂德,粉饰太平。这种民族心理只会恶化我们的精神生态,使我们不敢说真话;这也只会使我们更加狭隘自私,固步自封,妄自尊大,只会阻碍社会的不断进步。这些对于我们这个喜欢“大团圆主义”,喜欢“热闹”,爱好“面子”的民族来说尤其值得警惕。我们讳疾忌医的“惯性”是历史悠久的,以害怕“影响不好”为名阻碍直面现实的思想是很顽固的,要冲破这样的“惯性”,揭示“病苦”以便“疗救”,并非易事。当年鲁迅就曾经“把无价值的东西撕开给人看”而被批评是“落伍分子”,甚至是“双重的反革命”,可见不“美化”自己而要暴露自己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最后,也应该承认,“十七年”时期这种“美化”与“丑化”的使用也有一种情感的逻辑,具有一定程度情感的真实性。当时文学批评中这种“美化”与“丑化”的使用具有一定的真诚性,体现了当时人民一种普遍的情感倾向。批评“揭露阴暗面”的作品把欣欣向荣的新中国描绘成“一团漆黑”,没有展示新中国的伟大成就,是“丑化”新中国;批评写群众的落后是“丑化”群众;批评写党员、士兵的缺点是“丑化”正面人物等等,这些批评本身在当时具有很大的真诚性。因为当时人们对于结束了近百年外国侵略与内在战乱而建立起来的新中国的那种无限珍爱与呵护的感情是由衷的,发自肺腑的。而新中国日新月异的面貌与取得的伟大成就也确实是空前的,值得骄傲的。人们对于新中国的一切确实是顶礼膜拜而不怀疑的,季羡林先生就回忆说刚刚解放的时候,自己同大部分教授一样,兴奋异常,高兴得像小孩,幼稚得也像小孩,看什么东西都红艳似玫瑰,光辉如太阳。像季羡林这样的大教授都见什么“红艳似玫瑰”,可以想象在一般大众眼里,新中国是多么神圣而不容玷污。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当时文学要求不能“丑化”新中国,不能“美化”资产阶级,也因此具有一定的现实真实性。在这样的情势下,文学作品来描写新中国和它的建设者们有这么多的“缺点”,人们在感情上、现实上确实都难以接受,多半不会相信,多半会认为这是在夸大缺点,“抹黑”新中国,“丑化”新社会,“丑化”英雄人物,因此当时“美化”“丑化”的用法完全可能是发自内心的,是情感的自然流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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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文欢)

The Connotation and Logic of Embellish and Vilify in the Seventeen Year’s Literature Critic

KOU Peng-cheng

(LiteratureSchool,SouthwestUniversity,Chongqing400715,China)

Abstract:Embellish and vilify is a normal standard in the seventeen year’s literature critic. Embellish often means mistakenly embellishing the figures of the bourgeoisie, petty bourgeois, the feudalism and the Kuomintang reactionaries and US imperialism in literary works. On the other hand, vilify indicates vilifying the figures of peasant mass, soldiers of PLA, the CPC members and the new society etc. Firstly, the distorted embellished and vilified criticism exerts important effect on literature itself and the certain scope of writing is disciplined; therefore literary narration becomes a type of “passive narration”. Although the embellished and vilified criticism is against the historical and art reality, from the logic of politics, its application has certain sense of inevitability and rationality. Secondly, there exists logic in aspect of national cultural psychology. Finally, there is logic of emotion. The criticism pattern of embellishing and vilifying still has real warning function in the existing literature criticism practices.

Key words:embellish; vilify; literature criticism; political reality; art reality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1505(2016)02-0012-09

作者简介:寇鹏程,男,西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文艺美学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十七年’文学批评中‘否定性’概念的知识谱系与价值谱系研究”(15YJA751013)

收稿日期:2016-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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