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政治意识形态批判及其启示
2016-01-23郑忆石
段 伟,郑忆石
(华东师范大学 哲学系,上海 200241)
马尔库塞政治意识形态批判及其启示
段 伟,郑忆石
(华东师范大学 哲学系,上海 200241)
从政治哲学的角度审视马尔库塞哲学是马尔库塞理论研究的一个新的视角,其政治意识形态批判理论从政治哲学的高度论证了发达工业社会的科学技术、语言、艺术以及哲学都已经全面的异化,进而形成了一个没有否定向度的社会,这对当前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以及中国政治哲学的构建都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马尔库塞;政治哲学;政治意识形态
马尔库塞作为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要代表,其意识形态批判理论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批判理论中,既极具穿透力又别具一格。然而,对于马尔库塞的批判理论,学界一般都只是从意识形态的视角阐发和揭示,而忽略了其中蕴含的强烈政治哲学意蕴,即便看到和承认其批判所具有的政治哲学意味,也至多将其归于社会批判哲学的范围,而没有看到这一理论实质上已经伸入到了政治哲学的范畴。因此,如何通过梳理马尔库塞的意识形态批判逻辑,窥见马尔库塞社会批判理论的真谛?如何通过揭示马尔库塞富有政治哲学意蕴的当代资本主义批判理论,从中挖掘对于当下中国政治哲学构建富有启迪的东西?便是当下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马尔库塞理论研究中,一个既具理论价值又有现实启示的问题。
一、 科学技术如何成了政治的工具
在发达工业社会,科技已经日益成为社会发展最重要的因素,现代社会的组织结构和构成体系也因为科技而不断地发生改变。然而随着工业技术的发展,发达工业社会作为物的因素的生产工具与作为人的因素的劳动者在推动社会生产力进步的作用越来越小,技术和思维相比较体力来说成为生产力中更为主要的因素。在发达工业社会,越来越多的“蓝领”开始转化为“白领”,纯脑力和体力劳动的界限不再那么明显。职业同化的趋势更加鲜明,工人日益被整合进整个社会体系当中。社会的阶级结构也由于技术的发展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相对立的状态已经不复存在:无产者开始变为有产者。科学技术的精神本质,即技术理性也逐渐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们的生活都是按照技术理性的逻辑来加以改造。技术统治改变了以往资本主义建立在强权和暴力基础之上的传统政治统治形式,它以更加隐秘的方式消解着被统治者的否定性思维。“一种舒舒服服、平平稳稳、合理而又民主的不自由在发达工业中流行,这是技术进步的标志”,[1]1马尔库塞的结论是科学技术使整个现代文明变成了没有否定、批判的单向度文明。虽然物质财富不断地在增长,但一种难以言说的不自由不断地弥漫。马尔库塞认为“物质丰裕、精神痛苦”是单向度社会的真实写照。马尔库塞在《反革命与造反》中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公式“科学技术的发展=日益增长的物质财富=不断扩大的奴役”[2]而造成这种单向度的原因就在于科学技术满足了人们“虚假需求”,而忽略了人们的“真实需求”。
基于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理论,马尔库塞把人的需求分为“虚假需求”和“真实需求”。从人的本质上来说,人们既有物质需求也有精神需求,而人的幸福和自由更多的与精神需求有关,特别是在物质需求满足之后。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科学技术进步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但人们沉迷于物质财富的创造之中,进而沉迷于物质的消费,加上发达工业社会的大众传媒不断的宣传制造消费主义理念,“虚假的需求”不断侵占人的内心,消费主义的生存方式使得生活在技术高度进步的社会的人们忘记了真正需求。那种对于现实不满的否定的批判的情绪开始丧失,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变得不再那么迫切。而对于发达工业社会来说,这种统治方式其目的就在于通过一系列的方式达到一种消解人们否定与批判的向度,使得发达工业社会的资本主义剥削和不公得以继续存在下去。
马尔库塞认为发达工业社会中科学技术成为一种新的统治形式,具有意识形态的统治功能的形式。在前发达社会的资本主义社会,其意识形态作用更多地表现为思想观念,而在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的资本主义,科学技术替代了传统的思想意识形态,已经成为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科技意识形态,其核心的精神本质,即技术理性成为政治理性。在人类社会不断进步过程中,通过对自然的征服控制不断提高科学技术的水平,科技不仅成为控制自然的力量,也成为控制和统治人的手段和工具。在科技发达的今天,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已经渗透了科技的统治,这种统治已然不是以往传统的野蛮理论或是血亲的统治方式和原则,科技的统治能够使统治者的意志或是命令内化成为一种社会心理和个人心理。同时,技术的进步使整个社会合理的有效的组织起来,形成了一种科层制的技术官僚体制。发达工业社会的政治统治也变为了纯粹的技术统治。整个社会纳入到了技术管理范畴就成功消除了劳动者对所生活的技术社会的否定。于是这种没有否定的劳动者就变成了对现存政治权力的肯定者。整个社会的价值体系都在“合理”和“科学”的名义下没有了否定因素。单一的、片面的科学技术关系代替了所有的社会关系,每个人的自由理性最终成为技术的理性。科技的进步和整个社会的统治制度联系起来,崭新的生活和权力形式出现了,这些形式使所有反对这个制度的一切势力开始消解。这样,科技最终通过消解人们的否定批判的意识,对当代发达工业社会起了一种辩护的功能。在马尔库塞看来,随着科学技术和现代工业的发展,技术的工具理性已经取得合法性地位,技术的合理性已经日益成为统治的合理性。“不仅技术的应用而且技术本身,就是(对自然和人的)统治,有计划的、科学的、可靠的、慎重的控制。统治的特殊目的和利益并不是‘随后’或外在地强加于技术的,它们进入技术机构本身。”[3]总而言之,科学技术具有单向度性、实证性、功利性和对现存事物的顺从性特征,使其非常适合成为政治统治的意识形态。
二、 语言如何成了政治的工具
马尔库塞认为在发达工业社会中,整个社会和人都丧失了否定、批判的向度,这种单向度的力量又已经日益向人们的日常行为渗透。最明显的是人们的语言体系也日益成为单向度社会的一种表现形式。马尔库塞认为人类的语言最能将人类社会的有机整体性体现出来。操作主义语言作为现代社会的一种意识形态越来越具有了特定的社会政治功能。
发达工业社会的语言造就了一种新的语言表达方式,即操作主义的语言表达方式。它的鲜明特点是概念的意义和相应的一组操作相等同,事物的名称也就是对它们那些仪器的象征。在这种情况下,“事物与其功能同一”,这显然是技术理性推理逻辑的结果。所以一种独特的语言表达模式就造就了一种独特的社会政治行为,从而具有了特有的政治功能。因此,马尔库塞表示:“作为一种科技语言之外的思想习惯,这一理由正是特定社会和政治行为主义的表现。在这个关于行为的领域中,词和概念势必走向一致,或更确切地说概念势必会被吞并。”[1]81
在发达工业社会,“省略句法”“连字号的省略”以及“缩略句”等语言现象都是操作性语言服务于政治意识形态的主要手段。“省略句法”这种语言现象使实际社会中存在的矛盾和差异,在语言中同化。例如“工人正在追求导弹的和谐”“豪华的放射性掩体”等之类的标题和广告,就是这类语言模式的一些极端表现。在这里,工人、导弹与和谐这些极其不协调的矛盾词语放在了一起。豪华和放射性尘埃也结合起来。这在以前人们的思维中是不可能出现的组合,而在发达工业社会却提供给了人们,并且变得是如此的合理。这种语言表明了一种压抑性特征,表达的是其发展受阻的内容和对既定现实的肯定性接受,它把有震慑力的、僵硬的具体性强加给自身凝固形象,从而切断了意义的发展。“连字号的省略”用法也是一种常用的操作性语言手法,例如“氢弹之父”“军事科学宴会”等。这些句子结构,在把技术、政治和军事结合为一体的词组中非常的常见。受人爱戴的父亲、却耗费毕生的心血制造毁灭人类的氢弹;军事也成为了一种科学,进而减轻对军事本身工作环境所产生的焦虑和苦恼。这种语言结构把社会中出现的暴力、权势、保卫、宣传等行动和行动者融为一体。“缩略句”在发达工业社会越来越大量的使用。例如NATO(北大西洋公约组织)、SEATO(东南亚条约组织),这些缩略句使那些过长的句子压缩为方便记忆的字母符号,干巴巴的字母却成功地压抑那些不愉快的问题。在发达工业社会,从官方到民间,在普遍用法中不断重复,这些字母就丧失了一切认知价值,丧失了人们对于真理性认识的追求,也就丧失了既定现实的否定和批判力量,无限意义的语言最终只剩下了几个冰冷字母的信息。
在发达工业社会,文学语言的变化也是令人忧虑的现象。文学语言本来具有的内在革命性因素也日益被改造成了日常的用语,从而失去了对抗整个现实世界的批判和否定的力量。马尔库塞认为,诗歌的作用在于它借助于一种表达的手段为未露面的事物命名,从而破坏事物的现存名称。它使本来不存在在我们这个世界中的东西进入到我们的世界,这就是文学语言的超越性。但问题是在技术理性盛行的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大量充斥的现实主义文学,为了真实而有效的反映现实导致了超越性的思想交流几乎没有了可能。而现代诗歌的语言也是把将诗歌语言还原为日常语言词语的水平,从而反对统一的合理的句子构造,打破意义的本来构成,成为一种“不联系统”,世界因此被弄得支离破碎。站在文学语言的角度来看,超越现实的文学形象纳入到了这个社会的操作性的话语体系之中,逻辑的和语言分析的没有意义的东西替代了人们对未来美好事物追求的梦想,文学上的超越意义也不复存在。
通过对于发达工业社会的语言现象的分析,马尔库塞认为,操作主义的语言对于整个社会政治体系来说具有重大的作用。这些语言结构所具有的过滤意识的功能,本身已经执行了意识形态的功能。这种语言压抑了人的否定批判意识,使人不能用真正的“概念”去深入思考,它把人们的思维引向一个特定的方向,即维护现实政治统治的方向。
三、 艺术如何成了政治的工具
马尔库塞在马克思主义艺术意识形态思想的影响下,认为当代发达工业社会中的艺术的确属于意识形态范畴。但马尔库塞与马克思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认为这种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并不是社会经济基础,他认为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凭借其超越现实的本质属性,超越了现实的经济基础。艺术的本性决定了它具有否定和批判的功能,马尔库塞主张艺术应该和现实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事实情况是,在发达工业社会,艺术却越来越和现实商品社会连接在一起,呈现出和现实的无限的融合。
发达工业社会将一切艺术的东西变为技术上是实用的东西。大众传媒通过市场将原本属于心灵的东西诸如艺术、宗教、文化等等同商业市场毫无缝隙地结合起来。于是发自内心心灵的音乐变成了充当推销商品的背景音乐,宗教场所成了兜售商品的绝佳之地。文化艺术的价值世俗化为商品的价值,这种价值最重要的是其交换价值的大小而非真实价值的大小。“如果大众传播媒介能把艺术、政治、宗教、哲学同商业和谐地、天衣无缝地混合在一起的话,它们就将使哲学文化领域具备一个共同的特征——商品形式。发自心灵的音乐可以是充当推销术的音乐。所以重要的是交换价值,而不是真实的价值。”[1]53这样,发达工业社会就将文化大众化、同一化,艺术从而失去了否定性、批判性、超越性的因素。因为,一旦文化艺术作为商品,不管是前技术时代的文化还是工业文化艺术,不管是物质文化还是精神文化,都变成了可以在市场上进行交换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的产物,即商品。商品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它抽去了物品的具体劳动,只剩下了抽象劳动,这种抽象劳动仅有“量”的区别而没有“质”的差异。它被成功地整合进了整个发达工业社会所特有的价值体系当中。
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的进步还进一步地消除了“高级文化”中的否定性、对立性的因素,文学艺术呈现出“俗化趋势”。所谓高层文化是指古典资本主义社会前技术时代的文化和艺术,这是从功能和年代顺序意义上来讲的文化。前技术时代的世界表现为一种浪漫和“诗性”的特征,人们对于那个时代所表现出来的不平等是一种心安理得的态度,虽然劳动依然是一种莫大的不幸。因此这一时期的整个世界的人们是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一种属人的生活方式关照世界,人们感知世界的方式是一种直观的感知而没有实用性和技术性的眼光,世界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个单纯的知识对象,也不是一个直接实践的领域。在文学艺术的创造上“前技术文化的诗歌和散文所表现的节奏,是那些信步漫游或驾车梭巡的人的节奏,是那些有时间和雅兴去苦思、冥想、体验和讲述人的节奏”。[1]54
马尔库塞认为,高层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曾经是一种封建文化,这一时期的文化和艺术有着肯定和否定的双重向度。它既是现存文化的组成部分,但又超越社会现实,表达人们对于美好未来的憧憬,进而掩盖了和肯定了现存世界。可是,艺术所具有的这种超越于现实的特征,恰恰使他能够逃避现实生活的异化,保持它所固有的否定和批判本性。因为在前技术社会,理想与现实是如此的遥远,所以彼时的艺术很容易产生艺术的幻想与憧憬。正是这样一种很容易产生的幻想与憧憬,使得“高层文化”在现如今的技术社会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为重要,它所蕴含的是对于现实社会对抗的真正力量,虽然这种理论还带有一定的幻想成分。
最终,高层文化也成为单向度的文化,成为一种为现存不合理的工业社会辩护的工具。文化和艺术批判向度的消除使整个西方工业社会的政治一体化现象日益严重,幸福意识代替了由社会压抑所形成的不幸意识,这种幸福意识使人们产生了对危害社会的反抗行为和意识的负罪感。这就从根本上消除了社会的对立面,社会单向度的特点。
四、 哲学如何成了政治的工具
哲学作为意识形态虽然与一定的政治经济基础联系不是那么直接,但哲学却以抽象的方式更深刻地反映了政治经济基础。马尔库塞认为,发达工业社会中实证主义哲学思潮正是技术理性的哲学根源。实证主义哲学“这一哲学思潮是顺从的和反批判的,它调和了心灵活动和社会现实活动,它具有一种内在的意识形态的特征。”[4]发达工业社会改变统治方式和统治的基础,是通过把人身依附诸如奴隶对主人、农奴对地主逐步地转变为对事物客观秩序比如科学规律的依附。个人及整个社会全面服从于技术理性的思维方式是发达工业社会政治统治的新的形式。而技术合理性成为统治的逻辑源于人们对于自然的数学认知。人们在现代看来,真实的世界是一些可以用数学表征的“量”的世界,对世界量的认识必然导致人们摒弃一些基于价值考虑的观念诸如完美、和谐、意义、目的等等。
实证主义哲学是在批判一切神学和形而上学的思辨哲学,特别是在批判黑格尔“否定哲学”的斗争中建立起来的。“实证主义是一个反对法国和德国理性主义的批判和否定倾向的有意识的活动”,[5]它把整个“客观实体”当做一种数学的对象,一种方便的工具,拒斥各种“实体”的形而上学的假设。所有的物理世界只有还原成数学问题才可以解决。这是实证主义思维的核心思想,然而这种思想的危险性在于,形而上学不再追问世界的本原。一种哲学上的肯定性思维就此建立起来,对于技术而言,价值的问题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考虑的问题。在马尔库塞看来,实证主义哲学从根本上就是要取代“否定哲学”,摒弃任何把现实从属于超验的想法,并且它在引导人们以普遍有效的规律来观察和研究整个世界。因此,实证主义哲学的目的很明显的是反对批判的过程。在实证主义哲学中马尔库塞深深的感受到了一种政治统治的逻辑。
在马尔库塞看来,实证主义内在思想中浸透着一种肯定的思维方式。它们拒斥形而上学,要求理论必须服从于既定事实,这在本质上就是一种不同于否定哲学的极权主义理论。否定哲学一贯主张任何真理都起源于思维主体和客体、理论与实践的相互作用过程中,而不是从某些外在于人类的所谓“客体”观察中获得。否定哲学并且不担心因为强调个人意志而导致社会的混乱。按照否定哲学的看法,社会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根本动力就是对立事物的矛盾斗争,人类社会进化就是在不断的矛盾斗争的过程中实现的。没有所谓永恒不变的社会变化的规律。实证主义哲学则认为,社会有其变化的必然规律,就像物理学规律一样,社会的发展必然服从于这种规律的发展,个人的自由意志影响不了规律的变化发展。如果违背规律,所有形式的社会形态都是不尽合理的。
按照这种理论,社会是在固有的规律推动下自主前进,所有改变社会形式的革命都是毫无意义的,人的本质仅仅只是实现社会进步的工具而已。所以在马尔库塞看来,实证主义社会学在了解这个社会的过程中,其实是一种“社会静力学”。这种社会静力学所追求的唯一目标是社会中各种基本条件之间的真正的永久和谐。所以社会要做的事情是“为了很恰当地修正这种和谐而对其进行思考、而不是或绝不要创造这一和谐”。[6]马尔库塞认为,社会静力学蕴含着深刻的政治统治逻辑。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命题上:其一,人们需要为幸福而工作;其二,一切社会活动揭示了追求幸福生活是被人的自私自利所推动的。这两点说明,社会学的功能就在于在各种要做的工作和为公共利益而熟练地运用自我利益这二者之间建立真正的平衡。在这个过程中实证主义社会学强调了“强权”的必要性,认为强权是保证幸福的必要条件。然而,现代发达工业社会的强权已经不再是它以前的传统形式,一种合理化的科学管理替代了暴力化人格的统治,个体服从的绝对权威已经成了一种隐藏在社会中的技术理性。科学技术将成为维系一个社会秩序和推动社会进步的绝对力量,从而对社会进行整治统治的将是一群掌握技术的社会精英。所以,实证主义哲学在整合社会时彻底失去了对个人自由的追求。总之,在马尔库塞看来,实证主义哲学不能使个人自由意志自由释放,阻碍人的自由解放,它蕴含了一种统治的逻辑,它是一种地道的极权主义理论。
五、 马尔库塞政治意识形态批判的启示
对现实政治的关注一直是马尔库塞思想的主要旨趣,而以往对马尔库塞的研究往往忽略了其思想理论中蕴含的强烈政治哲学意蕴。从政治哲学研究的一般特点来看,马尔库塞的政治哲学和其他的政治哲学一样都具有批判性和超越性,即考察分析现存政治事物,寻求背后哲学依归,并提出一种政治理想。然而作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主要代表,马尔库塞的政治哲学更多的是着眼于宏大的社会理想,通过批判发达工业社会的各种弊病以期寻求人类的自由解放之路。应该说,贯穿在马尔库塞的思想中的基本特征有两个,即“批判性”和“超越性”的精神。从其批判性来看,他继承了马克思主义一贯的“批判传统”。所以,马尔库塞坚称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马尔库塞批判理论的重要特点就是把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建立在对于人性的剖析之上,所以,马克思与之前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不同,他不仅仅将革命的矛头指向了资本主义不合理的经济制度,而且还强调革命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所造成的普遍的人的“异化”现象,特别是意识形态领域的全面异化。所以马尔库塞认为假如革命的目标仅仅用一种新的经济制度代替以往的旧的剥削的经济制度,假如工人的解放仅在于共同占有物质生产资料,并使每个人都能获得极大的物质享受进行按需分配,那么,苏联的社会主义无疑是对马克思所憧憬的共产主义解放理论的嘲讽。这样的社会主义并不是人真正的得到自由解放,它的失败就在于用“物”的解放替代“人”的解放。
马尔库塞的政治意识形态批判为他的自由解放理论奠定了理论基础。甚至马尔库塞认为,在发达工业社会自由解放的革命希望也在于少数人从事的意识形态的革命领域中。虽然社会制度的变革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包括政治经济等社会系统根本性变化,无法仅仅通过意识形态的变革得以实现,但马尔库塞对于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的批判无疑是深刻的。这里的“发达工业社会”既可以是资本主义的,也可以是社会主义的。一个社会一旦成为发达工业社会,达到高生产、高消费的阶段,就不可避免地产生压抑人性、使人异化的的可能。只要技术统治的逻辑成立,那么科学技术就可以成为一种意识形态,语言的单向度亦会形成,在文化和思想领域出现的一系列异化现象也会成为一种必然。这对我国社会主义社会精神文明建设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如果社会主义也埋头于技术的提高和物质文明的发展,而忽视创造条件以推动精神文明的发展,有可能导致人们沉湎于追求物质生活的享乐,甘于接受金钱获得支配和奴役,思想萎缩、精神空虚,从而丧失历史的主动性与创造性,进而走向社会主义建设目标的反面。
[1]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2]陈学明.“西方马克思主义”命题辞典[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4:300.
[3]马尔库塞.现代文明与人的困境[M].李小兵,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106.
[4]石毓彬.当代西方著名哲学家评传:第四卷[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6:238.
[5]胡塞尔.欧洲科学危机和超验现象学[M].张庆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39.
(责任编辑 陶舒亚)
Marcuse’s Criticism of Political Ideology and its Revelation
DUAN Wei, ZHENG Yi-shi
(DepartmentofPhilosophy,EastChinaNormalUniversity,Shanghai200241,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litical philosophy, Marcuse’s philosophy provides a new insight into the research of his theory. Marcuse’s critical theory of his political ideology convincingly argues that the scientific technology, language, art and philosophy of the advanced industrial society has completely been alienated, which forms the society without negative dimension. This new perspective is a great inspiration to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a’s socialist culture and ethics and China’s political philosophy.
Marcuse; political philosophy; political ideology
2016-06-01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当代俄罗斯哲学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比较研究”(11BZX004)
段伟,男,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及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郑忆石,女,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西方马克思主义、俄罗斯哲学研究。
B7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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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1505(2016)06-004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