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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水就有鱼

2016-01-22匡瓢

湖南文学 2015年12期
关键词:妹子沙子螃蟹

匡瓢

正宝的脚踩在这片沙滩上,感觉很舒服。细绒的沙子盖住了脚背,每走一步都会有沙子从脚趾缝里挤出来,痒痒的。不过刚才在岸上看到这片小沙滩时,正宝还觉得江边的这片沙滩就像夜里这座城市的一块白癜风。

正宝也不知道自己就怎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江边,走到了这片小沙滩上。他只想出去走走,想想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死。上吊太可怕了,会吓着收尸的人。吃安眠药现在一下子买不到足够的量。跳河不行,他会游泳。喝农药咧,这城里冇得卖的。摸电门会把自己烤成羊肉串,那不行。割腕咧,他肯定会不忍心看着自己流血而不顾。况且他非常害怕自己的身上哪里出血,要是平时自己抓破了蚊子咬的一个砣,他都要用碘酒药棉药膏创可贴搞一气。

正宝知道自己这次只能死了。公司被查封了,现在住的房子是银行的。公安局税侦队在抓他,他知道一旦被抓至少判十年。反贪局早就要他去证明落实一些情况,他想去了不讲反贪局不会放过他,讲了又对不住那些曾经帮过他的朋友。还有那些曾经发誓赌咒拍胸脯顿足的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现在都找好了律师写好了状子来找他要钱。其实这些正宝都不怕,他最伤心,也是促使他下决心寻死的原因是唯唯的离开。

唯唯这个跟了他五年的女人,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这个被他称为他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女人,这个曾和他一起创造辉煌让别人嫉妒的女人,就在今天下午收拾了她的东西走了。唯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正宝没有讲一句话。没有挽留,没有表白,甚至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没讲。唯唯也没讲话,走得干净,走时没有眼泪。

江面上没有船,夏夜江面吹来的风总是带有一点点鱼腥味。这小片沙滩上也没一个人走,正宝看着江对岸的稀稀落落的灯光,脑子里没想他该想的事,也就是他该怎样去死。他此刻在感受着沙子磨在他脚板上带来的舒适,他想起了一句话:舒服是从脚开始的。平时被鞋子紧裹的十个脚趾头现在放松了,他张大耳朵听着脚下发出的“哧、哧”的声音。他忽然想,上次在沙滩上走是什么时候咧?

前面就是沙滩的尽头了,他转身往回走,想让脚继续舒服。他想还有些什么未了的事没?想来想去也没什么了。爹死娘也不在了,十岁的女儿和前妻生活,早就被前妻训练得看见他就瞪眼睛,恨死他这个父亲了。前妻也赌气似的在他们离婚的第二年就结婚了,日子也还过得下去。他当年就是因为认识了唯唯,丢魂丢魄样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毫不犹豫就离了婚,而且是净身出屋,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自己的衣服。和唯唯打拼这几年也挣了些钱,可是他想赌一把大的,不管唯唯怎么反对,他还是孤注一掷地想去开煤矿,请客送礼搞关系,把所有的钱全部投了进去,还没出煤,政府就一声令下给关闭了。

正宝想他要是和唯唯生个孩子就好了,她就不会走了。可惜两人在一起五年了连结婚证都没扯。他们以前不是没讲起过,都是因为忙这事想那事,或是闹点小情绪给拖下来了。有次唯唯说;你正宝跪下来向我求婚,我明天就和你去领结婚证。尽管非常爱唯唯,可正宝就是不跪,他觉得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要他给别的人下跪他不干。正宝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一抬手手机就飞进了江里,他想反正就要死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找我,我也不理了。

天上稀稀地贴着几颗星星,江面上吹来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正宝的衣服都鼓了起来,头发也乱了。正宝低着头走着,专心致志地听脚下“哧、哧”的声音,他的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双脚上,柔软的沙子让他觉得心里有了一点点放松的感觉。他又一次地想到:上一次在沙滩上走是什么时候咧?

但是他的思绪现在没有空间来回忆这个问题,他满脑子都是唯唯的离开和死。他也觉得自己有点愧对唯唯。唯唯二十多岁就跟了他,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没少吃苦。头两年开了个饭店,她像阿庆嫂一样八面玲珑地迎来送往,起早摸黑。每天带着一身的油盐味回家,进屋就直冲浴室,头发还没干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正宝抱着她时再也闻不到她身上那种曾令他心醉的芳香了。后两年正宝代理了一种酒的销售,他把开饭店赚的钱全部投了进去,开公司打广告请人促销跑宾馆酒楼超市,两人分工合作分头出击,跑得个脚不沾地。酒卖得非常好,也挣了钱买房买车。可正宝有了这次一搏成功的底气,梦想着再搏一次大的,结果输惨了。这次煤矿被封,唯唯使出了浑身的办法。把自己平时攒下的私房钱金器钻戒都花光了,上下打点,找关系托朋友,只差没向那些官员们献身了,结果依然是无法改变。

沙滩这边也快到头了。正宝想这片沙滩太小了,要是有片大沙滩可以一直往前走就好了。大沙滩?正宝想起了上次走在沙滩上是什么时候了。

在海南,在猴岛。

那时他还没离婚,还不认识唯唯。还在百货公司上班。去海南旅游是新上任的经理决定的,他说,海南的空气是热的,土地是热的,我们要去亲身体验一下那里热火朝天的局面,回来后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来。结果回来后他乘着海南旅游剩下的余热,在职代会上以高票通过了把公司店面租给别人经营,大多数职工吃租金拿生活费的决定。正宝也回家了,整天东荡西荡,没专长没资金没靠山。开始觉得这日子好过,不上班还有工资拿,可是久了,他就觉得自己全身患了风湿病一样,一身的关节都涨痛,早晨醒得早,晚上睡不着,走路就想跑,上楼都用跳。舞厅餐厅麻将厅也不想去了,一天的日子他觉得过不完。这时候他认识了唯唯,没多久,三搞两搞两人就搞到一起去了。

唯唯是乡下长大的,身上具有吃苦耐劳和认准的事就不回头的品质。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长沙溜达。大学和城市生活又教给了她浪漫开放和世俗。

宣布去海南旅游的那天满鳖对正宝说:你多带点钱在身上,那里的妹子又多又漂亮。可以搞得你腿发软。

正宝说:你何什晓得罗?你又冇去过。

老子有几个战友在那里发了大财,他们告诉我的。他们讲了好多次要请我去玩。

满鳖在广西边境打过仗,左手被炸伤了,伸不直,走路时像周恩来一样。他天天喝酒,餐餐喝酒。开始时说不喝酒受过伤的骨头就痛。后来一端杯他就说别的理由,如:今天心情好喝两杯,心情不好喝两杯,今天冇么子味喝两杯。菜好喝两杯,菜不好吃不进饭喝两杯酒算了。堂客一讲他喝多了,他就杯子一顿,开始讲他的光荣战斗经历。喝了酒就找人讲心里话,单位上的男男女女都被他拉到一边讲过。女的他就搬椅子买零食,男的他泡茶递烟喊大哥兄弟,只要听他讲要他干什么都行。他可以一讲就是两个小时,还容不得你插嘴,但他讲的十句话里你大概只有一句到一句半听得清,其余的时候只见他嘴在动,咕噜咕噜的。眼珠子一会溜到你旁边,一会又溜到了你身后。他揣着一张立功证和一张伤残军人证,上班天天迟到,一问就是昨晚喝醉了起不来。单位领导也让他几分。他转业进百货公司本来就是照顾他做点轻松事。

沙子磨在正宝的脚板心上,痒痒的。他歪着脚在沙子上磨了几下,想让这种舒服的痒持久点。他别磨别抬起头,微抬下颚,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做了个要迎接什么的姿式。

百货公司堂客们多。那晚在猴岛,领导们被堂客们缠得没办法了,只好包了个卡拉OK厅给大家跳舞。那帮堂客们被经理书记主席们左拥右抱的显得好开心。正宝不感兴趣,他坐在旁边抽烟。满鳖过来说:我去问了,这里有毛片看,我们两个去看不罗?满鳖不愧是当过兵的,对侦察这行多少懂点。他指着大厅角上的几扇小门说;那里面是包厢,就在那里看,还可以叫妹子陪你看。这主意好,比干坐在这里强。

包厢里没开灯,满鳖和正宝各自叫了个妹子坐在两边。从那个胖子妹子进来起,满鳖那边就没停止过忸忸怩怩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动作。电视里的外国人头脚颠倒呼娘喊爹的,满鳖坐不住了。带了那个陪他的妹子溜了。正宝是霸蛮硬撑着,他其实也想去房间了。

这是正宝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他只会夹紧二郎腿,不停地抽烟,眼晴盯着电视机。旁边的妹子他都没看清长什么样。

大哥,这片子快完了,你还要看吗?

正宝不知道怎样回答,他想看,但他更想把她带到房里去。包厢里虽然开着冷气,正宝觉得还是热,而且越来越热。

大哥,还需要我陪你吗?

非常好听的普通话,肯定是北方来的。这个问题正宝同样无法回答。怎么会不需要呢?甚至想要是能陪一晚就好了。

大哥,你是不喜欢我吧?

也确实,从进来起,正宝没有摸过她一下抱过她一下。正宝不知道要摸要抱才是喜欢,要像满鳖那样猛才是喜欢。正宝用动作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一伸手把她搂了过来。

妹子伏在他的肩上,食指在他的胸和肚上游走。正宝并不知道搂着她的手使出了很大的劲。

大哥,你出了好多的汗,外面的舞会快散了,我陪你去沙滩上吹吹风吧。

回忆被脚下一粒小石头打断了。正宝捡起来扔进了河里,他看见远处冒出一朵白水花,觉得自己扔得蛮远,还是有点劲的。他提起脚,看看脚板破皮没,还好没破。然后在沙子上使劲擂了几下,他觉得沙子的抚摸比手的抚摸舒服多了。

前面走来了两个人。他一看就知道是一对谈爱的,搂在一起,好像还在笑,他看不太清。直对着他的这片沙滩走来。他不想这片沙滩被别人侵犯。他想像那晚一样,整片大沙滩都归他和那个妹子所有。他大声地吼出了一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十九呀。那一对果然就掉头走了。

妹子让他把鞋子留在宾馆门口。两人赤脚走在沙滩上。这是正宝第一次赤脚走在沙滩上,他觉得像小时候奶奶讲的孙悟空走在云里一样,软绵绵的。他冲动地跑了几步,很累。妹子在后面喊;大哥,在沙滩上走累呀,别跑了。

这也是正宝第一次和一个小姐走在一起,他不晓得该怎样与她交流,在沙滩上走了一段后正宝想,甚至该付多少小费他都没问,但他知道钱是肯定要出的。

海上一片黑。沙滩前面也黑。透过沙滩上的树林可以看岸上有灯光。正宝觉得自己是站在明与暗的交接处,向暗处前进五十米就会永远见不到光明。海浪一下一下地冲上沙滩,像小时候奶奶不停抚摸在他背上的手。海风吹得他的头发向后扬。他看了看旁边的妹子,天上的月亮让他能看得到,风让她的胸脯显得很高。

大哥你累吗?

你是哪里人?

东北的。

前面有个夜宵摊,可以歇会。

你们怎么收费的?

那要看你需要我做什么。

可以喝啤酒,还可以吃油炸螃蟹。

正宝在沙滩没喝过啤酒。沙滩、海风、月亮、海浪、啤酒,还有妹子,这些让他觉得有点累了。

年轻小伙子热情地招呼他俩。桌子在沙滩上歪歪的,椅子也坐不稳。妹子要了凉拌海带和油炸螃蟹。正宝拿着啤酒和妹子干杯。一杯一杯又一杯,正宝觉得这个妹子长得好看,又白又丰满。夜宵摊上牵了电灯,这时他才认真地看她。

第二瓶喝完以后,妹子能喝,正宝似乎有点晕了,但风又吹得他一阵阵地清醒。正宝看着黑的深处,他分不清哪是海哪是黑。仿佛前面就是一个黑的巨大的鱼缸,虽然他看不到鱼缸的里面有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有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鱼在里面游,有些被吃了,有些在产仔。

大哥还喝吗?

喝!

还要菜吗?

要!

哎呀。你们两个鳖蛮晓得想啦,蛮浪漫啦。正宝回头一看,满鳖带着他那个妹子来了。(这句是长沙话,她们听不懂)

咯里比房里舒服多了,你何什不早点喊我来罗。你们两个蛮晓得韵味啦。

满鳖,你韵那个味,比韵咯个味还舒服些。正宝指着满鳖带的那个妹子说。那个妹子又矮又胖。

满鳖一脸笑容,说;咯个妹子搞得老子两腿发软。快点搞酒来喝,长点精神(这几句也是)。

东北妹子招呼胖子妹子吃莱。年轻小伙子又上了一盘海带和一盘油炸螃蟹。这盘螃蟹小,胖子妹子一口一个,嚼得嘎嘎响。满鳖灌了半瓶啤酒,夹起一筷子海带说:这里的凉拌海带应该不要钱,到海里去捞就是,盐都放好了。这句是普通话,两个妹子听得笑了起来。正宝不得不承认满鳖的普通话比他讲得好些,到底是在外面当过兵,见过世面。

胖子妹子三下两下就搞完了那盘螃蟹。她对东北妹子说;我们去捉点螃蟹来加工吧。东北妹子说:好啊。又转头对正宝说;大哥,我们去捉螃蟹吧,很好玩的,就在前面沙滩上有。

正宝正好想起身走走,在沙滩上捉螃蟹他也是头一回。他对胖子妹子说:你在这里陪他,我和她去。他分别指了满鳖和东北妹子。

满鳖说:要得要得,你们去抓,抓来了给我下酒。

东北妹子拿着从年轻小伙子那借来的手电筒,仔细地在沙滩上照、找。正宝有点喝多了,头有点晕。他只觉得沙滩上的螃蟹比陆地上的老鼠还跑得快,一眨眼就钻到沙子里去了。东北妹子东奔西跑地一下就抓一只,一下就抓一只,笑哈了的,好高兴。正宝只好提着塑料袋赤着脚跟着跑。

慢慢地远离了后面的灯光,岸边的树也越来越密,遮住了岸上的灯光。正宝几次回头看后面,他觉得自己走进了那只装满了黑的鱼缸,变成了一条鱼。

不知是紧张还是跑累了,正宝满头大汗。

东北妹子看了看袋子说:够一盘了。哟,大哥你出了这么多汗呀,待会我陪你去游游泳吧。

去哪里游?

东北妹子指着海说;当然是海里呀。

正宝现在望着眼前流过的江水想,那时我怎么就对着汪洋大海忘记了水呢?

正宝脱下长裤坐在沙子上。他伸平两条腿,把沙子堆上去。一会就把自己的双腿埋住了,沙子堆得像一座坟墓。他想要是自己死后最好不耍有么子坟呀碑呀的,反正没人来看,即便有人来看了自己也不知道。像这条河里的鱼一样就好,死了,就融化在河里了。

东北妹子大约抓了十几二十只螃蟹,刚好够一盘。回到夜宵摊时,满鳖已经搞完四五瓶了,他在和胖子妹子讲他打仗的故事。正宝走到桌子边坐下,他刚说完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老子怕个卵,反正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正宝说:满鳖,你又在开故事会吧。

满鳖说:老子今天心情好。咯个地方真的舒服。等会老子还要搞一下。说完他在胖子妹子的脸上摸了一下。接着说:你搞冇罗?何什不搞罗?真的韵味咧。咯样的环境下不搞可惜了(这句是长沙话,胖子妹子没听懂。不过他俩长沙话讲多了,她和东北妹子也无所谓了)。

东北妹子过来说:螃蟹一会就炸好了,大哥再喝瓶酒吧。

满鳖肯定赞成,正宝有点不想喝了。

东北妹子对胖子妹子说;吃完我们去游泳吧。

满鳖又赞成,说:要得要得,老子还从来冇晚上在海里游过泳。老子要不穿裤子游,像鱼一样,赤条条地。还要搂着你这条美人鱼一起游。说完又在胖子妹子的脸上摸了一下(这句是普通话)。

正宝说:你还赤条条地?你怕是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哦?你咯个满神经,喝多了讲宝话(这句是长沙话)。

你们喝酒,我和她去拿浴巾。东北妹子说。

正宝看了眼江面,什么都没有。他知道河里有鱼,但他看不见。他往后一倒,躺了下去,月亮一直没动,泛着嘎白的光。他想起满鳖那晚讲的赤条条地那句话,满鳖绝对是无意的,但满鳖却真的就赤条条地去了。

今天唯唯走时,他没有开口讲话,但无异于同样是讲了句与赤条条地相似的宝话,唯唯走了,跟她来时一样,只提了一个大袋子。

正宝满鳖喝完第二瓶时,她们两个回来了。一人拿着两条雪白的浴巾。满鳖起身走时有点摇了,正宝还好。四人离开时,正宝还回头看了看,除了一地的啤酒瓶,什么都没留下。

满鳖搂着胖子妹子摇着往前走,往正宝他们刚才捉螃蟹的方向走。除了海水冲上沙滩的哗哗声,周围非常静。月亮在前方的头顶上,似乎在告诉他们越靠近它就越亮。

满鳖在后面喊;你们走吧,我累了,就在这里游算了。

正宝和东北妹子继续走。正宝几次回头看,确定看不见那条比月亮还亮的浴巾时才停下来。

东北妹子铺好浴巾,两条挨在一起。

大哥,你要歇会吗?

你先游,我歇会。

东北妹子把头发扎了起来,脱光了身上的衣服。正宝看呆了。他觉得好美。他目送她一步步走向大海,她的身体就像走动的月亮。

刚才走路出的汗被风一吹,正宝打了个冷噤。不过正宝更愿意相信这个冷噤是被她身体的美惊出来的。正宝也三下两下脱光了朝她走去。

正宝看她游着,不敢靠她太近。他也不敢往海的深处游。他只是划了几下就泡在水里不动了。他有点害怕,晚上他从没游过泳,更别说是在海里了。

大哥,你游呀。

我喝了酒,没劲,游不动。

正宝看着她往海的深处走几步就往岸边游,站起来水到腰那再往前走。

你经常晚上出来游泳吗?

游过几次。晚上游泳好玩,没人看。

正宝摸了摸自己,没任何反应,像摸一截无用的尾巴。

躺在江边的正宝也在想那晚怎么就没反应,不冲动呢。她那白的胸白的腿白的屁股,要是现在躺在自己身边,他肯定会冲上去的。这几年桑拿卡拉OK按摩去多了,姑娘见多了,搞没搞他都不后悔,但他却不止一次地为那晚没搞她而后悔。

两人上岸后躺在浴巾上。她翻过来撩拨正宝。正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在她翻身的时候,他看见她的右边大腿上纹了一条硕大的红色的鱼。他起身翻过她来一看。鱼有一尺多长,鱼头快到腰部了。黑色的眼珠,红色的身体,白色的翅。他伸手摸了摸,像真的鱼一样,凉的。

“这么大的一条鱼啊,好漂亮。”

这是正宝笫一次见到女人身上纹的鱼,这么大的一条鱼,红色的,性感。

性感。正宝亲了一下那条鱼,然后把脸贴在上面。海水哗哗地冲上岸,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两人回宾馆时没在沙滩上看见满鳖他们两个,没有衣服裤子,没有浴巾。

“他们也许早就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集合准备出发时,满鳖一直没有出现。房里没人,行李在。同房的同事说他一晚都没回来。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人问正宝。正宝不敢讲,怕。他不讲就没人知道。整个宾馆找遍了,没人。正宝知道满鳖是赤条条地去了。

警察来了,同事们继续往下一站。正宝主动留下来找满鳖,和一个副经理。正宝把一切都讲跟警察了,找到了那个胖子妹子。胖子妹子说,满鳖喝醉了,在海里脚发软,站不稳,她拉不住他,被海浪卷走了。

正宝的脑海里闪过一丝愧疚。他为刚才想不起上一次在沙滩上走而愧疚。他想着那个东北妹子,那条红色的鱼。她那白的胸白的屁股,和唯唯的一样白。他站起来,脱光了身上的衣服。他走到江里,站在齐腰的地方。那晚那个东北妹子也是从齐腰的地方往海的深处游,她身上的红色的鱼,性感,要是唯唯身上有一条就好了。

他的手剧烈地抖动着。

终于,一群小鱼从他的身体里喷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空了。他仿佛看见这群小鱼从他的身边游开去,而且一只只在瞬间就长大了,红色的。他往前走了几步,红色的鱼也在往前游。天上的月亮动没动,光还是嘎白的。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脚像踩在了嘎白的光上,软绵绵的。

江水忽然像那晚的海水,势不可挡地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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