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腰

章以武 广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曾任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广州市作家协会主席。代表作——电影《雅马哈鱼档》，电视连续剧《南国有佳人》、《情暖珠江》、《爱的结构》、《心天一角》。中长篇小说《太老》、《南国有佳人》。五幕话剧《三姐妹》。报告文学集《异想而天开》。

1 花城广场。

三月春浓，薄雨渐止，阳光露脸。一位身材窈窕、面目精致的美丽姑娘，从花城广场花草夹径的小道上，扭动着迷人的腰肢款款而来。她叫乔真真，秀发向后梳去，绾成马尾，微风里，耳边发丝勾起男人无尽的遐想。她抬头，注视不远处高入云端的广州塔，广州人亲切地称它为小蛮腰。它是那样的挺拔高贵、婀娜妖娆。乔真真环顾广场四周，那造型时尚华美的高楼，有的晶钻黑，有的宝石蓝，有的橙子黄，有的苹果青，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璀璨夺目。乔真真弯入一条热闹的横街，双眼不时地留意着咖啡廊、甜品房、烘焙店、美发店、美甲店、饰品间。

2 麦语烘焙房。

乔真真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进入。

老板双眼一亮：“靓妹，请坐。”

乔真真：“喔，装修得好舒服，很有欧陆风情。麦语烘焙房，这店名起得有麦香味。”

老板：“靓妹，听你这一说我可遇到知音了。刚出炉的黑森林蛋糕，尝尝。”

乔真真：“好啊。”她瞧着玻璃柜里的各式面包，“啊，这烤得淡黄的老面包太可爱了，圆头方身，胖乎乎的，模样又傻又憨厚。”

老板：“你有眼光，这老面包是我们店的品牌。”

乔真真：“老板，这儿是龙口宝地，下班时候，附近写字楼里的白领金领老外来光顾的一定很多。忙的时段要请钟点工吧。”

老板：“让你说中了。我请的钟点工每小时工薪50元还供应一顿晚餐。”他以洞悉一切的眼神打量着乔真真：“靓妹，有兴趣也来本店玩一把？月薪三千，怎么样？哈，靓妹子进本店守候，千秋阳光随后！”

乔真真开心地：“老板，你把我捧到天上，摔下来肯定粉身碎骨！谢谢了，拜拜！”

老板自说自话：“这年头美女最能玩转世界！”

3 麦语烘焙房门前，俊男美女进进出出。

一年青高大英俊的老外，长发，扎了个小辫子，脸上的黄色胡子拉拉碴碴，牛仔裤包裹着他的两条腿，健美的线条毕现。他手推童车，车里躺着一个可爱的不到一岁的外国男婴，婴儿吮着手指。老外用娴熟的京腔京调说：“宝贝，乖，不吃手指头，不卫生。”他轻轻拨开男婴的手指，从手推车的袋里取出奶嘴塞到男婴的嘴里。老外礼貌地跟人打着招呼，推车进了烘焙房。乔真真对这幅画面投去好奇的一瞥。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去，那目光似乎要发现什么寻找什么，好像有一句话绕到嘴边又绕了回去。她自言自语：别神经兮兮好不好？！

4 北京路步行街。

勒杜鹃像顽皮少年，成帮结伙地怒放在阳台、篱笆、街角。乔真真逡巡在街头。她来到热闹非凡的北京路步行街，进了一家大商场。“皮匠世家”的女售货员向她招手。

女售货员：“啊，真真，我的老同学，来来来，春季新上市的意大利款凉鞋，试试。”

乔真真坐下试鞋。

女售货员：“真真，你的脚型好美哦，这双凉鞋就像为你定制的。”

乔真真：“是吗？夸我了。阿兰，这铺位每月租金是多少？

女售货员：“好像要35万！”

乔真真：“哇，吓死人了！”

女售货员：“怎么，租个铺位当老板？”

乔真真：“哪敢，随便问问。好，改日一起饮茶，拜拜！”

5 薄暮，广州大剧院草坪。

乔真真坐在石凳上按手机：“喂，喂，丽华，怎么没人接。”

何丽华，一位卷发、艳光四射的姑娘，冷不防地出现在乔真真身后，摇着她的双肩。

何丽华：“喊什么呀，本姑娘驾到。”

乔真真别转头，表情夸张地：“唷，丽华，会不会隆重点啊，彩色的波浪卷发，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加上濒临走光的抹胸T恤！”

何丽华：“隆重吗？自我欣赏，增加点自信嘛。这年头，美是稀缺资源要多多爱护对吧。真真，别赞我，你啊，素面朝天，照样迷人，你才是真正美到骨子里的大美人呢。”

乔真真：“行了行了，别互相吹捧了。看，梁小云来了。”

梁小云，一位梳刘海发型、长相细巧精致的姑娘，正气喘吁吁地从广场那边奔来。

梁小云：“对不起，迟到了。天河北路大塞车，塞成停车场了。上街最烦人，宁可宅在家里三天不下楼。”

何丽华：“你啊，一定上辈子流浪街头没房子住，今生今世才喜欢在家里宅。”

乔真真：“行了行了，言归正传，大家交流交流，工作找成什么样子了。”

何丽华：“真真，你先说，有什么好消息让我们分享。”

乔真真：“长话短说，去年毕业后，我不是在宝华房地产公司当售楼妹吗，哈，周老板把我相中了，来了一出拉郎配，要我做他的儿媳妇，嫁给他的宝贝儿子大头，说什么让我跟大头去欧洲八国游，花不了他卖掉一个厕所的钱，回来就拜天地走红地毯。”

何丽华：“这事知道啊，你不答应，炒了周老板的鱿鱼，不已经了了嘛。”

乔真真：“没了。大头痴情着呢，又是电话，又是短信，天天狂轰滥炸。这两天倒好，又出了新的鬼点子，说他爸给三百万注册个小公司，大头当董事长，我做总经理，好好玩一把。”

何丽华：“行啊，大头是一只会下金蛋的肥鹅嘛，好事！先把公司张罗起来，至于乔家姑娘嫁不嫁就不由得他们了，那是后话。”

梁小云：“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真真对大头根本就没感觉。再说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真真跳进珠江也洗不清了。”

乔真真笑言：“对啊，本姑娘三百万就贱卖了？我可不甘心呢！”手机响，她瞄了一眼，“哦，大头来电。喂，你好，怎么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开公司的事我没兴趣，也没这个本事。”endprint

大头的画面：“真真，你别急，你听我说，我爸说了，尊重你的意思，不办公司了。”

乔真真：“那好，还有事吗？”

大头的画面：“我爸说了，宝华公司要去国外拓展业务，让我认真补补英语，所以想请你帮帮我。”

乔真真：“喂喂喂，有没有搞错，你是从澳洲回来的海归，吃过红肠面包抹过绵羊油，还用得着我这个大专生替你补英语？！”

大头的画面：“真真，我的底细你最了解啦，不就是漂洋过海去镀镀金啰，不生不熟的英语会几句，上不了场面的。真真，我爸说了，课酬从优，每小时500元。”

乔真真：“大头，对不起，这钱我真不敢赚，那么好的价钱，外语大学的博士生随便你挑！”

何丽华在一旁插话：“真真，干吗不赚，人民币会咬手啊。”

乔真真：“大头，不说了，我还有事呢。”

大头的画面：“喂，真真，我爸说了……”

乔真真：“丽华，小云你俩听了会觉得很好笑吧。本姑娘找工作，找到了一个送上门的总经理偏偏又不想当。对了，我们商量过，我们三个小女子合伙开个什么店，这想法一直在我脑子里转。丽华，你工作找得怎么样？有什么精彩故事讲来听听？”

何丽华：“我呀，去过番禺的一家制衣厂打临工做内衣模特，赚点零花钱。”

梁小云：“当模特？你行？”

何丽华：“怎么不行？命苦，不行也要行。哦，对了，我带来了扮模特的照片，你俩瞧瞧。”

乔真真手捏照片：“还真似模似样呢。”

梁小云：“唷，这牛仔短裤这么短，光着白雪雪的两条腿，你不怕冻啊？”

何丽华：“不怕，男人的目光会加热！”

画面：何丽华身穿鹅黄T恤，牛仔短裤，扭动腰肢，表情凝重，走着猫步。下边观众交头接耳兴致勃勃。

粱小云：“叫我真不敢。”

何丽华：“投错胎，丫环命，不敢也要敢。对了，上周末，我发了点小财。哇，蚊子好咬。走，去珠江夜游，我埋单。”

乔真真：“算了，你赚的也是辛苦钱，要不去附近的小酒吧泡泡怎么样？”

何丽华：“别别别，就去豪华游船过过瘾！”

6 珠江两岸霓虹闪烁。豪华游船上。

三位丽人，倚着船栏，眺望四周，指指点点。江风扑面，戏弄着姑娘们的秀发，光影里映出她们俏丽的面庞。

何丽华：“上周末，那家制衣厂的黄老板要我陪他去参加一个饭局，不给面子又不好，去喽。”

画面：牡丹厅。酒席。衣冠楚楚的大款们，众星捧月似的对着何丽华敬酒笑闹。

一老板借着酒兴，半搂何丽华粉肩：“小妹，你有酒量，你是酒仙，我俩喝个交杯酒啦。小妹，你有文凭我有酒瓶，文凭加酒瓶就是高水平！”

何丽华推开对方手臂，愠怒：“作兴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子吗？没风度吧，我不喝！”

黄老板解围：“喝猛了，先喝碗汤垫垫肚。这美国密西西比野生水鱼汤养颜。”

一老板：“丽华姑娘，你说男人没风度，来个有风度的怎么样？！”他手持一瓶五粮液，在一只一只排列整齐的小酒杯里斟满了酒：“我喝两杯，丽华姑娘喝一杯，很有风度了吧。你喝一杯我奖你一千元，喝一百杯奖10万。”

众人鼓掌。

梁小云：“丽华你答应了？”

何丽华双眉轻锁点点头。

梁小云：“多少杯？”

何丽华神情瘪遢地：“十杯。”

梁小云：“真的给钱了？”

何丽华：“不假。”

乔真真听了一脸乌云，怒目圆睁，定定地盯着何丽华，嘴里迸出几个字：“贱，贱，贱，太贱了！”

何丽华：“真真，别生我气好不好。当初闪过一个念头，我们不是准备合伙开店吗，开店要资金，所以就……”

乔真真厉声：“不稀罕这种臭钱！这样的饭局你也敢去，你都看不透？你的双眼让猪油蒙了？”

何丽华委屈地：“是你说的女人不拼搏只有两种结果：穿不完的地摊货，逛不完的菜市场。我也是在拼搏嘛。”

乔真真听了火冒三丈：“你这样算拼搏？我看跟卖身也差不离！”

顿时，何丽华双肩颤抖，眼泪扑籁籁地直流。

梁小云劝慰：“丽华，真真是气头上的话，怕你有闪失，你别当真，你挺不容易的。”

何丽华听了更是号啕大哭了。

船上，众游客见状，神情错愕。

乔真真给何丽华递去纸巾：“丽华，我一时里气晕了，说了过头话，对不起哦。”

两姑娘泪眼凝视，紧紧相拥。

夜风吹拂着她俩青春火热的身子。

7 沿江林阴路。

游艇在天字码头靠岸。游客纷纷上岸。江边大排档，人声鼎沸，炉火蹿红。三位姑娘，沿着江边林阴路款款而行。

何丽华：“哎，做广州人真有口福，那么晚了，个个都像开笼雀，飞出来找好吃的。牛肉炒河粉、上汤云吞面、活蟹生滚粥，馋死人呢。”

乔真真：“怎么，想吃？”

何丽华：“不了，改天吧。三更半夜，老爸一定蜷缩在小厅的藤椅上打盹等着女儿哩。”

梁小云：“丽华，你家远先回吧。”

何丽华：“那好。”她扬手打的，“拜拜！”

乔真真：“小云，刚才来不及问，你工作有着落吗？”

梁小云：“我还能怎么样，你也知道，我最怕人多的地方。心大心小，也去过人才市场。好气人。”

乔真真：“怎么了？”

梁小云：“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传媒公司招文员，我上前咨询，那人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我的推荐表说：‘噢，南方职业技术学院，这间大学是‘211还是‘985？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广州只有中山大学等几间名校有这资格。我当场就冲口而出：本人既不是211也不是985，是等待120救助的。我转身走人。身后边扔来一串话：‘嚯，学历不高脾气挺大，别着急，这么靓，大把公司会看中你！”endprint

乔真真：“说这种话算客气的了，还有更难听的，什么职业学院的毕业生百分百是箩底橙！由人家说去，改变不了别人就挺直腰杆改变自己！”

忽然，前边来了几个身背包包夜行的老外，有男有女，他们亲切地挥手跟她打招呼：“你好！”

乔真真用英语：“欢迎你们来广州，玩得开心！”

梁小云用英语：“有什么要帮助的吗？”

一洋人用生涩的中文：“谢谢。我们刚吃了夜宵，吮田螺，味道好极了。”

走着走着，乔真真陷入沉思。

梁小云：“真真，你在想什么？”

乔真真：“前几天，我在珠江新城附近的烘焙房门口，遇见一个老外，推着手推车，这人有些像瑞文。”

梁小云：“瑞文？四年前，云南丽江泸沽湖边奇遇的老外瑞文？后来呢？”

乔真真：“匆匆一瞥，来不及后来。”

梁小云：“当初，这个瑞文让你意乱情迷了？”

乔真真：“那还真不至于，不过挺有印象的，他有些‘二，傻样可爱。人的情感，真复杂，真奇妙，明明是萍水相逢，偏偏就是忘不了。”

梁小云：“哎哟，这种浪漫事怎么砸不到我头上啊！”

8 乔真真记忆的藤蔓伸展。

四年前，云南丽江泸沽湖畔。

湖边山峦苍翠，湖水清澈透亮，水鸟翻飞，英俊高大的摩梭后生哥，姿势雄健，挥动孔武有力的臂膀划船劈浪，雪白的浪花耀眼。

乔真真，青春年少，梳短发，双肩挎着沉甸甸的背包，它是“驴友”，一瘸一瘸地向前走。

瑞文，高大英俊年轻的老外，也是背包客，洋驴友，在乔真真的身后走着。他紧步上前。

瑞文用中文：“姑娘，你的脚受伤了，需要我帮助吗？”

乔真真回头，微笑：“哈罗，谢谢你。刚才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慢慢走，快到目的地了。”

瑞文：“我看你走得很辛苦，休息一会儿好吗？我陪你。”

他俩在湖边坐下。

乔真真：“你的中文说得很顺溜，美国人？”

瑞文：“我来自加拿大多伦多，我叫瑞文。”

乔真真：“我叫乔真真，来自中国广州。”

瑞文：“啊，你是广州姑娘！我在香港中文大学学习中文时常去广州，南越王墓、陈家祠、白云山、荔枝湾我都去过。对了，我还会哼唱广州童谣。”

乔真真欣喜地：“是吗是吗！”

瑞文摇头摆脑地唱起来：“落雨大，水浸街……”

乔真真接着唱：“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珍珠蝴蝶两边排。”

瑞文伸出大拇指：“你唱得顶呱呱！”

乔真真：“瑞文，你真不简单！你喜欢中国文化？”

瑞文：“是的是的。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我太有兴趣了。哦，乔真真，你到过西安吗？去看过秦始皇的兵马俑吗？太壮观，太令人吃惊了。”

乔真真：“我大学才毕业，这次是第一回出远门当驴友，以后一定会去的。”

瑞文：“中国有五千多年的文明史，加拿大才三百来年，在这方面加拿大是小弟弟。”

乔真真：“哦，‘小弟弟，天色不早了，我们赶路吧。”她陡地站立，才走了两步，踩到一石头，打了个趔趄，“啊”的一声，差点倒在地上。瑞文扶着乔真真。

瑞文关切地：“你脚又扭伤了，坐下，我替你按摩。我有这个。”他取出一盒清凉油。

乔真真有点害羞：“不用，我可以坚持。”

瑞文：“你放心，我真的会按摩。我在多伦多大学上学时一位中国留学生教我的，针灸我也会一点。”

乔真真被他的真诚感动：“是吗，那好吧。”

乔真真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落日橙红的余晖映着她美丽的容颜，像一幅画。她伸出一只白嫩的脚，神情略带娇羞。瑞文伏在她面前，先在她脚踝上抹了清凉油，然后，双手发力，均匀地一记一记地按摩着。瑞文脑门上褐色柔软的头发在风里舞动。乔真真笑眼含春。

瑞文：“我手力会不会太重？”

乔真真：“不会，脚好像松动了好多。”

瑞文突然冒出一句：“我的手搓你的脚，我们是手足之情！”

乔真真“扑哧”一声，笑言：“瑞文，我服了你了，你对中国的词语会活学活用哩。瑞文，你这个人有点‘二，挺好玩，下次你到广州，我做你的导游。”

瑞文：“好的。这个有点‘二的老外一定会到广州的。多伦多有个地方叫加斯堡，那里聚居着十多万中国人，我结识了好几位广州朋友，我就跟他们学广州话。哈，他们也说我傻兮兮的。傻得可爱就是二，对吧。”

这时，一摩梭青年，骑摩托而至。他是来接乔真真的。

惜别。瑞文将他的手机号码输入乔真真的手机。

瑞文：“乔真真，再见，广州见！”

一时里，乔真真愣愣地站立，忽地，她高举手臂挥舞：“瑞文，广州见！”

9 乔家客厅。

乔真真的老爸正在摇头晃脑地拉二胡，那粤曲，音韵悠扬，或婉转或幽怨。

乔妈妈对乔爸：“喂，别拉了，烦死，你说怎么办？”

乔爸拉腔拉调：“娘子，何来烦恼？”

乔妈：“娘你的头！”他拉着乔爸来到阳台往下一指。

楼下停了一辆锃亮的凯美瑞小轿车。

乔爸：“不就是一辆小轿车嘛。何必大惊小怪。大头愿意借给真真用，那就用啰。年轻人的事花样多着呢，少管！”

乔妈：“废话！你脑子进水啊，当初，真真不喜欢大头才离开公司的，现在大头死追不放，把车停在我们家门口了，这事情一闹出去，让楼上楼下三姑六婆都知道了，让你们粤剧团的人都知道了，闲言碎语飞起，你怎么做人？”

乔爸：“杞人忧天！放心，你女儿智商情商都比我们高，她懂得怎么处理的。哈，这大头还真是个情种，屡战屡败，勇往直前。”endprint

乔妈：“呿！老不正经！”

乔爸摇头晃脑，回到厅里，拉他的二胡。

乔真真进门，跟着老爸二胡的节拍，哼起了粤曲《沙田夜话》：春夜暖，月夜清，沙田渠道水盈盈……

10 乔家厨房。

乔妈在做汤。

她向客厅那边招手。

乔爸前来。

乔妈压低声音：“车的事，你跟真真说去。”

乔爸：“你去，你去合适，你是家里的这个。”他伸出大拇指。

11 乔真真闺房，乐曲妙曼。

她从浴室里出来，身裹浴袍，双手拢着湿漉漉的秀发，她坐在床上，跷起美腿，在脚趾上涂绿色的指甲油。

12 客厅前的阳台。

乔爸在搬弄花草，传来乔真真的高嗓门：“这个大头，有完没完，也太烦人了！妈，车钥匙在哪？给我。”

13 乔真真驾驶着凯美瑞轿车，沿着滨江大道疾行，车流不断黏合分开。这时，华灯初上，珠江流光溢彩，分外迷人。车，直冲到一幢别墅的台阶前。乔真真面带愠怒，猛按喇叭。二楼窗口伸出大头吃惊的脸，他脖子上的粗重的金项链直晃。乔真真推开车门，跨步车外，朝二楼抬了一眼，将车钥匙往车座上一扔，转身疾步而去。

14 乔家客厅。

何丽华与梁小云一前一后，紧紧张张神秘兮兮进了客厅。乔真真将她俩推入自己闺房，飞快拉严窗帘。

何丽华摸出一只丝巾包着的手镯：“瞧瞧，这缅甸玉的手镯，好滑润好细腻呵，还透着绿盈盈的光。我去了一家珠宝店，女店主见了双眼放光，出价4万，要当场成交。我说没8万免谈。女店主追出店门：8万就8万。我说那好，改天再议。真真，这是我妈在世时为我准备的嫁妆。”

乔真真：“不行不行，这太对不起你妈了。”

何丽华：“到时，我会去三元殿烧香禀告我妈妈的，我妈会支持我创业的。”

梁小云取出一个存折：“这是我做家教，教小朋友电子琴积存的3万元。”她又取出一枚戒指，“这枚祖母绿的戒指也能值好几万，就算我入股啦。”

何丽华：“哇，好靓！小云，平时也不见你显山露水，还真藏着宝呢。”

乔真真：“小云，戒指你留着，让你妈知道了会吵得天崩地裂的。”

梁小云：“没事，我不会让我妈知道的。”

乔真真：“那好。”她从床底下拖出一只长长的木盒，掀开一层红布，是一把古筝，她弹拨了两下，“这个清代古筝少说也能卖二三十万哩。”

何丽华：“喂，这可是你们乔家的传家宝，让你老爸知道了非气得吐血不可！”

乔真真：“不会。我爸是个明白人，笑口常开，女儿想干的事情肯定投赞成票。前年买‘锦绣天地楼盘的新房子，钱不够，还打算把古琴卖了呢。”

何丽华：“你有福，这个老爸是你前世修来的！哈哈，我们三个小女子，今日里，下大赌注了！”

梁小云：“来来来，勾手指，为了创业，胜也好败也好血本无归也好，绝不吃后悔药！”

乔真真：“对的啰，敢用青春赌明天！”

15 小蛮腰甜品房。

小蛮腰甜品房的招牌被鲜花徐徐托起。

装修时尚的店堂粉墙中央，镜框里，醒目地书写着：“美好的一天从小蛮腰甜品房开始。”店堂一角，摆放着一台碾糯米粉的石磨。乔真真头戴工作帽，身穿蓝底白花短袖唐装，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玲珑剔透的身材，她优雅地伸出粉红透亮的手指，将泡在清水里的糯米一勺一勺地灌进磨眼，于是，石磨下汩汩流出白色的米浆，然后，盛放进米粉袋中，扎成饱满厚实胖鼓鼓的模样。乔真真将粗粗的白色“香肠”举过头顶舞了一圈。

门前，看热闹的人掌声四起。

何丽华、梁小云等穿着工作服忙前忙后。

这时，一轻型卡车在门口停下，两位工人卸下一只只大花篮，分成两排，置于门口，迤逶至人行道。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哇，好大气派，舍得花大钱啰，这花篮够大够靓！”

“人比花还靓！”

“哦，不用在这里吃汤丸红豆沙、汤丸芝麻糊啦，多看几眼这三个靓女比吃蟠桃神仙果还养人啊。”

何丽华上前瞧了一眼花篮的飘带，悄悄对小云说：“宝华公司送的。”

梁小云：“大头心不死呢，服了他。”

麦语烘焙房的老板也在人群中，一脸阴笑，手指向乔真真：“这位靓妹来过我的烘焙店探路，不简单，有生意头脑，她在作秀，也是卖广告。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兔子尾巴长不了。”

一旁观客：“怎解？”

麦语烘焙店老板：“无解。睁大眼会有戏看的。这三个姑娘确实漂亮，可惜都是傻女，钱迟早打水漂。”

一观客：“喂喂喂，别下毒咒，生意场上和为贵。”

锣鼓声中，雄赳赳气昂昂的舞狮队过来了，在店门口跳来跳去，那狮尾伸出大头的笑脸。

16 晨光中，珠江新城的林阴路上。

乔真真吃力地蹬着三轮大板车，车上放着一袋袋米粉及杂物。何丽华跳下车，在后边帮着推车。

何丽华：“真真，歇歇吧，你的恤衫都湿透了。”

乔真真下车拭汗。

何丽华：“真真，这么早起摸黑不要小命地干，要不了三个月，我们都成了残花败柳啰！”

乔真真：“凡事开头难，局面刚打开，这个月生意还过得去哦。”

何丽华：“哈，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喽，付了房租水电人工，到手的才二千块，我们三个人每人还不到一千块，不够买花戴啦。”

乔真真：“别小瞧这二千块，这是我们自己用双手拼出来的，心动不如行动，丽华，上车，顶硬上喽！”

林阴路上，矮胖结实的大头，身穿运动服在跑步。他双目注视着前边那辆三轮大板车。胖脸上笑容绽放。

17 小蛮腰甜品房。endprint

大头扛着两袋米粉进入。

梁小云瞪大眼张开嘴：“喂喂喂，大头，你干吗呀，公司的大班椅不坐来这里当苦力，有没有搞错？我们可付不起你的人工钱呵。”

大头：“没搞错，到贵店做一名志愿者，分文不取总可以吧。”

何丽华：“那可真是奇事一桩了。只听说作家们为了讨生活，下去体察民情递茶倒水，打柴割草，哪有堂堂宝华公司大公子到小店打杂的！”

大头笑呵呵地：“人各有志，开心就好。”

何丽华：“你开心，有人不开心哦。强扭的瓜不甜，懂吗？”

大头：“丽华姑娘，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我们是有交情的。再说，我大头心甘情愿为小蛮腰效劳，能错到哪里去？！”

这时，乔真真进店，见状。

乔真真好无奈地瞧着大头：“累不累啊，还扛着做什么，去后边制作间卸下吧。”

梁小云：“大头，你随我来。”

乔真真轻叹一声：“我真的服了他了。”

何丽华：“痴心不改哩！真有他的！真真，我也服了你了，你魅力无穷！”

电话座机响。

何丽华接电话：“是的，这里是小蛮腰甜品房。你说，嗯，嗯，好。我复述一次：豆沙汤丸一份，木瓜西米露一杯，送至华林公寓16楼1604房。”

乔真真：“太好了，这是我们店第十单外卖，看来宣传广告没白做。”

梁小云：“我去送外卖吧。”

何丽华：“别别别，你感冒刚好，我去。”

乔真真：“丽华，天阴阴的，在作雨，带伞。”

何丽华：“没事。我踩自行车，好快的。”

18 横街，人头涌涌，车速缓慢。

何丽华骑自行车穿梭，车前塑料篮里放着“外卖”。

小轿车里，一女子喊道：“喂，丽华，丽华，我是小君。”她挥挥手。

何丽华别转脸，扫了一眼，将鸭舌帽往下一拉，躬身，车斜地里飞驰而去。

车里的女子眼神疑惑：“看错人了？明明是丽华啊。”

19 华林公寓电梯口，竖着一木牌：“电梯维修”。

何丽华手拎外卖，神情犹豫。

她上前问修理工：“师傅要等多久啊？”

师傅双眼放光：“哦，靓妹子，早着呢。若会男朋友，爬个十层八层也值。”

何丽华：“呿！”她犯难地走进楼梯口，又退了出来：“天哪，要爬上十六楼啊！”她花容失色。

20 乔真真气喘吁吁登华林公寓的楼梯。半途，手机响，她接电话。

乔真真：“没事，丽华，就当减肥嘛，我已经到十五楼了。”

何丽华画面：“真真，不好意思，我怕腿软上不去，当了逃兵，让你辛苦了。”

乔真真：“别放在心上，我脚力好着呢。”

21 小蛮腰甜品房。

进来了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东张西望，朝何丽华、梁小云色迷迷地瞧着，交头接耳，嘻嘻窃笑。

何丽华抱臂斜睨这两个来者不善的客人。

甲青年：“靓妹，有水磨汤丸加杏仁露吗？”

何丽华沉着脸：“没有。”

乙青年：“有水磨汤丸加芝麻糊吗？”

何丽华：“没有。”

甲青年：“有水磨汤丸加红豆沙吗？”

何丽华：“稍等。”她转身，扭动腰肢进了制作间。

甲青年手指何丽华背影：“阿辉，哥叫你来小蛮腰没错吧，你瞧这柳枝腰扭得多迷人！”

乙青年：“没错。这里的妹子一个靓过一个。”他下巴向梁小云那边一抬，“瞧，这妹子那张瓜子脸，白生生粉红透亮哩。”

何丽华端来甜品。

甲青年装着去接，忽地，他伸手摩挲何丽华的手背。何丽华一闪，那碗红豆沙汤丸“砰”地打碎在玻璃台面上。

甲青年夸张地作痛苦状，在手背上吹气：“你说，怎么办，你有眼看啦，烫伤了，烫红了，起泡了！”

何丽华生气地：“活该！”

甲青年：“哈，烫伤顾客不赔礼道歉还嘴硬？！哥哥看在你脸蛋标致，免你赔医疗费，不过，你的娘娘手让我亲一口！”

何丽华双眉一挑：“假如本姑娘不乐意呢？”

甲青年：“不乐意？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哥哥动真的了。”

何丽华：“你敢！”

甲青年身子一跃，“嗖”地出手从何丽华的腰间到屁股重重地撸了一把。

何丽华怒不可遏，狠狠给对方一记耳光。

甲青年满眼凶光：“好，好，你够狠，我让你狠！”他举起椅子在店堂里乱砸一通。接着，两青年把何丽华推来搡去，何丽华与他俩厮打成一团。

一边的梁小云吓得在一角瑟缩。制作间里的大头闻声冲了出来，与两青年挥拳扭打。乙青年顺手将玻璃杯向大头的头部砸过去，顿时鲜血飞溅。两青年见状急忙逃窜。

22 华林公寓1604房。

乔真真手拎外卖和一把花伞，拭着发际的雨珠：“阿姨，我是小蛮腰甜品房的，您需要的汤丸、西米露给您送来了。”

陈姨：“哎哟，姑娘，不好意思，电梯坏了，你怎么上来的，瞧你，给大雨淋着了，快坐下歇歇。”

乔真真：“没事，应该的。”她环视客厅，墙上挂着一幅人体针灸图，还有一把二胡。

陈姨：“我是保姆，钟点工，主人是个年轻老外，加拿大人，好像在一家外资公司做头。这个老外待人很客气有礼貌特有意思，下班回来，爱坐在阳台那边拉二胡，哼粤曲，有时还在自己的手臂上砭针。”

乔真真听了顿生疑惑：“是吗？加拿大人，喜欢广州粤曲，会是瑞文？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巧事？！”

乔真真的眼前幻化出这样的画面：

透过客厅落地玻璃窗，偌大的花木扶疏的阳台，瑞文端坐在白色高背的藤椅上，神情专注地拉着二胡，一绺褐色的长发在额前舞动。endprint

乔真真的手机响，神情凝重：“出什么事？嗯，嗯。小云，你让丽华赶去医院慰问，带一束花，对，大头没出大事就好，谢天谢地了。”

乔真真与陈姨告别，匆匆离去。

那把花伞乖乖地靠在墙脚。

23 医院豪华病房。

大头躺在病床上。

一身珠光宝气的大头妈：“仔啊，你就是犯贱！我不知说什么好，你爸也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公司上上下下，谁敢不给你面子，你舒舒服服的写字楼不坐，偏要跑去甜品店当杂工，周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那个乔真真是天仙下凡吗？迷得你六神无主灵魂出窍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现在头还痛不？”

大头：“妈，没事啦，不就缝了六针嘛。你小题大做偏要我住这间豪华病房，一天至少三千！”

一旁护士插嘴：“你妈关心你啦。一天三千元不算多，这里是优质服务，顺便做个全身检查，全家放心。”

周老板入：“姑娘不用你掏腰包你不心疼啊。”

护士：“市场经济，讲究效益，医院不赚钱，医生护士问谁要奖金？”

周老板：“哈，讲得有点道理。”

何丽华手持鲜花，笑容甜美而至。

何丽华：“大头，对不起哦，让你流了那么多血，还痛吗？”

大头：“丽华，多谢多谢。这百合花我很喜欢，是真真让你送来的？”

何丽华娇嗔地：“我就不能送吗？”

大头：“都一样，都一样。”

何丽华：“那还差不多。”

周老板悄悄对老婆说：“大头有眼力，认识的全是美女。”

大头妈：“我不稀罕。我们家大头还愁找不到漂亮老婆，随便透个信息出去，上门的靓女少说也有一个排。”

周老板：“我说啊，我们家大头有一点我最欣赏。”

大头妈：“什么？”

周老板：“大头追女，脸皮厚，能坚持，脸皮厚加能坚持，美女就一定追到手。”

大头妈：“屁话！大头是向你这个花老爸学的。”

周老板：“老婆，你儿子血气方刚，荷尔蒙过剩，水开了，就要找暖水瓶灌，很正常嘛。你放心，我们这个儿子精着呢！”

24 夜，小蛮腰甜品房前。

大雨滂沱。高楼上的霓虹在路面上投下飘忽变幻的光影。

瑞文站在小蛮腰甜品房门前避雨，望了一眼紧闭的卷闸门，自言自语，太晚了，打烊了。又瞧瞧别致的招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阵大风吹过，他手中的小花伞被吹去路边，他紧步取伞。瞬间，卷闸门里传出优美的广州童谣《落雨大》的旋律，他为之一振，忘情地站立雨中倾听，旋即，他跟着旋律哼唱：“花鞋花袜花腰带，珍珠蝴蝶两边排……这时卷闸门“刷”地卷起，探出乔真真惊讶的脸。她朱唇半启，傻傻地痴望对方，蹦出两个字：“瑞文！”

瑞文既激动又讶异，一个字一个字地喊着：“乔——真——真！”

他们俩在雨中，各人伸出两只手，紧紧握着，忘情地晃动摇摆。

25 夜，大排档。

大雨骤停，星辰满天，江边大排档。乔真真与瑞文落座。

乔真真斟了两杯啤酒，举杯：“来，瑞文，为我们阔别四年的重逢干杯！”

瑞文举杯：“干了！乔真真，我一直在想，在广州，我迟早能遇见你。我打你的手机打不通。”

乔真真：“对不起啦，我更换了手机号码。哈，你留了小胡子，我差点认不出了。”

瑞文：“留胡子，扮老成，有风度，给人信任感。”

乔真真笑言：“是吗。你来广州旅游还是淘金？现在满世界的老外都来广州做生意。”

瑞文：“你说对了，广州是个开放城市嘛。我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中加文化交流咨询公司，把加拿大好的文化项目拉过来，把广州好的文化项目拉过去。”

乔真真：“拉来拉去你就赚大钱了。瑞文，你有优势，你像你的同胞大山一样，中国通！”

瑞文：“大山是中国通，我是半桶水。我到广州来圆我的中国梦！”

乔真真：“嚯，老外也圆中国梦，你真能跟上形势。”

瑞文：“你是说我踩准节拍了，承你贵言。”

乔真真：“瑞文，你结婚了，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对吧。”

瑞文：“没有啊，我至今还是钻石王老五。”

乔真真：“那天，我看到一个老外推着手推车，车上躺着宝宝，进烘焙房买面包。当时，我没回过神，来不及认你。”

瑞文：“有这事。宝宝是我同事的，他们夫妻俩去云南旅游，保姆、宝宝寄住我的公寓，让我照看一下。

乔真真：“你会打理孩子，真难为你这个大男人了。”

瑞文口气自豪地：“我们老外男人心都挺细的，很勤快，家里家外，大事小事都会干，带孩子、做饭、花园里割草都做。不像你们这里，男子汉不做家务，回家就当老爷，大男子主义。”

乔真真盯他一眼：“偏见，你这是偏见！我叔叔是上海一家大学的名教授，每天清晨五点就提个菜篮去市场买菜了，我姨丈是汕头的工艺美术大师，他亲自剁牛肉做牛肉丸子，我小姨的连衣裙是他裁剪的。”

瑞文：“你说偏见也有道理。有一种文化偏见在老外心底是根深蒂固的。我的老外朋友，有的在中国做生意，赚大钱，笑得合不拢嘴，可背地里又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我也会有这种毛病，可能自己还不知道。”

乔真真：“哈，你很有自知之明。”

服务员端上两道菜。

瑞文：“嚯，鱼香茄子煲、虎皮椒。真真，你会点菜，配我胃口。这两道菜还有故事哩。”

乔真真好奇地：“说来听听。”

瑞文：“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在香港进修中文时就到过广州。那次，广州朋友请我在大排档小酌，先上来一道鱼香茄子煲。我吃着吃着就问：‘喂，鱼香茄子煲里怎么没有鱼的？那服务员反诘道：‘你找找，那碟虎皮椒里有没有虎皮？弄得哄堂大笑。呵，中国的饮食文化太深奥了，连菜名都值得研究！”endprint

乔真真听了十分开心。

瑞文：“对了，真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正在搜集素材写一个小册子，题目叫《广州的吃喝玩乐》，是从老外眼里看到的来写的，专门写给初到广州的老外看的，让他们方便与广州人打交道，增进彼此的友谊，加速融入广州的朋友圈。”

乔真真：“好啊，这工作很有意义。”

瑞文：“写这本小册子，很多方面还得求教你。譬如，广州的不少社区，有私伙局，那是喜爱粤曲的朋友们自发组织的，他们又弹又唱不亦乐乎，就很值得深入来写。又譬如我喝过一种汤，叫‘夏枯草煲猪横利说是清热除火的，夏枯草是什么草？猪横利是猪的哪个部位？为什么广州人那么讲究清热排火？”

乔真真笑言：“行啊行啊，瑞文，我可以当你的参谋。”

瑞文：“谢谢。那太好了。来，让我这个老外敬参谋一杯。”

26 夜，杨村地铁口。

流浪歌手，卷发剑眉深眼高鼻英气逼人。他盘坐于地，手弹吉他，唱粤语歌《想念广州牛腩粉》：人在他乡，是什么敲响心灵闸门？我会大声告诉你，香喷喷广州牛腩粉！两鬓霜白娘亲，倚门而立佳人，我只需一碟牛腩粉，那味道凝结我一往情深！

行人驻足倾听，投下零票。

梁小云也在听众里，开始神情错愕，接着，她被歌声打动了，敛气凝神。

妇女：“牛腩粉也入歌了，新奇，咸鱼白菜也可编歌啰。”

男士：“有广味，好亲切！”

老者：“其实，唱歌无所谓专业不专业，唱得动听就卖座。这青年人模样俊，歌也好，声线有质感。可惜，猫在地铁口做流浪歌手，大材小用了。”

梁小云在碟里放下一张一百元的票子。

流浪歌手一惊，抬头：“啊，你是梁小云吧，当年旅游管理系的三朵金花之一！”

梁小云：“你是师兄，大名鼎鼎的‘校园歌王。”

流浪歌手：“是的，我对音乐情有独钟，出来瞎闯。填词谱曲唱歌一个人全包，活得辛苦逍遥。哈，我是穷开心。”

梁小云：“你老爸老妈支持？”

流浪歌手：“老爸老妈早早去世了，我外婆拉扯我长大，去年，我外婆也过世了，我都没好好报答老人家，她倒给我留下一间老房子。呃，在广州，一个人，有手有脚，混三餐不难。”

梁小云：“往后呢？怎么发展？”

流浪歌手：“走一步算一步。附近的居民小区有什么活动我也去唱啊。”

梁小云同情地：“你嗓子这么好，应该去专业团体什么的。”

流浪歌手：“我也想啊。唉，我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亲戚在文化单位。看看机会吧。人哪，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好比老鼠，阴沟里的老鼠喝渠水，粮仓里的老鼠吃大米！”

梁小云沉默了一会：“哟，夜了，十点半了，地铁关闸了，走，我请你吃宵夜。”

流浪歌手：“好啊，你这一百元够我们撑饱牛肉粥、炒河粉。”

他俩边走边聊。

流浪歌手：“小云，我记得你会弹电子琴，找一天，你伴奏，我唱一曲新创作的《最爱广州下午茶》可好？”

梁小云：“听这歌名好有特色。在哪？”

流浪歌手：“地铁口敢吗？”

梁小云猛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流浪歌手：“理解，怕丢人现眼。”

梁小云：“在居民小区可以考虑，在地铁口真的不行。大师兄，你就饶了我吧。”

流浪歌手：“呵，把小师妹吓坏了。”

梁小云：“你想想，我家就在杨村地铁口附近，让我妈撞见女儿在地铁口卖唱，还不把我剁成肉饼啊！我忘了告诉你，我跟乔真真、何丽华三人搞了一间小蛮腰甜品房，欢迎你来吃甜品。”

流浪歌手：“行啊，三朵金花，齐齐心做老板哩。我一定光顾贵店！”

梁小云眼神的光波在他五官俊俏的面庞上飘忽。

27 小蛮腰甜品房。

梁小云表情多多不时地发短信，看短信。

坐在收银台的何丽华瞅着梁小云。

何丽华：“呵，短信上情话纷飞！”

梁小云朝她嘟嘟嘴，做怪相。

大头拎了个硕大的保暖瓶进来。

大头：“小蛮腰生意火了，这些天你们三位累得都快散架了，我让保姆煲了西洋参土鸡汤，配了杞子、龙眼肉，很补身子的。

何丽华似笑非笑地不作声。

梁小云拧开瓶盖，闻了闻：“好香，馋死人了。大头，你有心了。”

大头：“不见真真？”

何丽华嘴角浮起几丝不悦。

大头：“听说你们要买一辆二手面包车，这事妥了吗？”

梁小云：“差不多了吧。”

大头：“好啊，没车不方便。”

何丽华金口不开，只是眼光一五一十地向大头射去。

大头：“我还有事，你们忙，不打扰。”

何丽华讪笑：“冰火两重天！”

梁小云：“什么意思？”

何丽华：“不明白？一个是天雷地火拼命追，一个是冷若冰霜不起波。”

梁小云：“是的啰。阴差阳错哩。不过真真也确实有不可抗拒的魅力。”

何丽华鼻翼一闪：“是吗？”

门口，汽车喇叭鸣响。

何丽华、梁小云蹿出门外。

乔真真从车里跃出，兴奋地：“我们有车啦，小蛮腰有车啦！”

何丽华：“多少钱？”

乔真真伸出四个指头：“4万。这车才跑了四万多公里，划算。”

梁小云：“紫色的车身，我喜欢这颜色。”

何丽华：“紫气东来呀！”

乔真真嗲嗲地：“哎哟，买辆二手车，折腾了我整整一天，连喝口水都没工夫，饿得我双眼放绿光。”

梁小云夸张地伸出两只手掌，捧着乔真真的脸庞：“哎，把我们的大经理饿坏了怎么办，行行行，我即刻替你泡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酸菜牛肉面！”endprint

乔真真故作惨状：“又吃方便面，好命苦哇。”

28 清晨，广州白云山。

周老板与大头，父子俩肩并肩跑步。周老板：“儿子，你追女仔舍得下功夫我佩服。”

大头：“谢谢老爸打气。”

周老板：“你这股劲哪怕有一半放在公司里我心就踏实了。”

大头：“爸，我会的。追女仔，我情商差点，颗粒无收，我要向你学习。”

周老板：“屁话。我是逢场作戏，调剂生活，你是要明媒正娶比翼齐飞，为周家传宗接代的，懂吗？！”

大头：“我懂。我这个人死心眼，就是百分百相中乔真真！”

周老板：“乔真真当然好，不过，这姑娘心气高算计多，就算追到了，你也不是她对手，况且她太出众了，篱笆外双眼放光的野狗不会少。我看你心中要有一个紧急预案。”

大头：“爸，姜还是老的辣。”

后边，何丽华长发绾束，短裤紧腰，肩披天蓝毛巾，两条白雪雪长腿一前一后摆动，很有风姿。

何丽华加速上前：“上阵要看父子兵啰。”

周老板：“呵，何姑娘也来晨运啊，这么好的身材无需减肥。”

何丽华：“谢谢夸奖。不锻炼怎么行，没身材就没姿态。再过几年，腰围粗，脖子粗，喘气粗，赘肉成堆，成了收市的白菜价，嫁不出啦。”

周老板：“哈哈，何姑娘真会说话！好，你们后生哥后生女有脚力向前边跑，我歇歇。”

何丽华与大头并肩向前跑。

周老板坐在路边自说自话：“后来者居上，发力不迟。何姑娘看你的法术了。”

何丽华关心地：“大头，你一身湿透了，山风又大，会感冒的。记得要带大毛巾哦。来，转过身，我替你擦擦背。”她取下肩上的蓝毛巾。

大头：“多谢多谢。我自己动手。”

何丽华：“大方点行吧。”

大头：“丽华，你经常上白云山？我怎么没遇到过。”

何丽华：“你眼里会有我？”

大头：“好多优质男士眼里都有你啊，只是你的仙姿仙态端坐彩云间，谁也无计可施。”

何丽华笑言：“我端坐在甜品房卖汤丸才是真的。大头，你嘴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乖巧。知道吗，你在女人面前很讨喜的。”

大头：“真的？我讨谁喜了？”

何丽华：“谁，暂且不说。你这个人追女孩很执著很专一，品性没得谈，就是爱……”

大头：“爱什么？”

何丽华：“爱犯贱！其实，你眼睛睁大点，山坡那边草更绿！”

大头：“我这个人死脑筋对吧，不会转弯，那就不转弯啰。”

何丽华：“向你学习，我也不会转弯！”她用纸巾，轻轻地在大头脑门上吸汗。

29 夜，乔真真卧室。

乔真真心情不错，把几枝姜花插在花瓶里，望着挂在窗檐上的挂饰：一只大红绣金的帆船上写着“一帆风顺”四字。她自言自语：“这个瑞文，好细心，还真能‘擦鞋。好吧，明天挂去车头的挡风玻璃上。”她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她“咦”的一声，跃起，将电视机声音拧大。

电视画面，主持人：加拿大的老外瑞文，夜访恩宁社区私伙局，引来笑声一片。

私伙局里一票友，在二胡的伴奏下，气势如虹地唱着《武松打虎》的选段。瑞文痴迷地听着，摇头晃脑。

票友对瑞文说：“这是《武松打虎》中武松的唱段。中国英雄武松你听说过吗？”

瑞文：“知道。景阳冈武松打虎。”

票友：“你顶呱呱！加拿大老外喜欢粤曲，很难得的。”

瑞文：“我在多伦多有不少广州朋友，只要你会哼粤曲，心就近了，就成朋友了。”

票友：“你说得很OK！”

瑞文：“我以前会唱粤曲《沙田夜话》，这曲子优美动听，你们的李丹红小姐唱得最好。我回去练练下次唱给各位听，请各位指教。现在我唱一首《上海滩》的主题歌好吗？”

众人鼓掌。

瑞文唱粤语歌：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众人跟着唱，歌声震天响。

乔爸来到女儿卧室。

乔爸：“这老外唱腔吐字还真似模似样呢。”

乔真真：“爸，你也在客厅看电视啊。这个老外名叫瑞文，我的老朋友，四年前，我去云南做驴友时就认识他。”

乔爸以老顽童的口吻：“做驴友，开心又自由，跟这个老外有故事？溅出火花了？”

乔妈：“喂喂喂，老不正经的。真真，你现在跟这个老外有来往吗？”

乔真真：“有啊，怎么了？我陪他参观陈家祠，拜谒南越王墓，喝下午茶，还教他拉二胡。”

乔妈：“哇，会不会过分点啊。不是当妈的神经过敏，你千万不能跟洋人拍拖，西人太浪漫，天高皇帝远，也不知道人家底细，你会吃亏的。”

乔真真：“妈，你的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哦。”

乔爸口气精怪，看透世事的样子：“女大女世界，地球都变成地球村了，‘洋嫁的事多着呢。”

乔妈：“多你的头！老糊涂！”

乔爸摇头晃脑：“老糊涂，老糊涂，我是十足十的老糊涂！”

乔真真笑得岔气。

30 “海珠湖”三字赫赫然雕刻在巨石上，这就是新造的海珠湖公园。游人如织。年轻人在这里租脚踏车进湖区游玩。瑞文独自一人悠闲地绕湖而游。他来到出售棉花糖的摊档前，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棉花糖机在马达声中飞快旋转，转盘上喷出雪白的糖丝来。瑞文买了两团，一团送给旁边的小女孩。

瑞文：“你是小女孩，我是大男孩，我们一起分享！”

家长笑着对孩子说：“快，谢谢老外叔叔。”

小女孩忸忸怩怩。

瑞文咬了一口棉花糖，糖花粘在他的脸庞：“好甜，小朋友，咬一口！”endprint

瑞文在手机上发短信：我在海珠湖，这个公园好大气派，不亚于杭州湿地公园。

这时，乔真真也正在海珠湖公园的驿站，她笑看短信‘哎呀一声，回短信：我也在海珠湖呢。

湖边，瑞文与乔真真喜相逢。

瑞文：“大礼拜的你怎么不在店里忙碌？”

乔真真：“这里商机无限知道吗？这个新造的公园湖面就有800多亩，这里是植物的天堂，广州人的大乐园，所以我要饮头啖汤，实地考察，看看能不能在这儿开设一家小蛮腰甜品店分店。”

瑞文：“什么叫头啖汤？”

乔真真：“比喻抢先别人一步。”

瑞文：“哈，乔真真你厉害！你们广州姑娘很有商业头脑。”

乔真真：“不会输给多伦多姑娘吧。”

瑞文：“哈！我们多伦多姑娘喜欢吃安稳饭，大学毕业去企业做白领什么的，很少自己创业。”

乔真真：“瑞文，瞧，湖里水鸟乱舞，要下雨呢，回家，你车呢？”

瑞文：“我没开车。我喜欢坐公交、地铁，东逛西逛接地气。”

乔真真：“那好，坐我的面包车，我送你。”

面包车上。

乔真真驾车：“瑞文，谢谢你送的这个‘一帆风顺。”

瑞文：“不客气。乔真真，在广州开车有点像玩命，你驾车技术超高！”

乔真真：“是啊，我们广州年青人出来闯世界有三门技能是必须的：会驾车，会电脑，会点英语。”

突然，车抛锚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乔真真：“哟，瑞文，你送的‘一帆风顺不灵了。”

瑞文：“没事，我下车瞧瞧。”

乔真真：“你行？”

瑞文：“湿湿碎啦（粤语，小意思），我们老外从小就玩车。”

瑞文打开车头。又钻入车底。

瑞文从车底钻出来：“乔真真，没事，修好了，改天换个火花塞就行了，现在能对付。”

车又上路了。

瑞文：“乔真真，停车，前边是‘锦绣天地，你就住在这个小区，欢迎我这个客人吗？”

乔真真面有难色：“柿子还在米缸里，没焐熟呢。”

瑞文摇着头不解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乔真真：“树上摘下的柿子半生不熟，不能进嘴，要放入米缸焐它十天八天，柿子转红了才能吃。比喻还不到时候。”

瑞文点头：“天哪，中国话太奇妙了！好，不去你家了，等柿子转红吧。”

乔真真：“瑞文，你的脑瓜子很灵光。这样吧，我爸妈去台湾旅游恐怕今晚回来。我陪你在我们小区转转。”

瑞文：“好啊。”

31 锦绣天地湖边凉亭。

天擦黑，凉风习习，路灯亮了。乔真真与瑞文坐在凉亭里。

瑞文的手指梳着长发，他湿润的目光透出情深意笃的情意。乔真真轻松地坐在长椅一侧，那白瓷般踝着的秀脚趿在无后跟的凉鞋里，晃悠着。她将一瓶矿泉水淋在瑞文的手上。

乔真真：“辛苦你了，替我修车，成了黑手。”

瑞文用纸巾抹手，双眼痴痴迷迷地瞧着乔真真。

乔真真娇媚地笑言：“没看够？”

瑞文：“看不够！”他将乔真真的手拉到胸前拍着，“乔真真，你的微笑像半开的花朵，里边流淌着诗与画。”

乔真真：“瑞文，你不光会做生意，还蛮文艺嘛。”

瑞文：“我文艺，文艺不好？我真的特别喜欢中国女孩，确切地说就是你乔真真。”

乔真真：“为什么？”

瑞文：“因为漂亮，因为温柔，因为细心，因为敢于挑战自我！”

乔真真：“女孩都爱听赞歌！你在广州很寂寞，所以要找个女孩陪陪你，解解闷，对吧？”

瑞文：“不对。假如单单是为了解闷，让生活有点色彩，那么我对你就不会心热心跳心痛了。”

乔真真：“我是一个卖汤丸的，你是中加文化交流咨询公司的大经理，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呢。”

瑞文：“卖汤丸与做文化交流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在用心做一件快乐的有意义的事，我们都相信奇迹，在努力创造奇迹，你说对吗？！所以说我们是柴门对木门，很合适！”

乔真真：“哇，瑞文你说话逻辑性很强呢。”

瑞文又拉过乔真真温暖的手：“乔真真，我们从云南泸沽湖的相识到雨夜‘落雨大乐曲中的重逢，这难道不是缘分吗？乔真真，我冥冥中觉得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我的菜！”

乔真真感动了，身子情不自禁地靠近他的肩膀，感受着洋大哥的气息。她抬起脸：“两个人碰撞出爱的火花也许不难，而爱的存活就有诸多复杂因素了。”

瑞文：“我有思想准备，我们的文化背景不同有差距，但是，我有信心！”

乔真真动情地：“瑞文，你很‘二，你很帅气，你很聪明，你很有冲劲，你深爱中国文化，都让我感动。像你这样优秀的老外，过去就没有发生过故事？”

瑞文：“若说一个29岁的大男人，没发生过这样那样的故事，那么我一定是个怪人，是个弱智，你乔真真现在也不会坐在我身边。我坦然告诉你，我有过故事，但都没有句号。”

乔真真：“你跟我就会有句号吗？”

瑞文：“会有的。你们开国的领袖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乔真真，我对你是认真的！”

乔真真整个人甜蜜地喘气了：“哎哟，瑞文，你使我人在雾中不知湿了。”

瑞文：“什么意思？天没下雨啊。”

乔真真用手指头在他额头上点了一记：“笨！”然后，她两条手臂像蛇似的缠住他的脖子，“我好吗？我真的很好？！”她疯狂地吻着瑞文。

乔爸乔妈拖着行李箱，从小区的花园小道走来。

乔妈透过树丛影影绰绰的灯光，惊讶地：“咦，大菩萨，你朝这边看。”endprint

乔爸：“什么事？撞鬼了？！哈，好平常啊，不就是靓女俊男搂搂抱抱谈情说爱嘛。想看，回家打开电视，什么火爆出格的镜头都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乔妈：“废话！你睁大眼，那缩在男人怀里的是真真，我们的真真啊。呀，呀，呀，是个深眼窝高鼻子灰头发的洋人，天哪，广州后生仔统统雪藏了？偏要找个老外，往后的事非一尺布长啰。”

乔爸：“走啦，真真快23岁的青春女子，搂个男人不过分嘛，也该练练兵了。人哪，什么季节唱什么歌开什么花，不能随便扼杀，否则会得抑郁症。”

乔妈：“你少啰唆。不行，我是她妈，我要管！”她迈开步子。

乔爸拽住她：“人家双双坠入爱河，你去棒打鸳鸯，不合适。你把真真惹急了，你们母女俩闹翻了，你宝贝女儿走人了，家里鸡飞狗跳了，我看你如何收场！”

乔妈好无奈，只得气火火地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跟着老公。

乔爸：“没事的，不就拍拖嘛，人间好多事不知道比知道好。”

32 流浪歌手家逼仄的小厅。

他赤膊牛头短裤人字拖，身靠沙发沿，席地盘坐，手拨吉他。

流浪歌手唱：“逍遥自在广州城，有许多喝下午茶的地方，乌龙茉莉铁观音，龙井水仙普洱皇，呼朋唤友喝一杯呀，即刻成了神仙郎！”

乔真真与梁小云推门而入。

乔真真：“我们在巷子里就听到歌声了，闻到茶香了。”

流浪歌手急忙起身：“啊，我这个窝太乱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梁小云打开拎包，取出鸡蛋挂面榨菜面包。

梁小云：“这个人除了唱歌还是唱歌，不会打理自己的生活。”

乔真真：“那你就多关心点啰。”

梁小云：“哟，我怎么老丢三落四的，那瓶蒜蓉辣椒酱忘拿了。”

乔真真：“小云，最近你的确有些神魂颠倒。”

梁小云：“不至于吧。”

流浪歌手：“来来来，请饮茶。小云，你没带电子琴来？你答应给我伴奏的。”

梁小云摇头：“不敢，怕！”

乔真真：“小云，你活出点‘自我来好不好，你总不能一辈子活在你妈的羽翼下，这也怕那也怕。对了，师兄，我已跟甜水井街道文化站谈妥了，为残疾人的义演活动，你上台唱三首歌。我们小蛮腰甜品房是协办单位。到时会有媒体的记者来。”

流浪歌手：“哗，有这样的大好事！”

乔真真：“师兄，这次你正儿八经上舞台亮相可别紧张哦，平时怎么唱就怎么唱。”

流浪歌手：“我懂。”

乔真真突发奇想：“师兄，你在大学时同学们都称你校园歌王，这次干脆叫‘天河王子，又响亮又好记，而且，我们这里是天河区嘛。”

流浪歌手：“我算天河王子，别让人笑歪嘴啦。”

乔真真：“别理别人嘴歪不歪，你就是天河王子！你的三首歌：《最爱广州下午茶》、《想念广州牛腩粉》、《小蛮腰，我心中的大美人》，广州味十足，旋律也优美，亲和力也强。你的歌一定会唱翻甜水井，响彻五羊城！”

流浪歌手：“好好好，真真，我听你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天河王子。真真，你鬼点子多，难怪小蛮腰甜品房风生水起！”

乔真真：“王子阁下，知道不，同样一瓶矿泉水，士多店卖2元，在高级会所就得20元！有个好平台十分重要。”

流浪歌手：“真真，我懂你的意思，我会珍惜这次机会的，我会把它看成创业路上的转折点。”

梁小云很坚决地：“这次演出，我替天河王子伴奏！我敢！真真，我妈搞风搞雨你帮我挡着。”

乔真真：“我会的。”

33 梁小云家。梁母正在电脑上看“广州街坊集景”，她的眼神始是诧异，接着十分惊慌。

梁母：“撞鬼啦，真的撞鬼啦！”

梁爸：“出什么事？出什么事？”

梁母：“你睁大眼看啊。”

电脑荧屏上映出——

热闹的琴弦锣鼓。主持人：现在请听歌曲：《最爱广州下午茶》。作词：天河王子，作曲：天河王子，演唱：天河王子，电子琴伴奏梁小云小姐。天河王子与梁小云走向幕前。台下掌声四起。乔真真与何丽华也在观众席里。

何丽华：“真真，天河王子这个艺名很抢人眼球呢。他唱功一流，不会输给歌星‘东山少爷。我们的天河王子要走大运了，不大红大紫也难。”

梁母紧张地：“阿云她爸，你看清楚了吗？”

梁爸：“清楚，那穿白裙的是我们家阿云。”

梁母：“唉，大老爷，我让你看那个天河王子，分明是夜夜在地铁口卖唱的流浪歌手！狗屁王子！”

梁爸：“是呵。这事蹊跷。”

梁母：“什么蹊跷，造孽！这孤男寡女，一唱一弹，眉来眼去，会有好事？万一天河王子是个色狼，我们的阿云给他骗到手，那就大祸了。”

梁爸：“别说过头话，没那么严重。”

梁母：“我要去找真真，刚才她也在下边鼓掌。她肯定知道底细。阿云胆小，没有乔真真在后边支持捣鼓，她没胆量上台跟天河王子搭配。唉，我早就料到一个漂亮女仔抛头露面卖汤丸就不会有好事。”

梁爸：“当初你也支持过你女儿创业，说阿云是小蛮腰甜品房的董事，还准备替她印名片呢。”

梁母狠狠白了老伴一眼。

34 荔湾湖茶舫。

何丽华身穿吊带露背裙，性感撩人。她不时地向船头望去。大头服饰光鲜赶来。大头：“丽华，什么事火烧眉毛？”

何丽华伸着兰花指边泡潮州功夫茶边说：“本姑娘有心事请你来陪我喝一杯清茶，行吧。”

大头：“当然行。”

何丽华：“大头，你觉得呢，这段时间陪你上白云山晨运，有效果吗？”

大头：“有，很有效果，有氧运动，我的肚皮明显小了一圈。”endprint

何丽华：“有我一份功劳吧。”

大头：“多谢丽华！”

何丽华：“我问你，你想过没有？”

大头：“什么事？”

何丽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大头：“你挑明说。”

何丽华：“你对真真一往情深，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惜只是单恋，人家对你不来电，没感觉，你钉子一碰再碰，就是不长记性，一味死缠不放，也不怕别人当戏看。你能不能有点男子汉的气度，拿得起放得下啊？你周围就没一个让你眼热心跳的女孩？”说到这里，她陡地立起，双眼艳光逼人，举着酒杯，“我也不怕你笑话，直说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能，就拿起茶杯碰一下我的杯子！”

大头尴尬地：“丽华，请坐下，坐下，别给我出难题好吗？谢谢你的这一番情意，你确实很美丽、很优秀、很好！”

何丽华：“很好你又不追？！”

大头：“好就一定要追吗？做个有说有笑的朋友不好吗？”

何丽华一脸阴霾，委屈地：“你当然不知情，一个女孩日日夜夜暗恋一个男人心里会有多苦！”她提高嗓门，“知道不，我的每个细胞都在为你暴动！”

大头劝慰地：“丽华，别激动，你听我说，最近我真读了不少号称心灵鸡汤的书，有句话说得特别有道理：一旦华丽转身，必然星光灿烂。在你面前，星光般灿烂的男人多得是呵。”

何丽华坚定地：“我还就喜欢你这颗不发光的星星！”

大头感慨地：“唉，别瞧我这个富二代，在一些人眼里很光鲜，是个香饽饽，可在另一些人眼里我是不屑一顾的大草包一个。我也不想老在我爸的光环下生活，做个游来荡去的大少爷，我喜欢开拓，喜欢创业，喜欢风里雨里水里泥里打滚，享受拼搏的快乐。所以，我对乔真真从心里佩服，欣赏！”

何丽华叹道：“谢谢你敞开心肺吐露真言。其实，我并不看中你家财万贯。我是被你对女人的执著专一憨痴所感动。多少富家子弟对爱情就像随手取杯咖啡，喝罢，抹嘴走人，从此，来无影去无踪，而你不会。我也并非物质女，追求奢华生活，别墅的浴池里浮满玫瑰花瓣，用六神花露水冲厕所，让还珠格格当丫环！当然，我也怕生活太艰辛，早早变成黄脸婆！好了，不多说了，大头，我再问你一次，你能给我机会吗？”

大头：“丽华，真对不起，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行吗？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我是，好，送到凯司令大酒店西餐厅10号包房。喂喂喂，别弄错，是三层水果生日蛋糕。”

何丽华侧耳留神听着。

大头：“丽华，不能再陪你了，今晚我有商务应酬，改日请你去‘江南制造吃淮阳菜。”他行色匆匆而去。

何丽华倚着船窗，对着闪亮的江水发呆。她喃喃自语：“人说男追女一堵墙，女追男一层纸。可我怎么遇到铜墙铁壁了。”她咬着嘴唇迅步走出茶舫。

35 凯司令大酒店的西餐厅包房。

包房里，大理石的条几上，有一座硕大的水晶雕，映出蓝幽幽的中英文字样：生日快乐。

乔真真环顾四周吃惊地：“大头，今天是你的生日？”

大头：“真真，你赚钱赚得脑残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乔真真小姐的生日！”

乔真真醒悟地：“是啵。哎哟，我都糊涂了。咦，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大头：“忘了？你曾经是我们宝华公司的员工嘛。”

乔真真感动地举杯：“大头，谢谢你的盛情！这么隆重！这么大的架势为我这个小女子做生日，担当不起哩。”

大头：“真真，如今是请客容易请人难。谢谢你大驾光临给我这个机会。”

乔真真：“大头，我也趁这个机会表达我对你的歉意。”

大头：“歉意？”

乔真真：“我曾经对你好生硬，好妖蛮哦。你大男人大肚量多包容。”

大头：“别这么说，是我一厢情愿，苦苦追你，不过至今我乃初衷不改！”

乔真真：“大头，你叫我怎么说呢。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痴心守候！也感谢你对小蛮腰甜品房的关心、支持！话说开了，我也不想隐瞒，我坦然告诉你，我已心有所属！”

大头一脸懵懂：“我怎么没听说过。”

乔真真：“小女子恋爱有必要敲锣打鼓炒作得满世界都知道吗？我又不是明星。”

大头神情黯然，可怜兮兮地：“真真，那我还有竞争机会吗？”

乔真真：“大头，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喝酒！”

包房外，过道上，一侍客推着一辆锃亮的黄铜推车，上边置放一个塔似的大蛋糕。

何丽华心神不宁地上前：“哇，够豪华够气派！”

侍客：“那是宝华公司的周公子为他女友过生日定制的。”

何丽华“噢”了一声，身倚廊柱发呆。

包房里。

大头：“看来，我只能喝下这杯苦酒了。”他大口痛饮。

乔真真：“大头，别冲动好吗？别搞得太悲壮好吗？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大头犹豫了一阵，站立：“真真，我有个请求。”

乔真真：“说。”

大头：“让我拥抱你一次，一次就足够！”

乔真真：“一定要？”

大头：“一定！”

乔真真张开双臂：“好吧。”

他俩相拥。

何丽华惊讶地目睹这镜头，一脸的气愤与挣扎。

36 小蛮腰甜品房。生意兴隆，顾客络绎不绝。

老伯对乔真真道：“听说你们的红豆沙汤丸很正宗，我从西关坐地铁1号线转了3号线来品尝的。”

乔真真：“多谢老伯。对了，最近我们店推出新品种：小蛮腰曲奇饼您试试。”

老伯：“好啊。”他咬了一口，啧啧称赞，“这味道不会输过蓝罐丹麦曲奇。”

这时，三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进入。

何丽华：“你们是课余来打工的大学生吧，欢迎。”endprint

青年：“是啊，我们是南国职业技术学院的。”

乔真真热情地：“好啊，我们的师弟师妹。希望你们来到小蛮腰有回到家的感觉。”她接手机，“哪位？哦，团市委的小凌，你们要过来啊，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们起步才大半年，谈不上有什么自主创业的经验。”她捂住手机，“丽华，你安排一下几位同学的工作。”她继续接电话，“小凌，欢迎你们来指导，时间你们定。”

手机又响，乔真真：“喂，噢，晚报经济部的，你们要来采访，行行行，我们准备好材料，好的，好的。”

手机接着响，乔真真：“是天河王子啊，怎么了？嘉宾的事正在落实，别急。跟小李丹红接上头了吧，嗯，嗯，那就好。小云就在我身边，你跟她说说。唷，电话怎么挂了。”

梁小云不悦地撇撇嘴：“人家现在是大忙人呢。”

何丽华：“翅膀硬了呗。”

乔真真：“小云，天河王子的事业大有起色，正在筹备一场小剧场的演出活动，确实很忙，你多体谅多关心他一点。”

梁小云：“他才不稀罕我关心呢，成天跟小李丹红黏在一起排练《小蛮腰，我心中的大美人》，两三天才给我一个不甜不咸的短信，他心里哪有我啊。”

乔真真：“小李丹红是粤曲名角，好不容易才把她请出山的，她给我爸面子了。所以，你别小心眼哦。”

何丽华：“是啵，不是乔爸哪能请得动小李丹红。小云，你快快谢谢真真。”

梁小云气鼓鼓地：“关我什么事，天河王子是我什么呀，我可没那么贱格，哪怕他成了歌神也跟我不相干！”

何丽华：“小云，话别说得那么绝。长得漂亮是优势，爱得漂亮才是本事。这方面你得向真真学习。”

乔真真在接手机：“哦，瑞文，你怎么嗓子哑哑的？感冒了，好点了吧，行，行，你最近都在办公室，忙就好嘛，我抽空来探望你。”

何丽华双眼斜睨着乔真真。

37 夜，长堤上的咖啡吧。

这里是一个静谧的诗意盎然的世界，肥硕的野芋叶泛着绿光，钢琴曲《秋日私语》轻轻流淌，抚平你的忧伤。梁小云与何丽华在这儿浅饮慢啜。

梁小云：“丽华，我烦死了。”

何丽华：“我比你更烦！”

梁小云：“不会吧，你像一只开屏雀，艳遇多多。你烦，别人就别活了。”

何丽华苦笑：“是吗。小云，恕我这张乌鸦嘴，说了你不要不高兴。”

梁小云：“只管说。”

何丽华：“天河王子，人帅歌靓，一旦蹿红，得道升仙，美女师奶会围得他水泄不通，所以你要多长心眼。”

梁小云：“我也明白，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加上我妈又一个劲反对。”

何丽华：“谁反对也白搭，天河王子的态度最关键。我问你，他对你究竟怎么样？”

梁小云：“他这个人我越来越弄不懂了。对我吧，有点爱的意思，又不是非爱不可。”

何丽华：“你们在一起话多吗？”

梁小云：“不多。他说我像邻家小妹挺可爱的。不过，我发觉……”

何丽华：“发觉什么了？”

梁小云：“发觉他跟真真在一起说得很投机，滔滔不绝。”

何丽华：“是吗？”

梁小云：“恐怕我多疑了。”

何丽华：“小云，对一个男人用心太重判断就容易出错。”

梁小云：“也许是吧。”

何丽华：“不过小云，这世界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会发生。”

梁小云警觉地：“什么意思？”

何丽华卖关子：“算了算了，不说了，说多错多。”

梁小云：“说嘛。”

何丽华：“小云你说，真真对大头怎么样？”

梁小云：“真真对大头没感觉。大头疯追，真真岿然不动，刀枪不入。现在更免谈了，真真身边有个老外疼着呢。”

何丽华：“是啊，奇就奇在前天晚上，凯司令大酒店西餐厅的包房里，乔真真与大头欲火燃烧，热烈拥抱。”

梁小云嘻的一声：“乱编，瞎说！”

何丽华：“千真万确铁板钉钉我亲眼所见！”

梁小云：“怎么会这样呢。”

何丽华气呼呼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老外瑞文她要，周公子大头她也不放！她的心也太贪了！”她让侍客取来两瓶啤酒。

何丽华大口灌啤酒。

梁小云：“丽华，少喝点，我知道你心里很苦。”

何丽华燥热气愤：“小云，你说我蠢吗？我丑吗？我老吗？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啊！”她又大口灌酒，“大头，这个薄情薄义的大头，南国名城广州府，美女如云，有古典淑女型的，有领潮时尚型的，有新贵名媛型的，有海龟现代型的，追去爱去好了，为什么偏要在我眼皮底下，跟我的好姐妹纠缠不清！弄得我神思恍惚，茶饭不香，醋意翻滚，花容失色！在他眼里，我成了神台猫屎，我就那么神憎鬼厌吗？大头，这该死的大头，他应该知晓，我爱得有多惨，我都失去了自尊，让人笑掉大牙啊！大头，有眼无珠的大头，你会后悔的，要后悔一辈子的！”她又大口大口地喝啤酒。

梁小云：“丽华，别喝了，别喝了。”

何丽华用纸巾拭眼角的泪水：“没事。小云，你让我喝，你让我发酒疯，我心里堵得慌！”

梁小云：“丽华，我知道你心里好委屈，相信命，随缘吧，大头也不见得有多优秀！”

何丽华拿起啤酒杯在桌上猛地敲了一记：“他优秀？天底下优秀的男人都死光了！”

那边厢，乔真真与天河王子也在浅酌叙谈。

天河王子：“真真，太感谢你了。星海音乐学院小剧场的排期落实下来，我就放心了。这事全靠乔爸和你从中斡旋。刚才，你对小剧场王经理的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好佩服！”

乔真真：“别这么说，都是老同学，都是年轻人，出来闯，都不容易，能出点力就出点力啰。对了，小云挺关心你的冷暖，再忙，也要记得给她发个短信通个电话。你可不能冷落她呵。”endprint

天河王子：“我跟小云在一起她话很少，经常冷场，不容易沟通。”

乔真真：“那你多说一点嘛。你是男人，多哄哄她。你要体谅小云，她爸妈反对你们的关系，小云心里有太多的不安，常常处在未知的忧虑中，你明白吗？”

天河王子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小云若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乔真真：“不准你胡说！”

猛地里，何丽华发现，转角处的卡位上，用小银勺在咖啡杯里搅着的正是乔真真，而面对面的就是天河王子。她十分讶异：“天哪！”

梁小云愣了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没地震啊。”

何丽华神色几分慌乱：“小云，你朝身后左边转角处瞧瞧！”

梁小云转身望去，顿时，她水润俊美的脸庞发僵了，她双手掩面，单薄的肩膀直哆嗦。

何丽华手搭她的背，轻轻拍着。

何丽华：“小云，镇定点，千万别让自己过不去。人家是鸭子划水在水面下做足功夫呢！我们走吧。啊，小云，你身子冰凉！”

梁小云垂头站立：“丽华，我没事，走！”

38 中加文化交流咨询公司。

亮闪闪的黄铜招牌，上边写着中英文字样，悬挂在一幢绿树环抱的精致的小别墅门首。乔真真下了面包车，走入。

瑞文在门口笑迎：“乔真真，我的脖子等得像长颈鹿了！今天是星期天，特别宁静，你来这里就像度假。”

乔真真：“是啊，到了萝岗经济开发区，就像进了大氧吧，呼吸都顺畅了，刚才，车在起起伏伏的山里穿梭，就像泛舟在蓝色的大海里呢。”

瑞文：“乔真真，看来你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

乔真真：“是啊，爱屋及乌嘛。”

瑞文：“这个词你用得很到位。我在这儿上班，就像身处多伦多、温哥华郊外风光如画的小镇，身心格外愉悦。”

乔真真：“怎么样，感冒好了吧。”

瑞文用拳头敲了一记胸脯：“你说呢？”

乔真真哼哼鼻：“找个借口，把我骗来。”

瑞文：“不叫骗，是爱，想你！”

乔真真环顾偌大的办公室：窗外一排修竹摇曳着秋日的凉风。办公室里一应俱全，还有冰箱、电子炉、微波炉、吧台。吧台上铺着清雅的台布，置放着葡萄酒、高脚玻璃杯，竹篮里有几只圆头圆脑的面包以及五颜六色的佐料瓶子。

瑞文：“忙起来，我就不回城里公寓，吃住都在这儿。乔真真，今天我要给你露一手，我替你做一道美味可口的主菜。牛排、鸭脯腌好了在冰箱里，一会放入迷你烤炉就行。”

乔真真：“好啊，你安排得很周到。咦，好香，米兰花的暗香。”

瑞文：“米兰花就在那边窗台上。你说过，你家阳台就有一盆米兰，送出阵阵暗香伴你午睡。”

乔真真情切切地：“算你细心！”

瑞文：“乔真真，我准备去恩宁社区私伙局唱一曲《沙田夜话》，现在你拉二胡我唱，听听我唱得怎么样。”

乔真真：“你很有诚信，没忘记这件事。”

瑞文：“那当然，牙齿当金使，这句广州话很好。”

乔真真端坐拉二胡。

瑞文欣赏着：“你的目光，你的琴声像月光下的泉水！”

乔真真：“喂，心不可二用。”

瑞文唱：“春夜暖，月夜清，沙田渠道水盈盈，万顷良田方方正正，月光照射似水晶。”

瑞文：“字正腔圆吗？”

乔真真：“唱腔吐字都对又都不对。”

瑞文：“为什么？”

乔真真：“没唱出粤曲的味道来。”

瑞文：“味道，这味道最玄乎最难琢磨。”

乔真真：“这中国味，粤味，不是一朝一夕能学到的，它是渗透在血液中的，要多年修炼才行。”

瑞文点着头：“要做中国女婿还真不容易呢。”

乔真真：“是的啰，你要有脱胎换骨的精神准备。”

瑞文拍了拍脑门，想起了什么，取来一只装饰洋气的大纸盒。

瑞文：“真真，你打开看看。”

乔真真：“什么哟？”她解开纸盒的彩带，“哇”的一声，拎出一件白色的胸前织有黛青蕾丝的长裙。

瑞文：“送给你的，喜欢吗？”

乔真真：“喜欢。瑞文，这是香港云裳公司的名牌，太大花费了。”

瑞文：“是的，我在那里定制的，你试试。”

乔真真走进偏室，穿着新裙，艳光四射，款款而来。

瑞文：“真真，你穿上这件裙子，才是天仙一般的小蛮腰啊！”

乔真真兴奋地转了个圈：“好看吗？瑞文，你怎么知道我身材的尺码？这件裙子简直天衣无缝。”

瑞文：“我怎么会不知道，忘了？你曾经无数次倒在我怀里。”

乔真真点了点他的鼻子：“你真坏！”

在广东音乐“步步高”的粤曲声中，他俩翩翩起舞。跳至窗前，乔真真随手拉了拉窗帘，倒在瑞文怀里。她侧着脸，笑靥如花、耳环微摇，眉梢轻扬，送上热吻。瑞文激动地拍着乔真真的肩膀：“真真，真真……”他颤抖的手指解着裙子的扣子。

乔真真：“不可以。柿子还没有转红！”

电脑激灵一声，瑞文放开真真，来到办公桌前。

瑞文：“乔真真，我处理一下多伦多那边的紧急业务。那道主菜你会做吧，番茄、生菜、马铃薯打底，牛排、鸭脯肉盖在上边。”

乔真真：“放心，我会的，你忙你的。”

乔真真在吧台前做菜。她拿起一只番茄，瞧了瞧，皱皱眉，喃喃自语：烂番茄都泛黑点了，烂番茄怎么能吃。她又拿起一只仍是黑点斑斑。她切开番茄，闻了闻，里边水汪汪的。她信手将番茄统统扔进垃圾袋里。她在蓝花点的长方形的瓷盘里铺上碧绿的生菜，淡黄软熟的薯条，赤红粉酥的眉豆，上边盖了一层又一层烤好的牛排鸭脯肉，煞是好看。她将它置于吧台中央，然后斟了两杯葡萄酒，又在网眼垫布上放妥刀刀叉叉。自我欣赏了一番。endprint

瑞文兴致勃勃地过来：“呵，真真，我已闻到香味了，好手艺好手艺。”接着，他对着这道主菜双眼遛来遛去，蓦地惊觉地发现了什么。

瑞文一本正经地：“真真，你怎么忘记放番茄了，番茄在这道主菜里是绝不可省略的！”

乔真真：“我没忘记。你的番茄放了多少天了？都起黑点了，烂了，还能吃？！”

瑞文：“那番茄去哪了？”

乔真真：“扔了，扔进垃圾袋了！”

瑞文脸色沉了下来，严厉地：“扔进垃圾袋？这不好，这样很不好，这样非常不好！”

乔真真不解地：“什么不好，烂番茄能吃？”

瑞文气恼地：“这不是番茄烂不烂的问题，也不是能不能吃的问题，这是你对我起码的尊重！尊重！真真，你应该先征求我的意见，番茄要不要扔，因为我是主人，这是对人的尊重，你要学会对人的尊重，细节就是态度！”

乔真真：“瑞文，你太煞有介事了，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你太莫名其妙了。瑞文，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吹毛求疵！”

瑞文认真地：“真真，你不可以这样批评我。中国是东方文明古国，礼仪之邦，最懂得尊重人！”

乔真真啼笑皆非：“好了，不跟你争了，你这个人不好理解，你可以花几千块钱为女朋友买裙子，却为区区几只烂番茄耿耿于怀，还上纲上线！”

瑞文：“上纲上线是什么意思？”

乔真真气恼地：“懒得跟你解释。我无法接受你的指责。当然，也许我弄不清你们西方人的思维方式，但我只能按照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行事！”她拿起拎包，独自走了。

瑞文耸肩摊手，僵在那里。

39 夜，视频对话。

瑞文：上帝不允许每天都是晴朗的。

乔真真：上帝不会刚给人一枚糖果又冷不丁给人一巴掌。

瑞文：我会认真反省。

乔真真：我们在不同文化不同社会制度中成长的，相互的交融会有一个过程。

瑞文：是的，在往后相互交融的日子里，我会令你满意。

40 一连几天，瑞文将玫瑰花送至小蛮腰甜品房的特写镜头。

41 小蛮腰甜品房。

门口，张贴着一张彩色的海报，海报上，“天河王子金曲演唱会”几个字很醒目。海报中央，天河王子手持话筒的模样十分英俊、挺拔、阳光。

年青客人看了看海报，坐定：“哦，天河王子演唱会的票很抢手的，你们这里反倒五折优惠。”

服务员：“是啊，只要在本店消费100元，就可以买一张五折的优惠票。”

青年：“喂，会不会捞过界啊？卖甜品卖出戏票来了。”

乔真真笑眯眯上前：“不正常吗？甜了嘴巴，再来一次听觉享受，不错啊。我们跟主办单位有合作关系嘛。”

另一座位上，一位留寸头的男士，双鬓花白，身着白布唐装、烟灰西裤，脚穿圆头布鞋，饶有兴味地接过话：“这是个妙招，很好！”

乔真真打量了男士一眼：“这位先生对演唱会有兴趣吗？您可以买两盒小蛮腰曲奇，凑够100元的消费，买一张优惠票。”

男士：“行啊。靓妹，你很有生意头脑！”

乔真真：“谢谢夸奖。我们这个行业竞争激烈，逼着你出新招。天河王子是我的师兄，他能闯荡到今天不容易，能帮就帮啰，而且这是双赢的事。”

男士：“你们都是学生哥学生妹出来自主创业的吧。”

乔真真：“是啊，辛苦命，不过也乐在其中。”

男士：“很有劲头，佩服！对了，你们小蛮腰甜品房的广告纸都飞进我的邮箱里了。”

乔真真：“是吗，不好意思。”

男士：“我就在对面合富大厦办公。你说冯瘸子就能找到我，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小朋友”。

乔真真：“您叫冯瘸子？”

男士：“我走路有点瘸。”他陡地站立走了两步。

乔真真：“快请坐快请坐，恕我不敬。”

这时，梁母梁父面色阴沉急步而至。

梁母冲口而出：“乔真真，大经理，你手下小云病了，两天没吞一粒米，你关心过吗？”

乔真真：“啊，伯父伯母快请坐。小云没事吧？我给小云打过几次电话，她关机。昨晚，我去过你们家，怎么按门铃也没动静。”

梁母冷冰冰地：“乔真真，我来通知你，从今天开始，小云不再在小蛮腰做了，也不稀罕副经理这个头衔，她入股的6万元务必三天之内退还给我们。”她瞟了瞟海报，“乔真真，我要奉劝你一句，你年纪轻轻不要八八卦卦当媒婆。那个天河王子的底细我们一清二楚，不就是流浪歌手嘛，哪怕土鸡变凤凰，滚水成上汤，哪怕他是张国荣第二，无限风光，也不关我们梁家屁事！你把我们小云弄得好苦好惨！万一她得了忧郁症，我找你算账！我唱衰你，唱得你没脸见人，唱得你甜品房没生意天天拍苍蝇！”

梁父扯了扯老伴衣角：“适可而止啦。”

乔真真平和地：“两位长辈，我听着呢，你们只管批评，我一定改。来，喝口西米露消消气。退股的事，我跟丽华商量一下，一定在三天之内解决，一分也不会少，行不？”

梁母：“就要你这句话。记住，三天后我来取。”

梁父梁母走出店门。梁母在海报前“呸”了一声。

一边厢的男士很有感触地：“看来小店与大公司一样，股东之间也有纷争，也有矛盾，总会有这个过程，靓妹，没事的，心放宽。嗬，你们的红豆沙汤丸够味。”他走到门口又转回来，“我先放下两千元，替我买八张演唱会的票，多退少补，劳驾你们送过来。”

乔真真一时里愣住了：这是何方神圣呢？突然她“啊”的一声：“合富大厦，一百多家商户，我去哪找冯瘸子？”

42 合富大厦大堂。

乔真真手拎胀鼓鼓的纸皮袋进入大堂。

乔真真向一保安询问：“请问冯瘸子在哪层楼办公？”

保安有点懵：“你说什么？冯瘸子？哪家公司的？”endprint

乔真真反问：“知道我还问你啊。”

保安可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扫着：“靓女，你没病吧。”他伸手在乔真真面前摇了摇。

高个子保安过来：“怎么了，找谁？”

乔真真：“我找冯瘸子，给他送点东西。他五十多岁，留个寸头，走路有点瘸。”

高个子保安恍然大悟：“哈，你是找原野环保公司的冯总吧，十八楼，上去再问问。呃，等等，人家是董事长兼总经理，你是他什么人？”

乔真真：“朋友啊。”

高个子保安笑道：“就是女朋友也不能‘冯瘸子三个字挂在嘴边喊啊。”

乔真真：“呿！”

43 原野环保公司总经理室。

乔真真轻轻敲门而入。

冯总：“哦小蛮腰来了，请坐，送演唱会的票？”

乔真真：“是啊，还有小蛮腰曲奇饼。我选了三样：瓜子仁曲奇、葡萄干曲奇、杏仁曲奇，请您品尝，你最喜欢哪一样，方便时请告知。”

冯总：“好，这是口头问卷，行，行啊，是个干事的。”

乔真真留意办公室墙上那幅巨大的黑白照片：一个精瘦的戴草帽的后生哥，一脸污垢，扶着一辆自行车吃力地上海珠桥，那车尾，两边各挂着一个沉甸甸油腻腻的铁桶。照片落款：当年冯猪潲。

乔真真望着这幅照片若有所思。

冯总：“能认出来吗？”

乔真真回头瞧了瞧冯总，点点头。

冯总不无感慨地：“三十年前，我是郊区冯村的养猪佬，每天傍晚，风雨无阻，骑车进市区饭店收猪潲。留这张照片，天天照面，无非是敲打敲打自己，人的劣根性就是忘本！至于改革开放后，我洗脚上田那些事就不必自吹自擂了，报纸卖得够多了。我如今做树木草皮生意，还行吧。”

乔真真：“冯总，那是朝阳产业，跟花木打交道环保而又有诗意。”

冯总：“确实很有诗意，你说我这条腿有诗意吗？”他卷起裤脚在腿上拍了一记，“那是去印尼的深山老林里考察供货现场摔的，滚落深沟断条腿算命大。”

乔真真惊讶地：“您这个当老板的还亲自去异国他乡虎豹出没的老林里钻啊？”

冯总：“姑娘，什么叫创业维艰？！生意场上，你会遇到形形式式的伤筋动骨，咬咬牙，坚持住，也就挺过去了。啊哈，我成了教父了，没资格，现在的八零九零后比我们强多了。来，我送你一张照片，我现在迷上了摄影。”

照片：广州琶洲五星大饭店前，一排挺直硕壮的皇冠棕榈（风景树）在阳光下，灿然夺目。

冯总自豪地：“这排树就是我们公司从印尼进口的，那一片绿生生的草地上的草皮也是我们公司种草场的。好，有机会再聊，我对年青的创业者有一种天生的共鸣。”

乔真真感动地：“冯总，你给我上的这堂课我一辈子受用！”

44 小蛮腰甜品房。

乔真真瞄一眼手上的表：“小兰，丽华来过电话吗？”

服务员小兰：“没有。对了，昨晚收工时，丽华姐给你留了一封信，在收银台的抽屉里。”

乔真真展信：“真真，从今天开始，我辞职不干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乔真真疑惑不解、双眉紧锁。

电话座机响。

乔真真接电话：“我是真真。噢，是何伯伯啊，您说，什么？丽华今天下午要飞往泰国旅游？跟谁？嗯，嗯。何伯伯，您别着急，不会有什么事的，好，好。”

乔真真按手机。回答：对不起，暂时无人接听。

乔真真紧咬嘴唇：“心血来潮，突然出国，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关照了一下小兰，匆匆步出店门。

45 机场大厅。

乔真真急匆匆的步履，双目搜索四周。

何丽华与大头各拖一只拉箱进闸口。

乔真真诧异的眼神。她举起手臂又放下。她目送他俩，嘴角绽放几丝笑容。

乔真真发短信：鼓掌。

何丽华看信，回信：多余。

乔真真看信，回信：为何？

何丽华看信，回信：问你！

46 平安夜。广州塔（小蛮腰）上的餐厅张灯结彩，俊男美女纷至沓来。

乔真真与瑞文欢欢喜喜手牵手，俯视广州璀燦迷人的夜景。

瑞文深情款款注视着乔真真：“真真，你的目光像月光下的一汪清泉，我看着看着就“咚”一声掉进去了！”

乔真真抛去媚眼：“掉进水里没人救人。”

瑞文的目光磁在她眉宇间：“不要人救，浸醉水里，直到永远！”

乔真真：“你看我还没看够？”

瑞文：“一百年也看不够！”

乔真真：“你这般宠我，会把猫宠成老虎的。”

瑞文：“我就喜欢母老虎！”

乔真真发嗲粉拳敲他：“不干，不干，我有那么凶，那么可怕吗？！”

瑞文：“真真，报上登了，俄罗斯芭蕾舞团将要来广州大剧院演出，到时，我请你看芭蕾舞剧《天鹅湖》好吗？宛若天仙的天鹅翩翩起舞，象征着吉祥幸福。”

乔真真：“好啊！我喜欢，我一定去！”

瑞文：“你要打扮得比天鹅还漂亮，我的加拿大的朋友都会去的，他们很想一睹你的云裳花容！”

乔真真：“会不会夸张点啊，不是丑小鸭就行了。”

瑞文：“一点不夸张，你就是九霄仙女下凡！”

乔真真开心地：“你真会夸人！瞧你心花怒放的样子。”

瑞文：“俄国芭蕾舞，芭蕾艺术的高峰，至善至美，这是一次诗与美的享受，是精神的佳酿，非常值得，不能错过！”

乔真真：“我一定去！我一定陪你！”

瑞文：“有你陪伴，我特别骄傲！”

47 星海音乐学院小剧场。

“天河王子金曲演唱会”的大红横额悬挂在剧场门首。台阶两边排着两行花篮。兴致勃勃的观众，熙熙攘攘、兴高采烈而入。endprint

乔真真一身盛妆、引人眼球。她的目光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当她发现梁小云的身影时急忙奔了过去。梁小云的眼角也映入乔真真的丽影，急步迎了上去。两个好久没照面的姐妹，笑盈盈地对视着，紧紧拥抱。

乔真真：“我特别希望在天河王子的音乐会上能见到你！”

梁小云：“我也是。我想你一定会来的。”

乔真真欣喜地：“你状态好极了，眼睛亮得会说话！”

梁小云：“是吗，我听了好开心！”

乔真真：“走，离开演还有时间，去那边坐一会，说点悄悄话。”

梁小云坐在石凳上，惴惴不安地：“真真，好对不起你哦，我妈大闹退股，给你添乱了，还有……”

乔真真：“没事，都过去了，还有什么？”

梁小云忏悔地：“我把好心当作驴肝肺误会你了。我认为你横刀夺爱，跟天河王子……”

乔真真：“有这事？我还第一次听说。你怎么不当面跟我说，一直憋在心里，把你给憋坏了。天河王子对你好吧。”

梁小云：“挺好的，对我真的挺好的。他叫我小妈！”

乔真真：“叫你小妈？哈，有意思。”

梁小云：“在我眼里，天河王子除了唱歌，是个最笨的孩子，处处要人操心照顾。他就像我的儿子，我是他妈！”

乔真真激动地：“太棒了！你们彼此有这种感觉，那是天底下最棒的感觉！小云，你是广州府里幸福人！”

梁小云：“真真，小蛮腰甜品房还能收留我吗？”

乔真真：“小蛮腰甜品房的大门为你敞开，那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

48 剧场里。

天河王子放声歌唱《小蛮腰》。

歌声：五彩祥云的黎明，我仰望你高入云端的身影，你婀娜妖娆与云山遥相呼应，你绚丽高贵与珠水甜蜜亲吻，小蛮腰啊你是我心中的女神，广州人的风采从你脚心升腾！

观众掌声雷动。梁小云的双眼闪烁着感动欣喜的泪光。乔真真紧捏女伴的手，悄声地：“天河王子能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

49 广州大剧院。

《天鹅湖》正在演出。俄罗斯艺术家们精湛的演技，博得阵阵掌声。

瑞文左顾右盼焦急等待的神情。他旁边是一个空位。

50 乔真真快速从出租车上下来。

乔真真飞快的脚步。

乔真真奔上广州大剧院的台阶。

广州大剧院的大门打开，观众散场。

乔真真看手腕上的表，长叹一声。

51 瑞文的小轿车里。

瑞文神色凝重：“你没有兑现你的诺言！”

乔真真撸撸他的后脖子：“别生气。我真的记错时间了，很对不起。最近，店里的资金链断裂，加上帮天河王子筹备演唱会，弄得焦头烂额。”

瑞文：“你应该懂得诚信无价！一个人假若没有诚信的品质，那么，就是一只烂苹果！”

乔真真：“瑞文，跟女朋友说话温和一些行吗？”

瑞文：“我能温和吗？世界一流的芭蕾舞演出与天河王子的演唱会相比，一个是大象，一个是蚂蚁。再说了，天河王子是朋友，我是你的恋人，哪个重要？”

乔真真：“我承认我是你的恋人，我也承认俄罗斯芭蕾舞闪烁着辉煌的艺术之光，但，在我心中天河王子首次举办个人演唱会也是至关重要的，它同样星光灿灿，我不能不参加。即使我没有记错时间，我也会抱歉地告诉你，我不能陪你去观看，因为，在这个有意义的时刻，天河王子太需要获得尊重，获得对他的爱，对他的鼓励与支持！他仅仅是在唱歌吗？不，他是在歌唱生命的希望，歌唱生命的阳光！他传递出一个信息：人的脊梁骨是靠自己挺直的！”

瑞文：“你的话不好理解，你轻重倒置了。真真，你生活的圈子太小，目光短浅，你对广阔的世界知之甚少，你思想里还残存着不少你们中国的传统的守旧的东西，所以你有太多的偏见，这不可取！”

乔真真面带愠怒：“瑞文，你不必教训我！今天的中国姑娘，广州姑娘，她们有国际视野，她们会和老外发生爱恋，但必须是平等的关系，平等的交流，她不会企求洋嫁来委屈自己，她们有自己的尊严，她们重情重义，以自己的价值观做人行事！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瑞文：“真真，你扯远了。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你刚才说的与我们的恋爱不搭界。”

乔真真着重地：“太搭界了。我们在不同的社会制度，不同的文化背景中生活、成长，跨民族的爱情自然有许多不确定的变数，你想我成为你的新娘，你就要努力中国化，我不可能加拿大化！”

瑞文颇认真地：“乔真真，你太霸道了，太不可理喻了，这样下去，我们的爱情会夭折的，你会后悔的！”

乔真真冷傲地：“你放心，我乔真真宁可像橱窗里过时的时装无人问津，也不需要身边有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洋牧师来改变我！停车！”她打开车门，跨出车外。

瑞文的车在一旁跟着。

瑞文探出头：“真真，上车！真真，你的心不可以比冬天还冷，我们应该拥有春天！”

乔真真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52 雨里。横街，小蛮腰甜品房斜对面的大马路。

一高耸巨大的吊机正轰隆隆地掘地，马路四周布满了绿色塑胶的阻隔墙，行人挤在变得窄窄的人行道上路过。

不少围观者。

那边，小蛮腰甜品房变得静幽幽的无人踅足而入。

那个烘焙房的老板，幸灾乐祸地：“我早就预料到小蛮腰甜品房威风一时的，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让我说中了吧。上边早就放风了，这里迟早要修隧道，这下三个靓女撞板啦。”

路人：“是的啰，尘土飞扬，谁敢来，还有屁生意做啊。”

尘雾中，吊机怒吼，长臂高高举起徐徐放下，来来回回。

53 小蛮腰甜品房。

梁小云叹气：“真真，怎么办，还坚持到几时啊？整整一个下午还做不了三百元的生意，总不能天天站在这里拍苍蝇，白付房租水电人工费啊。”endprint

乔真真心事重重地：“这一次真的伤筋动骨啰。”

梁小云：“真真，你过来看。”她朝店外左边厢指去。

左边一溜商铺都黑灯瞎火关门大吉。

梁小云伤心地：“真真，小蛮腰甜品房就像我们自己的孩子啊，十月怀胎，花了多少心血，就这么夭折了，我心好不甘！真真，你说怎么办？”

乔真真坚毅地：“咬咬牙，顶住，吃谷种。”

梁小云：“吃谷种？说吃老本是吧，也吃不到一年啊，这修隧道起码折腾一年半载！”

乔真真：“小云，人是活的，总不能活生生给憋死！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两个就不能愁面苦脸，要给员工们笑脸，增强信心！小云，我们才二十出头，青春就是不服输，对吧。嗬，放个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鼓鼓气。”

高昂、雄壮、浑厚的《命运》旋律在店堂里回荡。

瑞文与几个老外兴致勃勃地来到。

瑞文：“哦，我们几个都是不速之客，都是吃货，来这里品尝中国汤丸，中国曲奇饼。”

乔真真一边招呼来客，一边对瑞文嗔道：“瑞文，你明明知道最近我心里像长了草一样，你还来凑什么热闹！”

瑞文：“哈，美丽的女神，你把好心当作驴肝肺了，知道你这儿生意清淡，我叫几个朋友过来乐乐，旺旺人气嘛！”

乔真真：“算你有心啦。”

瑞文乐滋滋地跟友人们说：“各位，我是在夜里，在雨中，在这儿，小蛮腰甜品房，与乔真真小姐同唱一支广州民谣《落雨大》，开始我们的爱的征程。”

乔真真啼笑皆非：“瑞文，你抽了哪根筋发什么疯啊！”

瑞文：“现在就是要发疯！越发疯，越开心，给大家鼓励。来，真真，我与你，大声唱！”

瑞文唱：“落雨大，水浸街……”

乔真真感动地跟着哼唱。

外边，雨下个不停。

54 小蛮腰甜品房附近的横街。

瑞文与瑞文母亲从小轿车里下来。

瑞文：“妈妈，你突然从多伦多飞来广州，又不让我事先告诉乔真真，她会觉得很意外，很失礼，没能到机场迎接你。现在我给她电话，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瑞母：“不用。瑞文，这一年来，你不断在电话里告诉我，你的中国女友是多么温柔善良。好啊，温柔善良是女人永恒的香水！妈妈很好奇，百闻不如一见嘛！哦，上帝，没准备的相见不是更有趣、自然、真实吗？！”

瑞文：“妈妈，你不按照常规出牌，你跟我一样，有点‘二！”

瑞母：“‘二？‘二是什么？”

瑞文：“‘二的含意很丰富，慢慢跟你解释。”

瑞母：“你这个人中国住久了，沾上了东方的神秘气息。”

瑞文：“不会不会。广州人很爽，一点也不神秘！”

瑞母举目四望：“唷，这条小街也是人山人海非常热闹！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广州高楼林立，否则，那么多人往哪住啊。”

瑞文：“妈妈，你看到了吧，广州人都很阳光，都很忙碌，脚步匆匆，生气勃勃。”

瑞母：“是的，香港也是这样。这次，我大开眼界了。中国人勤劳，所以中国的发展世界瞩目。瑞文，小蛮腰甜品房在哪里？”

瑞文手一指：“就在前边街口，你马上会看到你未来的中国儿媳妇了。”

瑞母：“你那么自信？乔真真一定会成为你的新娘？”

瑞文：“我相信只要真心，再硬的金属也能熔化！”

瑞母：“瑞文，你的眼里只有乔真真！”

瑞文：“是啊！”

瑞母：“你想过吗？乔真真是中国姑娘不是多伦多妹子。”

瑞文：“这一点我非常明白。妈妈，爱情无国界！”

55 小蛮腰甜品房。

梁小云正用心地布置着大橱窗。橱窗里，小蛮腰汤丸、小蛮腰曲奇、小蛮腰蛋糕的特制立体广告格外艺术、别致、喜气、诱人。乔真真头上扎着一条丝巾，站在人字梯上擦抹小蛮腰甜品房的招牌。

瑞母好奇的眼神。

瑞文喊道：“真真，快下梯，瞧瞧谁来了。”

乔真真看到一位外国中年知性妇女正笑眯眯地向她挥手。

瑞文：“这是我妈妈，昨晚刚到广州。”

乔真真“啊”了一声，惊喜地跳下梯子，快步上前。

乔真真与瑞母握手，热情地用英语：“欢迎，太欢迎了，您不远万里来到广州，旅途辛苦了！哦，阿姨，您好年轻，好优雅，好漂亮！”

瑞母：“谢谢谢谢，美丽的乔真真！”

瑞文手指脖子，示意解开丝巾。

乔真真解下丝巾，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瑞母眉梢轻扬，喜悦地抚摸乔真真的脸庞：“太漂亮了，难怪瑞文神魂颠倒哩。”她从头到脚打量着乔真真。“小蛮腰，你就是广州的小蛮腰！”她对瑞文道：“她们在搞清洁。”

瑞文：“这里附近在挖隧道，尘土大，所以真真她们天天亲自动手把店堂打扮得光鲜亮堂，让客人进来舒舒服服。”

瑞母赞道：“姑娘们的心思很美丽。”

瑞文：“妈妈，广州姑娘很注重身材苗条，她们在运动，减肥。”

瑞母频频点头：“真真姑娘，我在多伦多结识一位广州姑娘，她很勤快麻利，很会动脑子，开了一家五颜六色珠光宝气的手机挂饰店，亲自回中国进货，亲自站柜台，生意越做越大。我看见她就想到你。我特别喜欢自主自力自尊的女孩子！”

乔真真用英语：“谢谢阿姨夸奖，我会努力的。”

瑞母：“真真姑娘，瑞文跟中国有缘，有广州心结。他这个人古灵精怪，特立独行，异想天开，也常常犯傻。你多指点他、帮助他、开导他。瑞文很坦荡，他告诉我，你俩也会闹别扭，也会争吵，也会冷战。我跟他爸爸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爱情就像头发，时间长了会乱，要梳理。”

瑞文：“真真，我妈是中学老师，老师的语气就是这样的。”endprint

瑞母：“你在说我什么？”

瑞文用英语：“我说妈妈上课很受同学们欢迎。”

乔真真她们在一旁抿嘴笑。

56 春夜，东方宾馆西餐厅，灯光迷离，背景音乐袅袅。

乔真真与瑞文衣着时尚闲适，步入西餐厅，引来不少惊叹欣赏的目光。

瑞文斟酒：“真真，你留意了吗，周围的俊男美女都看着我们俩呢。”

乔真真：“别自作多情。我发现你这个人挺自恋的。”

瑞文：“不是我自恋。是人家羡慕我身边有一位纤纤风姿的美人儿。对了，真真，我带来了一本书，你会喜欢的。”

那是一本瑞文编写的《广州的吃喝玩乐》。

乔真真翻着书：“太好了，图文并茂。瑞文，这书你以第一人称来写很亲切，这是你在广州一年多的心路历程哩。祝贺你！”

他俩碰杯。

瑞文：“真真，请你看看我的脖子之上有什么变化？”他的脑袋摆动。

乔真真：“哇，是啵，你把你心爱的长头发剪了，小辫子也不见了。”

瑞文：“这说明什么？”

乔真真：“清爽啊。舒服多了，我喜欢。”

瑞文：“不仅仅是这一点。你知道爱情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乔真真饶有兴趣地：“你说呀。”

瑞文：“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认同对方的习惯。我知道，你也旁敲侧击地说过，你喜欢我留个普普通通不张扬的西装头，你喜欢男士的绅士气派。所以，我认同你的审美取向、你的审美习惯，把长发剪了。”

乔真真好感动，有些意乱情迷：“瑞文，你太贴我心了，你下了好大决心哦。”她拍着对方的手。

瑞文：“是啊，这长发我留了十多年，每天早晨我对着镜子用手指梳理几下，就会有一天的好心情。呵，习惯就像一只狗，你把它养大了，它就成天跟着你。真真，因为你，我才痛下决心的。”

乔真真：“谢谢你，瑞文，你这般宠我！女人是属猫的，没有男人的宠爱，这朵花就会枯萎。”

瑞文：“真真，你没有觉得我在努力中国化吗？用你的话说：脱胎换骨。”

乔真真：“真是委屈你了。坐在你面前的这个广州姑娘太倔了是吧。瑞文，我曾经无数次地拷问自己，我能不能变成西化的黄皮白心的‘香蕉女来适应你。不能，绝对不可能。我的祖母那一代的妇女，为了改变命运，她们远渡重洋、洋嫁，把自己变成‘香蕉女，那是一个多么令人心酸的心理扭曲过程！时代不同了，风水轮流转，现在你所看到的广州女孩，多么神气，多么自尊，多么的让你头痛，对吗？”

瑞文：“真真，那我变成白皮黄心的‘番薯男可以吗！这种异族的婚姻必须有一方得彻底改变，否则，只能是开花不结果。”

乔真真：“瑞文，你说得对，你绝顶聪明。然而，说是一回事，那渗透在血液中的文化基因的改变却又是一回事呀。”

瑞文：“真真，我妈妈对你的印象非常好。此时此刻，良辰美景，我对你有个请求！”

乔真真笑言：“别这么隆重，只管说。”

瑞文神色正经地：“乔真真，我真诚地请求你接受这枚钻石戒指，答应我，嫁给我！”他“嗖”地跪了下来。

四周的客人“刷”地站立，为这对恋人鼓掌。厅里，美妙的旋律响起。

乔真真被瑞文的突然袭击弄得好窘。她双手扶起瑞文。

乔真真动情地：“瑞文，你这番心意我领了，这枚戒指一时里还不能戴在我的手指上，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让我多一点享受恋爱心跳的感觉好吗？让我再甜蜜地观察观察你好吗？”

瑞文一连几个No：“不要观察，观察不好。我肾绞痛，曾在医院急诊室的观察房躺过，那种感觉太不是滋味！”

乔真真笑道：“瑞文，你又犯‘二了”。

瑞文：“乔真真，你的意思是我们还需要磨合对吗？”

乔真真：“是的。”

瑞文：“真真，你们上一代人的婚姻，不少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后来才慢慢磨合，不是也挺幸福。真真，答应我，我们白头偕老！”

乔真真哧哧地笑：“你现在就已经一头灰白的头发了呀！瑞文，我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应该明白，相爱容易相处难！我不希望粗糙结合遍体鳞伤分手！再说了，我现在焦头烂额，愁肠百结，正千方百计地让小蛮腰甜品房从困境中突围！瑞文，你要多多体谅我啊！”

瑞文神情失落怅惘：“好吧，我说服不了你，我只能苦苦等待你的召唤。”

乔真真抚了抚他的后脑勺，情深意笃地：“你真好！”

瑞文：“真真，甜品房的事，你不用太发愁，在我心中，天大的难事也难不倒你乔真真！”

乔真真柔情蜜意地瞧着瑞文。

57 电闪雷鸣，横风斜雨，马路上。

乔真真的面包车熄火了，怎么也发动不起来。她从车上下来，淋得像只落汤鸡，裤脚滴水，又冷又湿，不断哆嗦。她在面包车旁转来转去，心急如焚。

58 乔家。

乔母在厨房忙碌。案头上，白切鸡、烧鹅、石斑鱼，正待上盘。客厅的花几上一盆红菊、一盆白菊开得正盛。

乔父穿着宽松的不贴身的西装自嘲：“哈，我这个人穿龙袍不像太子！”

乔母见道：“喂，大菩萨，你好心啦，把领带系上。”

乔父：“系上领带，我透不过气来。不必太正规，又不是见省长，不就是请瑞文母子俩吃顿便饭认认路嘛。”

乔母：“虽说瑞文还不是我们家洋女婿，总是你女儿的男朋友，况且他妈千里迢迢来广州一趟也不容易，礼数一定要周到才好。”

乔父：“好好好，我即刻就系上领带。哦，有没有搞错，真真怎么成了失魂鸡，今晚她唱主角，还不登场。”

乔母：“是啊，火烧眉毛了，万一瑞文母子先到了就真的失礼了。”

乔父：“老外说英文，我们讲中国话，如何交流？鸡同鸭讲啦，那就好玩啰。”endprint

乔母接电话：“啊，真真，怎么不见你人影？嗯，嗯。老爷车又熄火了！怎么办？嗯，快点‘打的回来。客人还没到。”

乔父：“啊，比做戏还巧！”

59 乔真真正焦急万分时，一辆轿车在她身边停下来。

冯总打着伞跨出车外：“乔真真，车熄火了？快快进我车里。”

乔真真湿漉漉的身子挪进车里。

冯总：“去哪来？”

乔真真：“唉，一言难尽。我们甜品房附近修隧道，弄得生意做不下去了。我刚刚去了海珠湖管理处商谈，想把小蛮腰甜品房迁过去。”

冯总：“顺不顺？谈妥了？”

乔真真：“有钱就顺啰。租个铺面连装修少说也得二十多万，这钱还不知怎么变！”

冯总：“三十万够了吧。乔真真，我帮你解决。”

乔真真欣喜地：“真的？！你信得过我？”

冯总：“怎么信不过，小蛮腰甜品房这个品牌我看就远远不止这个数！”

乔真真：“您真的这么看重它？！”

冯总：“我看重你这个年青人是个干事的人！”

乔真真：“我给您写借条利息照付。”

冯总：“不用这么复杂。在商场打滚，谁都会碰上伤筋动骨的事。你松动了，再还钱也不迟。”

乔真真：“冯总，我可遇到您这个大贵人了！”

冯总：“我也不算什么贵人，我这个‘猪潲冯挨过苦，知道你们出来打拼的苦情！现在去哪？”

乔真真：“回家，家里还有客人等着呢。”

冯总：“行，我送你。”

乔真真：“我这破车怎么办？”

冯总：“好办。我打电话让人来帮你处理，你放心！”

60 乔家客厅。

瑞文与瑞母已到。

乔父为他俩斟茶，是小杯子的功夫茶。

瑞母喝了一口，欣赏着紫砂小杯上的一片兰花，连声赞道：“精致的中国艺术，太美了！”她旋即留心地观看着墙上镜框里的戏照。

瑞文在一边解释。

瑞母对乔父说：“你是粤曲艺术的音乐家，了不起！在加拿大，写古典歌剧乐曲的专家特别受人尊敬！”

瑞文翻译。

乔父：“谢谢，我称不上专家，我是玩粤曲音乐的，好这个，是个普通的音乐人。”

瑞文翻译。

瑞母：“乔先生很谦虚，金色的稻穗才会低头的。”

乔父听了瑞文的翻译，向瑞母伸出大姆指。

这时，乔真真到，气喘吁吁。

乔真真对瑞母用英语：“对不起哦阿姨，我的老爷车闹情绪，不肯走，迟到了，太失礼了。”

瑞母怜惜地：“你淋湿了，快去换衣服。”

餐桌上，一桌子的菜，十分丰盛。

主客频频举杯。

乔母：“喝汤，喝汤，俗乡入随，饭前喝汤，开胃。”

瑞母喝了一口：“好喝，汤很鲜美！”她用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啊”地一声：“鸡脚，怎么会有可怕的鸡脚？”

乔母不解对方的意思：“您说对了，这是鸡脚加上猪骨、眉豆一起煲的老火汤，很补身的。”

瑞文在一旁抓耳挠腮：“妈妈，你吃不惯，我来喝。”

瑞母：“这不可以喝！”

瑞文无奈地点点头。

乔父看在眼里：“撞板了。”

乔母：“不要紧不要紧，西餐的牛尾汤我照样不习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口味不同。来，尝尝这个菜：黄瓜、西红柿加沙律酱凉拌。”她在瑞母碟子里添了一勺。

瑞母用筷子小心地在碟里拨了拨：“咦，这黑黑的、墨绿色的丁丁是什么东西？”

瑞文：“妈，这叫皮蛋，腌过的特殊处理过的鸭蛋。广州人还喜欢用皮蛋来煲粥、降火！”

瑞母轻声地：“我怕！”

乔父机灵，急忙替她换个碟子，用公筷夹了白切鸡烧鹅还有一块酱卤的猪耳朵。

瑞母：“谢谢。这白切鸡我在多伦多唐人街吃过，很鲜嫩的。”然后，她用筷子动了动猪耳朵，心慌地：“这是什么？”

乔父：“这是猪耳朵。”他两只手在两边的耳朵上扇了几下，“我们平时会买酱卤猪耳朵回来下酒的。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俏冤家。”

瑞文翻译。

瑞母皱眉。

乔真真都看在眼里，跟着妈妈进了厨房。

乔真真：“妈，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乔母：“我是好心，想弄点老外没吃过的图个新鲜。到广州人家里作客只能吃粤菜嘛。这清蒸石斑鱼母子俩能吃吗？”

乔真真：“勉强吧，老外怕刺，爱吃没刺的鱼块。”

乔妈：“这腐乳炒通菜行吗？”

乔真真：“不行不行。瑞文最怕腐乳味。”

乔妈：“行行行，别端了，只能让母子俩可乐送面包了。”

瑞文站立：“谢谢伯父伯母，粤菜很美味，真的很美味！”

瑞母也表示感谢。

临别前，乔爸取来一个长条子的精美的纸盒子，里边是一个香妃竹制的挠痒痒的“不求人”。

乔父道：“瑞文妈妈，不成敬意，送你一个‘不求人。加拿大冷，皮肤容易瘙痒，有了它，就不求人了。”

瑞文翻译。

顿时，瑞母脸色大变，让儿子收下。然后对瑞文严厉地：“人家怎么知道我有皮肤瘙痒症，这是隐私，是不是你跟乔真真说的？”

瑞文：“妈妈，我绝对没说过你的隐私，人家是一番好意。”

瑞母：“我非常不高兴。”

瑞文瑞母离去。

乔父：“这顿饭吃出麻烦了。也好，让矛盾提前暴露。饮食是一种文化，不能强求一致。”

乔母：“唉，不是一类人难进一家门！”

乔真真双眉紧锁，闷声不响。endprint

61 小轿车上。

瑞文：“妈，这顿饭你吃得不大开心。”

瑞母反问：“你开心吗？”

瑞文：“乔真真一家人很真诚的。”

瑞母：“这一点我并不怀疑。”

瑞文：“乔真真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中国女孩。”

瑞母：“妈妈跟你的看法一致。”

瑞文：“我俩的关系你可给点意见吗？”

瑞母：“乔真真的甜品房不是要关门了吗，她应该去你的中加文化交流咨询公司，她会是你的好帮手。更重要的是在你们公司的氛围里，她会逐渐变化。”

瑞文：“变化？”

瑞母：“变成黄皮白心的香蕉。”

瑞文：“这对乔真真来说很困难。就像我一样，我在短时间里很难彻底中国化，但我朝这方面努力，我有信心。”

瑞母：“你的代价太大了。你可以帮助她，让她到多伦多来读大学。中国不是有许多学子出国留学吗？只要三四年工夫，乔真真就可以变成你爸爸、你兄弟姐妹、你姑姑叔叔都能接受的中国媳妇！”

瑞文：“凭着我对真真的了解，她不会到多伦多留学。人各有志，她热爱广州，她正雄心勃勃地在创业哩。”

瑞母：“你对乔真真痴迷到极点，你让我失望！”

瑞文：“乔真真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陪她到多伦多看拉斯加大瀑布，到时你会喜欢她的。”

瑞母无语。

62 夜。乔真真家。

何丽华神情忧伤地来到乔真真家门口，犹豫了一阵，才按门铃。

乔真真开门：“哇，丽华，是你啊，太好了，太好了！”

何丽华心事重重地：“真真，你还恨我吗？我能进来吗？”

乔真真：“别说傻话！进来进来！”她搂着何丽华的肩膀进了卧室。

乔真真：“丽华，你最喜欢喝柠檬冰茶，我替你做一杯。”

何丽华：“真真，我怀孕了，不能喝生冷的，你别忙了，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诉说。”

乔真真：“怀孕了，大喜事，你怎么愁眉苦脸像个苦瓜似的。是大头的？”

何丽华：“嗯，是大头的。女人怀孕本来应该是欢天喜地的事。我爸还去了南海大佛那边烧了纸钱感激菩萨保佑让母子平安呢。周老板也放话了：怀个男孩，你何丽华是珍珠，即刻奉子成婚，开一百桌庆婚喜宴，怀个女孩就是鱼眼珠，婚宴桌数减半！”

乔真真：“呿，周老板老封建！”

何丽华：“我偷偷照了B超，是男孩！”

乔真真：“那你还愁什么呀，母凭子贵！”

何丽华“唉”了一声，痛苦地：“天有不测之风云，周家大祸临头了！”

乔真真：“出什么事？”

何丽华：“周老板的宝华公司卷进了一桩走私大案，周老板进去蹲班房了，公司给罚得破产了。”

乔真真：“大头呢？”

何丽华：“他跟案子没牵连，但供货商听说宝华倒闭，债主们都上门逼债，大头只得外出躲躲。真真，我现在身怀六甲走投无路了，往后我怎么办啊？！听说我们的甜品房也不行了，是吗？”

乔真真：“甜品房确实遇到大难，不过又起死回生了，好多好心人伸出援助的手，连市妇联的大学生创业基金也答应帮我们。现在，正在海珠湖那边重起炉灶，明天就开始装修新的小蛮腰甜品房了。丽华，你放宽心，你来得正好，正需要你，你的儿子就是我们小蛮腰甜品房的儿子！”

何丽华泣不成声：“真真，我真没脸见你啊，大头跟我全说了，我冤枉你了。”

乔真真：“丽华，我们永远是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何丽华紧紧拥抱乔真真，抽噎着：“真真，真真！”

63 一年之后。

小蛮腰甜品房股份有限公司的送货车，穿梭在美丽宽广的花城大道上。车的前座，端坐着眉开眼笑的乔真真，她挥手向广州塔（俗称小蛮腰）挥手致敬。旁边跟随着瑞文的小轿车，车忽前忽后，他不时地向乔真真飞吻。

小蛮腰甜品房股份有限公司萝岗分店的送货车行进在萝岗经济开发区绿树森森的公路上。驾车的是大头，何丽华抱着婴儿坐在一侧，她脸蛋笑成一朵花。

小蛮腰甜品房股份有限公司番禺分店的送货车，在番禺大道上疾驶，驶向南站新区。梁小云神气地驾着车，天河王子坐在一边哼着小曲。

乔真真、何丽华、梁小云青春的面影。叠影。

责任编辑 梁智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