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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的巴黎,吞噬美貌的黑暗

2016-01-16张佳玮

看天下 2016年1期
关键词:情色妓女美貌

张佳玮

在巴黎,非得找个妓女才算数么?

至少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是这个意思。佟振保留学时在巴黎,自觉“大家都当我来过巴黎了”,总觉得还缺些什么,最后找了个巴黎妓女,事后,很不喜欢她过于职业的气息。然而没法子:那就是老年间的巴黎了。做这行,都是很职业的。

19世纪,巴黎一度叫做“新巴比伦”,欧洲最伟大的城市。前七届世博会在巴黎开了三届,色情业也不免水涨船高。商业、现代科技、艺术与文化,都在为情色业帮忙呢,简直不发达都对不起人。

现代科技?嗯,是的。1812年,巴黎开始用煤气路灯,1825年开始,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和巴黎陆续建起了贯通全程的煤气路灯。于是方便了站街女郎。波德莱尔有诗曰:“路灯亮了,妓女们的脸被点燃了。”

19世纪后半叶,巴黎是全世界最没禁忌的城市。路灯下,穿着貂皮,着了妆的女孩子,眼尾轻扫,哪位先生走过来,停了停,双方就都懂了。妓女走开几步,先生尾随,然后两人便摸黑走过胡同、爬上一道梯子,找到卧房解决问题……老练的烟花女子,懂得如何用路灯,照亮自己该照亮的地方,遮盖自己想遮盖的所在。当然也成全了不少小流氓。那会儿,盗匪派年轻男孩子刮光胡子做女装,灯下一站,等冤大头过来,勾引到墙角,一拳闷倒偷东西。

普通一点的姑娘,不站街,而去咖啡馆。她们也许兼着几份职,唱歌、弹吉他、做女侍。这类姑娘,最得学生和艺术家喜欢。学生会觉得与她们交往,不失浪漫;艺术家喜欢请这类姑娘去当模特,混熟了当个情人,也许价格还便宜些……印象派那批从咖啡馆里混出来的画家,交接过许多类似的女孩:马奈的模特苏珊娜,雷诺阿的模特瓦拉东,最初都在咖啡馆卖过艺,入了画室当模特后,自己也学画画,成了大家——那是后来的事了。

再高级一点的,等闲人是看不出情色痕迹的。她们浓妆华服,在歌剧院街之类的地方出没,自己有马车,有女仆,有的还有宅子。玛丽-安娜·德图尔贝,第二帝国时期的名情妇,35岁嫁对了人,成了罗伊内斯伯爵夫人;布兰切-德·安蒂妮,法国名歌者,当过俄罗斯大佬梅森索夫的情妇,在彼得堡呆过一段时间,回来后成了巴黎首席歌剧天后,到处留情,成了左拉小说《娜娜》的女主角原型,还和埃及当时的苏丹有过一腿。当然,我们最熟悉的是玛丽·杜普莱西:十五岁做裁缝,十六岁成为交际花,在歌剧院包厢里浓妆而坐,等着人来包养。四年后,她和小仲马交往,二十一岁开始跟钢琴之王李斯特在一起,二十三岁病逝,小仲马为她写了著名的《茶花女》。

比利时的亨利爵爷曾如此形容:“在巴黎,没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不想出卖些什么……”跳芭蕾舞的少女、歌剧院的歌者、红磨坊的舞者,任何可以炫耀美貌的舞台,在19世纪的巴黎,都可以是陈列的橱窗,炫耀美貌,待价而沽。有些成了传说,艳名远播,但大多数没那么幸运。这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巴黎许多女子爱吸鸦片的缘由。

“美丽是会随时间流逝的,而失去美丽之后意味着末日。所以她们只想快乐地早些结束生命。”当时美女玛格丽特·贝兰杰如是说。

所以依靠美貌生存的女人,在19世纪可以那么不要命:勒细腰、不健康的饮食、纸醉金迷。无论在路灯下扫着男人的眼睛,咖啡馆透过雾霭看着男人的眼睛,还是歌剧院包厢里扫视周围的眼睛,其下都有一种末日恐惧。要么美着,要么死掉,最好是美貌、年轻又快乐地死去,没入黑暗之中。所以她们喜欢夜:这灯火明亮却又幽暗的巴黎,就是这些美貌最好的消逝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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