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位入狱的以色列前总理“圣地”之耻

艾兰

奥尔默特自己对法官“晓之以情”，他辩称，定罪和名誉的损失带来的羞耻感

已足够惩罚他了：“我的孙辈从朋友那里听说了这些不好的事时，

我该怎么对他们说呢，真正的惩罚是羞耻感。”

在圣城耶路撒冷，名为“圣地”的豪华住宅从一处小山坡拔地而起，居高临下，俯瞰着耶路撒冷南城大部分建筑。

它就是该市一些居民口中的“巨兽”，一些人认为它破坏了城市景观——其高度比起初获得许可的高度高出12倍之多。

多年来，“圣地”可谓丑闻“缠身”。这丑闻与曾经的耶路撒冷市市长、以色列前总理埃胡德·奥尔默特息息相关。

2015年12月29日，以色列最高法院判决奥尔默特入狱18个月，这比他上诉之前的刑期6年少了许多。今年2月中旬，他将赴监狱服刑，同时，成为首位入狱的以色列总理。

“峰回路转”

“最高法院宣判我在主要指控上——‘圣地项目案——无罪，让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12月29日，刚刚宣判完毕，身穿蓝色衬衫、休闲夹克的奥尔默特在法庭外说道。

经过上诉，最终，最高法院法官以4比1，裁决现年70岁的奥尔默特在“圣地”中的大额受贿罪名不成立，但法官们一致通过另一项6万谢克尔（按如今汇率约1.5万美元）的受贿罪成立，判其入狱18个月。

早在2008年，奥尔默特被曝涉嫌接受犹太裔美国商人塔兰吉献金60万谢克尔（约15万美元）、担任贸易部长期间任人唯亲等丑闻;后来，在2011年，以司法部门在调查中发现，奥尔默特涉嫌在出任耶路撒冷市长期间收受房产开发商贿赂50万谢克尔（约13万美元）“好处费”，为其在该市的“圣地”房产项目提供便利，此案中有多位官员涉案，包括耶路撒冷前市长鲁波连斯基、该国前土地管理局局长埃弗拉蒂。

奥尔默特的政治生涯是在丑闻中走完的。

1973年，年轻的奥尔默特进入政坛，并在1993年至2003年任耶路撒冷市长，他还曾担任国家贸易部长及副总理。在2006年，前总理沙龙突发中风后，奥尔默特代理总理一职，并在当年当选总理。在担任总理期间，奥尔默特便被曝出贪腐行为，因此，他在2008年宣布辞职，继续以看守内阁身份执政至2009年初。

奥尔默特涉嫌受贿一案调查、审理曲曲折折历经近十年。2012年，他一度迎来“峰回路转”：当年，耶路撒冷地方法院判决称，奥尔默特被指控欺诈、背信罪等多项罪名不成立。

然而，这起涉及多位官员、商人的严重腐败案件并未就此结束。

2015年12月29日，奥尔默特出席庭审，等待法官入席

2014年5月13日，因“圣地”项目腐败案，奥尔默特被定罪，获刑6年，成为首位被判背信罪的总理。此案在以色列引起巨大反响，很多人称那是“国家历史上黑暗的一天”。

主审法官、特拉维夫地方法院法官大卫·罗森称奥尔默特行为是“道德沦丧”，他表示，公职越高的人，就该因贿赂而得到的惩罚越严厉。

当天，正在外出访的以色列总统希蒙·佩雷斯也发声：“于我个人而言，这是悲伤的一天。但是，这是民主国家里正常的法律程序。”财务部长拉皮德响应道：“这彰显出无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拉皮德的父亲是奥尔默特的密友。

对于此案，奥尔默特的上诉主要依赖于质疑“圣地”项目投资者德西纳作为证人的可信性，后者配合了检方的调查，但奥尔默特的律师还未盘问过他，他便去世了。上诉后，奥尔默特最终获得“从轻发落”。

不过，奥尔默特不止一次被定罪。2015年，他又因收受美国商人贿赂被耶路撒冷地方法院判定欺诈和背信罪。奥尔默特的前办公室主任及密友舒拉呈交了录音带，显示前者有罪——奥尔默特在此前的审讯中称纽约商人塔兰吉给他的钱没有用作私人用途，这一情况不属实。对于罪行，奥尔默特都是矢口否认，并开启上诉。

“输掉世界”？

12月29日的判决，法庭也考虑到了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及以色列前情报局长梅尔·达甘为奥尔默特写的“求情信”。该信最初是在2015年上半年的地方法院审理中呈交的。

“求情信”亦是“表扬信”，布莱尔夸赞了奥尔默特作为总理时努力推进中东和平进程，信中还暗示这两位前领导人的关系“不仅仅是两国政府领导”的关系，更“基于友谊和信任，对对方的需求和敏感性有着明确理解”。

“求情”也正是奥尔默特律师团队的一个策略。

奥尔默特自己对法官“晓之以情”，他辩称，定罪和名誉的损失带来的羞耻感已足够惩罚他了：“我的孙辈从朋友那里听说了这些不好的事时，我该怎么对他们说呢，真正的惩罚是羞耻感。”他与律师描述了9年的调查及审理其给家人带来的影响。

奥尔默特律师努力让其得到的处罚只是从事6个月社区服务。在请求宽恕时，律师首次承认奥尔默特的政治前程已结束：“他输掉了他的世界……他没有政治未来了。”

1993年，当选耶路撒冷市长的奥尔默特走访老城的露天市场，并与店主握手

不过，据《卫报》一位在1969年曾与奥尔默特约会过的记者称，即便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奥尔默特仍想法设法为回归政治前线做准备，他深信自己不会被判刑，对捐赠者及海外募捐者暗示，只有他能作出妥协从而给中东带来和平。2007年，布莱尔卸任首相成为中东和平特使后，时任总理的奥尔默特称会全力配合。

用奥尔默特自己2008年9月曾对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的话说：“我告诉他（阿巴斯），‘记住我的话，或许再过50年才会出现像我这样可以让步那么多的以色列总理了，不要错过机会。”那时，奥尔默特已经深陷丑闻。

奥尔默特这位有才华的演讲者，在位时，为与巴勒斯坦达成和平协议，突破了一系列禁忌，做出了史无前例的让步，他领导政府走向2007年的美国安纳波利斯和平会议。奥尔默特警告称以色列如果继续占领巴勒斯坦就会变得像南非种族隔离，并表示愿意在和平协议下放弃对圣城耶路撒冷的部分控制。

阿巴斯也证实奥尔默特在和平会议上开出的让步条件，但阿巴斯称后者迫使他签署协议，而不允许他研究其提出的路线图，然而，其提议没有完全解决几百万巴勒斯坦难民的命运问题。在阿巴斯看来，如果奥尔默特没有卷入官司的话，当时有可能在“四到五个月”时间里达成协议。

他们曾离和平协议非常之近，却终究还是没有如愿。用无党派的以色列民主研究所负责人普尔斯纳的话说：奥尔默特的努力还没结出果，就完全被官司妨碍了。在新总理内塔尼亚胡上台后，不同意奥尔默特在领土上的让步，和平协议搁置。

不过，奥尔默特的一些做法也招致批评。上台不久后，他曾发起越境袭击行动而导致以色列士兵遭遇加沙武装分子绑架，还有在2008年对哈马斯控制的加沙地带进行军事占领，这些都导致了平民的死亡，引发国际社会谴责。

2009年1月18日，时任总理奥尔默特（右二）在耶路撒冷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在加沙地带实施单边停火。参加会议的还有德国总理默克尔（左一）、法国前总统萨科齐（左二）等

并不“孤单”

在最高法院长达948页的判决书中，有一句话或将阻断奥尔默特的仕途：出狱后7年内禁止参与政治。不过，入狱后再回归政坛并非没有先例。曾在担任内阁成员时受贿的前经济部长阿里耶·德里在被释放后回归政坛，但是那时——2013年，他也才54岁。

奥尔默特只是此案中涉及的多位官员中的一位，到了狱中，奥尔默特也不会“孤单”：以色列前总统卡察夫正因强奸案在监狱服刑。

根据非盈利性国际组织“透明国际”网站发布的2014年全球“清廉指数”排行榜，以色列排在第37位，然而，榜单中可见，排在以色列前面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成员国“大有人在”——34个成员国中，以色列只排在第24位。

“以色列的腐败现象并非仅是因为不诚实的政客，政治腐败在以色列已被制度化。”芝加哥大学政治学教授、以色列籍学者艾丁伯格曾这样说。

仅在奥尔默特担任总理期间，其内阁就有两名部长因贪污获罪;2012年，以色列政府曾花费大价钱为总理内塔尼亚胡订购高档冰淇淋，引发舆论一片哗然;以色列全国250多位市长、镇长中，竟有超过20%接受过刑事调查。

就在2015年12月下旬，在被多名女子指控性侵犯后，已从政20多年的以色列副总理兼内政部长沙洛姆辞职。11月，议员、极端民族主义的犹太家园党成员马盖尔辞职，因前女同事指责其性骚扰。

而在最高法院作出裁决这天，奥尔默特依旧称：“就像我以前一直说的那样，今天再重申一次，我从未受贿，也没有人向我行贿。”不过，他表示尊重最高法院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