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家庭伦理剧中的家族文化
2016-01-11刘洁
刘洁
家族文化在中国历史文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是中国人血亲关系和建立社会组织的根基,中国文化的基石是家族文化。从《大宅门》中我们可以看到“家族至上”的观念,寻求家庭稳定和光耀门第是大家族的第一要务,它渗透在故事的每一个角落里。
中国家庭伦理剧的生成背景
“家庭伦理剧主要描述家族的荣辱兴衰,以再现家族环境和内部矛盾的方式,反映社会历史的变迁,表现不同人物的性格和命运。” 它常以广袤的社会背景和家族史折射社会史,以社会史托举家族史,并在其中渗透着个人成长史和地域文化史,在这一系列历史中完成个人、家族、国家的历史和现实叙事。它常站在个人、家族、国家历史的交叉路口,它既包含民族想象,又具有史诗色彩,是一种最具民族色彩和精神特征的剧种。
第一,受传统家族文化的影响。家族文化是中国历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中国文化建立在小农自然经济的基础之上,所以中国自古就有聚族而居的村落文化。作为中国历史文化的必然产物,家庭伦理剧是家族文化的浓缩。中国文化是家国一体的,皇帝是中国这个大家庭的大家长,各个家族的族长则掌握着“小”家庭的命脉,他们强调尽忠、尽孝,令人痛苦的是忠孝难两全。《大宅门》中的第一代大家长白萌堂为了保住家族的脸面,惹尽了权贵,却害了自己的子女,在悔恨中度过晚年。中国的家族文化长期以来作为对民族、家族、宗族的向往和依附,成为一种潜移默化、深入民族血脉之中的集体无意识。在现代文明的解压和肢解过程中,传统宗法社会呈现出支离破碎、近乎失语的状态,但传统家族文化作为一种深层文化心理机制,仍影响着中国人的家族伦理观念。 在特定时刻,如社会动荡、战争爆发、天灾人祸时,家族还会表现出异常强大的力量,其中的积极因素推动这个人、家族和国家不断向前。在白家面临着多次国破家亡的命运考察时,白家人总是保持着一种强大而不可动摇的信念走下去,直到迎来胜利的曙光,这也是家庭伦理剧的共同特点,家族为了维护小家园、大家族和国家做着一次次的努力和抗争。所以家族文化是中国人血亲关系和建立社会组织的根基,中国文化的基石是家族文化。
第二,现代社会的情感召唤。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人开始了安内攘外的革故鼎新,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破四旧”让族谱、祠堂大多都已消失。现代文明的冲击下人们的价值观念日益多样化,许多问题已经浮出水面。其中理想的失落、价值的失范、个人中心主义的泛滥影响着社会的稳定和谐。当今社会,人们在忙碌中突然发现唯一可以安身立命的家也不稳定了,处于这种对家对稳定生活的渴求,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情感需求的家庭伦理剧开始兴起。
首先,家庭伦理剧中传达的“仁爱”、“正德”的儒家文化精神特征,在当今社会价值缺失的景象下,可以引起人们的共鸣。
其次,家庭伦理剧中塑造了一批以家国存亡兴衰为己任的人物,充分展示了爱国主义情怀。
最后,家庭伦理剧中塑造的一些人物也为现实生活中的人们提供了许多可以学习的模板和方向。“为仁者,爱亲之谓仁;为国者,利国之谓仁”、 “大忠大爱为仁,大孝大勇为义”的忠义爱国志士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可以帮助人们在反思中重建伦理道德。
第三,家族文学的积淀和传承。作为中外文学中一个重要的母题,家族叙事是中国人的文化情结,中国的作家借助家族这根扭结着历史与文化血脉的缆绳将真实的过去从历史的长河中拖拽出来,如老舍就借助着个人的文化体验和生命体察,洞悉历史,思考过去,完成了优秀的作品《四世同堂》。这些家族叙事作品中所夹杂着的情感内容和思想深度感染着一代代国人,中国人对“根”的热爱和偏执为家族叙事作品改编成影视剧提供了许多精彩的底本。
《大宅门》中所表现出的中国家族文化
在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史中,儒家思想一直独占“大一统”的思想地位,中国文化被儒家所倡导的的血亲人伦、仁爱孝悌、谦和好礼、精忠爱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烙印越发深入、清晰,儒家文化的“仁、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思想也就融入了家族文化,并成为其中最为不可或缺的要素。
第一,尊卑有伦的伦理秩序和家族至上观念。这种观念使中国人内心无意识地形成了以家族利益为最高利益的思维定式和心理定式。在《大宅门》中,白颖轩诊出詹王府的大格格怀有身孕,詹王府为保住这一闺中丑闻是杀马又砸车,当家族长白萌堂为了“医不可欺”的医者尊严和白家脸面不惜与权贵撕破脸,在这种有关乎家族利益的大事上,个人的荣辱得失从来都不只是关乎个人,而是关乎家族的大事。家庭成员努力为整个家族的生存发展做贡献,将家族利益作为个人生活的最终目标。
第二,仁、孝、义、道、德的家国一体和家园天下的双重观念。儒家文化作为显学早已融入中国人的骨血,而作为大家族更是将其奉为神明。儒家文化强调尊道贵德、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对尊长祖先的尊崇,“忘祖”也就成了最恶劣话。白颖宇作为颖字辈最自私、最浑蛋的一个,却在家族和国家的利益面前展现出了中国人的耿直和尊严。“仁”是中华民族道德的最高象征。“仁”的核心是爱人,要“以诚待人,推己及人”,这种“仁”不是个人处事的匹夫之仁或小恩小惠的妇人之仁,而是治理有方为人造福的大仁大义。家族所需要的是克服自己的私心欲望,遵守秩序,有步骤地管理家族。“礼”只是形式上、行动上的规范,内外兼修才能获得个人与社会的和谐发展,所以传统中国社会重视修、齐、治、平。从这一层的需要看就要求个人不断提高道德水平和理论修养,并将情感纳入礼的范围。
第三,血缘基础上的精神皈依。“家”是对出生地和栖息地的表达,是个人安身立命的重要基础。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家既是生存场所,又是精神寄托的归属地。既是每个人生命的起点,又是他生命的归宿。中国人最大的痛苦是失去家园,甚至死后归不了祖坟、得不到家族承认的都被称为孤魂野鬼。人从本质上看是群居动物,家族文化为个人带来的不仅是安全感,还有归宿感。中国人对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有强烈的亲近愿望,这种基于血缘关系上的精神皈依令中国人非常注重家族情感,家族情感是一种很有凝聚力的感情。中国人的身份、地位、价值、责任皆和家庭紧密联系,荣辱相生,唇亡齿寒。
《大宅门》中的情感内容和思想深度
电视剧《大宅门》是郭宝昌历经几十年的波折阻碍得以完成的大作,称为呕心沥血也毫不为过。电视剧的成功显示了陈旧的艺术题材在电视荧幕上仍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这种成功体现在思想和情感两个方面。在广阔的时代背景下,导演善于将选题视角放在对于受众相对神秘的大家族,着力描写“宅中人”的生活和命运,呈现出历史对他们的生活和心理带来的影响,把各种的人物情感浇筑成作品的情感内涵。从屏幕形象中倾泻出来的强烈的情感内容打动观众,进而启迪观众思考。
《大宅门》中的情感和思想并不是单纯的表达,它根据特定的地理空间和文化环境,量身打造出正宗的北京大宅。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杏花烟雨的江南和西风古道的塞北有着截然不同的思想观念和文化审美,所以不同地域文化、民俗文化、家庭伦理文化一定会在表现不同地域的家庭伦理剧上打上不同的烙印。
自明清以来,北京作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有几百年的皇城古都历史,北京有长期文化积淀带来的优雅大气和包容五方的威严浩气。天子脚下,三斗小民亦有几分见识,这就让老北京们带上了一种骄傲,而这种骄傲是不经意的、自然的流露。连维护家族利益时也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之气。
中国人有着“家族至上”的观念,寻求家庭稳定和光耀门第是大家族的第一要务,而这一主题渗透在《大宅门》的每一个角落。中国一直是以血缘为关系纽带建立的宗法社会,封建社会通过宗法制度把人划分为不同的阶层,并通过这种制度来维护其不可动摇的统治地位。上行下效,这种制度衍生到家族中,形成了家长对家族成员的绝对统治,在这种严密的封建统治下,家族成员形成了绝对以家族为中心,家族至上的观念和传统。家族作为个人安身立命的基础,当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必要时,个人从整体利益出发,牺牲少部分人群去赢得家族的整体利益也是必要的措施。
《大宅门》中,白文氏从白萌堂手中接过钥匙的那一刻,她就把白家的利益扛在了肩上。白文氏以家族利益为动力,力挽狂澜,使没落的白家起死回生,这样的大家长正是家庭伦理剧中典型的“家族至上”的大家长。
电视剧《大宅门》在具有深刻、丰富的情感内涵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的同时,它也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大宅门》摒弃了过去只是停留在真实再现大家族的生活起居,或是一般的颂扬人文精神的家庭伦理剧套路,开创了个人——家族——国家的新型链接模式。 如果我们把电视剧看作艺术品,它的思想深度是闪耀在每一个角落的,这部电视剧的可贵之处就在于选择白家这个医药世家,通过人物的塑造,着力发掘家族史和社会史,展现出重义轻利的大家族气度和“仁、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情感思想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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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 洁(1980— ),女,陕西渭南人,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