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视角建构中学和大学初期生涯教育

文 / 钱静峰（远播教育研究院执行院长）

我在交通大学读书加工作20年，属于经历还比较丰富的人。在大学待的20年，做过10年的一线学生辅导工作，4年就业中心主任和2年的学院党委书记。这期间，我还一直参与交大的招生宣传和参加学生的遴选。这一经历，使得我对大学生的“出口”和“进口”都有了一个非常直观的感觉。

这里说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就是我为什么决定离开交通大学专注做青少年的生涯教育？

接前面的话题，交通大学有一个类似宁波诺丁汉大学的学院——交大密西根学院。学院办学之初遇到一个问题，因为新办且学费相对比较高，进入交通大学愿意承担这个费用的学生才能进入到密西根学院，总体生源质量是中等偏下的。但是办学到现在10年了，学院就业工作报告里总结，它的毕业生进入名校的比例是非常非常高的。当然现在的生源质量在交大是属于非常好的了。这就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反思：面对十年前密西根学院在交大被调剂来的学生，密西根学院的整体教育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那么，它的作用是否在于，就像刚才沈校长所说的一样，在国外教育成熟的体系上帮助这些学生更好地发展？事实上，在交大我们直观感受到这个学院的学生对自己未来的发展目标更为清晰，学生的学习动力也更为充足。带着这个疑问，2013年我个人对此就做过分析，分析中一个显著的相关性就是我所关注的生涯成熟度的问题。我们发现，一个孩子对自己未来发展前途有一个明确的、清晰的方向，与他的学习动力和学习成效成正相关。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在此做些有益的工作，所以我决定在合适的时机投身在青少年的生涯教育事业上。

回过头来，今天我想讨论的就是生涯兴趣和动力的问题。今天的主题是重构学习，从一天多的会议看我们更多的讨论是学生的兴趣以及学生的学习掌握知识的有效性的问题，因为我们太想把这些东西抓住；但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首先第一个要解决的应该是学生的动力问题。

当我跟远播教育第一高考网的同事聊起高中生不知道怎么填专业时，我想起我们大学的老师大都会习惯性和学生从兴趣谈起，会跟学生说，你想想看你的兴趣。大部分的学生漠然地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兴趣。面对这个问题，大学教授在招生宣传的时候会说，没有关系，我们学校好，你就先进来，再慢慢感受。但进来以后呢？大部分学生看到他的同学也是同一个样子，最终他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作为从事生涯发展教育的学人，看到这种状态的时候，是很揪心的。我的学术生涯中有一段参与过分析国家新高考方案可行性的经历，因此我知道这是一套具备公平性且科学性较强的模式，它借鉴了美国走过了30年的道路，也反思了台湾地区这多年来走过的道路。可以这么说，我感觉新模式设计的游戏规则是在中国当下时空条件下做得最好的一个选择，或者说是当前最优的选择。但在民间，浙江、上海的高考改革政策一出台反倒成为被指责的焦点。这是一种什么情况？我担心从2014年到2020年，全国全面实施新高考衔接的这六年。我相信六年以后的孩子或许会因为体会了新高考的政策对人才选拔的优点，生涯规划会好很多。但是已经开始的这六年涉及的中国一亿孩子可能因为不清晰，不见得能体会到这点，导致迷茫焦虑甚至迷失。所以我想，我们需要另外一个视角，看看能不能做一些工作帮助到这些孩子。于是，我自己做了一个很坚定而又艰苦的决定，选择这个时机离开大学，专注于做青少年生涯教育。

今天，我提的一个问题就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生涯教育，我们应该由此做一些什么？

我想从生涯教育要解决的两个方面问题来谈。第一，我们生涯规划的核心是需要建立学生的自我概念，帮助他们选择并找到自己；第二，这个社会是在变化的，我们要教会学生生涯规划，在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时代，让学生们适应这个社会，让他们理解到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看看大学呈现的状况是什么。

第一，自我生涯发展的意识薄弱。很少有学生会想过10年以后，20年以后我在干什么。因为没有想过，所以可能我们需要帮助他们建构他们的梦想。

第二，我们的学生不太愿意和老师互动。即使和老师互动，通常是具体的问题，这道题怎么做，或者是一些具体的生活的问题，但是对于自己怎么样更好地成长，他没有更多的问题，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这可以提的，或者说我们是可以帮助他的。

第三，家长在孩子读书的过程中，给予太多强化的概念。过去中国快速发展，让大家觉得找工作还是很难摆脱以生存为重点的价值倾向。但现在看来，你做的很多工作只是跟你的角色有关，跟你的收入并没有太多的关系。你做A或者是做B，更多的是状态。已经有研究数据表明，目前中国初期的脑力工作者的收入已经比初期的体力工作者的收入要低了。当然，脑力工作者未来收入增长趋势会比体力劳动者要大，整个社会随着收入分配体系的逐步向欧美靠拢，他们的收入差会变化。所以读书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选择了自己未来职业情景的差异而已。

第四，学生都很善于考试。只要是可以测试的，中国无论哪个地区的学校都是过关的。因为测试这件事情是我们的学生擅长的，关键是如何发现和发展其他的特质。

第五，学生群体中很多人没有明确的兴趣导向。这之前我已经说过了。

第六，比较要命的是现在的学生不愿意思考自己。我们的学生经常用标签评价外界和自己，而且娱乐化和宿命化，比如说如果这个老师是射手座就表示他没有常性，如果说是处女座的，做事就会特别谨慎。而且对于外界，你们必须接纳这样的我。但他们往往没有真正地思考对自己的想法，就直接用娱乐方式给自己宿命化地贴一个标签。“我就是这个样子的”背后其实就是他漠视了自己的发展性。

还有我们中国的产业发展太快了，所以从社会也好，学校也好，我们很难给出一个常态的定量的判断。现在是一个创新2.0的前期，创新2.0时代是需求导向的创新，未来所遇到的社会变化对我们的挑战会非常非常的大，因此我们必须提前帮助孩子们学会去适应。

综上，我们认为生涯教育的目的就是帮助学生找到内心的自我，从人生的长度去对自己有一个规划，在这个阶段中激励自我；而且最重要的是落到当下，“我有具体任务，并且我能够实施”。

在准备做青少年生涯教育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们想先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干过？我们发现，其实美国大概在30年前，依据美国的ACT考试就建构了一个模型，并把美国的职业世界抽象为一千个模型，做了一些关于个人特质的对应分析，并建立和完善他们的K16生涯发展体系，导引学生。

华人世界里，大家对高中后的概念都是要读书的。台湾地区大概在15到20年前开始做这样一件事情，就是为了让孩子更好地选择专业，所以他们把各个专业归类为18个学群，按照不同的位置去告诉高中的孩子，你们未来的读书是什么样的，和高中是什么样的关系。

那么我们呢？我们也的确需要做这个东西，但是大学在做的东西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我们在交通大学做生涯教育做得很辛苦。学生们一句话就将我堵死：这个专业不是我选的，课程考得不好是因为我不喜欢。交通大学的学生在今天应该是中国最最好的学生了。我们算算，全国一千万考生，只有前一万名学生才能进入到类似于清华、北大、交大、复旦、浙大这样的学校，这几个学校学生加一起也就是一万人左右。他们都有这样的问题，那其他千万的学生呢？

1. 生涯时空观的态度建立

问题来了，如果今天简单把国外的那一套完整的生涯体系搬到中国，就会发现第一个问题就没有解决，所以我们要帮助我们的孩子慢慢地接受这样一种态度和观念。另外现在是一个碎片化的时代，我们的孩子没有耐心思考，等到他面临选择的时候，你是需要给他决策，或者说你学习给他策略，让他自己具体的决策。所以在生涯里面，我们可能需要太多的基础、策略、方案的给予。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强调的还是要学生有自己，不管在做什么，我们要让学生体验他自己的存在感。在体验当中，不断地帮他描述自己走过的路，让他能够更加地开心，然后帮助他建构他自己的未来，在建构他自己未来的方向上给他策略，但是那个只是他的策略。那个策略到底好不好，是需要他自己感受的。当他感受完了之后，他觉得这个东西是可以的，那么我们继续带领他往前走。

前面有一位嘉宾说了一个学习的理念——慢学习，其实学习是一个很慢的过程，但是一旦你改变了，你会发现它就一通百通。所以我们用每一个小的发展来换取大的发展。当然对于策略来说，我们太需要给到我们的孩子一个全球未来发展的态势，我们的国家专业太细了，13个学科门类，92个一级学科，506个本科专业目录。如果加上特设专业，全国有2万多个专业名称。对于孩子来说，未来高中完了，大学是什么样，大学完了以后未来的职场是怎么样的，我们必须能拿出一个地图。因为有了地图，孩子才能在这里面走得不再迷茫。我们需要建构学业和职业衔接的概念，这就是我们说的态度、发展、策略三位一体的教育框架。

回到态度原点，我们要建立两种态度意识。一个是这个世界一直在变。为什么要求学生们要变？因为这个世界变了，因为全球化了，因为多元化了，因为信息化了，所以我们变。大家以前一直沉浸在科技创新上，因为科技的进步推动了这个社会的发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乔布斯做了什么？乔布斯就是因为人的需求而胜利。欧亚学院是一样的，要打败传统的大学，和传统大学有关系吗？没有关系，他们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我看来，21世纪不是生命的世纪，不是材料的世纪，也不是信息的世纪。就是一个思维的世纪。因为面对需求，大家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解决，今天有很多老师一直在讲要“大学科”，大家有没有想过以前的知识本身就没有学科，只是我们人类为了让它便于传承分了学科。

同时，变化之外还是要回到不变的过程。让学生看到时空变化，找到适应它的方法，同时让他们意识到世界再怎么变，有些特质是不能变的。你得要有一些不变的品质，你的自我管理、你的社会参与以及你的思维。

我想这可能是第一步。

第二步，对于孩子来说，我赞成兴伟的观点，不同层级的每个人都可能需要有一个全人发展的过程，这是我在交通大学做的全人发展的模型。

我让学生们在这个圆圈里看，你要自我实现，你得具备什么样的东西，每一个东西在你的人生历程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2.强调发展的生涯伴随

大家都知道全世界的生涯发展都包含自我认知、外部认知、决策。但是我们的学生体验太少，现在简单地用测评给到他，就会发现他自己贴标签了。所以我们要从发展的角度，让他慢慢地体验，体验自己的存在，体验外面适合自己的地方，最后要给到他数据，给到他地图，最后一步还是要决策。因为选择自由的前提是你承担选择的责任。这个要跟学生们说清楚。

这样的情况下，可能需要建立一个学生的成长电子档案。

3.建立个性化发展策略

当然，个性化的策略是最重要的，因为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教育是可以全球选择的。中国今天的教育成本已经比较高了，一些国际教育的收费也比选择在国外受教育更高，所以对于一部分家庭来说，要对未来怎么走有一个判断，包括国内或国外读什么专业。

4.综合评价改革：家校互动体系

另外，我们需要有一些家校互动。有研究表明，影响中国孩子生涯发展最大的制约因素是父母。所以我们需要让我们的父母跟我们一起，中国的父母是最愿意花时间陪伴孩子的，但是我们的孩子通常没有觉得是陪伴，感到的是监督。一样花时间，为什么我们不能找到更好的陪伴的方式呢？

另外是需要课程，一提到课程，大家想到的第一件事情是开生涯课。中国的学生不能再多开课了，或许那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能再做增量改革。所以为什么心理健康课、班会课、社团课不能改造呢？改造完了以后，我们用这些方式融入当中来，来帮助孩子，我们可以找到一些方法。

比如我们还是要带我们的学生去看一看，对大学的参访、国外的参访。当然，不是交给旅游公司，旅游公司只会带你去免费的景点看一看，你得进到宿舍，进到课程，让学生切实的感受。联动父母，不同的地区，我们告诉父母孩子们现在缺的是什么，你应该怎么样把你的时间不是用在监督上，而是陪伴上，我们可能需要做一些工作。

5.系统建构大学生涯发展系统

当然前面我说的这个是高中，因为这半年我花时间做了一些梳理，包括和中学做了落地。其实中国的大学也一直在努力，希望能够把他们的那部分做好。我在交通大学花了四年时间和同事们一起设计了这个体系，大一到大四，我们应该做什么，应该给（学生）什么，第一课堂做什么，第二课堂做什么，网络做什么，这是一个缩影。其实中国绝大多数的校长、老师都在做这件事情，是有价值的。由于新高考以后，未来大学学生生涯发展的问题会少一点，因为这个矛盾提前到高中解决了，所以高中未来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在座的有一些同行对这个报告很期待，我想说，大学本身是需要有一个过渡的，因为高中生对大学生涯的认知还是模糊的，所以必须抓住入校初期的黄金六周的新生适应，这样才能尽量减少学生进到大学后的迷茫。

全世界好多做大学新生适应的实务研究的人都在研究大学入学六周，学生的习惯怎么养成。我们这些做高等教育的人很清楚，这个学生大一结束，他的成绩怎么样，状态怎么样，跟大学毕业四年以后的状态基本上是对应的。但是再仔细看一下大学六周以后学生是怎么样的，和这学期结束也基本上是对应的，所以我们需要做六周的方案。再看看台湾或者是香港，香港的学校大概差不多要把入学前两周完整的时间，不安排学术课程，做了系统细致的安排让学生了解大学，适应大学。

快速的发展使得我们已经太习惯于批量化生产，工业化生产。但是对于每一个学校来说，生涯教育需要因时因地个性化实施。所以我们远播教育研究院就致力于开发一套学生生涯教育发展模式，就是前期我们进入到学校做学校的调研分析，再根据学校的期望和需求，接地气地给予学校发展生涯教育的完整解决方案。我们希望开创生涯教育的3.0，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生涯教育1.0，也不是简单照搬西方的2.0，而是态度、生涯、策略融合一体，开创基于情境体验的3.0，可以在与学校、家庭共同陪伴学生中找到自己。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