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还在建设一支强大的“陆军”？

文 / 胡建波（西安欧亚学院院长）

这次大会的主题是“重构学习”。我觉得首先要弄清楚重构学习的主体是谁？也许大家认为学习理所当然是学生的事儿，但是刚才我听说沪江的阿诺做了一场演讲，他说这是互联网公司的事儿，俞敏洪老师则说这是我们的责任。实际上未来重构学习的主体已经越来越多元了，需要学生、家长、互联网公司、培训机构、公立和私立教育机构共同来探索，学校这样的实体机构更是重头戏。我们尝试重构学习，那就要重构我们自己，就需要复盘我们的发展路径和思考未来的重构方向。

从军事改革看民办高等教育的发展

11月26日,习近平主席就中国军队改革发表讲话，这意味着解放军即将开启30年来的第4次体制编制改革。本次改革的主要思路是要形成军委管总、战区主战、军队主建的总格局，也就是要把传统的7个军区改成4～5个战区，各军种的装备、人事配备、各种条令、作战的技术方法等都由相应军种来制定，但在战斗的时候则由战区进行协调。战区司令可以是陆军，也可以是海军、空军，根据战争的具体需要来确定。这意味着中国今后的军事任务已经发生了重要变化，我们不再单单依靠一支庞大的陆军了。

为什么要这样改革？未来中国被占领或者占领他国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我们未来的任务将是全球化的，有全球的利益、全球的盟友，在全球布置军力，面对局部热点问题，会通过海军、导弹、航空母舰等进行精准的打击。这就是未来的战争，正是它促进了国内的这次军事体制改革——要改变我们的军事组织。所以，未来的学习是什么？是要改变我们的学校，改变我们的老师。这就是我对未来的一个基本定义。

军队发展与民办高等教育发展呈现出非常相似的曲线，都是由空白到规模，由规模到规范，由规范到转型。我粗略地将解放军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原来的游击队、八路军，采取游击战的方式打仗，非常灵活，在当时也非常有成效；第二个阶段是建国之后一直到现在，陆军精简整编，设立军区，逐步建立起空军、海军和第二炮兵，兵种不断丰富，装备不断升级，但发展的主旋律依旧是陆军由摩托化到机械化再到信息化的转变。2015年启动的这次军事改革标志着中国解放军进入第三阶段，实行战区制，也就是我上面所说的内容。

民办高等教育1.0

再看看民办高等教育。第一个阶段是1999年以前，当时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还不到4%，民办高校的发展受到严格控制。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市场需求增加，民办高校一出来就面对一个供给严重不足的市场，所以很容易做起来。当时有句口号，叫“校舍就是生源”——只要你有校舍，就有学生来学习，还能进行自学考试，但学校自身颁发不了证件。要知道，那个阶段的质量和现在不一样，那个阶段缺乏高等教育供给，有上学的机会就是质量，而现在的质量显然不是这样。

民办高等教育2.0

第二个阶段是1999年之后，中国进入经济元年，决定进行高等教育大扩招。到了今年（2015年），适龄人口入学率达到37.4%，16年间增长了9倍多。国家对民办教育的政策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限制变为积极鼓励、大力支持。全国民办高校从20多所发展到现在的400多所，还有300所左右的独立学院，这些学校都是在1999年以后发展起来的。但在扩招的过程中，社会舆论产生了很多非议，说高等教育质量大大下滑，所以2003年教育部开始对学校进行本科教学评估。因此，我们这些民办学校从诞生开始，就是以评估为导向来规范自己的教学行为。实际上我把这个称为“正规军建设”的过程，这个时候民办学校的做法就是效仿公立学校，改善办学条件，建立专职教师队伍。从2000年到现在，这始终是民办高校发展的主旋律。

民办高等教育3.0

现在，我们的任务发生了新的变化，为什么会发生变化呢？我的老师许小年教授说，以前许多企业的发展一靠未饱和市场，二靠低成本。就拿我们学校来讲，1997年至1999年，我们用了3年时间发展到在校生1万人的规模，当时所有的固定资产不到1亿，但是今天我们有2万多在校生，固定资产已经到达15亿。未来我们的固定资产将达到30亿，在校生还是2万人，人员工资也在不断提高，面对这种成本大幅增加的情况要怎么办呢？一个方法就是比别人做得更好，但这很难。但如果我走一条和别人不同的路，采取不同的打法呢？这就需要民办高校向3.0阶段转型。

这次军事改革为我们民办院校转型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参考，军事改革主要包括：组建新军委纪委、政法委；裁军30万，精简机关和非战斗人员；停止军队有偿服务；完善军事人力资源政策制度；发展国防科技。这些改革措施都是以组织能力和体制机制作为突破口，并非关注作战任务本身。民办高校进行转型也不能陷入任务导向，要适应环境变化，重新界定自己的目标，实现低投入、高效能、高灵活以及结果导向，整个组织进行战略转型。

对于转型，我认为首先这是一个资源配置的问题。前几天我接待IFC国际金融公司的几位官员，他们说IFC在全球投资的所有学校的生均面积为2平方米，欧亚学院已经超过这个水平，为什么还要建校舍？我说因为教育部的规定是生均9平方米，我们还不够这个数字。前一阵子我去德国参观了4所商科特色的本科、硕士高校，他们都是租的楼，但内部装修非常讲究，聘请的教师都是优秀企业的咨询顾问和老总，他们讲授的都是行业最前沿的内容，真正做到了产学融合培养人才。反观我们，都在建大楼，但是楼内的装修和设施早已落后，老师的待遇与行业中优秀企业的待遇标准相差很大，难以与行业进行人才交流，更谈不上直接聘请行业资深专家亲自授课。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应该多向人员投资，少向建筑投资，如果要投资建筑，也应该做好整体规划，拉长战线，以学生为中心进行教学空间的设计与施工，将重点放在学生能感受到的软环境上来。

其次是管理体制和教学方式的问题。在大军区时代，陆、海、空军各自为政，难以联合指挥。高校也是一样，职能壁垒严重，二级分院缺乏有效的支持和协同。另外我们的教学方式也不适应人才培养的需求，中国和德国的大专都是三年学制，但在德国平均周课时是12～18节，三年中有一年学生在企业中工作，而我们的周课时是24～30节，就这样还害怕学生有意见。我们应该增加实习、实践的课时比例，更多地通过小学期、企业项目等方式让学生置身于真实的企业环境中，将实习、实践与理论教学在时间和空间上进行融合。

欧亚学院的转型

我们自己在转型的过程中做了这么几件事儿：

一是加强领导力建设，要舍得为培训、咨询花钱。我们在2006年花费100万购买北大纵横的咨询服务，2008年开始已经不再聘请公办学校的领导担任二级分院院长，我们选拔年轻的领导干部，为他们提供各种各样的培训、考察机会，培养他们的领导力和对学校战略意图的理解力。至今，我们每年对培训、咨询的投入都超过千万。

二是加强师资队伍建设。我们制定了彩虹师资规划，不再盲目追求招聘博士和教授，大量从海外、企业聘请精英骨干担任兼职教师。我们把自有的青年教师送到企业学习，5年内他们必须参与企业工作半年到1年时间，增加项目经验，拓宽行业视野，从而建立起高校与行业人才相互流动的“旋转门”。教师的角色也发生重大变化，由原来的讲授者转变为课程CEO，即任课老师对其课程的结果负责，上课方式、课程成本、上课的物理环境都由该课程的任课老师策划，这样才能让学生始终与社会最前沿保持同步。

三是进行内部管理体制改革，完善学院章程和治理结构。我们成立6个委员会，将职能部门从24个压缩到12个，充分向二级分院授权，学院的人事、财务、战略规划都由二级学院自己制定，我们也因此项改革获得了国务院的教育体制试点项目。

四是实施刀刃管理会计计划，把更多的财务资源投入到老师、学生、环境上。我们的教职工的收入在不断增长，吸引更多的行业人才加入我们。我们关注学生的学习、生活体验，在学生宿舍楼下加盖“客厅”，学生可以在里面读书、上网、洗澡、健身等。

民办高等教育4.0

最后谈谈教育4.0。其实1.0、2.0、3.0、4.0，指的只是每一个层级的升级换代，未来是什么样子呢？世界教育创新峰会对645名教育专家进行了“2030年的学校”调查，预测15年后的教育将呈现如下一些特点：在知识提供方面，今后的知识将主要来自于在线；在评价方面，学校文凭将受到职业认证的挑战；教师的角色将转变为学生自主学习的指导者；课程内容方面，个性化的、和产业相关的内容将越来越多，课程内容不能再采用学科分类的方式，而应该按产业应用的方式来划分。在这些特点之外，还有几个变化：未来全球性的学习将使用一种共用语言，那就是英语；学校资金的来源方式将可能是公私立结合等。

以上是根据调查结果预测出的大趋势，其实我们很难想象未来的教育生态到底是什么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这些教育机构仍然还会是主力军，只是对学生的教育要从过去以课堂、老师、教材为中心，变成现在以学生的发展为中心、以学生的学习为中心、以学生的学习效果为中心。我们能做的就是打破原有的界限，去好好观察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现在教育服务企业特别“热”，尤其是科技企业已经成为教育创新的重要引擎，它们就像是特种作战部队，有的精通无人机技术，有的擅长网络服务，有的可以提供课程和教学技术，它们会的本领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点，但如果和我们融合，它们可以形成战斗力，而我们也可以摆脱沉重的肉身，变成灵巧的特种作战部队。如果不和它们结成同盟，我们很可能会非常落后。

最后我给校长们一句提醒，也是对我自己的提醒：展望未来战争，已经是无人机、无人潜艇、空天一体战的天下，你是不是还在建设一支强大的“陆军”？如果是，这场仗就已经输了。整个机构的观念、人员、财务、投向都要发生转变，这是战略转型的前提，也是未来教育发展的方向。未来的教育并不是马上就来到学生的学习层面，如果机构组织不改革，教师待遇、能力不提高，未来的学习实际上是做不到的。

我就讲这么多，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