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翻转课堂

文 / 张渝江（重庆市聚奎中学名师）

今天非常荣幸和大家交流翻转课堂，我想讲一个更大的题目，这个题目不好驾驭，大家可以在网上评论一下，不吝赐教。

国内在线学习的三阶段

首先，我们不得不回顾一下国内的基础教育曾经经历过的在线学习的一些阶段，这些我都亲身经历过，我自己归纳为三个阶段：

从2000年开始，国内译介了WebQuest，一些地方开始进行了尝试；后来出现了MiniQuest，这是与WebQuest相似的另一种基于网络的探究式学习行为；两者都在倡导培养学生在没有组织的环境里获取知识的能力。

接下来是教育Web2.0。Web2.0出现以后，各种博客、微博网站流行起来。当时有一些领先人物提出教育也要运用Web2.0，引导教师和学生来创建内容，并通过网络把自己创建的这些内容分享出来，倡导分享式的学习；然后通过Web2.0将更多的人连接起来，打造连接式的学习和社会化的学习。

之后就是翻转课堂，现在还在进行中。翻转课堂最早由林地公园高中开始实践，后来由可汗的重塑教育视频开始被推红。我们国内现在对翻转课堂的理解，更多的是知识传递方式的增强。因为有了视频传递知识，所以课堂以做作业为主。

从在线学习的过去看现在

这几个阶段我都想跟大家聊一下，只有把过去都梳理一遍，才能真正做到超越翻转课堂。

WebQuest最早由Bernie Dodge等人设计出来，在百度上面的2000多万搜索词条。当时我已经做了十年的化学教师，开始跨行做课件，每个学科的课件都要做，做着做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但是我发现我虽然教化学，但在收集了大量的素材为其他学科做课件时，我也把其他学科内容学懂了。原来老师这种收集素材备课、做课件的过程就是一种学习的过程，如果让学生来经历这个过程不就是一种很好的学习方式吗？所以当遇到WebQuest时，我们发现我们的思考有了可以落地的教学设计。不过WebQuest常被用来设计成一个长时段的主题探究学习过程。之后我又了解到MiniQuest，并译介进国内，我们发现这种短时段的探究更适合我们常态化的课时安排。

这两种方式都是教师提供一些粗放的材料，学生自己去学习这些教学资源；最重要的是提供一些支架，让学生根据这个支架来进行探究；然后再回到教室里面，就像老师备课完成把PPT做出来了一样，在课堂上做展示。这是最早的一批在线学习。但当时遇到了一些很大的问题，因为这种方式要依靠网络上大量的资源，而当时互联网上的资源真的不多，那时候Web 2.0还没有出现；另外学生也没有那么多的终端可用，教室里拥有电脑的学校还很少。

接下来我们又进入了第二个阶段——Web2.0。Web2.0时代倡导用户创造、创建内容，互联网迎来了内容大爆发。然后老师进来了，也鼓励学生进来。这种形态在当时很流行，北师大庄秀丽博士发起的“教育大发现”网站就在主推这项改革，甚至有的老师让学生把周记用QQ空间分享出来。这时候新的学习理念被提到了：要在创造的过程中学习、通过连接来开展学习。

原来WebQuest内容缺乏的难题在这里就迎刃而解了，学生展示学习成果的舞台也更大了。但遗憾的是WebQuest没有延续下来，很多教育家认为它过时了，这是让人很纠结的。所以到了Web2.0时代，互联网内容和技术虽然丰富起来了，但没有人再提到WebQuest、MiniQuest了。因此，教育web2.0落地遇到了一些困境。最显著的就是没有具体的课堂形态，那么老师的地位在哪里？老师该干嘛呢？另外也是因为学生没有终端，很少针对学生的Web2.0平台，最终没有得到大力的推广。其实，我们现在的翻转课堂都还没有超越WebQuest那个阶段的理念。

然后第三阶段就是翻转课堂了。可以这样说，前面提到的WebQuest和Web2.0为翻转课堂的流行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包括基于互联网学习的理念和技术普及的准备。当然平板电脑这种新学习终端的出现也功不可没。

我们发现对于翻转课堂，国内和国外的理解很不一样。国内更多注重：微课、慕课的制作，以及交互式平台和工具，因为这提供了更加精细化的供给和喂养。视频重塑教育实际是更加精细化的内容供给，大数据支撑的个性化学习就是为了更精准的喂养。而刚才讲的WebQuest、MiniQuest，让学生在未组织的环境里面去探寻知识、获得能力这个却被忽视了。

因此，翻转后在课堂上来答疑解惑，完成作业，貌似是以学生为中心，实际上也是更精细化的喂养。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做翻转课堂呢？实际上我们看重的是翻转课堂中作业的时间比在课外做作业的时间大幅度增加了，学生作业时间增加了，成绩也应该会提高。当传统课堂大家都把作业推到课外的时候，我们翻转课堂把大量的作业放到课堂上来，学生练题的时间增加了，效果和质量反而比在课外的题海战术更好。

聚奎中学的翻转课堂

我们聚奎中学曾经有一些标签：“农村中学，离市区120公里，重庆市的第三档次”。这样一个学校如今有了一些其他的名称——“中国式可汗学院，中国翻转课堂第一校”。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就是因为前面我们对在线教育进行了不断地探索。

所以我从我们学校开始来介绍国内翻转课堂的历程。

翻转课堂过去在做什么？

我们以很廉价的方式来实现了翻转课堂：山寨的平板电脑，自制的充电柜，没有平台，没有网络。那么视频怎么给学生？拿U盘拷给学生！

我们还强化了控制管理。我们严格地控制学生使用平板电脑的时间，甚至装上了移动设备管理系统（MDM），用定制学习界面来控制学生使用平板电脑的功能；同时，课堂非常模式化，比如一步一步该干什么，时间多少，老师仍然在控制学生。这就是聚奎中学最早的翻转课堂。

当时我们是想通过翻转课堂来提升成绩，由于我们是一个第三档次的农村中学，面临着发展的巨大压力，所以我们对成绩提升有诉求。当然，经过翻转课堂的尝试，学生的成绩的确是提升了。虽然视频教学的确在学习的过程中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不过这还不是真正的翻转课堂，只能说是用科技来推动的高效课堂。

此外，我们当时也面临着一个增量的改革，即增加了老师的工作量，增加了管理的难度，却没有增加奖金和工资。这一点的确对翻转课堂的深入发展带来了困难。所以在一开始，实施翻转课堂的学校的确面临着诸多的困境需要克服，不过我们走过来了。

翻转课堂的现在，我们做了些什么？

首先，我们开始逐渐改造在线学习环境。学校建设无线网络接入了互联网后，我们开始减少了对学生平板电脑的控制，并且允许BYOD。学生在课堂上可以用手机了，我们允许学生带设备进教室，他们自己用流量上网也是可以的。同时，还引入了第三方教育资源和工具，比如说沪江的开心词场，可以让学生背单词。

其次，逐步地打破模式化也成为可能。因为每个学科老师所教授的学科内容不同，因此他们要不要翻转、怎么翻转、翻转成什么状态？只有老师自己才知道，我们不能强迫每个老师在每一步一定要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今天我们讲管理学生的行为要细致，但是对于教学方法的指导，估计没有谁敢说“我能指导全科的教学”。所以，最终还得学科老师自己说了算，自己来发现怎么使用数字化的资源、工具，怎么进行翻转。于是我们逐渐出现了分层的学习：一个班上，通过一些特定的平台工具，可以向不同的学生推送不同的课程，布置不同的作业，从而实现分层的学习。这实际上还是精细化的喂养。

这一步，我们演变为了一个减量的改革。我们的老师有一些感叹，比如高中的数学老师说，“我一学期都不改作业了！”他的工作量是真的减下来了。因为过去数学老师最常见的状态就是在课外不停地改作业，翻转课堂后，作业在课堂完成并讲评了，所以教师现在没作业改了，学生的课外也很少做作业了。我们发现，在最近的一些会议上有人说：现在很多在线教育就是把应试教育做到极致。其实这也不错，因为精细化的供给和喂养会节约学生的课外时间，学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

翻转课堂的未来

接下来我们需要思考，翻转课堂到了这里应该怎样实现进一步的变化呢？

其实，在整个实践过程中我们一直在做这方面的思考。我们追溯了“学习”这个词最早来自于什么地方？我想我终于找到了：“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了之后在恰当的时机来应用它，所以我很happy。

从这句话中，我们领悟到：“学”和“习”是两个事情。不过我们以前却认为学习就是课堂上教课一件事情，课外作业只是检查学生的情况怎么样。学和习应该合起来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

在心理学上，“学”其实就是知识输入进大脑，而“习”就是学生把知识提取出来，解决相关的问题。如果非要切分传统的课堂和未来的课堂，我们可以这样来理解：

围绕这个理念，大家都明白，传统的课堂在输入学的方面花的时间更多；而未来课堂，一定是更重视输出，让学生在输出方面花更多时间的。不管是今天在我们亦庄小学的课堂，还是唐晓勇校长接下来讲的课堂，他们都更侧重输入。

当然，输入也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应该允许多种方式的输入。有的学科内容需要精细化的输入；有些可以粗放式地提出内容；而有些，我们只需要给他一个主题，让学生自己去找，不管是在实践中找，还是网上找，都是可以的。所以，“学”要把选择权还给学生。

要超越翻转课堂，我们还要做输出方面的思考。未来还要应对高考，应对当前的教育体制，我想大量的作业、练习考试是必须的，这是最低层次的输出方式。在我们的翻转课堂中，通常也是允许在课堂上多做一些作业的。有的人到我们学校参观翻转课堂的时候，说“我看了就是一个习题课嘛！”的确，一开始的翻转课堂就是一些习题的练习，课堂上就是要完成最基本的输出——作业练习和考试。接下来我们才能进一步实现输出的更高境界，比如说分享、质疑、讨论，甚至到后来的创作、创新、创造，其实都是在进行输出。学生在获得了基本知识、基本内容之后，他们更多的是在体验当中进行输出，输出他所学到的。这时候老师在旁边给予帮忙，及时的反馈，或者给予矫正，这才是我们所倡导的。

“学”本是学生自己的事情，所以选择权要交给他们；“学”是内隐式的，输出才是外化的。既然要外化出来，那就要社会化，让更多的人看到它、激励它、肯定它。所以，我们倡导的输出不仅仅是作业，而且是要更多的创造性输出，让输出的成果社会化。

超越翻转课堂就是要老师把更多的时间从输入环节中节约出来，培养学生的元认知、元技能，并且让学生自己来确定到底是多花时间来“学”，还是多花时间来“习”。让学生自己把握这个平衡点。这就是我们正在做的，或者是即将要做的超越翻转课堂。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