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专栏
2016-01-06
父亲
爸爸周年祭。心里面除了想念就是对这份父爱的感恩。
常常想起我八九岁时他手把手教我写书法、画画的情景。我这个拖延症女儿,记得12岁那年参加书法大赛,复赛要邮寄作品到北京,截止比赛的前一晚,临摹要交两本,作品要交一幅,而我之前居然一页未动。深更半夜,我一页页写,他打开电扇一页页替我吹干,陪我熬夜,没有一句数落……后来我幸运地加入决赛,书法也获得了楷书大奖,那一次我和他好开心。我不会忘记那刻。
至今我一直保留着的那幅字是因为上面的印章是我获奖后爸爸亲自挑的石头亲手为我刻的。那时爸爸因为工作关系去了不少国家,他利用在飞机上的时间给我写信,给我讲述了很多有趣的见闻,也是为了给我寄那些好看的邮票,仅仅因为我喜欢。有时甚至连在飞机上提供的好吃的点心都要留着带回来给我,生怕我没有尝到。如此种种,太多太多……
这也许是每个父亲都乐意为女儿做的事情,但是父爱在女儿心里就是这些点滴汇聚,浩瀚如海。我无以为报,只能带着这份深深的爱,努力勇敢地前行。父亲健在时,我们心灵相通,即便相隔万里心依然在一起。那时候,我在心里总是愉快地这么想。现在我想说:“爸爸,谢谢你。我爱你,我们的灵魂将永远在一起。”
爸爸你应该很欣慰吧,你走后妈妈很坚强,她会把家打理得干净整齐,我每次回来看到阳台上那些盛开的鲜花,其中还有你最喜欢的兰花,都能感受出如你在时的温暖。去年的今天,我好像是第一次跟您说我爱您吧?我不会忘了您临走对我说的话,“露露,我也爱你,我们来世再相见。”这也是您第一次亲口说爱我。
因为失去了父亲,现在自己更加关注现实中的父子关系。想想这些年我镜头下的那些父亲,仿佛更能理解他们了。看到了不少他们与孩子的故事,那些没有脱口而出的爱,被深深地埋在时间里。故事中的父亲总是沉默寡言,默默的等待孩子长大后去慢慢解读。不知这是好是坏。
记得拍过的一位修车的师傅,和妻子在很多年前为了供孩子在北京读书,两人从农村老家来到北京打工,就在西城区一条普通的胡同里,他修自行车,妻子在附近摆摊修鞋。一待就是十几年,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后来补鞋生意不景气了,妻子去了大栅栏那边继续修鞋。他来北京那年还不到三十,这些年看着他白发丛生,日渐衰老,镜头下的他已然渐渐失去了年青的锐气。他是一个极其内向和腼腆的男人,那一天,他第一次给我讲述了儿子高考失利的状况,说了很多,还有他和儿子之间深深的隔阂。或许这些话他已经闷在心里很久了,他一边聊天一边修着自行车,看起来很平静。他说自己不解的是辛辛苦苦赚钱只为了供孩子好好上学,可是孩子却不理解,甚至瞧不起他,跟他待在一起更没有什么交流。儿子小时候一直在农村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跟他们一年都见不上一次。后来儿子长大来到北京,见他们像是见陌生人一样,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就这样,我静静地听他讲着,天色越来越黑,他拧着一台旧自行车链盒附近的螺丝。奇怪的是,不知是不是较着劲,拧了很久也没拧上,他一直低着头,看起来那么沮丧。
这是一位极其平凡的父亲,也注定其平凡的一生。在他的青春里所有的能量被“养家糊口”四个字压得死死的,最终被消磨殆尽。不知道该怎样劝他,其实每一位有责任感的父亲都是伟大的。他们对待孩子的方式不一样,但是他们的爱丝毫未减。这种喧嚣充满压力的现实和他们自身的性格,仿佛让他们失去了父亲的权利,成了印在孩子脑海里的一个名词。
希望有一天,孩子能和他深深的拥抱一次,能互相去聊聊天,能带着他腼腆的父亲出去走走看看,一起去了解这个世界。
责编/史佳烨